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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青雀岛1

    东海岸,青雀岛。

    青雀岛离岸边不过乘船一二个时辰的路程,若是站在岸边朝岛上看去,目力若好,只见青葱翠绿,其中一座矮山,山上隐约能见到人造的建筑,更多时候却是隐没于海雾之中。曾有渔民摇船途径,见到那矮山上的亭台楼阁仿似伫立云间,有飞凤梁木,瑞兽威严,又有青竹梅影,花开灿烂,倒叫人幻想此处是否有仙人。

    几年前,青雀岛还是属于湳杭城的地域,但因岛上贫瘠,多数岛民都选择离岛居住,此岛渐渐荒芜,后来被言玖夜重金买下,又花费不知几何,建成了一座如皇家别宫一般华丽的宫殿。

    其实初时,言玖夜也不过是想让往来于镜海的船只能够有一个安全的渡口——镜海那边有太多九州少见或是根本没有的珍贵草药,比如被安少白换走的“长生草”,就是只存在与镜海那一边,这些草药以及镜海宝物太过贵重,故而一个专属于浮海阁的渡口尤为重要,宫殿却是后来由浮族那边遣人来修的。

    这日,还不过清晨,太阳还没有从海上完全升起,浮海阁大殿殿门大开,寒凉的海风伴着还不强烈的阳光涌入,大殿之中,已经有十数人——青雀岛上管理十人以上者尽在此处——衣冠济济,列队整齐地等候在此。

    却也有衣衫单薄者,是才被同僚从房间中拖出,只来得及将外衣穿着整齐,还没有穿上外袍,如今站在透风的大殿之中,亦不敢多言。只因那殿上还有一位须发皆白的老者端坐于主位,眸子半阖,扫视阶下众人,还未开口,便叫人心里紧上了几分。

    “少主何时能归啊?”他微抬起眼皮,冷哼了声,“老夫已经在此等候数日,都不见人影,连回信的鸽子也不曾有过,莫非是尔等阳奉阴违,说是给少主送信,其实未曾?”

    他的双眼像是不能完全睁开一样,眼下微青,嘴角往下重重地一拉,面皮干褐,其上沟壑,远远望去,竟像是老树成精,有些吓人。

    众人口称不敢,那老者抬手一指,将管事点了出来,问道:“那你来回答老夫,是你们送了信,但因少主并不拿老夫当回事,便一直拖延,迟迟不归?”

    管事额上滑落一滴汗,道:“少主绝不会如此,许是归途遥远,故而她还未来得及回来。”

    其实他们都知晓,如今这时候,言玖夜应当在青城一带,或者是金陵逗留,但这两地与青雀岛之间距离绝不算近,信笺又是才发出不过四五日,这样短的时间里要回来,言玖夜必然要日夜兼程,说不得还会跑死几匹马。堂堂浮族少主,王女殿下,岂能如此狼狈?那殿上的老者虽说是族中长老,但绝不可能使少主人这样奔波,不过是仗着少主现下不在青雀岛,故意为难他们罢了。

    但老者并不管这些人心中作何想法,他放声大笑,声音却有些尖利刺耳:“昨日,前日,前前日,你都如此回我,全是一样的话,搪塞老夫数日,当老夫还会信尔等?”

    管事忙道:“长老莫怪,长老莫怪!小的派人日夜守在码头,一见少主回来,必定马上前来禀告长老,请长老在等上些时日,少主她一定会回来的呀。”

    虽明知道他这是在故意为难,但长老在族中地位之高,远远不是他们这样的无名小卒可以抗衡,众人只能咬牙忍耐。管事更是露出不忿的神情来,瞧那狠狠咬牙的模样,怕是现下心中正苦涩、愤恨交织,叫他恨不能一头嗑死在这殿上,只求回到这老者上岛当日,打醒当时的自己罢!

    如今再来悔恨引狼入室,已经太晚咯!老者心想,又摇摇头——一时得意,竟把自己给骂了。

    原来,半月前,这老者便已经来到青雀岛,他声称多年不见少主,特意出海前来拜见。当时他并非如此难缠,而是颇为随和,问了管事得知少主过段时间自会回来青雀岛,便不叫他们送信,说是不好打搅少主办事,还说青雀岛上风景甚和他心意,略作修整也是极好的。而这管事原就是从镜海的那一边派来的,天然便对“长老”心存畏惧,故而这老者说什么,他便做什么,便没有及时给言玖夜写信。

    亏得他真如此听话,倒是叫老者省下不少心力。等过了十数日,青雀岛上各处他也看过了走过了,他便开始发难,指责管事阳奉阴违,耽搁要事,逼得管事急忙写信送出,却是晚了,落了下风,只能日日被喊到大殿上去挨他的骂。

    老者春风得意,故意挑刺,也不怕叫他们猜测自己剑指剑指青雀岛的管事权,左右这群人这段时日的不作为叫言玖夜知道了,定是吃不了兜着走!一个小小的管事,老者还未放在眼里,若是言玖夜此刻回来,这管事还来得及求救。少主人自从离开镜海,这么多年了,还没有哪一个长老能够对她颐指气使。

    可这不是还没回来么?

    面对老者的责难,管事可谓是费劲口舌,直说了一个时辰,早已经感受不到外面的寒冷,大概他这辈子都没有说过如此多的讨好人的话。

    “尔等做事如此疏忽,也不知道怎么蒙蔽了少主!”想来是他们这些人低声下气的样子取悦了他,老者最后还是松了口。他也并无其他可以发作的理由,到底是在言玖夜的地盘上,浮族王女地位至高,说一不二,早年也是砍过几个长老的,而他也没有将此地换主的胆量与能力,自觉已经“见好就收”了,便道,“罢了,老夫便最后信你一回。”

    殿中诸人躬身送他离去,都松了口气。虽然他们隶属于王女座下,但毕竟不是谁都如同连管事一般叛逆,敢于忤逆长老之令,也不似春管事那样年长资历老,与这些长老的区别只在于称谓,所以不在乎他们所言。青雀岛上的管事连同一干人等,大多数都是从镜海那一边渡海而来,他们世代服侍浮族的贵族,畏惧根植于血脉之中,哪里能轻易克服。

    但青雀岛管事抬起头来,比之方才,冷漠异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