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5 人形机器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郑南就去庭强家敲门——帮忙丧事，主家是要管饭的，郑南怕来晚了庭强就出门了。
“南子呀，什么事？”
“表叔，你家拖拉机今天不用吧，我想借去用用。”
“啥？”庭强一脸惊愕。
“不是，表叔，我学过的。放寒假的时候我不是去大姑家十多天吗，其实我同学他爹是他们村的村长，刚买了辆新拖拉机，我们两个就照着说明书干了好几天。结果他爹还没学会，我们俩倒是开顺溜了。”
郑南满口胡诌。
庭强根本不信。
“别一大早的跑表叔这来逗闷子啊。
我跟你说，表叔不是不舍得借给你，可真怕你出事呀。你不知道，前儿个可是把我要吓死了。我咋没听说过你会开拖拉机呢，咱们全生产队就我这一台，你会开我会不知道？”
“嗨，我不是还要天天去上学嘛，这不农忙了学校才放假。”
郑南语气笃定。
庭强有些迟疑。
“真的假的啊，我可告诉你，千万别糊弄表叔。表叔给你糊弄一回倒也没什么，出了事我可真担不起。”
“你看你说的，我能拿自己的小命开玩笑吗。要不这样吧，我开一段你瞧瞧？”
庭强觉得这孩子平时也不是个爱说瞎话的，就犹豫道：
“那……行吧，你能把它摇响，开出大门再拐个弯，没问题的话我就借给你。咱可说好了，你可得慢慢的，要是把我家大门给霍霍了，我可找你三叔算账。”
“行嘞。”
郑南走到拖拉机旁边，问道：“表叔，水箱里面要加水吗？”
“加不加都行，昨天刚加满，也没怎么用。”
郑南调整了下扶手上面离合、油门以及变速杆的位置，这才从工具箱里掏出摇把，接通油箱后，左手减压，右手摇把，一把就启动了柴油机。
庭强在一旁看着，不禁点点头。动作挺熟练，看来是真开过，没唬人。本来他还害怕这孩子连摇把都不会用，别摇把飞出来把他脑袋给砸了。
郑南坐到驾驶位上面，调整档速，慢慢把拖拉机开出庭强家那并不算宽敞的大门，然后转向、再转向，把拖拉机开到朝自己家去的路上。
“行啦南子。”跟在后面的庭强大声说，“开走吧，遇到转弯一定要慢，下坡更要注意，可千万别把离合搞反了。”
“知道啦。”
“还有，你家的活要是干完啦，帮你表婶也干点，我这两天也不得闲。”
家里，三婶煮好了粽子，正在到处找郑南吃饭，听有拖拉机突突突的开过来，急忙出门一看，可不正是这倒霉孩子吗，把她给吓的，脸都白了。
郑南停稳了车，刚下来，就被三婶一把揪住耳朵：“你这孩子，怎么就不听话呢，让你不开不开你非要开。你说咱这不是找事吗。”
郑南歪着脑袋跟她赔笑：“我开的好着呢，庭强叔都夸我，还让我拉完了咱家的麦子帮他家也拉了。”
“真的？”三婶仍然很紧张，半信半疑道。
“真的，不骗你。吃了饭咱们就赶紧去装吧，早点拉完还能帮庭强叔家拉两趟。”
“那……你可一定要慢慢开啊，搁最慢档上，可千万不能出事。”
说实话，郑南并不爱开这又粗又笨的玩意，可是这几天，他化身人形机器，累得要散架不说，连建立了小半辈子的科技价值观都快崩塌了。
再不捣鼓捣鼓点机械，郑南觉得自己真要认命，变成一个自以为生来就该终生面朝黄土背朝天的老农了。
娶媳妇，生娃，种地！
……
拖拉机有了司机，两个缺了主劳力的家庭干脆合在一起干了。人多好干活，又有机械，速度可见的比别的人家快了很多。
三叔庭强他们抽空到地里来看了一趟，见郑南开车确实很把稳，就放心的又回去忙丧事了。
这一天下来，郑南收获了更多的夸赞，还有小年轻和孩子们的羡慕，以及更多半开玩笑半认真的提亲。有个婶子甚至直接牵自家闺女过来跟郑南认识。那姑娘连晒带羞，一张小脸黑红黑红的，倒是显得格外健康。
这个年代，娶媳妇这么容易？没房也行？什么？没自行车也行？
擦，你们这些后世男人的丈母娘们，从啥时候开始，被卖拐的忽悠瘸了？可害苦下一代了。
……
到了晚上，两家的麦子拉的差不多了。郑南说：
“明早再来一小趟就完。表婶，明天等大半晌的时候，咱们就打场吧。”
庭强媳妇擦了把汗，笑呵呵道：“用拖拉机打？那个你也会？”
“嗨，不就后头挂个碌滚子在场上转圈嘛，没问题。”
“行，那先打你家的，俺们一块过去干。”庭强媳妇答应的很干脆。
麦子堆在场上比放地里更危险，要是忽然来场大雨给浇透了，哭都哭不出来。
“两家一起打吧，这边打完了你们这边抖麦粒，我再去那边打。”
“那能行吗，你不歇歇怕撑不住啊，别累着了。你表叔有时候连着开一天车，下来路都快走不动了。这开车也累人着呢。”
“没事，累了我就歇会。没瞧出来，你还挺疼表叔……”
庭强媳妇没说错，郑南到底还是低估了这台傻大黑粗的拖拉机的威力，第二天打完场之后，他觉得自己的骨头都被震的七零八落，下车后很长时间全身还在哆嗦，两只耳朵也突突突的直响，让他老有一种仍在开车的错觉，总忍不住想拉下离合踩脚刹车。
……
提前把麦子打出来了，一家人都很高兴，这样就不再怕阴天下雨，等于粮食吃到嘴里了。
麦子收完，耕种还要等一等，所以这两天可以稍微歇口气。郑家四口一边吃着晚饭，一边讨论明天干啥去。
三叔要赶集去买点农具，阿红立马嚷嚷着也一起跟着。集上的油煎包简直太有诱惑力了，吃一串不但能解馋，回来还可以跟小伙伴们炫耀好几天。
三叔一脸嫌弃道：“走累了你可别叫我背啊，我得买好几样东西，腾不出手来。”
“妈妈跟着一块去嘛。”小阿红歪着小脑袋合计了一下，觉得自己确实也走不了那么远的路，就提出建议。
“我得把家里的菜园子拾掇拾掇，要不然没菜吃了。”
“哥，你去。”
“我全身都疼，算了。”
“那……”小姑娘为难了，想了半天，忽然眼睛一亮，
“三小家的麦子不是还没收完吗，爹，咱们借他家的洋车子骑去好不好？又快又省劲。”
“就你鬼机灵。”三叔拿筷子戳戳她的脑门，笑道，“那你去问问三小他爹，看行不行。”
“好！”小姑娘饭也不吃了，丢下筷子就往外跑。
“记得喊人呀，得管三小他爹叫表老爷。”三婶忙大声叮嘱闺女。
在江北农村，嫁娶基本都不会距离太远，结果村民彼此之间或远或近，都能扯上亲戚关系，于是平日里大家多以表亲相称，什么表叔表婶、表老爷表老太，听起来很近乎。
“南子呀，什么事？”
“表叔，你家拖拉机今天不用吧，我想借去用用。”
“啥？”庭强一脸惊愕。
“不是，表叔，我学过的。放寒假的时候我不是去大姑家十多天吗，其实我同学他爹是他们村的村长，刚买了辆新拖拉机，我们两个就照着说明书干了好几天。结果他爹还没学会，我们俩倒是开顺溜了。”
郑南满口胡诌。
庭强根本不信。
“别一大早的跑表叔这来逗闷子啊。
我跟你说，表叔不是不舍得借给你，可真怕你出事呀。你不知道，前儿个可是把我要吓死了。我咋没听说过你会开拖拉机呢，咱们全生产队就我这一台，你会开我会不知道？”
“嗨，我不是还要天天去上学嘛，这不农忙了学校才放假。”
郑南语气笃定。
庭强有些迟疑。
“真的假的啊，我可告诉你，千万别糊弄表叔。表叔给你糊弄一回倒也没什么，出了事我可真担不起。”
“你看你说的，我能拿自己的小命开玩笑吗。要不这样吧，我开一段你瞧瞧？”
庭强觉得这孩子平时也不是个爱说瞎话的，就犹豫道：
“那……行吧，你能把它摇响，开出大门再拐个弯，没问题的话我就借给你。咱可说好了，你可得慢慢的，要是把我家大门给霍霍了，我可找你三叔算账。”
“行嘞。”
郑南走到拖拉机旁边，问道：“表叔，水箱里面要加水吗？”
“加不加都行，昨天刚加满，也没怎么用。”
郑南调整了下扶手上面离合、油门以及变速杆的位置，这才从工具箱里掏出摇把，接通油箱后，左手减压，右手摇把，一把就启动了柴油机。
庭强在一旁看着，不禁点点头。动作挺熟练，看来是真开过，没唬人。本来他还害怕这孩子连摇把都不会用，别摇把飞出来把他脑袋给砸了。
郑南坐到驾驶位上面，调整档速，慢慢把拖拉机开出庭强家那并不算宽敞的大门，然后转向、再转向，把拖拉机开到朝自己家去的路上。
“行啦南子。”跟在后面的庭强大声说，“开走吧，遇到转弯一定要慢，下坡更要注意，可千万别把离合搞反了。”
“知道啦。”
“还有，你家的活要是干完啦，帮你表婶也干点，我这两天也不得闲。”
家里，三婶煮好了粽子，正在到处找郑南吃饭，听有拖拉机突突突的开过来，急忙出门一看，可不正是这倒霉孩子吗，把她给吓的，脸都白了。
郑南停稳了车，刚下来，就被三婶一把揪住耳朵：“你这孩子，怎么就不听话呢，让你不开不开你非要开。你说咱这不是找事吗。”
郑南歪着脑袋跟她赔笑：“我开的好着呢，庭强叔都夸我，还让我拉完了咱家的麦子帮他家也拉了。”
“真的？”三婶仍然很紧张，半信半疑道。
“真的，不骗你。吃了饭咱们就赶紧去装吧，早点拉完还能帮庭强叔家拉两趟。”
“那……你可一定要慢慢开啊，搁最慢档上，可千万不能出事。”
说实话，郑南并不爱开这又粗又笨的玩意，可是这几天，他化身人形机器，累得要散架不说，连建立了小半辈子的科技价值观都快崩塌了。
再不捣鼓捣鼓点机械，郑南觉得自己真要认命，变成一个自以为生来就该终生面朝黄土背朝天的老农了。
娶媳妇，生娃，种地！
……
拖拉机有了司机，两个缺了主劳力的家庭干脆合在一起干了。人多好干活，又有机械，速度可见的比别的人家快了很多。
三叔庭强他们抽空到地里来看了一趟，见郑南开车确实很把稳，就放心的又回去忙丧事了。
这一天下来，郑南收获了更多的夸赞，还有小年轻和孩子们的羡慕，以及更多半开玩笑半认真的提亲。有个婶子甚至直接牵自家闺女过来跟郑南认识。那姑娘连晒带羞，一张小脸黑红黑红的，倒是显得格外健康。
这个年代，娶媳妇这么容易？没房也行？什么？没自行车也行？
擦，你们这些后世男人的丈母娘们，从啥时候开始，被卖拐的忽悠瘸了？可害苦下一代了。
……
到了晚上，两家的麦子拉的差不多了。郑南说：
“明早再来一小趟就完。表婶，明天等大半晌的时候，咱们就打场吧。”
庭强媳妇擦了把汗，笑呵呵道：“用拖拉机打？那个你也会？”
“嗨，不就后头挂个碌滚子在场上转圈嘛，没问题。”
“行，那先打你家的，俺们一块过去干。”庭强媳妇答应的很干脆。
麦子堆在场上比放地里更危险，要是忽然来场大雨给浇透了，哭都哭不出来。
“两家一起打吧，这边打完了你们这边抖麦粒，我再去那边打。”
“那能行吗，你不歇歇怕撑不住啊，别累着了。你表叔有时候连着开一天车，下来路都快走不动了。这开车也累人着呢。”
“没事，累了我就歇会。没瞧出来，你还挺疼表叔……”
庭强媳妇没说错，郑南到底还是低估了这台傻大黑粗的拖拉机的威力，第二天打完场之后，他觉得自己的骨头都被震的七零八落，下车后很长时间全身还在哆嗦，两只耳朵也突突突的直响，让他老有一种仍在开车的错觉，总忍不住想拉下离合踩脚刹车。
……
提前把麦子打出来了，一家人都很高兴，这样就不再怕阴天下雨，等于粮食吃到嘴里了。
麦子收完，耕种还要等一等，所以这两天可以稍微歇口气。郑家四口一边吃着晚饭，一边讨论明天干啥去。
三叔要赶集去买点农具，阿红立马嚷嚷着也一起跟着。集上的油煎包简直太有诱惑力了，吃一串不但能解馋，回来还可以跟小伙伴们炫耀好几天。
三叔一脸嫌弃道：“走累了你可别叫我背啊，我得买好几样东西，腾不出手来。”
“妈妈跟着一块去嘛。”小阿红歪着小脑袋合计了一下，觉得自己确实也走不了那么远的路，就提出建议。
“我得把家里的菜园子拾掇拾掇，要不然没菜吃了。”
“哥，你去。”
“我全身都疼，算了。”
“那……”小姑娘为难了，想了半天，忽然眼睛一亮，
“三小家的麦子不是还没收完吗，爹，咱们借他家的洋车子骑去好不好？又快又省劲。”
“就你鬼机灵。”三叔拿筷子戳戳她的脑门，笑道，“那你去问问三小他爹，看行不行。”
“好！”小姑娘饭也不吃了，丢下筷子就往外跑。
“记得喊人呀，得管三小他爹叫表老爷。”三婶忙大声叮嘱闺女。
在江北农村，嫁娶基本都不会距离太远，结果村民彼此之间或远或近，都能扯上亲戚关系，于是平日里大家多以表亲相称，什么表叔表婶、表老爷表老太，听起来很近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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