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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影花楹

    月见那边关了半个月紧禁闭后,禁足三月,打扫鎏咏阁上下。同样被禁足的还有柳卿之,每天坐在蓝花楹树下,不得踏出院子半步。唯一不受限制的,就只剩温千绪了。

    温千绪每天都会过来,坐在秋千上,看着柳卿之跪坐在坐垫上,双手结印运转常籁神宫功法《神序》,周身灵气流转,紫气绵延。

    片刻后,柳卿之睁开眼,眼中满是颓丧泄气,她盯着在秋千上摇来晃去的温千绪,忽然想到了什么“千绪,你给我看看你的雪女式神。”

    温千绪单手结印,周遭气温陡然下降,宛如身处万里冰原,寒气刺骨。再一看,秋千上的少年长发雪白,眼眸湛蓝如质地上乘的蓝宝石,肌肤如冷玉,俊极美极,明明近在眼前,却让人觉得恍若天神遥不可及。

    “你如今是几重境?”

    式神神相一共三重境,一重神佑,二重神体,三重真神。

    “二重。”温千绪嗓音空灵虚无,恍若来自雪山之巅,听得人心醉。

    柳卿之站起身靠近来,停住他摇晃的秋千,仔细观察起来。

    “虽然不是第一次看,可每看一次,还是心觉惊艳。”

    温千绪抬眼,睫毛如羽翼般轻扇,每一动都美的不可方物。他清楚的看见面前这人眼里的羡慕,这不只是压在自己身上的责任,她更是想要追赶上身边人,不甘于落后。

    “我对于神相的理解,你想知道吗?”

    看见美丽的事物,总是移不开眼。柳卿之见他弯眼笑起来的模样,也忍不住想笑“怎么理解的,你说说看?”

    “神相之能,不似功法靠一部分天赋和努力,而是看心。随心而动,随心而定,听凭心引。”温千绪语调轻缓,娓娓道来“不要总想着得到它就完事了,你仔细想想为什么要得到它,你是怎么想的,这很重要。”

    “我是怎么想的……”柳卿之喃喃道“我想……”她回首,望向那棵愈发枯败的蓝花楹树,她脚尖一转,一步一顿的向那棵树走去。

    “我想的好多,我想肩负起常籁神宫的重任,不是要让那些老头子感到欣慰什么的,而是让他们知道,常籁神宫没我不行,他们都不行,我才是他们的救世主。”

    “我想让你和月见都能够依靠我,而不是常年身体孱弱需要被你们当成易碎的宝贝一般护着,这个梦想挺伟大的。”柳卿之自嘲般的笑了笑“我总是觉得你比我小一岁我就该是你姐姐,可你总是不乐意开口叫我一声姐姐,让我感到挫败。后来我也不强求了,因为我也觉得,以我现在这修为,当你姐姐实在是委屈你了。”

    “我能护着你就好了,把你当小崽子护着。”

    柳卿之抬手,轻轻放在树干上,指腹传来粗糙的触感。

    耳边时不时响起年幼时的自己和父亲争吵的声音,那时自己比现在更加任性,只是如今平静了不少。

    平静的接受了母亲的离世,可却又一直没有忘记,甚至可以说母亲脸色苍白病态柔弱的模样永远的留在了脑海里,挥之不去。

    此后,柳卿之便讨厌起眼睁睁看着母亲死去的父亲,也在此后立誓觉不要这样的事情再次发现,绝不要让身边的人也离开自己。

    “娘亲啊……”

    她轻声唤道,声音微微颤抖,藏着无尽的思念。

    树叶漫天飞舞起来,簌簌抖动起来,这一刻好像静止,风也慢了,远方园林的流水也静止了,好像置身梦境。

    “风起了,雨下了,思家的孩儿该回了。”

    “日落了,黄昏了,屋外斜影踏。”

    柔美的歌声在此间回荡,唤起年幼时的记忆。衣着华美的女子总是坐在秋千上,等待着外出玩闹的孩子回来。小孩子玩心大,清晨出去,一定要到下午才回,也不知道到底在玩些什么。

    柳卿之回首寻找这歌声从何而来,却找不到来处。

    “春去了,秋来了,我的孩子快快长大吧。”

    “花荣呀,叶败呀——”

    这个声音仿佛近在咫尺,柳卿之猛的回头,恍惚间恍若回到了小时候,容貌如月的女子温柔的笑着,垂头看着玩闹回来的孩子,摸摸她脏兮兮的小脸。

    “我亲爱的孩子,一定幸福安康。”

    滚烫的热泪落下,柳卿之张了张嘴,却说不出一句话来。

    秋千上的女子笑容温柔如水,她站起身来,向她走去,张开双臂抱住了她,抱住了她的孩子。亦如生前般摸摸她的发顶,在她身边柔声低语。

    “我的孩子,一定幸福安康,往后福泽绵长。”

    霎时,天地风云变幻,灵气翻涌,一尊淡色紫气凝聚的神相出现在柳卿之身后,它以护佑的姿态保护着泪流满面的女孩。

    阖目静坐,千手神相。

    常籁神宫式神神相本体,慈悲面,千手相——千手晖月。

    温千绪继续坐在秋千上面晃悠,半点不慌,也丝毫不担心柳卿之会控制不好神相之力波及到自己。

    以柳卿之如今的境界,且又是刚得到传承掌握式神,不出意外的话……

    半响,柳卿之才缓过神来,她低头看了看自己现在模样,又惊又喜,来不及擦脸上的泪痕便高兴的向温千绪跑过去,还没到他跟前,忽然腿脚一软,瞬间头昏脑涨眼花缭乱,眼见着就要倒下去,被温千绪一把捞住。

    果然,用力过猛,灵力耗空,导致脱力了。

    这点动静,三位长老那边应该也注意到了,不用猜,温千绪用脚趾头不能想象出他们现在是什么表情。

    啊!想想就觉得好笑!

    温千绪给柳卿之渡了些灵力过去,把她扶到秋千上,趁她没醒之前,身体后仰,瞄一眼院子外面,不出所料的话,柳霁应该一直注意着这边的,并偷偷藏在后面看着。

    这俩父女真是,该怎么说?还真是亲生的。

    见人悠悠转醒,温千绪笑着脱口而出“醒了?倔驴?”

    “我!”柳卿之猛的站起来,声量拔高,丝毫没了大小姐的风度,虽然平日私下里本来就没有。她抓住温千绪的胳膊使劲摇晃“我成了!你看见了!?我成了!我成功了!你看见了么?!”

    “看见了看见了!”温千绪被她晃得快吐了“冷静点,我们去找月见,给她个惊喜?”

    柳卿之却突然不出声了,她盯着温千绪半响“你不能告诉她我是后来才成的。”

    温千绪不解“你不靠传承秘境,自己悟出《神序》之中的神相不是更值得炫耀吗?”

    柳卿之顿时醍醐灌顶恍然大悟茅塞顿开,她锤在手心“是啊!说的好对呀!就这样说,我是谁,我可是能够自己悟出神相的天才,那俩老头该给我赔礼道歉,走走走,去把月见捞出来,还关什么禁闭,禁什么足,扫什么地呀!”

    温千绪听乐了“柳卿之,你飘了。”

    柳卿之笑的开朗“现在不飘还等什么时候飘,以后整个宗门都管不着我,天高任我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