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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1争宗夺适阋于墙(4)

    袅袅凉风动,凄凄寒露零。

    韩德让于凉风中跪了大半夜,忽而,一领斗篷盖上来,他回首看了看。

    见是萧燕燕,轻声道:“夜半露寒,怎还未睡?女儿家可受不得凉。”

    “我睡了。”萧燕燕傲道:“起个夜,顺便奚落奚落你,谁叫你占我便宜,活该。”

    她说着傲然离去。然未及半个时辰,又拿着一个蒲团过来,非给他垫上。

    韩德让婉拒道:“小姑奶奶,哥哥这是罚跪,可不是拜神。”

    萧燕燕辩驳道:“你跪你的,我又未叫你起来。这蒲团它自己跑你膝下,关你何事?”

    韩德让:“……?”

    萧燕燕转头看着盯罚的婢女,嫣然笑道:“你瞧见了?”

    婢女吓了一跳,赶紧垂首道:“奴婢没、没瞧见。”

    萧燕燕:“嗯?”

    婢女见萧燕燕对自己的回答并不满意,改口道:“奴婢瞧见了,是蒲团自己到四郎君膝下的。”

    约半个时辰,怕他渴,萧燕燕又送来热羊奶。回去不到三刻,又怕他饿着,又送来热一碗疙瘩汤。

    韩德让无奈笑道:“行了,跪一夜,死不了。你早些睡,莫再一趟趟跑。叫人瞧见,又遭非议。”

    这一跪,挨过夜半,闻过鸡鸣,见过平旦。

    至日出,才得巴布里嬷嬷来说道:“四郎可回了。”

    得赦免,韩德让这才起身,一双腿脚麻得已不能站立。扶着柱子缓了好些时候,待血液经脉都通畅了,才僵着回去。

    好些年没回家,竟是迷了路。还寻了个小奴给他带路,这才找着自己的院子。

    只见着院门上挂“天一生水”,两旁挂诗‘好雨知时节当春乃发生。’‘随风潜入夜润物细无声。’

    院里已有女奴洒扫,皆是萧燕燕自公主府带来的,他一个也不认识。

    倒是燕燕乳母徐嬷嬷,瞧着他眼熟,喜道:“四郎君?”

    “徐嬷嬷,尔怎在此?”

    “老奴伺候三娘子,自然在此,三娘子可等了郎君整整一夜。”

    徐嬷嬷笑着,将其领进屋。这刚进屋就见萧燕燕趴在书房小案上睡着,身上只盖了一床锦被。似一只小羊羔般,软绵绵的。

    刘谨言立指禁声,轻声说道:“三娘等了一夜,方睡着。”

    “这丫头,比驴都倔。”

    说着,他小心着将萧燕燕连人裹被地抱起。抱回寝室,轻轻放于床榻上,仔细盖上被子,又在她额间蜻蜓点水般地吻了一下。

    待退出门外时,才发现好像哪里不对。

    “若未记错,此处应是……我的院子吧?”韩德让问道。

    刘谨言点点头:“是郎君院子。”

    “那尔等……”

    刘谨言回道:“是四郎君的,自也是三娘子的。”

    韩德让想了想,还是觉着不对:“我之物即燕燕之物,没错。然燕燕于我房中就寝,那我寝于何处?”

    刘谨言哑然一笑,伸手指了指对面书房:“将就一时?”

    “……”

    不是说燕燕占了大哥大嫂的院子么?合着,我的下场也没好哪里去?

    “我往七哥院子挤挤。”韩德让边说着,边往外走去。回头又思起,问道:“我院里,原先的人呢?”

    刘谨言微微愣了一下,浅笑道:“娘子不适她等伺候,便打发去了别处。”

    刘谨言说着,倒有些心虚,当初萧燕燕过来,疑里边有他的通房相好,便都打包送走了。后听闻他是不开窍,整日扎书堆里,学惯汉、契丹、回鹘三语,及百家经典。房里的女婢一个也没碰过,令韩匡嗣一度忧心这个儿子不好女色好男色。

    搅得萧燕燕也以为自己杀错了方向,然不成想到,千防万防,没防着外边有个鄢娘。如今放心他是正常的,却又被那个鄢娘梗在心间,难受得很。

    这厢刚睡下,那厢萧保宁入狱之事彻底传开,于韩家算是炸了窝。

    暖阁内,韩匡嗣一众兄弟尽都跪着。韩妙法还是那哭哭啼啼的样子,无助至极。

    太夫人缓缓开口,说道:“唤尔等来,是有二事相告。其一,尔等擅立宗嗣,有违宗法,此事吾不允,必改弦易辙。其二,尔等表兄再是不对,亦血缘之亲,乃我欧妮萧氏当家人。尔等,就愿见我欧妮萧氏至此败落么?”

    说着,又看了看韩匡美等人,痛心道:“阿五,尔虽非我亲生,却是我养大。还有老二,老四、老六、老七、老十一,吾为嫡母,可曾薄待过尔等?尔等生母去世,哪个不是好生敛葬?又哪家之庶出,能似尔等一般,各个姻连旺族,各个领节度使之职?如今,我欧妮萧氏有难,尔等便置若罔闻?”

    韩匡美解释道:“儿子等非是不管,乃因此案由陛下敕令彻查,尚审查中。究是如何,我等触不到。”

    韩匡佑也附和道:“是呀,母亲。儿子等虽主一州之军政,然朝内无人,着实无法插手。”

    韩匡业与韩匡赞也附和道:“是是是,无法插手,着实无法插手。”

    太夫人望向韩匡胤,韩匡胤忙是说道:“儿子虽任职朝廷,但儿子是户部的,管不着刑部。”

    太夫人又看向韩匡维,韩匡维愣了一下推诿道:“儿子军部的,更碰不着。”

    太夫人说道:“吾闻,此案由晋王审理,老十辅弼晋王。”

    韩匡嗣连忙解释道:“不不不,阿娘,老十只负责拿人,不负责审案。晋王只督导,由刑部、大理寺、御史台三司会审。三司之中,没咱的人。”

    “尔交友广阔,岂会无人?”太夫人愠道:“你就是记仇,记他殴过你,不愿救他!”

    韩匡嗣无奈道:“阿娘,殴架是几十年前的事了,儿子记不了那般远。他既是儿子妹婿、妻兄,又是儿子表兄,岂会不救?他平日里,欺这个,霸那个,便罢了。此番当着晋王的面儿,屠戮百姓,如何救啊?”

    “尔与晋王素来亲厚。”

    “晋王非与儿子亲厚,乃与小四儿亲厚。”韩匡嗣叹息一声,又说道:“这要说朝中也非是无人,萧侍中与公主能说上话,只是……”

    见韩匡嗣吞吞吐吐,太夫人急道:“说话说全。”

    韩匡嗣语重心长说道:“只是,这般恩典,唯燕燕那丫头能求来。此些年,大郎两口子将燕燕得罪不轻,表兄更是……成仇啦。如今,四郎宗嗣之位,又将拿掉。这叫燕燕如何作想!?”

    见这最终要落到去求萧燕燕,韩妙法又适时哭了起来,直叹道:“都是女儿的错,是女儿没规劝住萧郎。欧妮萧氏大厦将倾,女儿不如随萧郎一起去了。”

    她哭着起身,眼见就要撞柱子,血洒当场。

    韩匡佑赶紧以身拦住,劝道:“小妹,这可使不得,使不得。”

    韩匡美却冷声喝道:“四哥,让她撞!阿娘面前,寻死觅活,成何体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