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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1赵王府招惹无妄(3)

    一瓢冷水泼来,王弥生浑身打个激灵,登时醒来。他跪着环眼一看,只见耶律喜隐领着一班亲卫看着自己,没想到自己死了也没能逃开他的魔掌。

    王弥生正感悲痛,耶律喜隐却使帐中侍卫尽皆退出,两步至他面前蹲下,一把拽起他的头发,疼得他一声叫唤。

    耶律喜隐仔细打量着他,怎也瞧不出这个文弱书生到底有何才能,能使耶律璟感到威胁?而王弥生怯懦着瞟了一眼喜隐的狠目,只觉可怖。

    王弥生克制不住颤栗,耶律喜隐疑虑片刻,附在他耳边“如此如此”说了一阵。王弥生顿时愣着不再颤抖,却是一脸不可置信。

    耶律喜隐站起身来,冷言吩咐道:“此事若出纰漏,孤饶不得尔性命。”

    “大王……此、此事、事、不、不妥……”

    “如何不妥?”耶律喜隐挑眉问道。

    王弥生看了看喜隐,思起耶律喜隐如此虐待自己,自己又何必多事告知他不妥。话锋一转,说道:“下、下臣、人微言轻,弗敢、敢……”

    “孤赐尔全权。”耶律喜隐不耐烦道。

    王弥生略思道:“大王,下臣、可、可否……”

    “尔既全权,自便宜行事。”喜隐说罢,忙扔给王弥生一面契符,便喝其退出。

    他最讨厌与这结巴说话,似乎一句话总也说不完,听着也叫人头疼。甚至一度怀疑,当年朝廷将这结巴扔给他做文书,就是存心来恶心他的。

    王弥生拿着契符颤颤巍巍出帐,只觉脑子里一团乱麻。只记得方才赵王盛怒烹杀自己,而后昏死过去。可怎也想不通,自己非但没死,还受了密令纠察内贼。

    然而,这线索不过一句荒谬至极的接头暗号而已,这叫人如何纠察?难不成一个个地去对暗号?王弥生满腹疑虑,徘徊帐内,怎也理不出个头绪。

    而囚笼之中的韩德让也是盘算着,该是如何将这话给说圆了?

    正此时,只见两奴引着一班优伶趋进王帐,他不由瞩目于那个叫鄢如初的女子。鄢如初也瞟了他一眼,掩面低首而去,倒是心事沉沉。

    未几时,自王帐中传出一阵管弦,和着管弦的是宛转悠扬的歌声,唱得是王建的《宫中调笑》:

    蝴蝶,蝴蝶,

    飞上金枝玉叶。

    君前对舞春风,

    百叶桃花树红。

    红树,红树,

    燕语莺啼日暮。

    袅袅仙音在整个大营回荡,竟不知这世间有如此天籁,韩德让不禁听得出了神。这是鄢如初的歌声,他倒是轻易分辨出来。

    忽而,乐声同歌声戛然而止,他这才回过神,只见奴仆引着优伶们徐徐退出,却独不见鄢如初。

    片刻后,那帐中灯火熄灭几盏。他望着那离了喧嚣、暗了灯火的王帐,心中颇不是滋味。

    “胡马,胡马,远放燕支山下。跑沙跑雪独嘶,东望西望路迷。迷路,迷路,边草无尽日暮。”他轻声吟起韦应物之词,只觉分外贴切。他本是想去给耶律休哥惊喜,结果半道上,被赵王耶律喜隐给“惊喜”了。

    一刻一刻,辗转反侧,也不知到了何时,听着肚腹“咕噜咕噜”响个不停。他再辗转,似闻得一阵肉香,转身看时,竟是一老奴送了酒肉佳肴来。

    那老奴将酒肉递进囚笼,说道:“大王赐食,郎君且用。”

    “谢大王隆恩。”韩德让连忙拜谢。

    倒觉耶律喜隐还不错,至少比他想象的好,竟还能念着他这囚徒终一日而未食。见那老奴离去,他才拿起食物,正欲吃,却听得帐内又传出歌声,此番唱得是

    于嗟鸩兮,无食桑葚!

    于嗟女兮,无与士耽。

    于嗟鸩兮,无食桑葚!

    士之耽兮,犹可说也。

    于嗟鸩兮,无食桑葚!

    女之耽兮,不可说也。

    ……

    韩德让听着唱词,心中起疑。此句出自《毛诗》之卫风,但原文却是“于嗟鸠兮,无食桑葚!于嗟女兮,无与士耽!士之耽兮,犹可说也。女之耽兮,不可说也。”

    那鄢如初好端端的为何反复唱着一句错词?还偏在那错字之上故意使些花样?他虽不解其意,但如此这般,必有其因。

    “鸠?鸩?”他看了看手中食物,一丝惊惶,似是想到了什么。思虑片刻,整整神色,对左右看守笑嘻嘻请道:“诸位守某辛苦,不若同享。”

    左右看守见事,倒是犹豫。

    他见几名看守磨蹭不前,又笑劝道:“如此佳肴,吾食不尽,弃之于犬,实可惜也。”见看守仍是犹豫,又说道:“诸位勿疑,此间兄弟不过尔尔,安能使知于赵王殿下?”

    那几名守卫未得赵王之允,虽是些许胆怯,但此等佳肴,他等难得享用。又在这风雪中戍守大半夜,饥寒难耐。今得如此盛邀,倒也放开了些胆子大吃大喝起来。

    而此刻,韩德让只希望自己猜错了。

    他坐着一动不动,眼睁睁看着那几人大口吃着酒肉。他们向他道谢,他只是僵硬地笑了笑,只愿自己以小人之心度了耶律喜隐的亲王之腹。

    他正思着,那几名看守先后掐着自己脖子,张着大口急喘,继而翻起白眼,紫青的面部因痛苦而扭曲。

    又片刻,那几人竟是全身抽搐,七窍流血。其状使见者生怖,引得周遭一片惊惶。

    韩德让见着那几人惨状,骇然不已。他自以为弄了个内奸出来,耶律喜隐怎也要将内奸揪出,叫他指认或是识破他的伎俩再杀他。

    可没想到,耶律喜隐竟恨韩氏至此。而更令他为难的是,赵王要毒杀他,旁人死了一串,他却活着。

    “如何是好?”他一遍遍问着自己。从前于应天太后前没少卖弄机智,可真入了虎穴,竟有些手足无措了。

    此时,王帐内,耶律喜隐听得外间吵闹,忙从被窝出来,披了件紫貂大氅便疾步出帐。只留鄢如初于烛影下,烁着一抹莹莹泪光。

    耶律喜隐跨着大步欣喜出帐,欲为姓韩的收尸。至帐外才见得韩德让端端儿坐于囚笼中,脸色冰冷,而旁侧死尸竟是几名看守。他不明状况,错愕不已。

    还不待耶律喜隐开口,韩德让倒先质问道:“王何不诚?”

    “韩氏叛我父王于前,焉责孤之不诚?”耶律喜隐说着,转又怒道:“叫尔好死不死,既是天意,孤可叫尔受尽折磨,使尔生不如死!”说罢,倒是肆笑着回帐中。

    韩德让望着耶律喜隐气得浑身发抖,却也无可奈何。谁叫自己运背,偏遇上了这混不吝。

    他正气着,一守卫悄然靠近囚笼,倒将他惊得回神。定睛一看,竟是那连北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