笔趣迷 » 其他小说 » 荒流:大江东去 » 第75章 吊命待托孤兄弟,士别当刮目相看

第75章 吊命待托孤兄弟,士别当刮目相看

    小翠急匆匆的跑回去,想告诉还在抚琴的大小姐白玉雪,自己好像找到阮天雄了。虽说白敏恒很重视阮天雄,可她们也不知道阮天雄现在过得怎么样,是否自身难保,所以也没有刻意寻找。即便找到阮天雄,也只是请他帮忙,并无投奔的意思。

    可现在情况不一样了,昆季百货连小翠这个被困在家里的人也知道,说明买卖着实不小。对小姐和露姨娘来说,投奔阮天雄总比在文城忠这里寄人篱下要好的多。而小翠也有一点私心,要是把小姐送到阮天雄那里,便是远离了文公子,到时候没了朝夕相处,岂不是……

    可自己是小姐的贴身丫鬟,小姐走了自己也得走,那跟文公子可能就很难相见了。小翠纠结了,她不禁有些心烦意乱的扯起了衣服,心中暗道那文公子真是没良心,明明都跟他抱过了,他竟然还不赶紧跟小姐提亲娶了自己。

    思前想后,种种结果在小翠的脑子里转了个遍,她最终得出一个决定。便是这几天冒险偷偷溜出去,直接去昆季百货找阮天雄。自己与阮天雄也是相熟的,到时候说明一切,让他主动说带走小姐和露姨娘,让自己留在文公子这儿。

    想到这里,小翠的脸上又红了,便偷偷计划了起来。

    再说阮天雄,还真叫小白龙文城忠给说准了,此刻那叫一个焦头烂额手足无措。牢里有多黑暗只要是街面上混的不用说也知道,为了不让常良和柯庸受罪,让被烧伤的常良能得到医治,所以阮天雄先带着人先去了一趟牢里。

    这事儿因为是府署衙门直接抓的,阮天雄与他们并无交情,提了顾敬亭的名字,又花了不少钱才送进去了被褥和郎中瞧病。好在因为事儿大,所以大家也不想过分刁难,唯恐上级查起来的时候有所疏漏,更怕常良和诸伙计烧伤感染死在牢里,故此收了钱也就放行了。

    虽是如此,可不花钱和花钱却有天壤之别,阮天雄不敢为了这点身外之物的钱财冒险,目前他能做的也只有这些了。

    随后他又去了魏芝晗家,魏芝晗住在九龙桥土药局那边。那也是城外了,虽是城墙跟前,可绝不是有钱人的住所。好在这里地方大,没有城里穷人住的那么拥挤。

    魏芝晗是独门独院,外面是木头围栏,里面是一间砖瓦土坯混合盖成的房子,晴天漏风雨天漏雨的。这是阮天雄第一次来,他站在门口敲了敲那扇很单薄的木门:“嫂子……”

    “唉,来了。”一个妇人急忙忙的跑了过来,她的脸色不太好看,脸上的泪痕都还没干呢。说是妇人其实年纪也不大,感觉也就二十多岁的样子,估计是因为生活操劳看起来大一些,实际年岁应该更小。

    “嫂子,我来晚了。”

    “您是?”

    “我是阮天雄,我来看你们了。”

    昨天晚上出事儿以后,魏芝晗就被运到了鹘子码头,那边立刻找了郎中医治,但给出的结论却是赶紧送回家去。魏芝晗要是被活活烧死,这就属于横死的,横死者不能入祖坟。趁着还有一口气在,死在家里也算是个好死,按国人的风俗这样对祖先和后代都无碍。

    今日阮天雄办完牢房的事儿,见常良并无大碍,便留下带去的郎中细细诊治,又特地花了大价钱从城里请了有名的医馆郎中,急匆匆赶奔魏芝晗家。昨天伙计送人的时候,已经跟着其他巡警来过了,此刻领着倒是熟门熟路。

    看到魏芝晗的时候,阮天雄眼泪也下来了。魏芝晗浑身黢黑,只有些许地方露着异样的红肉和灰白,从他的身上不断渗出黄水,看起来那叫一个惨啊。他就剩一口气吊着了,嘴里不时发出痛苦地呻吟。

    魏芝晗的媳妇和老娘坐在一旁不停地抹泪,哭的上气不接下气已经说不出囫囵话来了,时不时才会蹦出一两句“赶紧走吧,别遭罪了”之类的。

    阮天雄听魏芝晗说过,他媳妇是要饭要到他家的,当时他娘见这姑娘可怜就给留了下来。魏芝晗年纪也不小了,家里穷娶不起亲,半年后便娶了这个女人。

    他媳妇平时在家操持日子是一把好手,干活利索勤快又会照顾人,虽然长得不好看,但很疼魏芝晗。他自感幸运,夫妻俩十分恩爱,小日子过得着实不赖。成亲后好运接连而至,刚结婚不久他媳妇就有了身孕,一年以后,媳妇就给他生了个大胖小子,后来魏芝晗又混上了巡警的活儿,算是有了一口公家的饭碗。

    此刻魏芝晗就躺在床上,桌子上还放着那把烧焦了的洋刀。他的眼睛睁着,始终不闭上,直勾勾的盯着阮天雄,好似有千言万语却难说出口来。

    郎中看完后,把几人叫到一旁低声道:“在下才疏学浅无能为力,请准备后事吧,节哀。”

    说完郎中抱了抱拳连诊金都没要便先走了,看魏芝晗现在这般状态,就是外行人也知道命不久矣,可名医给出的结果还是让最后一线希望灰飞烟灭。阮天雄叹了口气,却猛然听到床上有人发出一声悲鸣,那声音好似是从嗓子眼里挤出来的一般。

    回首望去,正是魏芝晗的动静。他的眼睛瞪得浑圆,死死的盯住阮天雄。他已经不会说话了,只吊着一口气等着阮天雄来,他不敢闭眼,即便浑身疼痛万分,可他依然睁着眼睛,生怕闭上了便再也睁不开了,他知道阮天雄会来的,可他真的等得好苦。

    他的嗓子里不断发出悲乎,阮天雄虎目含泪,读懂了他眼中的意思,便低声言道:“魏兄,放心,我会照顾好老娘和嫂子的,儿子我也会视如己出,你放心放心。”

    魏芝晗的眼神中好像浮现出一抹满意之色,他那烧残的眼皮缓缓闭上,便是再也没睁开过。魏芝晗他老娘和媳妇见状发出了撕心裂肺的哭喊,唯有孩子茫然且恐惧的站在那儿不知所措。阮天雄抱起孩子,就那样立在那里,一时间心中是百感千回难以言表。

    魏芝晗的丧事办得很风光,说啥的都有,有说魏芝晗算是用命给家人铺了一条康庄大道,也有人说阮天雄现如今自身难保魏芝晗实在是太傻了,更有的酸溜溜的讲阮天雄假惺惺的不过是做给别人看的。

    可阮天雄没空管这些,他四处奔波企图找到破局之法。可还没来得及解决常良那边的事情,昆季百货也遭到了盘查,万幸是没有被查封,否则一仓库的货物指定得烂在库里。

    正如小白龙所料,官府怀疑爆炸案与阮天雄也有关,否则他又不是常家的人了,为何上蹿下跳的去保人平事,分明是不想让被抓者绝望,从而把他咬出来。这种推理很硬,好似设立了嫌疑人故意往上靠,全靠臆测行事,可官府自有官府的考虑,他们总需要有人为此承担责任。

    而南平市果然怕引火烧身,虽未与阮天雄泾渭分明却也少了往来。好在此时顾敬亭从松江府回来了,可面对这样的困局,他也同样是毫无办法。

    目前能够解决阮天雄这边问题的办法只有两条路,第一找到放火的人,追根溯源让他们供出元凶,还大家一个清白。可茫茫人海,官府都查不出来,阮顾二人更是毫无头绪,能去哪里找呢?就算有嫌疑了,又没捉贼捉赃当面逮住,人家又凭啥在官家面前冒着杀头的罪责承认?

    第二个就是与常良他们划清界限,以免牵连自己,可这样一来就等同于放任常良于不顾,这种事情阮顾二人都做不出来。

    着火的当夜,常家粮仓被几个身手高强的好手给袭击了。常良和几个伙计不敌,被一个个放倒,常良更是因为抵抗激烈被打中了头,最后皆是被五花大绑堵住了嘴,随后锁门钉窗连带纵火。

    而今口供全是常良他们提供的,什么蒙面高手根本不知样貌如何,唯一的公家人魏芝晗,听说私交与阮天雄不错,加上现在也死了,故此所提供的一切口供都不能偏听偏信。那些枪支火药更没有证据表明不是他们的,至于锁门钉窗,烧毁后哪里还有证据,这给案件破获增加了难度,也让常良他们更加危险,阮顾更是无法自证清白。

    “妈的,这上哪儿找去!”顾敬亭嘟囔道:“看我跑得一头汗,蒙着面,黑着天,毫无线索,这上哪儿找去。各个茶馆酒肆都去过了,派出了不少货郎和排帮的弟兄,每天放下生意,领着工钱再拿着茶座钱,喝茶聊天甚至请客花钱,就是想套别人嘴里的话。结果可好,那帮歹人不是嘴巴严就是离开了南京城,硬是没人露出一点风声。”

    阮天雄也是刚回来:“可能咱这方向就不对,这事儿闹得这么大,谁不要命了这时候出来吹嘘,不说官府那边,咱们要抓住了,不也得活剐了他。或许不能这么查,对,让人找最近发了横财或消失或远走甚至有异常的人,甭管啥理由都算!”

    做这种杀人放火的事儿必须配合行动,要么就是找一帮互相不熟悉的,其中有能力有本事有地位的带头,这才能服众。可要是有天大的本事,哪会干这么冒险的事儿。要么就得找相互熟悉的人,最好是一个团伙,这些人一个两个不好找,凑在一起肯定会露出马脚。

    干卖命的活儿就得给卖命的钱,有了钱几个人肯定就有手里没数的,看最近谁乍富了便有可能。这就排除了不少,加上又有身手,便是线索不断锁定。凑到一起人数多关系好,几个条件下来让目标更加明确。况且随着事件逐步升级,现在这帮歹人肯定也有点慌了,要么深入简出少于市面行走,要么便会逃之夭夭躲避灾祸。

    纵然这些人胆大包天,还留在南京一切如常,根本没露不出马脚。可只要不是西龙王的人,阮顾二人跟他们远日无冤近日无仇,肯定不能下这样狠手坏了阮顾哥俩,故此必有人指使。所谓做贼心虚,指使的人肯定害怕他们说出来。心中有鬼便会对谁都不会信任,多会杀人灭口或使其远走他乡,方可踏实一些,如此反倒露了马脚。

    有了思路,排帮势大,谢启笑用了一晌午就查出来了,北边珠山有这么几个符合情况的练家子。

    顾敬亭看着风尘仆仆回来的阮天雄问道:“抓住了吗?”

    “没,”阮天雄叹了口气道:“这几个练家子的确可疑,不久前发了笔横财,给家里置办了东西,然后就不见了。珠山是六虎中北郊双虎刘氏双雄的地盘,谢大哥亲自带人去了,此时已经把那一带团团围住,待跟双虎交涉好了,就让我请一桌跟双虎见面,这才方便进去布下天罗地网,他们啥时候回来定能抓个正着。”

    顾敬亭不禁咋舌:“那得等到猴年马月啊?这办法太慢了,万一雇主杀人灭口,那可就咋也蹲不到他们回来了……再说,能不能等到判之前抓到人说不准,而牢里日子也不好过,条件这么差,虽使了钱不至于严刑拷打,可常良有伤,熬得住熬不住也说不准。万一有个三长两短,你说咱咋跟兴贵叔和常老爷交代啊。”

    “你说的我何尝不知,可咱总不能再跟双虎开打吧,柯庸进去了,想打也没人啊,排帮那边意气相投不假,但毕竟是日太短,张不开嘴。对了,你看过兴贵叔了吗?”阮天雄道。

    顾敬亭点点头:“就这几天兴贵叔感觉得老了四五岁,儿子受了伤还被抓进牢里,如何判罚全然不知,心里指定心急火燎的。生意那边,那些座商店铺联合起来向咱发难,听有嘴碎的给咱卖好说是西龙王到处串联故意刁难。兴贵叔没落下生意上的事儿,正心力交瘁的疲于应付。走吧,咱哥俩也去帮帮忙,毕竟上了年纪太过操劳说完就完。哎,你说这都是啥事儿啊,真把咱逼急了,真跟谢大哥说的那样,跟他借人,咱哥俩跟大王一起,带着人杀上门去。除了西龙王这么恨咱,谁能下这么狠的手,是不是他干的都打他!”

    “拉倒吧,别胡说八道了,你知道不可能的。无凭无据的,打上门去江湖中人不会支持咱的,可别祸害谢大哥了。”阮天雄道。

    顾敬亭撇了撇嘴:“我不就图个嘴上痛快吗?心里憋得慌,还不让嘴上讨讨便宜了?”

    说话间院门开了一条缝,一个人探头探脑的钻了起来。院门也没关,阮天雄和顾敬亭打眼一瞧,就见到了常平身边的小厮阿财,再看他这时候把大门全打开了,常平带着一个八九岁的小丫鬟走了进来。

    常平着一身长袍,头上戴的瓜皮帽上嵌了一颗大珍珠,看起来奢华却不张扬。那气度那神态,一看就是个大户人家的翩翩公子。他慢条斯理的进来,站在院子里轻咳了一声。

    院里有张桌子有几把条凳几个杌凳,小厮阿财赶忙挑了一把好的杌凳给擦拭干净,那丫头从提着的盒子里拿出小壶茶杯,给他倒上水,看样子温度还刚刚好,也不知道是咋保温的。

    “操,架子够大的。常大少爷,怎么着,我们俩还得给您打个千请个安?”顾敬亭正是心情不好,见常平这么大谱,还一脸欠抽的表情不禁佯装打着马蹄袖嘴里骂道。

    常平一脸贱样:“干啥啊,大中午的吃炮仗了。”

    阮天雄则道:“别闹,兄弟,常家下码头仓库出大事了,我给你说……”

    常平则打断了阮天雄的话:“天雄哥,那是我家的买卖我能不清楚吗?事儿我已经摆平了,常良和那些伙计以及柯庸也都接出来了。”

    “啊?”阮顾二人目瞪口呆,只有面面相觑。士别三日,真当刮目相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