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2 千树万树桃花开（上）
“阿岚，停车！”
朔风带着冰碎呼啸而过，夹带着后头那辆马车帘后传来的高声喝止。
元岚回首：“小桃，何故？”
她应声拽紧了手中的缰绳，马头左右拧动，马蹄扬起落下，这才堪堪停在了距离乔裕马车十丈之地。
此时不能硬闯城墙，也没法拿下乔裕，元岚只能勒马停车，寻伺机会引诱乔裕出来。
只是她并不清楚，小桃为何出言喝止马车。
但后者并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是朝着乔裕马车的方向喊道：
“民女斗胆，此有一物，可解县令大人燃眉之急！”
话语声落，后头的马车帘子微掀，钻出来个灰粉色的瘦小身影，梳着齐整的双丫鬟头，神色沉穆，怀中抱着个灰色的长形包裹。
元岚再次蹙眉看向她。
看来她是想以身犯险，诱敌出动，为她们擒下乔裕提供机会。
这边小桃正跨步下了车舆，那头已经传来了乔裕刺耳的嗤笑声：
“解我燃眉之急？”
“你这般卑劣微贱之人，竟然还敢妄称能解本官的燃眉之急？”
“言下之意，难不成是想说本官还比不上你个刁民，竟要向你求助？”
“荒唐！”
他一掌拍在车厢内的侧枕上，“嘭”的闷声一响，道尽这位县令大人的色厉内荏。
街巷上其余兵卒见那把青绸玉骨伞还在半空中飘然转动，个个都不敢轻举妄动，便都只是重重把守于乔裕附近，不再靠近元岚她们。
眼见战势开始僵持起来，还说到了什么“县令大人的燃眉之急”，道路两侧的民舍中，百姓也都纷纷竖起耳朵，有的还悄悄支起了窗户。
小桃向前迈进几步，立于元岚身侧。
元岚正想说话，小桃一面含着浅笑，一面投来眼神，示意让她放心。
同时，水光莹润的眸中还泛着锋利如同冰刃的寒霜，与此刻自黑夜而降的漫天寒酥融为一体，不分彼此。
小桃回过头，面上已没有丝毫笑意，只剩下一脸漠然，同时发出与平日里的软糯截然不同的森冷声音：“县令大人难道就不好奇，为何那些人偏生要找三十左右、面上带斑的民家妇女？”
此言一出，四周房舍皆是瞪大了眼睛——
这位武陵县令好掠人妻是城中百姓心照不宣的事情，大家都只道是狗官荒淫无道残害民女，如此听来，竟然是上头还有大人在为非作恶。
此中亦不乏几位受害妇人的亲故，更是紧拧眉头，将头探出窗外，恨不得立刻就质问个一清二楚。
而重重兵马围护下的那辆马车许久都未发出任何声响。
对于这桩皮肉贿赂背后的原因，乔裕确实半分不知，毕竟对家是他的顶头上司，自己只管满足要求便是，那里还敢到处打听。
可当下却被个穷酸丫头当街点破，他是既恼又惊。
沉吟片刻，他避重就轻：“本官此行是为缉拿谋反嫌犯元望，没空在这里听你胡言乱语！”
“如今人证物证皆在，你们元府一众人等劫囚、窃粮、违反夜禁、扰乱公序，即刻押送府衙！”
昨日县令府走水遭“贼”，本欲送去郡府的三名妇人被悄然劫走，他虽无谋无勇，但胜在胆小，唯恐是惹到了哪个当地大族或者什么暗中势力，即刻就让避居城外坞堡的本族乔氏遣来了六百府兵。
谁料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刑房里关押着的嫌犯为了讨点好处，以便能早日被放出去，在身体行动恢复正常之后，立刻叫来了内院中的衙役，他们这才能够赶上来追剿这群“贼人”。
如今，她们元府这群人当众闹事，正好能将之全部擒拿扔进牢里。
乔裕话毕，最外层的数十名府兵便向她们缓缓逼近。
见状，元岚立刻跳下马车，朝着那头沉声：
“县令大人，‘武陵县辜月应缴饲草万石、田谷两万石、铜钱六百万钱、绢五千匹或帛七千五百匹，欠缴田谷一万四千石、铜钱一百万钱、五千匹或帛七千五百匹，限于腊月十五悉数补齐’……”
彼时听应昧念出乔裕案上文书的内容，她已悉数牢牢记下。
而车厢中乔裕一听，双目已经圆瞪起来。
“今日为腊月十一，元府存粮统共不超过千石田谷，敢问县令大人，当下打算拿什么补齐这偌大的缺口？”
“如法炮制收缴其余大族的钱粮？据守县衙等其余州郡人士慕…之名而来献上资财？”
“大人必定清楚，时日不足，物什不够，更何况年底临近，上头若是开口来收更重的赋税，大人是否有过考量？”
车厢两旁的侧枕已被乔裕捏得整个皱起。
他心中日夜担忧之事竟被这个小女子全然点破。
“大人，此物能助一臂之力，献予大人，望——”
元岚并不知道这个灰色包裹中究竟藏了何物，但眼下这并不重要。
四周的府兵已经按下脚步，停在原地，说明乔裕已经被她说动。
既然如此，她们只需用此物唬住他，伺机为应昧找到突破口，将乔裕生擒活捉，即可掌控当下情势。
“望大人承诺，今后不再追究元府罪过。”
元岚话虽如此，心中却是冷哼一声。
她没有半分在乔裕治下苟活的意思，即便是她想，这个狗官也不会轻易饶过元府。
求他宽恕己过，只不过是为了让此刻献上“宝物”显得更加自然可信，使之放松警惕罢了。
乔裕动了动他的小脑筋，出言呛声：“你们这群贱民算盘倒是打得响亮，依眼下情势来看，你们并无逃出武陵的可能，待本官将你们捉入牢中，得到这东西还需费吹灰之力吗？”
元岚沉声：“大人，且不说方才乔氏府兵无法伤到我等分毫，即便确实如大人所言，但若只是毁掉一件物什，想来还是能够做到的。”
乔裕戴着三枚玉扳指的粗胖手指在侧枕上敲上三敲，随即糊着嗓子，再次问道：“此物真当能让…他们满意？”
得到肯定的回答之后，乔裕心下反复掂量。
虽说这群元府的人怎么看都是群危险分子，迟早都得收拾她们，不过，反正日后有的是机会，倒也不急于这一时。
眼下本族府兵重重把守，怎么看都是对方处于劣势，她们被逼急了，或许还真能拿出什么有用的宝贝，即便只是唬他，他也能即刻捉拿这一干人等，想来自己也并不吃亏。
一来二去，他已打定主意：“既然如此，呈上来吧。”
朔风带着冰碎呼啸而过，夹带着后头那辆马车帘后传来的高声喝止。
元岚回首：“小桃，何故？”
她应声拽紧了手中的缰绳，马头左右拧动，马蹄扬起落下，这才堪堪停在了距离乔裕马车十丈之地。
此时不能硬闯城墙，也没法拿下乔裕，元岚只能勒马停车，寻伺机会引诱乔裕出来。
只是她并不清楚，小桃为何出言喝止马车。
但后者并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是朝着乔裕马车的方向喊道：
“民女斗胆，此有一物，可解县令大人燃眉之急！”
话语声落，后头的马车帘子微掀，钻出来个灰粉色的瘦小身影，梳着齐整的双丫鬟头，神色沉穆，怀中抱着个灰色的长形包裹。
元岚再次蹙眉看向她。
看来她是想以身犯险，诱敌出动，为她们擒下乔裕提供机会。
这边小桃正跨步下了车舆，那头已经传来了乔裕刺耳的嗤笑声：
“解我燃眉之急？”
“你这般卑劣微贱之人，竟然还敢妄称能解本官的燃眉之急？”
“言下之意，难不成是想说本官还比不上你个刁民，竟要向你求助？”
“荒唐！”
他一掌拍在车厢内的侧枕上，“嘭”的闷声一响，道尽这位县令大人的色厉内荏。
街巷上其余兵卒见那把青绸玉骨伞还在半空中飘然转动，个个都不敢轻举妄动，便都只是重重把守于乔裕附近，不再靠近元岚她们。
眼见战势开始僵持起来，还说到了什么“县令大人的燃眉之急”，道路两侧的民舍中，百姓也都纷纷竖起耳朵，有的还悄悄支起了窗户。
小桃向前迈进几步，立于元岚身侧。
元岚正想说话，小桃一面含着浅笑，一面投来眼神，示意让她放心。
同时，水光莹润的眸中还泛着锋利如同冰刃的寒霜，与此刻自黑夜而降的漫天寒酥融为一体，不分彼此。
小桃回过头，面上已没有丝毫笑意，只剩下一脸漠然，同时发出与平日里的软糯截然不同的森冷声音：“县令大人难道就不好奇，为何那些人偏生要找三十左右、面上带斑的民家妇女？”
此言一出，四周房舍皆是瞪大了眼睛——
这位武陵县令好掠人妻是城中百姓心照不宣的事情，大家都只道是狗官荒淫无道残害民女，如此听来，竟然是上头还有大人在为非作恶。
此中亦不乏几位受害妇人的亲故，更是紧拧眉头，将头探出窗外，恨不得立刻就质问个一清二楚。
而重重兵马围护下的那辆马车许久都未发出任何声响。
对于这桩皮肉贿赂背后的原因，乔裕确实半分不知，毕竟对家是他的顶头上司，自己只管满足要求便是，那里还敢到处打听。
可当下却被个穷酸丫头当街点破，他是既恼又惊。
沉吟片刻，他避重就轻：“本官此行是为缉拿谋反嫌犯元望，没空在这里听你胡言乱语！”
“如今人证物证皆在，你们元府一众人等劫囚、窃粮、违反夜禁、扰乱公序，即刻押送府衙！”
昨日县令府走水遭“贼”，本欲送去郡府的三名妇人被悄然劫走，他虽无谋无勇，但胜在胆小，唯恐是惹到了哪个当地大族或者什么暗中势力，即刻就让避居城外坞堡的本族乔氏遣来了六百府兵。
谁料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刑房里关押着的嫌犯为了讨点好处，以便能早日被放出去，在身体行动恢复正常之后，立刻叫来了内院中的衙役，他们这才能够赶上来追剿这群“贼人”。
如今，她们元府这群人当众闹事，正好能将之全部擒拿扔进牢里。
乔裕话毕，最外层的数十名府兵便向她们缓缓逼近。
见状，元岚立刻跳下马车，朝着那头沉声：
“县令大人，‘武陵县辜月应缴饲草万石、田谷两万石、铜钱六百万钱、绢五千匹或帛七千五百匹，欠缴田谷一万四千石、铜钱一百万钱、五千匹或帛七千五百匹，限于腊月十五悉数补齐’……”
彼时听应昧念出乔裕案上文书的内容，她已悉数牢牢记下。
而车厢中乔裕一听，双目已经圆瞪起来。
“今日为腊月十一，元府存粮统共不超过千石田谷，敢问县令大人，当下打算拿什么补齐这偌大的缺口？”
“如法炮制收缴其余大族的钱粮？据守县衙等其余州郡人士慕…之名而来献上资财？”
“大人必定清楚，时日不足，物什不够，更何况年底临近，上头若是开口来收更重的赋税，大人是否有过考量？”
车厢两旁的侧枕已被乔裕捏得整个皱起。
他心中日夜担忧之事竟被这个小女子全然点破。
“大人，此物能助一臂之力，献予大人，望——”
元岚并不知道这个灰色包裹中究竟藏了何物，但眼下这并不重要。
四周的府兵已经按下脚步，停在原地，说明乔裕已经被她说动。
既然如此，她们只需用此物唬住他，伺机为应昧找到突破口，将乔裕生擒活捉，即可掌控当下情势。
“望大人承诺，今后不再追究元府罪过。”
元岚话虽如此，心中却是冷哼一声。
她没有半分在乔裕治下苟活的意思，即便是她想，这个狗官也不会轻易饶过元府。
求他宽恕己过，只不过是为了让此刻献上“宝物”显得更加自然可信，使之放松警惕罢了。
乔裕动了动他的小脑筋，出言呛声：“你们这群贱民算盘倒是打得响亮，依眼下情势来看，你们并无逃出武陵的可能，待本官将你们捉入牢中，得到这东西还需费吹灰之力吗？”
元岚沉声：“大人，且不说方才乔氏府兵无法伤到我等分毫，即便确实如大人所言，但若只是毁掉一件物什，想来还是能够做到的。”
乔裕戴着三枚玉扳指的粗胖手指在侧枕上敲上三敲，随即糊着嗓子，再次问道：“此物真当能让…他们满意？”
得到肯定的回答之后，乔裕心下反复掂量。
虽说这群元府的人怎么看都是群危险分子，迟早都得收拾她们，不过，反正日后有的是机会，倒也不急于这一时。
眼下本族府兵重重把守，怎么看都是对方处于劣势，她们被逼急了，或许还真能拿出什么有用的宝贝，即便只是唬他，他也能即刻捉拿这一干人等，想来自己也并不吃亏。
一来二去，他已打定主意：“既然如此，呈上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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