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凝婴
子衿是被透过窗缝的晨光刺醒的，她伸出素白的小手挡住亮眼的阳光，腕边宽松的袖口虚虚耷拉着，和身上的主人一般带着几分漫不经心的随意。
子衿赤着脚走下床，脑海里满满的都是昨夜的星，昨夜的月，昨夜的流光点点。
得美景如此，人生何求呀！
洗漱好，开门，驯兽！
咦！
门前漂浮着的竹篮里，整整齐齐叠着几套衣服，雪色占了多数，除此之外，葡萄紫的长裙、湖绿色的夏裳、胭脂红的纱衣……各色长裙法袍应有尽有！
师尊这是终于想起自己是个女弟子了吗？
子衿将篮子提到屋内，各种颜色衣裙试了遍。
啧啧，师尊莫不是以为同色系的衣裙和和面纱是绝配？
看着那些颜色各异的面纱，子衿嘴角直抽！
每年，子衿从慕长风处得来的衣物，从头到脚，一律雪色，如果不是楚家每年寄来的诸多衣服还有点别的色彩，子衿都怀疑自己快要变成雪人了。
唉，这大概就是身边没侍女的烦恼了。
叹息中，将衣服送入储物镯，取出楚一、楚三每月按时按量送来的小食，边享受边在心中哀嚎，楚一、楚三呀，你们的小主子痩得快被风吹倒了，赶紧来拯救我呀！
风？
似乎有什么重要的事儿忘记了。
风之灵！
摊开手掌，掌心处果然有淡淡青气在回旋。
给你个取什么名字好呢？
看你轻如烟，色如天。
叫楚颜儿如何。
思考间，楚墨和楚萌回来了。
看见子衿就想往身上扑。
子衿一兽一巴掌将他们打了下去，事示意它们去后山洗干净再来找自己。
俩兽身上还有淡淡的血气，子衿是天灵根，对气味尤为敏感。
“说了多少遍了！”子衿瞪圆了眼。
“寒潭！”
“一个时辰！”
“早一分上来……哼哼！”
话音未落，两兽儿已不见了踪影！
子衿换了一身青绿的长裙去找师尊，面纱自然是不可能戴滴！
同色系，一身绿，想想就可怕。
况且，师尊昨晚亲口说的，日后若嫌麻烦也可戴带面纱的！
子衿在师尊明亮的眼眸中，看到一抹惊艳一闪而过！
她内心欢愉不已，面上却一派淡然，只是双眸弯成的优美弧形暴露了她的喜悦。
今日师徒俩难得聚在一起。
子衿近几日就要结婴了，慕长风作为子衿嫡亲师尊，在进阶这等紧要关头自然是要守在身边的。
虽然，徒弟本就天资极佳，悟性又好，还勤勉，有毅力。
但这些都需要正确的引导，师尊不仅仅提供物质基础，更重要的是引导弟子走上最为合适的道路。
子衿一边给师尊斟茶，一边静静听着师尊结婴经验，期间还收了师尊给自己准备的扛天劫的数件法宝。
不确定因素太多了。
先天道体只在古书上有记载，子衿筑基、结丹都是水到渠成，自然而然进阶的，并无天劫。
因此，估计元婴天劫会重一些。
此乃天道至理！
有一有二，再无三！
还是未雨绸缪的好！
子衿心中略微有些紧张，被慕长风看出来了。
安慰道：“你呀，是真正得天道眷顾的一个，不用担心。”
子衿此时不知，所谓的得天眷竟是那般，如果可以，她宁愿没有。
光阴在茶汤中流淌，不知不觉，已是星夜。
慕长风看着月色下子衿瓷质般的肌肤，泛着淡淡的莹光，挺翘睫毛下，一双明眸清澈见底。
纤细的手时不时执过茶盏，轻呡一口，眼里便溢满了笑意。
子衿离开时，慕长风还是加了句：“日后出门，若没有为师伴着，还是戴着吧！”这姿容，慕长风活了四百多年都难得一见。
子衿知道，慕长风说的是面纱！
子衿回头看了自家师尊一眼，觉着师尊脸上一如既往的云淡风轻，此时竟带了点慈祥的意味，活脱脱操不完心的老父亲！
说不出的怪异，子衿乖巧应答。
转到师尊看不到的拐角处，自言自语道“我这是多了个爹？”
正沉浸在“吾家有女初长成！”感慨中的慕长风，喝茶的动作顿了顿，又转瞬恢复如常，心里赞叹茶道也见长啊！
果然，自家徒儿哪哪都是最好的！
这杀人不见血的修仙界，如何放心她独闯呢。
声音柔软得一塌糊涂，眼里却诡谲莫测，看一眼，就永坠无底深渊，这却是子衿从未见过的。
她眼里心里的师尊，一直都是那个用温暖的手，将她拉进这方世界的师尊。
与哥哥般一样的存在！
师尊，差不多要飞升了吧！
还有几年可陪呢？
且行且珍惜！
因结婴在即，子衿只好放下手头的事。
细细回望了近十年所得。
试炼大会本就不打算再去了。
本命道器，目前也就无念可用。
小灵种一直处于沉睡中！
各道法都陷于瓶颈，只等成婴了。
至于本命道器，一般而言，修士结丹就能铸本命道器了。
但子衿琴剑兼修，目前只得了古琴无念，不知是何缘故，本命剑迟迟寻不到感觉，总是差着点契机。
但愿，结婴后这些问题能迎刃而解吧。
一晃，五个日夜就过去了。
在子衿楼外守候已久的慕长风，看到周遭的灵气隐隐有些变化，知道结婴要开始了。
慕长风双手结印，破开小楼禁制。
一个瞬移，带着子衿来到离天断崖之巅。
这之后只能靠子衿自己了，慕长风飞离了很远，估计出来天劫范围才停下，远远观望。
雪，不知何时飘了下来。
在快要落到子衿身上时消失得一干二净。
“嗡！”
无念感知主人情况，自发护主。
烟一般缥缈的风之灵在子衿周身打着卷，旋起阵阵雪花。
子衿仍枯坐在雪地上。
远在十数里之外的慕长风察觉到，一股来自天地间的莫名的气息，浩瀚而深远。
苍穹之上，一层又一层的浮云，无声无息中，从四面八方缓缓朝着离天聚拢，正好就在断崖的正上方。
同样的场景，慕长风不知经历了多少次，但他脸上还是浮现出淡淡的担忧。
第一次历劫就是元婴天劫，如何不担忧。
在慕长风心念间，断崖上空的浮云，开始疯狂的扩大，一圈一圈向内旋转，形成一个巨大的漩涡。
云层下，九极宗被阴影所覆盖，所有人都注意到上方的云层，抬头凝视着仿佛要吞噬一切的漩涡。
弟子们窃窃私语，是哪个修士在渡化神劫吗？
越离天看着漩涡正下方的离天，却知道这不可能。
倒是那小师叔进阶的可能性要大些。
别胡说。
那是离天。
离天就俩人儿！
也是哦。
“轰隆！”
空中发出的巨大轰鸣，瞬间掩盖住所有弟子的窃窃私语，也遮掩了天地间所有声音。
厚厚的云层堆叠在一起，碰撞着，散发出恐怖的气息。
那是天道对所有跨境修士的威慑。
是自上古就传承下来的天地之力。
云层越聚越厚，越积越广。
一里、二里、三里……
十里、二十里、五十里……
曼延百里……
百里劫云！
这可能吗？
修士进阶出现劫云的不在少数。
一则惊才绝艳之辈，天地以雷劫考验。
二则有违天地之道者，天地以雷劫降罚。
但凡中洲有名的得道修士，都有雷劫，只是雷劫的大小就因人而异了，一般以元婴劫最为艰难，因为要渡心魔。
越离天结婴的时候，曾三十里劫云覆盖漫天，就已是少有的天才了。并因此得上任宗主看中，委以重任，一路走来披荆斩棘，才有了如今的成就。
可如今他看到了什么？
头顶一片，全数都是劫云！
百里！
百里劫云！
这是上天认为惊才绝艳到极致？
还是有违天地之道，已然到了极致？
雪山之巅。
雪花游离在周身之外，子衿一动不动坐在原地。
她的心神到了一个陌生之地。
不同于初初之时，一片沉寂。
有光照进，驱逐了大片黑暗。
天光接引着她前行，越往里走，越黑暗，浓稠得像是化不开的墨。
子衿不是很喜欢这种看不到光的孤寂感。
但身体与之却契合无比。
她像是回到了世界初始时的那种黑暗里，而光就在眼前，触手可及，叫人安心无比。
于是，子衿卸下一切伪装，将自己完完全全摊开，任由黑暗吞噬，眼睛却不经意间追逐着那些亮光。
子衿不懂，这黑与白，要让她知道什么吗？要她做选择吗？
可在子衿的世界里，从来就没有真正的黑，真正的白！
黑与白从来都不是对立的！
它们各自存在着！
黑就是黑！
白就是白！
本质如此！
唰唰唰！
顷刻间，黑白光影疯狂涌动，打得这方空间震荡不已，各自胶着拉锯着，子衿无奈，一声你们够了啊，才止住了这场动乱，最终黑白各占一道。
子衿一侧显于白，一侧隐于黑。
然后，然后子衿就睁开了眼。
？？？
这样就结束了！
说好的阴阳呢，说好的生死呢，说好的规则至理呢？
为啥什么都没领悟到？
难道是因为已经死过一次了？
可怎么死的，她自己都不知道啊！
为啥连心魔幻境都没一个？
师尊，这跟你说的不一样啊！
然而，她没时间去问自家师尊为什么了。
因为，元神炼化在即！
灵气在她身体窍穴之中流动交换，些许带着灰意的灵气渐渐排出身体，消失不见。
身体再不能倾泻出异物后，有无数灵气，从无尽虚空，从雪山之巅的各个角落，汇聚而来，像是冥冥之中受到了牵引，从一丝半缕，到不计其数，到铺天盖地，越来也多！
以她的身体为中心，无数的灵力交缠，围绕着她的身体，旋绕成一个巨大的漩涡！
慕长风远远看着，天上一个劫云漩涡，地上一个灵力漩涡，百十里的雷云在酝酿，神情郑重起来。
此时子衿已分不出更多的心神看天上劫云了。
她的身体成了灵力交汇的一个点，进的多，出的少，筋脉因无法克化涌进的大量灵力而胀痛，眉目中满是痛苦之色。
脑海中回忆着师尊的话。
修炼元神，显化婴儿……
碎丹，脱丹室，冲中宫，寻本性而炼化元神。
明心，见性……
子衿忍着浑身经脉的胀痛，将丹室中鸡子大小的金丹化为无形无质的灵蕴，上冲中宫，寻本性，炼化纯圆，飞腾于紫府。
这一炼就是数月。
九极宗，漫天劫云已笼罩三个月，对此大家已见怪不怪，只是时不时的有人抬头看看天，呢喃一句“再不散可就没天理了！”
劫云在天，修士倒是没事儿，那遍地的灵药可就遭了殃了。
灵物天性恐于天劫，看着瑟瑟发抖的灵药和躺着装死的成群灵兽，九极宗的弟子也只能自认倒霉，只能盼望着那小祖宗赶紧成功进阶。毕竟，今年的试炼大会都给那小祖宗腾地儿了。
慕长风就这样守了整整三个月，面容很是沉静，眼里的担忧却也明明白白。
子衿发丝被汗水浸湿，这几个月来，子衿承受了十八年来最大的痛苦，但她只能强压痛意，专心致志炼化元神。
雪下得更烈了。
星星点点的灵力，以子衿为中心，向着四周扩散。
体内的各大经络随着子衿的吐纳，一亮一暗，一暗一亮。
仿佛也有了呼吸。
元神处，碎丹而成的无尽灵力已凝成实质般的玉液般的灵质，掺杂着外界持续涌入的灵力，不断玉质化，渐渐有了形。
子衿看着一点一点玉质的灵气，忍者无尽的疼痛，加快灵力的运转。
此时，整个雪山，上扬的漫天雪花顿了片刻，便疯狂的打着急转，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散，化为星星点点的灵气朝着子衿涌去。不仅如此，方圆几十里的灵气都像是不要命似的往断崖之巅奔赴而来。
九极宗内，不少长老都感觉到，某个瞬间灵气似被抽空了，但转瞬即逝，越离天不知想到什么，脸上带着莫测了笑，随即给稳重的大弟子传讯。
任凭周遭灵气动荡不堪，慕长风自岿然不动。
远远的关注着自家小徒弟。
子衿身影虽被雪花掩藏，但以慕长风的修为，远在千里之外洞察某物实不在话下。
看着徒弟坚毅地将满脸的痛苦之色压下，慕长风心想，这大概是子衿两世以来，承受的最大的痛苦了吧。
咦，那是什么？
只见子衿眉心处有光华涌动，指甲盖大小的星辰一样的光出现在刹那，无尽的虚空中似有什么被点亮，只是慕长风心神聚在子衿眉心，没注意到。
光华出现的刹那，子衿浑身的痛色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只有熟睡中才会出现的满足感。
因为那指甲盖大小的光点，仿佛干涸已久的荒原中，降下的甘霖，一滴、两滴、三滴……
滋润着子衿浑身窍穴。
周围无尽的灵气随之旋转，在它加入后，变得服帖无比，仿佛本就是子衿的一部分，温顺的的朝着子衿的眉心涌入。
只短短几个呼吸间，那小人儿已初具子衿的三分形态。
无穷的灵力从眉心涌入，又顺着经脉往紫府中走，越来越多的灵气积攒，玉化，小人儿渐渐丰盈，子衿知道，快好了。
雪花又恢复了原有的轻盈，飘飘洒洒。
子衿赤着脚走下床，脑海里满满的都是昨夜的星，昨夜的月，昨夜的流光点点。
得美景如此，人生何求呀！
洗漱好，开门，驯兽！
咦！
门前漂浮着的竹篮里，整整齐齐叠着几套衣服，雪色占了多数，除此之外，葡萄紫的长裙、湖绿色的夏裳、胭脂红的纱衣……各色长裙法袍应有尽有！
师尊这是终于想起自己是个女弟子了吗？
子衿将篮子提到屋内，各种颜色衣裙试了遍。
啧啧，师尊莫不是以为同色系的衣裙和和面纱是绝配？
看着那些颜色各异的面纱，子衿嘴角直抽！
每年，子衿从慕长风处得来的衣物，从头到脚，一律雪色，如果不是楚家每年寄来的诸多衣服还有点别的色彩，子衿都怀疑自己快要变成雪人了。
唉，这大概就是身边没侍女的烦恼了。
叹息中，将衣服送入储物镯，取出楚一、楚三每月按时按量送来的小食，边享受边在心中哀嚎，楚一、楚三呀，你们的小主子痩得快被风吹倒了，赶紧来拯救我呀！
风？
似乎有什么重要的事儿忘记了。
风之灵！
摊开手掌，掌心处果然有淡淡青气在回旋。
给你个取什么名字好呢？
看你轻如烟，色如天。
叫楚颜儿如何。
思考间，楚墨和楚萌回来了。
看见子衿就想往身上扑。
子衿一兽一巴掌将他们打了下去，事示意它们去后山洗干净再来找自己。
俩兽身上还有淡淡的血气，子衿是天灵根，对气味尤为敏感。
“说了多少遍了！”子衿瞪圆了眼。
“寒潭！”
“一个时辰！”
“早一分上来……哼哼！”
话音未落，两兽儿已不见了踪影！
子衿换了一身青绿的长裙去找师尊，面纱自然是不可能戴滴！
同色系，一身绿，想想就可怕。
况且，师尊昨晚亲口说的，日后若嫌麻烦也可戴带面纱的！
子衿在师尊明亮的眼眸中，看到一抹惊艳一闪而过！
她内心欢愉不已，面上却一派淡然，只是双眸弯成的优美弧形暴露了她的喜悦。
今日师徒俩难得聚在一起。
子衿近几日就要结婴了，慕长风作为子衿嫡亲师尊，在进阶这等紧要关头自然是要守在身边的。
虽然，徒弟本就天资极佳，悟性又好，还勤勉，有毅力。
但这些都需要正确的引导，师尊不仅仅提供物质基础，更重要的是引导弟子走上最为合适的道路。
子衿一边给师尊斟茶，一边静静听着师尊结婴经验，期间还收了师尊给自己准备的扛天劫的数件法宝。
不确定因素太多了。
先天道体只在古书上有记载，子衿筑基、结丹都是水到渠成，自然而然进阶的，并无天劫。
因此，估计元婴天劫会重一些。
此乃天道至理！
有一有二，再无三！
还是未雨绸缪的好！
子衿心中略微有些紧张，被慕长风看出来了。
安慰道：“你呀，是真正得天道眷顾的一个，不用担心。”
子衿此时不知，所谓的得天眷竟是那般，如果可以，她宁愿没有。
光阴在茶汤中流淌，不知不觉，已是星夜。
慕长风看着月色下子衿瓷质般的肌肤，泛着淡淡的莹光，挺翘睫毛下，一双明眸清澈见底。
纤细的手时不时执过茶盏，轻呡一口，眼里便溢满了笑意。
子衿离开时，慕长风还是加了句：“日后出门，若没有为师伴着，还是戴着吧！”这姿容，慕长风活了四百多年都难得一见。
子衿知道，慕长风说的是面纱！
子衿回头看了自家师尊一眼，觉着师尊脸上一如既往的云淡风轻，此时竟带了点慈祥的意味，活脱脱操不完心的老父亲！
说不出的怪异，子衿乖巧应答。
转到师尊看不到的拐角处，自言自语道“我这是多了个爹？”
正沉浸在“吾家有女初长成！”感慨中的慕长风，喝茶的动作顿了顿，又转瞬恢复如常，心里赞叹茶道也见长啊！
果然，自家徒儿哪哪都是最好的！
这杀人不见血的修仙界，如何放心她独闯呢。
声音柔软得一塌糊涂，眼里却诡谲莫测，看一眼，就永坠无底深渊，这却是子衿从未见过的。
她眼里心里的师尊，一直都是那个用温暖的手，将她拉进这方世界的师尊。
与哥哥般一样的存在！
师尊，差不多要飞升了吧！
还有几年可陪呢？
且行且珍惜！
因结婴在即，子衿只好放下手头的事。
细细回望了近十年所得。
试炼大会本就不打算再去了。
本命道器，目前也就无念可用。
小灵种一直处于沉睡中！
各道法都陷于瓶颈，只等成婴了。
至于本命道器，一般而言，修士结丹就能铸本命道器了。
但子衿琴剑兼修，目前只得了古琴无念，不知是何缘故，本命剑迟迟寻不到感觉，总是差着点契机。
但愿，结婴后这些问题能迎刃而解吧。
一晃，五个日夜就过去了。
在子衿楼外守候已久的慕长风，看到周遭的灵气隐隐有些变化，知道结婴要开始了。
慕长风双手结印，破开小楼禁制。
一个瞬移，带着子衿来到离天断崖之巅。
这之后只能靠子衿自己了，慕长风飞离了很远，估计出来天劫范围才停下，远远观望。
雪，不知何时飘了下来。
在快要落到子衿身上时消失得一干二净。
“嗡！”
无念感知主人情况，自发护主。
烟一般缥缈的风之灵在子衿周身打着卷，旋起阵阵雪花。
子衿仍枯坐在雪地上。
远在十数里之外的慕长风察觉到，一股来自天地间的莫名的气息，浩瀚而深远。
苍穹之上，一层又一层的浮云，无声无息中，从四面八方缓缓朝着离天聚拢，正好就在断崖的正上方。
同样的场景，慕长风不知经历了多少次，但他脸上还是浮现出淡淡的担忧。
第一次历劫就是元婴天劫，如何不担忧。
在慕长风心念间，断崖上空的浮云，开始疯狂的扩大，一圈一圈向内旋转，形成一个巨大的漩涡。
云层下，九极宗被阴影所覆盖，所有人都注意到上方的云层，抬头凝视着仿佛要吞噬一切的漩涡。
弟子们窃窃私语，是哪个修士在渡化神劫吗？
越离天看着漩涡正下方的离天，却知道这不可能。
倒是那小师叔进阶的可能性要大些。
别胡说。
那是离天。
离天就俩人儿！
也是哦。
“轰隆！”
空中发出的巨大轰鸣，瞬间掩盖住所有弟子的窃窃私语，也遮掩了天地间所有声音。
厚厚的云层堆叠在一起，碰撞着，散发出恐怖的气息。
那是天道对所有跨境修士的威慑。
是自上古就传承下来的天地之力。
云层越聚越厚，越积越广。
一里、二里、三里……
十里、二十里、五十里……
曼延百里……
百里劫云！
这可能吗？
修士进阶出现劫云的不在少数。
一则惊才绝艳之辈，天地以雷劫考验。
二则有违天地之道者，天地以雷劫降罚。
但凡中洲有名的得道修士，都有雷劫，只是雷劫的大小就因人而异了，一般以元婴劫最为艰难，因为要渡心魔。
越离天结婴的时候，曾三十里劫云覆盖漫天，就已是少有的天才了。并因此得上任宗主看中，委以重任，一路走来披荆斩棘，才有了如今的成就。
可如今他看到了什么？
头顶一片，全数都是劫云！
百里！
百里劫云！
这是上天认为惊才绝艳到极致？
还是有违天地之道，已然到了极致？
雪山之巅。
雪花游离在周身之外，子衿一动不动坐在原地。
她的心神到了一个陌生之地。
不同于初初之时，一片沉寂。
有光照进，驱逐了大片黑暗。
天光接引着她前行，越往里走，越黑暗，浓稠得像是化不开的墨。
子衿不是很喜欢这种看不到光的孤寂感。
但身体与之却契合无比。
她像是回到了世界初始时的那种黑暗里，而光就在眼前，触手可及，叫人安心无比。
于是，子衿卸下一切伪装，将自己完完全全摊开，任由黑暗吞噬，眼睛却不经意间追逐着那些亮光。
子衿不懂，这黑与白，要让她知道什么吗？要她做选择吗？
可在子衿的世界里，从来就没有真正的黑，真正的白！
黑与白从来都不是对立的！
它们各自存在着！
黑就是黑！
白就是白！
本质如此！
唰唰唰！
顷刻间，黑白光影疯狂涌动，打得这方空间震荡不已，各自胶着拉锯着，子衿无奈，一声你们够了啊，才止住了这场动乱，最终黑白各占一道。
子衿一侧显于白，一侧隐于黑。
然后，然后子衿就睁开了眼。
？？？
这样就结束了！
说好的阴阳呢，说好的生死呢，说好的规则至理呢？
为啥什么都没领悟到？
难道是因为已经死过一次了？
可怎么死的，她自己都不知道啊！
为啥连心魔幻境都没一个？
师尊，这跟你说的不一样啊！
然而，她没时间去问自家师尊为什么了。
因为，元神炼化在即！
灵气在她身体窍穴之中流动交换，些许带着灰意的灵气渐渐排出身体，消失不见。
身体再不能倾泻出异物后，有无数灵气，从无尽虚空，从雪山之巅的各个角落，汇聚而来，像是冥冥之中受到了牵引，从一丝半缕，到不计其数，到铺天盖地，越来也多！
以她的身体为中心，无数的灵力交缠，围绕着她的身体，旋绕成一个巨大的漩涡！
慕长风远远看着，天上一个劫云漩涡，地上一个灵力漩涡，百十里的雷云在酝酿，神情郑重起来。
此时子衿已分不出更多的心神看天上劫云了。
她的身体成了灵力交汇的一个点，进的多，出的少，筋脉因无法克化涌进的大量灵力而胀痛，眉目中满是痛苦之色。
脑海中回忆着师尊的话。
修炼元神，显化婴儿……
碎丹，脱丹室，冲中宫，寻本性而炼化元神。
明心，见性……
子衿忍着浑身经脉的胀痛，将丹室中鸡子大小的金丹化为无形无质的灵蕴，上冲中宫，寻本性，炼化纯圆，飞腾于紫府。
这一炼就是数月。
九极宗，漫天劫云已笼罩三个月，对此大家已见怪不怪，只是时不时的有人抬头看看天，呢喃一句“再不散可就没天理了！”
劫云在天，修士倒是没事儿，那遍地的灵药可就遭了殃了。
灵物天性恐于天劫，看着瑟瑟发抖的灵药和躺着装死的成群灵兽，九极宗的弟子也只能自认倒霉，只能盼望着那小祖宗赶紧成功进阶。毕竟，今年的试炼大会都给那小祖宗腾地儿了。
慕长风就这样守了整整三个月，面容很是沉静，眼里的担忧却也明明白白。
子衿发丝被汗水浸湿，这几个月来，子衿承受了十八年来最大的痛苦，但她只能强压痛意，专心致志炼化元神。
雪下得更烈了。
星星点点的灵力，以子衿为中心，向着四周扩散。
体内的各大经络随着子衿的吐纳，一亮一暗，一暗一亮。
仿佛也有了呼吸。
元神处，碎丹而成的无尽灵力已凝成实质般的玉液般的灵质，掺杂着外界持续涌入的灵力，不断玉质化，渐渐有了形。
子衿看着一点一点玉质的灵气，忍者无尽的疼痛，加快灵力的运转。
此时，整个雪山，上扬的漫天雪花顿了片刻，便疯狂的打着急转，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散，化为星星点点的灵气朝着子衿涌去。不仅如此，方圆几十里的灵气都像是不要命似的往断崖之巅奔赴而来。
九极宗内，不少长老都感觉到，某个瞬间灵气似被抽空了，但转瞬即逝，越离天不知想到什么，脸上带着莫测了笑，随即给稳重的大弟子传讯。
任凭周遭灵气动荡不堪，慕长风自岿然不动。
远远的关注着自家小徒弟。
子衿身影虽被雪花掩藏，但以慕长风的修为，远在千里之外洞察某物实不在话下。
看着徒弟坚毅地将满脸的痛苦之色压下，慕长风心想，这大概是子衿两世以来，承受的最大的痛苦了吧。
咦，那是什么？
只见子衿眉心处有光华涌动，指甲盖大小的星辰一样的光出现在刹那，无尽的虚空中似有什么被点亮，只是慕长风心神聚在子衿眉心，没注意到。
光华出现的刹那，子衿浑身的痛色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只有熟睡中才会出现的满足感。
因为那指甲盖大小的光点，仿佛干涸已久的荒原中，降下的甘霖，一滴、两滴、三滴……
滋润着子衿浑身窍穴。
周围无尽的灵气随之旋转，在它加入后，变得服帖无比，仿佛本就是子衿的一部分，温顺的的朝着子衿的眉心涌入。
只短短几个呼吸间，那小人儿已初具子衿的三分形态。
无穷的灵力从眉心涌入，又顺着经脉往紫府中走，越来越多的灵气积攒，玉化，小人儿渐渐丰盈，子衿知道，快好了。
雪花又恢复了原有的轻盈，飘飘洒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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