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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河图洛书

    漆黑的剑匣子一沾到黑水,便被乌黑的海水吞噬,海水一点点没过剑匣,剑匣往下沉,坠往更深的海底。

    一条巴掌大的黑鱼在乌黑的水域里朝着剑匣沉没的方向快速游动,它尾巴一甩,平静的水流卷起波涛,剑匣被水流裹挟着送往它的位置。

    “这上面的人有没有道德啊,怎么这么不讲究搁海里扔垃圾?”黑鱼睁着绿豆大的眼珠子,两边的鱼鳍人性化的弯曲着插在鱼腹两侧,破口大骂。

    “真是世风日下,人心不古,陆地上是没有垃圾回收站了吗?什么东西都往海里扔,还让不让鱼活啦。”它鱼鳍生气地重拍剑匣表面,剑匣子被拍得啪啪作响。

    它撒完脾气目光划过这黑漆漆的东西,鱼鳍在剑匣底部轻轻掂量了两下,嘀咕道:“这玩意儿还挺重。”

    鱼鳍划过剑匣底部的时候,不经意间底部一道凹凸不平的纹路引起了它的注意。

    那是一把小剑模样的凸起,周围包裹着一圈月薪草,月薪草的叶片围成半环状将小剑拱起。

    这个东西好像有点眼熟啊?它向下游去,摸出老花镜戴在绿豆眼上,盯着花纹若有所思。

    好像这哪里见过?

    黑鱼的鱼鳍扶在剑匣上,仔细思索自己是在哪里见过,剑的模样,外面裹一圈烂菜叶子,花里胡哨,不伦不类的。

    它扶着剑匣的鱼鳍蓦然一用力,这不是陆忱沅那个小王八蛋上次说他们家里的族徽的样子吗?

    有了这个思路,它再仔细地大量着这个黑漆漆的’大垃圾’,也觉得有似曾相识。

    黑不溜湫的像棺材,底部刻有陆家的族徽,是剑匣!

    它骤然想起,上次那小兔崽子拿宝贝和它交换沉入黑水海底的一男一女时,打开储物袋随他选。

    这个黑漆漆棺材模样的剑匣,它随意扫过一眼。

    所以,这是陆忱沅那个小王八蛋和人家打架输了?

    把宝贝剑匣都给输干净了?

    到底是哪路好心人替天行道,大快人心!

    不过也不存在,谁打得过她啊,再说哪有把剑匣往黑水里扔的神经病。

    当然陆忱沅除外,那小兔崽子脑子有毛病!

    黑鱼皱着眉思索,想了半天也没想出个所以然,两片鱼鳃随着它呼吸的频率一开一合。

    它尾巴拍打在剑匣的表面,给剑匣翻了个身,想要再仔细看看底部的纹路。

    剑匣内部传来砰砰两声物体撞击到木板的声音。

    “里面怎么还有东西?”黑鱼扶了扶架在鳞片上的眼镜嘀咕,尾巴一甩把剑匣外壳掀开。

    一个人影从剑匣子里滚了出来,黑鱼定眼一看,好家伙!

    姓陆的小王八蛋!

    无形的水流将陆忱沅包裹,黑鱼快速游到上头,只消得一眼,它就看出陆忱沅这具身体生机全断,唯余一抹未散的魂灵被陆家世代积累的道德金光包裹着滞留在心口。

    黑鱼靠近她的肉体游来游去,反复踱步,这小兔崽子还有这么一天?

    吊着一口气,不,应该是死得透透的像风干的咸鱼一样躺着的一天。

    它之前算过,按着这兔崽子的命线不应该啊,上途命树被人动了手脚!

    看来那东西卷土重来了,黑鱼眼底晦涩。

    它摆动尾巴,从身上拔出一片鳞片打入那一团脆弱仿佛被风一吹就会熄灭的金光里。

    “你怎么被搞成这个样子?”

    陆忱沅的神魂被一个巨大的泡泡包裹在其中,金色的泡泡上有一根细长的管道与她的手腕脉搏相连,不断给她脆弱随时要消散的魂魄中注入暖洋洋的生机。

    她从沉睡中睁开眼,眼睛尚未适应这黯淡无光的黑沉水底,劈头盖脸的迎来一顿臭骂。

    “你这个小兔崽子在我这儿不是挺能耐的嘛,上次把我海底劈成两半的时候那剑光哟,寒光闪闪的十里八乡都能看得清楚。”黑鱼翘着腿,拿着绿豆大小的眼珠子睨着他。

    “怎么了,现在怎么躺棺材里?还剑仙呢,也不嫌丢人。”

    陆忱沅被黑鱼叽里呱啦的吵得脑仁疼,她严重怀疑这黑鱼嘲讽人的功夫和梁淮央同出一脉。

    见她不应答,黑鱼喝了一口茶润润喉咙,怪没意思的,正色道:“行了,好好说一下,到底是怎么回事。”

    陆忱沅盘腿坐在金色泡泡内,脸色苍白的垂下眸子,“还能怎样,就是你看到的样子呗,我被人搞死了。”

    “你放屁,你不放水自己想死,这个修真界有谁能杀你!”

    黑鱼大怒,显然对她的回答很不满意。

    陆忱沅垂首,乌黑的头发松散的披散在她单薄的肩头,薄薄的一片肩胛骨,清冷单薄的有些萧索。

    除去她身上的那些赞誉贬责,此时她不像一个名满天下的剑修,而是一个刚满十九岁的稚子。

    黑鱼背着鱼鳍在她身旁踱步,这个小兔崽子是它看着长大的,什么性格它还不清楚?

    搁往日她要是说她穷可以,说她技不如人,她早就怼回来了,哪会像现在这样安静如鸡。

    她现在这副模样绝对有问题,黑鱼小眼睛里精光一闪,想到一个人。

    它拿眼睛觑着她,打量她的表情,试探性地开口:“不会是上次掉进海里姓张的那个小子吧。”

    陆忱沅眼皮动了动,黑鱼继续观察她的表情,说道:“那小子叫什么名字来着,张,张——张柔斐?”

    陆忱沅听到这个名字,掀起眼皮看了它一眼,面上的表情恹恹。

    黑鱼心中大定,瞧她的神色就知道自己猜对了,不过这个猜测还是令它难以置信。

    “不是吧,你还真让他搞死了?”

    它生气地两边腮连续一开一合,高高鼓起,指着陆忱沅脑门骂:“都说了男人只会影响你拔剑的速度,让你不要耽于情爱,不要耽于情爱,都是说给狗吃了?”

    “牛说三天还会上路,我说了那么多你当耳旁风,当年就该让那姓张的淹死在我这。”

    黑鱼的腮开开合合,嘴巴啪啪啪如放炮弹一样,恨不得把她挂在墙上骂。

    “那是我欠他的,杀人偿命天经地义。”陆忱沅慢吞吞地说。

    “你欠他的,你欠他什么?”黑鱼大怒,“就算是你欠他的早也还干净了,当初不是你几次三番的救他,他早就死了!”

    “按照他给你下死手的狠劲儿,估计你救他那么多次,他一点也不知道吧。”

    它从自己的芥子空间里拨弄出两根筷子一样并拢的玉条,“真不知道现在小年轻的脑袋里都想的是什么东西,简直不知所谓。”

    它用鱼鳍拂过玉条,捏住两侧边缘往两边一拉,中间的空白冒出丝丝荧光,一条条被装订成册的玉简显现出来。

    黑鱼扶着老花镜把鱼头凑近去看玉简上歪歪扭扭的文字,脸色变了又变。

    乱了,全乱了。

    它气得跳脚,看见陆忱沅要死不活的模样更气了,心里像是窝了把火,指着陆忱沅鼻子怒斥:“现在,你,马上把乱的地方给我拨乱反正。”

    陆忱沅抬眸,扫了他一眼,又看了看和自己连在一起的管子,态度不言而喻。

    “管不了。”她现在都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是个废人了,哪还管的了这些。

    黑鱼气极反笑,“那行,你不想管,管不了,就等着这个叫陆昭雪的不得好死吧。”

    “这个叫陆昭雪的小子死得真是惨啊,魂灵撕裂投入畜牲道,肉体垫在天玄宫下作基石,生生世世受人奴役,不得翻身,啧啧。”

    它感慨道,好似又想起什么,转头问陆忱沅:“我记得你有个双生兄长就叫陆昭雪吧。”

    陆忱沅猛地抬起头,带着灰蓝调的眸子死死地锁紧它,下颚线绷紧得似一把锋锐的刀。

    黑鱼很满意她的反应,姜还是老的辣,它不信它还拿捏不住一个十几二十岁的小娃娃。

    它不可置信地捂住嘴,看向她:“不会吧,不会吧,这个不会陆昭雪就是你兄长吧。”

    “他已经死了。”陆忱沅艰难地开口,声音沙哑地仿佛在粗砾的沙石上滚了一圈。

    黑鱼尾巴毫不在意地在玉简上点了点,“死没死,我的河图洛书可不会说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