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迷 » 女频频道 » 夫人她总想逃 » 第六十六章 冰释

第六十六章 冰释

    恍然之间,李瑛觉得床上躺着的人似乎动了动,她猛地从半梦半醒中惊醒过来。

    “夫君?”她看着眼前双眼紧闭的人,轻声呼唤了一句。

    没有回应。

    “哎——”李瑛忍不住叹了口气,看来连日来的疲累都让她产生错觉了。

    就在她想要再度合眼小憩时,李瑛再一次真切地看到萧濂垂放在床边的手动了一下!

    紧接着,她看到萧濂紧闭的双眼中,流下了两行泪水。

    “夫君,你醒了吗?”李瑛焦急地靠到萧濂身前,看他眼皮跳动的样子,好像在做什么很深沉的梦。

    段彦林说能否苏醒全看萧濂自己时,李瑛就做好了一直守在他身边的准备,无论是几日,几个月,还是几年,只要他还有脉搏,她就不会放弃。

    今日恰好是他昏迷的第七日。这七日来,李瑛日日为他擦拭身体,熏药香,泡药浴,但凡能对他的病情有一丝作用的,她都雷打不动地照做了。

    如今他的不仅能动了,甚至还流了眼泪,虽然不知他梦到了什么,是痛的,还是因为伤心?但无论如何,都比前几日一点苏醒的迹象都没有要好。

    段彦霖听闻王爷有了反应,急忙赶来诊脉,他皱着眉头诊了许久,露出一副百思不得其解的困惑表情:“怪哉,怪哉。”

    “怎么了,你倒是说清楚啊!”李瑛有时真的能被段彦霖给急死。

    “有句话,微臣不知当讲不当讲。”

    “讲,不知当讲不当讲的一律讲!”

    “咳……是这样的王妃,其实几日前,王爷他的脉搏已经十分微弱……”

    “什么?你怎么都没告诉我?!”

    “微臣是怕王妃您忧思过重,好在王爷吉人天相,今日他的脉搏不比常人那般稳健有力,但与前几日相比,已好了许多了。”

    李瑛悬着的一颗心放了下来:“那王爷什么时候能醒?”

    “这……微臣不敢断言……”

    李瑛看着好像睡着了一般的萧濂的平静的脸上,轻叹道:“也不知他在做什么梦,这般舍不得醒来。”

    萧濂的“鬼魂”孩子啊那个真实到不可思议的梦境中漂浮着。

    他痛心疾首地看着“自己”因为晚来了一步被萧淳蒙蔽了双眼,刺杀皇帝、火烧太后,这一桩桩一件件,他虽然看得一清二楚,可梦中的那个萧濂,却傻傻地替他杀了萧泠,杀了那么多无辜的人……

    最最让他无法原谅“自己”的是,他间接害死了瑛瑛,那个他心心念念想要明媒正娶的女子。

    他愤怒,他咆哮,他甚至想要掐死“自己”,可是除了对着瑛瑛的尸体痛哭流涕,他什么都做不了。

    这一刻,他是多么希望这场噩梦快点醒来啊!他掐自己,打自己,撞墙,用剑自杀……什么都试过了,他没能醒过来。

    他继续漂浮在那个再也没有瑛瑛的梦中,像一只真正的孤魂野鬼。

    他就这么冷眼看着梦中的自己变成一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在亲眼看着李瑛自戕后,萧濂冒天下之大不韪,求萧淳给二人赐了婚。

    在一场极致风光而又极致诡异的婚礼过后,萧濂将李瑛风光下葬,李瑛的骨灰被他带上了灵山,从此,萧濂再也没有下过山。

    这世上少了一个忠亲王,多了一个法号“了缘”的道士。

    萧淳派了无数说客上山,求萧濂下山主持朝局,他一概闭门谢客。他一心求道,只为死去的佳人求一个圆满的来生。

    萧濂知道自己杀孽太重,老天爷不一定会答应他的请求,所以他还加了一条,他愿以余生阳寿来为李瑛逆天改命。

    这一求,又是三年之久。三年时间,足够沧海桑田。

    因为新帝的残暴无度,因为失去了制衡的朝堂,因为不断蚕食国土的大金,大凌的江山终于在短短三年之内,垮了。

    当大金士兵冲上灵山,想要手刃当年赫赫有名的骠骑大将军萧濂时,却发现那道观之中哪还有萧濂的身影?

    那间他日日求道的房间之中,只剩一具白骨,那白骨的面前,还放着一个空荡荡的骨灰盒。

    就在萧濂羽化之时,漂浮在半空中的“鬼魂”萧濂忽然听到了一串熟悉的声音在天空中响起。

    “夫君,等你醒来,你一定要告诉我你梦到什么了,说起来,我还是第一次见你哭呢。”

    随后,他觉得自己离这个梦越来越远,越来越远,直到他的身体彻底消散在这个世间。

    下一刻,萧濂睁开了眼睛。

    一睁开眼,他便看到了正替自己梳头的瑛瑛。

    萧濂下意识的一把攥住她的手。

    “嘶——”李瑛发出吃痛的声音。

    萧濂闻声立马松开了手,他不可思议地看着自己的手掌,他回来了!他不再是个抓不到瑛瑛手的鬼魂了!

    “夫君,我是不是累过头了,我怎么看到你醒了?”李瑛有些懵懵地停下了手中的动作。

    一瞬间,萧濂脸上的表情不停变幻,思念、愧疚、后悔、庆幸……最后,所有的感情掺杂在一起,化作了一个无比热烈的拥抱。

    李瑛只觉得眼前一黑,下一瞬她就被身下的人紧紧搂在了胸前。

    “夫君……”李瑛想说他大病初愈,不要这么用力。

    “嘘……”萧濂阻止她说话:“瑛瑛,让我好好抱抱你。”

    萧濂抱了很久很久,直到李瑛搂着他的手臂都有些发麻了,他才依依不舍地放开。

    “夫君,我去叫段太医来给你看看。”李瑛见萧濂冷静下来,就要去请段彦霖。

    萧濂一把拉住了她的手:“瑛瑛,不要走。”

    李瑛脚步一顿,忍不住回头笑话他:“夫君,怎么你一觉醒来,便像个小孩似的缠人呢。”

    萧濂轻轻将她拉回床边坐下,揉搓着她的手,思忖着该如何开口。

    “瑛瑛,昏迷的这段时间,我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李瑛眨眨眼,道:“我猜到了,你还在梦中哭鼻子了呢。”

    萧濂心一沉,那一定是看到她自尽的时候。

    “瑛瑛,那个梦太真实了,真实到,好像是上辈子发生的事。”

    李瑛有些好奇地问道:“那你说说,你都梦到什么了?”

    “我梦到你入宫那日,没有来御花园采花,我没有遇到你,没能娶你,然后,一切都变了。”

    李瑛的脸色大变,萧濂说的,难道是上辈子的事?

    “然后呢?”

    “你成了宫中一个默默无闻的答应,但是阴差阳错之下,你我二人相识了。”

    被李瑛刻意埋藏在前世的点点滴滴此刻破土而出,剧烈地冲击着李瑛的心,她的眼中蓄满了泪水,她知道,他一定是梦到了前世。

    “即便隔着不被世人所容的身份差距,可是瑛瑛,我还是爱上了你。然而还未等我明白自己的心意,我便被派到了边疆,这一别,就是两年之久。当我再度回到京城时,一切都变了,宫中大乱,我被贼子萧淳所蒙蔽,成了他的刽子手。

    萧淳下令,要赐你爹娘毒酒,我……”

    “你别说了!”李瑛捂着耳朵,泪流满面地制止萧濂继续说下去。

    她不想听到他亲口承认,他杀了她的爹娘和阿弟。

    “瑛瑛。”萧濂温柔地拉开她紧张的双手:“他们没有死。”

    下一刻,李瑛不可置信地睁开眼睛,看着萧濂。

    “我将他们安全地送出了京城,放火,只是为了不留痕迹。”

    李瑛愣愣地站在原地,怎么会是这样?

    “可是当我来到你的宫殿想要送你出宫与他们团聚时,一切都晚了。你误以为我杀了你的家人,悬梁自尽……”

    李瑛不可思议地摇着头,喃喃道:“怎会是如此……”

    萧濂挣扎着坐起身,再度牵起李瑛的双手,他问道:“瑛瑛,你实话告诉我,梦中之事,你全都知道,是不是?”

    李瑛仍然沉浸在巨大的震惊之中,她茫然地点点头。

    萧濂轻轻将呆愣住的李瑛揽入怀中,他温声道:“所以一开始,你才那么不愿意嫁给我,是也不是。”

    怀中的人儿又乖巧地点了点头。

    “还好。”萧濂笑道:“我虽然不记得上辈子的事,可是我记得一件事。”

    “是什么?”李瑛抬起头,睁着大眼睛看着萧濂。

    “我心悦于你。”

    李瑛被萧濂逗得破涕为笑。

    “你别笑,这是真的。”萧濂认真地说:“我见到你的第一眼,就有一种奇怪的感觉,我想娶你,我这辈子认定你了那种感觉。”

    李瑛躲在萧濂怀里,笑得咯咯叫。

    “你说,老天爷是不是也觉得对不住我们,所以才让我们重生一次,再次相遇?”李瑛钻在萧濂怀中,好奇地问道。

    “老天爷才没有这么好心。”萧濂不屑地道。

    “那你说是怎么回事?”

    “你死后,我了却红尘,出家成了一名道士。我日日为你念经祈福,并发誓愿用我余生寿命,换你我一世圆满。”

    “你傻不傻!”李瑛随嘴上埋怨,可眼泪还是止不住地流了下来,一想到他那么尊贵的一个人,在自己死后却过上了那样清冷孤寂的日子,整整三年啊,她忍不住心疼。

    “没有你,我独活又有何意?”萧濂对此毫不在意,“瑛瑛,无论用多大的代价,能换来我们这一世的相遇,何其幸哉。”

    “原来我该感恩的不是老天爷,而是你。”李瑛说着,大着胆子亲了亲他的下巴,她想着刚刚苏醒的萧濂应当并不会将自己如何。

    然而她想错了。

    这枚亲吻像一根羽毛擦过萧濂的肌肤,这种酥酥麻麻的感觉一瞬间传遍了他的全身,也唤醒了他沉睡的欲念。

    他托着她的后脑勺,重重地回吻过去。

    李瑛听着他的呼吸越来越重,便觉大事不好。

    “嗯……嗯……”李瑛发出挣扎的声音:“你病刚好……不行……”

    然而李瑛无力的反抗很快淹没在萧濂的攻势之中,他的一双眼充满血丝,无比邪魅地看着李瑛。

    “瑛瑛,给我。”

    李瑛还能如何拒绝?此刻,外头是春光旖旎,与此同时,房中更是一片靡靡之音,二者相辅相成,构成一副绝美的迎春图。

    当然,荒唐之后是要付出代价的。当段彦霖看到萧濂肩上有些撕裂的伤口和一旁红着脸不说话的李瑛时,气得一时不知说什么好。

    他发抖的手指着像是做错事的孩子二人,“你们……你们……”,半天说不出下句来。

    “段太医,全是我的错。”萧濂面色微红,主动认罚。

    段彦霖一甩衣袖,气道:“简直胡闹!”

    不过说归说,好在萧濂子醒来后气色恢复得很好,除了旧伤有些开裂外,倒也没什么大碍。段彦霖替他换了纱布后,千叮咛万嘱咐,不可再行那不可言说之事。

    李瑛在旁狠狠地瞪了萧濂一眼。

    自己的一世清誉,今日就毁在此人手中了!

    萧濂痊愈的消息很快传回了京中,新帝传来急诏,请他即刻回京。如今外敌已除,朝中百废待兴,许多事需要萧濂拍板,此外最重要的是,这一回,皇太后的大限似乎是真的要到了。

    两人马不停蹄地赶到京中时,第一件事便是进宫探望皇太后。太后早已听到孙子孙媳进宫的消息,原本一日要昏睡十个时辰的她破天荒地清醒了,甚至还用了一大碗米饭。

    “皇祖母!”萧濂一进殿门,便扑通一声朝太后跪了下来。

    “濂儿,你这是做什么,快起来!”

    “孩子不孝,不但不能侍奉您左右,还让您担惊受怕。”众人有意想向太后隐瞒萧濂受伤的消息,可太后不傻,其他人都班师回朝只有萧濂没回来的时候,她就猜到了。

    “你这不是好了吗?现在还说这么做什么,快过来,让哀家仔细瞧瞧。”太后慈爱地抚摸着萧濂的头,道:“每当哀家担心的时候,哀家就想着,瑛儿在你身旁,她一定能助你逢凶化吉的。”

    李瑛跪在太后脚边,更咽着说:“皇祖母你放心,我们二人这一辈一定会照顾彼此,不离不弃的。”

    “不止这辈子,下辈子,下下辈子,濂儿和瑛儿都要做您的孙子孙媳。”

    “好,好。”太后心满意足地握着二人的手。

    当夜戌时,皇太后于宫中安详离世,享年六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