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下棋

    在调查工作前进了一大步之后，段正诚再次回到了人形村，迷雾中已经看到了一丝曙光，但他的心情却好不起来。

    ——砂月。

    想到那个女孩，段正诚内心就焦躁起来，以她的年纪一定是被灌输利用的工具，这可怕的猎奇杀人事件，少女究竟牵涉多少，又或者在不远的未来将亲自实施，如果跨过那道坎，她今后的人生可能再也回不到正轨了。

    胡乱思考着有的没的，段正诚不知不觉又来到了秘密基地的小木屋，推开门，意外的，一抹红色映入眼帘。

    “……砂月？”

    “呀……正诚先生……”砂月捧住心口一副被吓到了的样子，是最初见到的那个砂月，经过一段时间相处后，段正诚已然能将两人区分开来。

    “啊，小心袖子。”

    “哇~”砂月正在点火盆，刚刚把炭放到点燃的旧报纸上面，和服长长的袖子本来被一只手挽起来，现在一转头差点落入火盆里，砂月慌慌张张地站起身，向后退了两步又绊到了凳子险些摔倒。段正诚赶忙上去一把扶住。

    “你啊，还是这么冒冒失失。”

    “都，都是小诚不好，突然出现……”惊慌之下的砂月无意识地喊起了段正诚的外号。

    “哎，那之前是谁大白天在村里迷路，还冻的走不了啊。”

    “唔。”砂月无言以对，或许是回想起第一次见面时被段正诚背着的情景，而现在她的背也与对方的胸口贴在一起，能够感受到温度和咚咚的心跳，少女惊呼一声，急急忙忙的脱身开来，脸上泛起一丝红晕，情不自禁地低下头去。

    看到如此少女的反应，段正诚也不由地害羞起来，屋里的空气陷入了沉默。“啊，炭火要灭了。”四顾之下，段正诚总算找到突破口蹲下身子照料火盆，目光分离，尴尬的气氛才算渐渐消退。

    “怎么今天过来，之前好像没约了见面吧？”段正诚一边用火钳拨弄着炭火一边问身后的砂月。

    “嗯~之前的药吃完了，去医院拿顺路就来这里看看。”

    人口原因，黑矢医院的病人其实并不多，段正诚映像中出入最多的就是砂月和那个姓川濑的女人了，砂月是精神问题需要隔几周复查，那个川濑则不知什么病脸色看起来一天比一天差。“姨夫怎么说？”

    “让我不要关在屋里，多出去散散心。”砂月的病情，段正诚已经从她本人那里打听过了，情况或许他比弓弦还更了解一些，这根本就不是什么人格分裂、空气朋友之类的，本身就是有两个人在扮演一个身份，不过砂月的居住条件也确实恶劣，成天待在一个只有五榻榻米的仓库里，房间只有一些生活必需品，没有任何娱乐活动，只有“自己”这么一个聊天对象。听完之后，段正诚只感无尽的怜惜，但他不知道能为她做什么，只能装作无事的样子尽可能多陪伴她，甚至无法把真相告诉其他伙伴以防传到雏神或祠草耳中反而禁止砂月外出。

    “所以就来这里啦？好吧，那要玩什么？”确认炭火稳定后，段正诚站起身一转头，不由微微一笑，“你还真喜欢这个啊。”

    原来木床上砂月已经摆好了棋盘，这东西原本是雏神家里淘汰的围棋一套，被他们几个当作五子棋玩，砂月似乎对这个特别中意。

    经历过后世娱乐洗礼的段正诚自然不会觉得五子棋好玩，不过看砂月兴致勃勃的样子，他也乐于奉陪。

    起初砂月还小心翼翼的隔着老远伸手落子，可毕竟小孩心性，渐渐就忘了形，低着头一点点俯身到棋盘上，那头美丽的黑丝瀑布一般时不时拂过棋子，直到不小心碰到段正诚，她才又红着脸躲开。

    “……砂月，你想不想离开这个村子？”段正诚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会突然冲动的开口说这个。

    “哎？去哪里？”少女似乎不明白对方在说什么，注意力一直没离开棋盘，也幸亏如此，没有看到少年脸上不自然的表情。

    ——是啊，能去哪里呢。且不说雏神家势力庞大，他本身就无法给砂月任何许诺。作为轮回者，祭典一结束他就将离开这个世界，或许永远不会回来，这样的自己能为砂月做些什么呢。

    段正诚有些烦躁地离开木床。

    “怎么了？”面对砂月疑惑的目光，段正诚回了句“没事，只是突然最近在构思的小说有了新的点子”，他随手从桌上拿起秘密基地的笔记，公用笔记上已经有不少小伙伴留下只言片语，然而并没有砂月的记录，或者说没有“这个砂月”的记录，或许是怕笔迹暴露身份，她即便有时候提起笔来，最终也没有写任何东西。

    两个砂月，两个天子，这种宛如替身的设定总不会有什么好事，尤其是还与作祟关联起来。段正诚有种即刻上山一探究竟，或是彻底逼问砂月的冲动，但最终还是按耐了下来，这样非但打草惊蛇，甚至还有可能丢了性命。

    一定，一定有什么办法可以将砂月拖出这潭浑水的。段正诚告诉自己，然后带着纷繁的念头回到床上，重新拿起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