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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1章 压仓截胡妙招多,食催色心臭流氓

    市面传言昆季印染厂要一万大件,但先前因为赵锦已经定了一千大件一千小件,所以只剩下了八千多大件。因为交货时间要求的比较紧,所以只要有心参与的,大多是两三家联合,每家备货两千件左右。这样真能接下来,不眠不休几天赶工,也能凑齐剩下的两千件。

    这说的是中型厂,像是小厂更是四五家合作,备货也得一千件。大厂虽也重视这等大订单,但他们生产量大,库存也多,只是稍微留了一两千件的货。

    如若昆季接盘,那就是几家欢喜几家愁,开过招商会后,大量库存的局面会产生,也会有如闻到血腥味的饿狼般扑来的其他印染厂,根据现场叫价进行参考接下比平时便宜的货。这是不可阻挡的,谁也没想到如此大单会带来整体行业反映,因为自发参与的厂家多,接下来一年的市场价格低迷是板上钉钉的了。可谁也没想到昆季撤了,而且撤得令人毫无察觉。

    如果昆季公开招标,价格合适的情况下却恶意不提货,那么昆季就是欺诈。虽没有合同,按照当前国内司法程序,不算是利用商业信任引起损失,但最终昆季名声会臭掉。从此再也没人愿意跟说话不算数、戏弄他人的昆季合作了。

    可现在情况完全不是这么回事,人家没在公开场合也没登报或者广播说过要一万大件,就连私下赵锦酒酣之时也只是说一定会要大宗货物,却并没说要多少。人家买了两千件,这的确是大宗货物,人家包了酒店跟纺织厂接触,也订购了货物,人家现在要走,总不能拦着人家凭着自己的猜测非强买强卖吧。

    现如今每家都在竞争,干赔本,不干接下来光景不好赔的更多,这都是纺织业自己的事儿,跟赵锦没啥关系啊。于是乎,这事儿也只能自认倒霉。

    纺织业的人傻了眼,更傻眼的还在后头。赵锦走了,晃了诸多纺织厂一下,大买卖尚且还能撑得住,可中小型的场子就积压了库存。赵锦抛出的诱饵太大,让不少人为之心动,贪婪往往是圈套的通行证,所以他们入了套。

    接下来的反应出乎预料,如今天已经转热,就连较冷的北方,花布市场都已经做了起来,早就备足了货,染布又还没开始,属于青黄不接的时候。不卖出货物,就得积压资金,无法采购原料继续织布纺纱。如今这时候市场的需求又没这么大,小厂为了活下去,开始亏本出货,尽快止损,防止囤货中白养工人白付挑费。当然有一大半实际连工资都发不出来了,为了大单他们赌上了身家,如今能回多少回多少才是真的。

    可依然没人买,因为大家手里货都超多,今时不同往日,用赵锦走时说的话,那便是“现在就是供大于求”,供求关系本就是商业不变的法则之一,甚至是为人处世的规律。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能做买卖的虽资质不同,但谁也不傻,大家都在观望,企图让价格再低一些,然后抄底购入。只要能降到成本价以下,就算囤到仓库里,加上仓库保管费用,那也是合适的。

    果不其然小厂扛不住压力,继续降价,这引发的连锁反应就是中型厂也出不去货了。便宜的都没人买,怎么会有人买贵的,一层接一层如骨牌般接连倒塌,整个坯布市场陷入了前所未有的低迷当中。

    “就这个价格,同意,我就买。”赵锦说完,对方厂长就马上心不甘情不愿的签下了字。

    赵锦这才恶狠狠的说道:“别记恨我,这就是商场。其实我可以等到更低,你们不卖就没钱购入新原料,而据我们所知,日本人的商社正在收拢资金准备抄底,准备收购你们的价格肯定比他们造价还低。日本人低价你是了解的,所以大致范围你也可以想象。”

    那厂长愣了半晌,才一脸惊恐的猛然站起身来,若真这样,那自己将会损失掉两成家业,这绝不是开玩笑的。

    赵锦摆摆手道:“你也不用感谢我,我是还想再杀价的,毕竟在商言商,无论你们还是日本人,本质上都是商人。是我们董事长阮天雄不同意,他说世道艰难,要是盛世别管哪国人,只认钱。可现如今显然不能让日本人占了便宜,所以才仓促出手买下这些坯布的。短时间内我们跟日本几大商社抗衡,资金略有不足,付款时间定的周期长了一些,还望海涵吧。”

    “赵厂长您客气了,我等愧不敢当,没想到阮先生还是个爱国商人。”那边厂长也不知是否真心,反正嘴上赞道。

    赵锦叹了一声:“老哥,您就别说客套话了。你们不定咋想呢,但你可以打听打听,我说的是否属实。况且只怕是帮了你们反而惹祸上身,日本人是要记恨我们了,算了,不跟你说这些了,我还得跑下一家呢。”

    赵锦一家家的跑一家家的签合同,日本人稍后便得知了自己被截胡,自然是勃然大怒。不过阮天雄可顾不上日本人的情绪,他本就对这群宵小没什么好感,当然顾敬亭的太太惠子是个例外。

    阮天雄最近正东奔西跑,每晚都跟京剧名流们庆功吃喝。早先顾敬亭签下一些京剧名家新戏所有权,然后就带着这些名家去录制唱片。京剧名家录唱片一个是为了给有钱的戏迷听,一个就是为了留下最好的作品流传于世。可家里有留声机的又有几个,又贵又占地方,自然受众就少。

    电台广播就不一样了,有留声机的基本就有收音机,而不少单位现在也有了,中午午休时就放上一段,还有的是整栋楼广播。另外外面不少商店茶馆也会放广播,这多好,连艺人都不用请了,听节目就行,再说洋货新鲜,也显得商家有实力不是。故此电台广播的传播力度更广,受众人群更多。

    别说京剧名家没明白录唱片的意义,只看在顾敬亭给的钱多的份儿上,就是他花钱包下电台时段广播,连电台都没明白,这不是赔本赚吆喝吗?昆季这到底是图啥?昆季电影公司,又是拍烂片又是出黑胶的,就是为了砸钱听个响?

    可接下来的事情便是令大家大跌眼镜了,正如赵锦所说,当这些新戏利用名家和新鲜这两点弄得连扫大街掏大粪的都会唱了的时候,各大戏院开始接连上演这些新戏。票价很高却是满坑满谷一票难求,剧场为早几个月前跟顾敬亭签署的连续两个月承包合同而后悔不已,可白纸黑字却又无可奈何。

    现如今阮天雄主持大局,虽然做人宽厚,可到了合同上的事情便更是丁是丁卯是卯,让人更加无法变通。有戏院剧场想要违约,告!有京剧名家不配合演出,告!有人出工不出力,告!而且一告一个准,一告稳定胜诉。

    上海滩各大律师算是忙活起来了,合约上方方面面写的明明白白,到处都是坑,可当初大家都没明白他们想怎么运作,谁能想到这些坑啊,一时间有的是高兴扬名满足分钱,有的是人心不足捏着鼻子被迫上马,却也不敢唱的太差砸了自己的牌子,总之谁也改变不了场场爆满大把捞钱的现实。

    “生书熟戏听不腻的曲艺”这句老话说的颇有道理,此一招顾敬亭早在汊河镇开茶馆时就用过,当时用说书先生的“生书”把茶馆的生意做了起来,这次又用到了“熟戏”。京剧唱腔有倒字和变音,所以不定每句都知道是哪几个字是什么意思,再说不熟悉的戏就更不知道哪里才出彩,哪里可叫好,不跟着哼哼不跟着唱那有什么意思。

    故此听戏要听熟悉的,这些新戏比起那些陈年老戏有意思且时髦,而且论熟悉度这段时间天天听不喜欢戏的都快会唱了。两方皆占优,票岂能卖的不好?

    同样看角儿要看名角儿,观众对名角捧到最后冲的就不只是戏和艺术了,而是演员本身,民国京剧繁荣,看戏的捧得这帮角儿们也是谱大。以前老祖宗都不敢的事现在全有了,在台上勾脸的有,在台上喝茶的有,在台上边唱边吃饭的还有,可观众还是爱看,就是看不够。作贱自己作贱职业作贱观众的,反而受到追捧,这或许也是人的贱性。

    无论怎么说,不管角儿们表现如何,唱的水不水,反正昆季是赚到钱了,而且接下来的两年时间,钱会源源不断的赚进来。当然这钱也就赚两年,因为很快便会有人模仿,甚至名角们自己都会照葫芦画瓢的运作,毕竟国人的模仿能力是最强的,而这件事情操作起来本就没啥难度,成本提高了竞争也大了,到时候不做也罢。

    “昆季,怎么一干起来电影公司就乌烟瘴气的!”白玉雪气的扔下了报纸骂道,尤其是想到黄鹂更是气不打一处来。也不知道阮天雄现在在上海有没有弄出什么花花事儿来,若不是小翠现在情况特殊,作为亲如一家的好姐妹得陪着,真是要杀过去看住阮天雄。

    男人格老,女人格活,这女人的寿命往往比男人长,君不见那年过花甲的净是老太太却鲜有老太公。不过男人五十之前若不是风吹雨淋倒真是不会怎么见老,阮天雄本来就长得周正,加上人高马大看着也威武气派,这些年昆季家大业大他春风得意,上位者的气势也有了,再上了年纪有一股底蕴和睿智在,这种男人实在是太诱人了。

    白玉雪反观自己,纵然保养得好,可到底是抵不过岁月,三十一过那眼角的细纹就出来了,四十岁的身段虽没走样,可到底比不上那溜光水滑的大姑娘。越想白玉雪越来气,结果门外却传来露秀娘的声音:“呦,这是谁惹我们家大小姐生气了。”

    露秀娘嫁给了柯庸,柯庸收起想纳她为妾的小心思。他跟阮顾哥俩是兄弟不假,可到底有上下尊卑远近亲疏,稍一个不慎便是地位不保。可露秀娘跟白玉雪不一样,毕竟是曾经的姨娘,加上又一起历经生死,而白玉雪也没有家人了,她们之间这关系深着呢。于是柯庸明媒正娶露秀娘,露秀娘姿色上佳,实际年龄也不大,柯庸倒也不亏。

    至于露秀娘也知道嫁给柯庸远比另嫁他人更好,这些年更是跟白玉雪维持着紧密的感情,生怕长久不走动便生分了。只要这条线还在,她便有好日子过,也永远是柯家的大房正室。

    这就是成年人的社会,冷酷、真实且充满利益,即便他们曾经可以掏心掏肺,即便现在也是肝胆相照,可成年人之间的关系却脱离不开这个社会的规则。

    没有外人在小四川叶知秋也没那么拘谨,不当自己是管家,就在一旁坐着,跟俞伯松这俩内外大管家正交头接耳窃窃私语着,商议关于在外地再买宅子找下人的事情,此刻闻言不禁笑了:“露姨来了,这不,太太看完报纸就生气了。”

    “我也看了,这电影公司一开怎么老招骂名啊。”露秀娘道。

    白玉雪拉着露秀娘坐下:“可不是吗,我看这买卖趁早关了算了。你看报纸上说他们拍电影不追求艺术,尽是一些内容无趣的烂片子,还有公开卖演员的事情也登报了。再看上海那边,更是混乱,报纸上说这是用法律在耍流氓,胁迫欺压京剧名家,这都是什么嘛!伯松,咱们生意做的可以啊,为啥非开电影公司,肯定是秀才的主意!”

    白玉雪见惠子去日本商社寄东西了不在家,便放开说道:“秀才太不老实了,外面有好几个大儿子,还有多少房姨太太,更有一些不清不楚的姘头。他开电影公司也肯定没憋着好呢!我们老爷早晚被他带坏了,这个秀才,多大年纪了也不知道消停。”

    小四川哈哈大笑道:“那您今早还定了这么多鲍鱼海参,我说大爷吃了上火,您说二爷每顿必吃,您这小叔子能折腾,纯属是被您食催的。”

    “都扔了都扔了,他是吃饱了撑的。”白玉雪说完一屋子人都笑了起来。

    俞伯松这时候说道:“其实您放心,这电影公司也就开两年。盈利颇丰又是新贵潮流,不玩白不玩。咱可以追求艺术,烧钱就是了,和电影院收益一打平,咱玩得起,可两位东家是商人,沽名钓誉赔本的买卖他们不做,当然也就没啥艺术追求了。”

    “那你说,干这个的起因有没有黄鹂那层关系!”白玉雪单刀直入问道。虽说家丑不可外扬,可阮天雄那次一失踪,这丑在市面上早就不知道衍生出多少种版本了,光白玉雪就听说过五六个香艳类型的,着实糟心得很。

    俞伯松苦笑道:“我就是个干活的,您让我咋说?据我所知,大爷真挺洁身自好的,要不我站起来汇报?”

    “拉倒吧,你赶紧跟我说说他们到底怎么想的。”

    俞伯松答曰:“有想一雪前耻的成分,毕竟咱这么大买卖,被弄得又跳河又挨打的,大东家脾气又冲也好面子,肯定不吃这口气。您真让他憋出病来,还不如开个电影公司烧钱呢。

    另外这不是个长久的活儿,也就做几年便连带一切高价盘出去了,这些两位东家早都想好了。最主要的是咱们昆季做事虽然冲,行招也诡异,可这些年中规中矩近乎无瑕。水满则溢,人无瑕不可交,一味黑时犹有骨,十分红处便成灰。

    这种种话,可不就是说咱昆季嘛,咱做啥赚啥,做啥口碑都好,做啥都是能手,那谁还敢跟咱们竞争,没人竞争就成了众矢之的了。不是商家联合挤,就是官家出手治,好日子也该到头了。”

    白玉雪冰雪聪明,听到这里有些明白了。的确,现在钱也赚到了,不过是增了些许骂名,也只是针对昆季电影公司而已。该合作的买卖家看到昆季家大业大实力强、做事稳妥人脉多,还是会合作的。百姓也是图便宜重质量的居多,报纸上屡屡爆出的昆季二字反而替他们打了免费广告。最重要的是还省了其他人的顾虑,大家会一笑道,阮顾也不过是凡人尔。

    不过这些都是理想化,现在也的确按照理想发展,做到了一箭三雕。可万一中间出个意外,臭了的就是昆季,这哥俩还是在冒险,他们赌性太大了。

    报纸一发,杭州昆季电影公司总部来买角色的肯定更多,而电影院那边光演员自己包场请亲朋好友观看就不少卖钱,一切进入良性循环,电影也具备了玩票的性质。其他电影公司眼馋,或者真正有艺术精神的电影人肯定会发报恶评。

    上海昆季摆出了跟名角票价分成的方式,名角们也不敢自己抹黑昆季,生怕昆季按照合约再告他们,于是就让朋友代替发声。可说的越惨观众越买票,因为他们觉得这样才能让名角们多赚钱。

    总之这次各线商战皆大获全胜,赚了个盆满瓢溢,可正当皆大欢喜之时,却出了一件大事,日军出兵济南府并制造了震惊全国的五三惨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