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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转角遇见你之二

    这天,公办部英语社团的同学们早早地来到了多媒体会议室等着第一次社团活动,施老师看见大家都三三两两地坐在可容纳150人的会议室里,便提醒道:“都坐近一点。“

    小树原本坐在角落,可施老师发了话,便不得已起身慢慢往中间走去,又一次坐在了李彦旁边。李彦显然有点不乐意,但无奈施老师在,并没有发话。

    小树低着头玩着自己的书包背带,等她再次抬头的时候,国际部的同学已经排成一排在门口等着,依次进入教室了。

    而当贺光耀走进会议室的那一刻,小树感觉时间都静止了,她一眼就认出了他,对,没错,是他,他依旧是这么好看,但眼睛却比小时候更加明亮和深邃,五官也显得更为俊俏,浑身上下散发着清新俊逸的气质,可是却有一种他一夜之间长大了的感觉,原来小学坐第一排的他,现在竟然出落得如此身长玉立,这一切都带着一种让人恍惚的不真实感。

    小树对自己一眼就能认出贺光耀这件事情感到难以置信,是眼睛,那双第一天转学来在老潘办公室哭得发红的眼睛,那双拿到小树递来的糖而流露出一丝感激之情的眼睛,和最后小树决定不再陪读以后满是失意的眼睛。

    小树的心“砰砰“直跳,她甚至都不敢看他,四年过去了,他变得犹如天上的太阳,看一眼便会深深的刺伤到自己一般。

    全班人的目光都向他投去,如同有一束光打在了他的身上一般。只有小树却在躲避着。

    “哼哼”施老师清了清嗓门,似乎想把大家的注意力转移到自己身上一般,她说道:“今天,我们很荣幸请来了国际部的同学一同参与到这次英语社团中来,鼓掌欢迎一下。”

    大家这才都回过神来,稀稀落落的开始鼓掌。

    贺光耀排在最后一个,他跟着队伍往前走着,走到第一排的时候,队伍停了,大家就近找到了自己的位子,坐了下来。就在他坐下的那一刻,他像是意识到什么一般,忽然转过头,吓得小树赶紧缩回脖子,像一只受惊的兔子。

    现在的小树自卑到尘埃里,她哪里想被认出,要知道,她早已不是原来的小树,小时候的她干净利落,单纯可爱,学习优秀,是老师同学和邻居亲戚嘴中别人家的孩子,现在的她,她已经不愿再去想了。

    但即使是这样,小树也并不觉得这样的自卑是理所应当的,她甚至有点讨厌自己,“生病不是我的错,变丑更不是我的错。”她对这样的自己厌恶到了极致。

    “这样吧,为了让大家都尽快熟悉起来,每个人起来用英语做个自我介绍吧。”施老师说道。

    五雷轰顶,林小树觉得没有比这更社死的事情了。

    “谁先来?“施老师问道。

    “我来!“同学们齐刷刷的往发出声音的方向看去,看见李彦举着手说。

    “很好,我们给李彦同学一点掌声鼓励!“施老师显得很高兴。

    李彦迈着自信地步子,一路小跑走上前,转身的一刹那她的马尾辫被甩到了脸上,又轻轻弹了回去,好看的女孩子,动静都美。

    “IamLiyan,Nicetomeettoall.TodayIamheretobewithyoubecauseIreallywanttobepartoftheEnglishgroup.”看着李彦在台上自信满满的样子,让小树好生羡慕,自己如果上台,怕是连手都不知道往哪里放了吧。

    恍然间李彦便介绍完了,大家给予了热烈的掌声,李彦笑了笑,走下了台。

    施老师满意的对李彦点了点头,说了句:“who’snext?Anyvolunteers?”大家面面相觑。施老师见没人举手,便说道:“没有人的话我就点名了,来,林小树。“

    尽管小树在心里祈祷了几百遍不要叫她,但传说中的“墨菲定律“还是耍了她一把,班里的同学又齐刷刷的看向了她。她僵硬地缓缓站起身,慢步走出座位,往讲台走去。

    这里不是舞台,她不会因为舞台上灯光太亮而看不清楚台下人的表情,她也自然没有办法把下面那些同学想象成土豆,那一双双眼睛盯着她,勾起了她特别不好的回忆。她双手紧紧拽着自己的衣角,不知道如何是好。

    “让我们给林小树同学一点鼓励吧!“施老师带头先鼓起了掌。周围陆续响起了一些掌声。

    小树深吸一口气,开始了自我介绍:“Helloeveryone,IamLinxiaoshu,Itishonortobeherewithyouall.”她可以听到自己的声音是颤抖的,她能感觉到自己的手是冰冷的,身体里所有血液好像都冲向了头一般感觉昏昏沉沉的,有那么一瞬间,她感到自己的灵魂和身体是剥离的,而就在她难以控制之时,她仿佛听到还有个声音在对她说话,如同有个不同的音轨一样,那个声音似乎在说:”林小树,别害怕,你找寻一个可以给予你肯定表情的人,看向他就好,不要看别人。“小树仅存的一丝意念如同看到了救命稻草一般,紧紧的抓住了那一缕生机:看向能给予你肯定的那个人。

    小树迅速找到了那个人——施老师,她正一边听着,一边点着头。小树忽然觉得心定很多,慢慢地,她变得不再那么紧张了,口语也越说越流利起来,2分钟迅速介绍完自己,小树鞠了个躬,快速走下了台。就在她走过贺光耀那一排座位的时候,她隐约感觉到有个眼神在追随她。

    “呼,多读书果然还是有用的,这一招还是《心理素质自救手册》里学到的。“小树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第一次的社团活动很快就结束了,老师在告知了接下去的安排后,便让同学纷纷回家了。走到校门口,小树又看见了熟悉的00888车牌。就在小树等公交的路边停着。

    小树上了公交,贺光耀坐上了私家车。

    晚上,躺在床上的小树对着天花板想起贺光耀在小学毕业典礼结束后对她说的——我们还会再见面的这句话,“这个人真神,说再见面,还真的再见了。”小树想着。“可是我已不再是原来那副摸样了。”小树转过身,把头深深地藏进被窝。

    第二天,施老师兴高采烈得和全班说起昨晚英语社团的自我介绍环节,她表示社团成员在国际部同学面前也没落下风,表现得都很好,尤其是林小树,发音纯正,能保证语法几乎没有错处的前提下还能说的那么流利,如果以后上台不要那么紧张就更好了。

    面对施老师的表扬,小树显得有点无所适从,要知道,她只想要默默无闻的完成高中学业,最后考上理想的大学,被点名表扬这样的事情她只希望能少就少。“树大招风风撼树,人为名高名丧人“这个道理小树还是知道的。

    “她也就是给人的期待值不高,所以讲得不错,自然有更好的效果。“

    “就是啊,听说她上台紧张得一直拉袖子。“

    “也不知道老师怎么想的,第一个上去得多大勇气啊。施老师居然一句都没提到我。“

    “别生气了,没有和一个胖子计较的必要。“

    洗手间李彦和陈思涵的对话,被隔壁的张黎听的一清二楚。

    李彦在路过小树座位的时候,翻了个白眼,小树低头写着作业,假装什么也没看到。

    就这样,高一的第一学期在学习、照顾爸爸和参加社团中一溜烟的结束了。

    寒假中的一天,小树又去找了一次曾爷爷。

    在曾爷爷的办公室门口,轻声敲了下门,曾爷爷抬起头,看见了小树,忙着招呼小树快进来。

    “最近身体感觉怎么样?”曾爷爷关心的问道

    “还挺好的,体育课也照常上了。”

    “嗯不错,我看你的检查报告,都恢复正常了,可以尝试停药了。”

    小树想起自己发病的时候连呼吸都是一种奢侈,便愈发地忐忑起来。“是不是停药以后,我的体重就会恢复呀。”小树问。

    “没错,会恢复成以前那样,不会像现在这样虚胖,人的状态也会更好。”曾爷爷似乎在给小树信心。

    “嗯,我可以试一下。”小树虽还有顾虑,但恢复体重的诱惑显然更大,她还是决定要尝试一下。

    “没关系,我们慢慢来,你按照我的处方吃药,慢慢就会好起来的。”曾爷爷慈祥地说。

    “好的!”

    寒假里,小树终于鼓起勇气,根据原来的地址找到了大黎的家,把初中所有的事情都和大黎解释清楚了,两个女孩抱在一起哭成了泪人,吓坏了家里的保姆。这对死党终于又恢复了往日的粘腻,经常同进同出,一起压马路,一起做作业,一起犯傻,他们感觉寒冷的冬天仿佛因为有了彼此而变得异常温暖。青春就像流沙,而朋友像是流沙的粘合剂,尽管流沙必定会流走,但朋友会让时间变得慢一些,再慢一些。

    一转眼便又开学了,重返校园的小树异常高兴,因为马上又要迎来春暖花开的时节,虽然上海的春天特别短暂,但是却是一年中最好的季节,华二的校园里,小草会冒尖,花朵会绽放,整个校园里都会弥漫着小花小草的香气,阳光照在脸上也不会那么灼热,一切都是刚刚好的感觉。

    第二学期一开始,学校又组织了一次考试,这次小树因为在寒假中认真复习了第一学期的学习内容,一举拿下了第一。小树不停的冒头,让李彦如同背后芒刺般难受起来。

    “果然胖子都是潜力股啊,”课间,李彦走到小树跟前,阴阳怪气的说道

    “自己没本事就别酸别人了,管好自己吧。”还没等小树反应过来,大黎就和护崽的母兽一般从天而降一般,厉害地回敬了回去。

    “切”李彦翻了个白眼,便走开了。

    “你可长点心吧,都欺负你到跟前了,你还能忍呢。”

    “呵呵,没关系的,我就当没听见呗。”

    “你这样只会助长他们的气焰,让人觉得你好欺负。“大黎愤愤地说道。

    小树其实一直都很困惑,什么时候应该像大黎一样锱铢必较,什么时候应该表现地毫不在乎,当对方是空气。这样的困惑一直伴随着小树的整个中学时期。她到如今都没想清楚。

    “林小树,门口有人找你!”午自习时,李佳灿大叫着。

    小树纳闷这个时候还有谁会找她,刚走到教室门口,看见了贺光耀正在远处静静的看着她。小树差点背过气去,一瞬间她的脑子变得一片空白,可尽管如此,她的脚却不由自主地往前走着。她感觉自己的心跳越来越快,都快跳到嗓子眼了,短短的几秒钟时间,空白的大脑又迅速蹦出了好多个想法,他怎么知道我在这个班级,他为什么会找来,小时候我见他没那么紧张啊,我这是怎么了,所有的问题一股脑的冲向她,她感觉自己快透不过气了。

    眼看着小树快走到自己面前了,贺光耀也没有任何迎上前的动作,他就这么用那双深邃的眸子,低头静静的看着小树。就连空气都感觉要凝固了。

    此时周围不知不觉已经聚集了好些人,在观望着这里的一举一动。

    待小树走到近处时,贺光耀用一种意味深长的眼神看着她,笑了笑说:“林小树同学,好久不见呀。”他的声音虽然轻柔的像棉花,但却一点都不娘气,反而透着点阳刚。

    小树抬头看着贺光耀,他好高啊,看着得有180,只有160的她站在贺光耀的面前,就如同一个柔弱的小孩。

    “你怎么来了?”小树不敢看他,却又被这双眸子深深地吸引住,不得不看他。

    “我就说,我们会再见面的吧。”贺光耀绕开了这个话题,提起小时候那个谁都不会放在心上的承诺。

    小树略微尴尬地说:“是啊,小时候的事情你都还记得呢。”

    “当然记得,很多事情,我都记得,尤其记得,那颗糖。”。

    小树低下头,忽然想起了很多小时候的事情,她记得她曾经很爱吃糖,因为小时候打完针,爸爸都会给她买糖,吃完糖便不疼了。初中以后,她再也不喜欢吃糖了,因为糖并不会给苦涩的生活带来任何的甜。

    “这周四的英语社团,我还是会看见你吧,到时候见咯!“贺光耀稍俯下身,平视着小树的眼睛说道。

    周围开始悉悉索索起来,国际部一号帅哥跑到了公办部找林小树的消息迅速传了开来,大家都在疑惑林小树是何方神圣。其中最忙的大概就是李佳灿同学了。她四处打听这位贺光耀同学和林小树是什么关系,却得到了个更让人爆炸的新闻——贺光耀已经提交了转学公办部的申请!

    这个消息一时激起了千层浪,各种谣言不胫而走,有说小树是贺光耀的初恋的,有说小树先倒追的贺光耀。但无论如何,贺光耀转学申请已经递到了公办部,年级组长许老师已经着手处理是不争的事实。

    “看不出来这个林小树还挺能来事儿的么。”李彦绷着嘴,一边涂着润唇膏,一边说着。红红的嘴唇在亮晶晶的膏体的衬托下,显得更加明艳动人。

    “是呀,真的看不出来。不过我还是觉得王明比较帅。”陈思涵接着说道。

    李彦用一种略带嫌弃的眼神看着陈思涵说:“帅哥呢,都各有千秋,但我敢肯定,那个贺光耀绝对看不上林小树这样的女孩。整个学校漂亮女孩这么多,他是有多想不开,才会看上个胖子啊。”

    陈思涵挠着头:“那他为什么偏要转来公办部呢。”

    “管他为什么呢。”李彦把头抬得高高的,走出了洗手间。

    一时间的传闻和谣言让小树这个只想泯灭在人群中的人不知如何才好,她无论走到哪里都感觉有人在看她,虽然初中四年,她都活在别人的嘲笑中,但是那种分明的态度倒反而让她没有任何的不自在,而现在,周围人对她的好奇反而成了一个变量,让她一时之间无所适从,恨不得立刻消失才好。

    “你呀,就是太过敏感,你管别人怎么看你呢。”

    “我如果能像大黎活得那么自在该有多好!”可是小树的青春主题永远不是自由自在,而是步步惊心。

    “你确定你要转去公办部吗,我费尽心思给你考学进国际部,就是为了让你不用参加国内的高考,你这个时候转学,不说学习上能不能跟上,可能申请大学也会打个问号。“说话的依旧是那个冷冷的声音。

    “妈,我想好了,我要去。”

    “林小树,就这么好?”

    “恩,她很好。”

    贺太太叹了口气,说道:“你这个年纪做的决定,大多都是冲动且愚蠢的,如果你真的想好了,我便不做干涉了,希望你不会后悔。”转身便走开了。

    一个月后,高一(11)班来了一位新的同学,名叫贺光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