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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四章 最后的天启年

    朱由检随口问道:“刘公公啊,朕看到这章程上写着,未来要在各府甚至各县,都要设立一间这样的银行,大明当下这么多县府,那这得多出多少官员呀,这部分突然多出来的开支让朝廷如何吃得消呢”

    “回禀陛下”

    刘若愚似乎早已想过此事,拱手应道:“奴婢以为这银行应当做到自负盈亏,至少也应当增加换银费”

    “哦?何为换银费?”

    这倒是个新鲜事儿呀。

    刘若愚回答道:“也就是百姓们在用银票兑换现银时,银行应当收取一定的费用,如此获得的利润完全足以支付银行官员们的俸禄了”

    “这个嘛...”

    朱由检听后,疑惑的问道:“刘公公呀,这不是变相的在给百姓们增加负担吗,长此以往还有谁会收取朝廷的银票呢,这拿着银票换银子还要多花钱,谁又能愿意呢”

    “此时奴婢也已经专研过了,我们只要将换银费降到最低,就足以将此影响降到最低”

    刘若愚说着便伸出一根食指。

    “一成?”

    朱由检见状点点头道:“一成的话想必百姓们应该是能接受的”

    “不是的陛下”

    刘若愚摇摇头道:“是一成的一成”

    “一成的一成?”

    “是的陛下”

    “那岂不是说,换一百两银子,这什么银行才只能收取一两银子的换银费吗?”

    “是的陛下,就是只收取一两银子”

    还没待朱由检发问,刘若愚便再解释道:“陛下可不要小看这一两银子,千个万个一两银子就是千两万两呀,绝不算是个小数目”

    “正因为这换银费收得低,所有百姓们对此也不会太过于抗拒”

    “奴婢还预料到,在接下来的相当一段时间内,这换银费还会成为朝廷一笔不小的税收”

    刘若愚继续说道:“陛下您再想想看,不管百姓们换银还是不换银,对于我们朝廷来说都是十分有利的”

    “从今往后,朝廷的任何开支,皆由银票支付”

    “对于收到银票的人来说,换银子吧,朝廷能收取有限的换银费,不换银子吧,这对于朝廷来说难道不是太大的好事儿吗,这不就代表着银票的顺利推行吗,朝廷今后就再也不用担心银子不够用的问题了”

    朱由检在思索片刻后,又问道:“那十几二十年以后呢,按照你的计划,这银票能在十几二十年内得到顺利流通,到时候银行不就收不到这换银费了吗?”

    “陛下您忘了?”

    刘若愚笑道:“这可是银行呀,银行是什么地方,银行可是保管银子的地方,就属银子最多”

    “有道是,钱多好办事,只要有本钱,还怕赚不到更多的银子吗?”

    “所以你的意思是说,在银行之下附加商队做生意?”

    “是的陛下,只要等银行之下的商队发展起来后,咱们朝廷不但能增加大量的收入,同时还能将大量的资源掌握在朝廷自己的手中,甚至就连矿...”

    刘若愚越说越兴奋,但是却被朱由检当场抬手给制止住了。

    刘若愚见状当即闭上嘴巴,偷瞄着陛下严肃认真的神情,他好像已经大概想到陛下为什么要制止他继续说下去了。

    此时朱由检的心中,自然也有一种汹涌澎湃的感觉。

    只是他的理智告诉他,这一切还太早了。

    依刘若愚所言,或许在北直隶这个地方还能勉强实施得下去,但黄河以南基本就不太可能了,就更比说长江两岸的地方了。

    先不说发不发展得起来是一回事,就算是发展起来了,那些原商贾之人又岂能甘愿呢。

    至于矿....朱由检明白,刘若愚肯定是想说用商队以另一种方式,来掌握矿场的事情。

    只可惜,在当下的情况而言是不可能的。

    在江南那地儿,连加税都做不到,就更别说什么收矿税了。

    别说是加税了,能将原本的正税收齐就已经算是很不错了,但可惜的是,就连正税都从来没有收齐过。

    往往就只有一半儿,至于剩下的嘛,就说是明年补上,明年到了,补不上,又说是后年补上,可是明年又只交了一半儿,这几来几回的可就差不少了。

    什么?

    你要强收?

    狗朝廷简直是不要我们活了,兄弟们赶紧抄起锄头,反了他狗娘养的。

    然后...然后朝廷宽宏大量,就免了前些年欠下的税赋。

    再然后...再然后就还是只交一半儿,至于剩下的嘛,就说是明年补上,明年到了,补不上,又说是后年补上......

    如此反复,复反,反反复复,复复反反。

    不管怎么说,这税就是缴不齐,看你朝廷能拿我怎样。

    什么?

    你要强收?

    狗朝廷简直是不要我们活了,兄弟们赶紧抄起锄头,反了他狗娘养的......

    想到这里,朱由检就不禁摇摇头苦笑起来。

    为一己私利,裹挟民意,实乃罪大恶极。

    这一幕让旁边儿的刘若愚看到后,还以为是陛下想起了什么上心难过的事情呢。

    在朱由检看来,想要彻底的解决江南问题,唯有大军压上才行。

    任何妄图不流血的办法终究只是徒劳,因为最后本就只有缴齐或不缴齐两种结果,根本就没有第三条路可言。

    或许在万历初年那时候还有点儿其他办法行得通,但现在除流血之外已经没有任何办法了。

    所以如今朱由检对江南一带的事情都不怎么关注了,反正他的圣旨在江南都已经不太起作用了,就属于听调不听宣的那种,至少有损于他们士族豪绅利益的圣旨是这样的。

    就算调几位大员过去也没有任何意义,别说是大官了,就算是他朱由检就这样去到江南,最后也只能落个被架空的下场。

    这一点,崇祯皇帝的经历,时时刻刻都在提醒着他。

    哎....

    朱由检不禁暗叹一口气,这些士族豪绅们怎么就是不明白呢,若是大明完了,他们其中的七八成人也得跟着玩儿完。

    他们以为替代大明的国家还能够容忍他们吗,谁又能保证自己就是其中的那一小部分幸运儿呢。

    算了,想不通就不想了,反正他们今后自然会在大刀面前后悔的。

    朱由检缓缓站起身来,看向刘若愚轻声问道:“刘公公,你认为你这登州还有必要去吗,朕以为这银行之事一样可以在京城开始推行”

    刘若愚沉思片刻后回答道:“回禀陛下,奴婢以为最好还是去登州试点一番,先从登州府试行发银票”

    “那好吧”

    朱由检点了点头,随即看向一旁的徐应元正声说道:“徐大伴,拟旨吧,任刘若愚为银行...嗯...”

    他一时间竟然想不到该任个什么官职好,这银行是新设立的,其官职也应当设立才是。

    于是又看向刘若愚问道:“刘公公,你认为你应该任个什么官职好”

    刘若愚之前显然是想过这个问题的,他毫不犹豫的回答道:“回禀陛下,考虑等今后还会有诸多分行,所以这银行之官职也应当与卫所一样,需要分区域设立”

    “比如登州府银行,可以设立分行,是为登州府银行分行长,在京城可设立总行,是为大明银行总行长”

    朱由检一听,也觉得甚是有理,便继续对徐应元说道:“任刘若愚为登州府银行分行长,从四品”

    毕竟知府也才四品,总不能这品级比知府还要高吧。

    “谢陛下”

    朱由检转过头来,看着刘若愚沉声道:“刘公...刘分行长,朕希望能尽快看到你成为总行长的那一天”

    “定不让陛下失望”

    “好了你赶紧准备准备吧,然后跟着袁可立一起启程前往登州,至于你那登州的分行需要多少现银作为储备,就去王公公哪里写个条子领银子吧”

    ......

    ......

    朱由检从司礼监的内直房出来以后,因江南之事心情有些烦闷的他,准备四处走走散散心。

    不知不觉间,又再一次来到了皇兄身前最为喜爱的木工房门外。

    跨进房门,这里面依旧非常的整洁且一尘不染。

    看着桌柜上摆放的这些小物件儿,上面都还有未完全干透的水渍,想来应该是皇嫂才刚刚打扫完不久。

    真是苦了她了...

    朱由检随手看起面前的一个小木人儿,仔细一看,竟雕得是惟妙惟肖,栩栩如生。

    他还从未看到过雕刻得如此精细的小木人儿,小木人儿上的眼睛鼻子等五官就如同整人一般,被完全的复制了下来。

    此时朱由检又被另一边儿的一个木雕壶所吸引,放下小木人儿后,又这木雕壶拿出放在了眼前。

    只见这小小的木雕壶上,既然还雕刻着一条龙,环绕着壶身。

    龙头、龙爪、龙鳞等特征看上去是如此的神似,这般纹饰简直是令人叹为观止,或许鲁班在世也不过如此吧。

    这一刻,朱由检忽然感觉自己,似乎从未真正了解过他的这位皇兄。

    又想到之前王体乾说起过的心病,小的时候因为父皇的冷落,以及整个皇宫的寒冷,令他们痛苦不已。

    他朱由检还有皇兄,可是皇兄当时又有谁呢。

    没有,谁都没有,只有自己,只有自己来承受这份儿痛楚。

    朱由检忽然回头看向徐应元,促声问道:“客氏现在过得可还好?”

    “啊...”

    很显然,徐应元都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句问话给问懵了。

    待他反应了半息时间后,连忙回答道:“回禀陛下,如今客氏就住在陛下曾经的信王府中,之前魏公公留了些财物给她,以及客氏她自己从宫中带出去的财物,倒是过得还算不错”

    “如今不但已经扩大重修了信王府,还买了不少丫鬟家仆伺候,在加上魏公公对食的关系,现在也算是京城中有头有脸的人物了”

    “这样呀...”

    朱由检点点头道:“准备车驾吧,朕准备去看看客氏”

    “是,陛下”

    “等等”

    朱由检突然叫住了他,徐应元疑惑的问道:“不知陛下还有何吩咐?”

    朱由检左手持小木人儿,右手持木雕壶,轻声说道:“将这两个小物件儿放到朕文华殿的桌案上吧,在派人去通知皇嫂一声”

    “是,陛下,奴婢明白了”

    ......

    ......

    信王府距离皇宫并不远,也就几个街道的距离。

    朱由检一个小盹儿还没打完,便听见外面传来了徐应元的声音,他说已经到信王府门前了。

    此时客氏已经带着男男女女的丫鬟家仆在门前等候。

    待见到朱由检走下马车后,客氏连忙带头跪拜:“妾身拜见陛下”

    客氏的奉圣夫人被没有被取消,自称妾身也没什么问题。

    “免礼”

    “谢陛下”

    如今还算年轻的客氏麻溜的站起身来,为朱由检引着路,“陛下请”

    朱由检大概环视了一下这信王府的门面儿,如今的信王府牌匾已经换成了魏府,哦...差点儿忘了,魏忠贤之前提起过换牌匾的事情。

    如今整个大门看起来都有排场了许多,比当初的寒酸模样不知好了多少。

    朱由检在客氏的引路下,踏入魏府。

    客氏走在前轻声说道:“陛下,妾身为您准备了上好的茶水,还望陛下赏脸”

    “不用了”

    朱由检摇摇头道:“朕那这里只为问一件事情”

    “事情?”

    客氏看着严肃的陛下,就在厅堂门前,就所有下人都支开了。

    待下人都离开后,客氏才稍显疑惑的问道:“不知陛下所问何事?”

    “自然是关于皇兄的事”

    朱由检沉声问道:“朕且问你,皇兄曾经的身体可有出现过异样,为什么在落水之后,皇兄的身体突然就不行了,其中究竟是何缘故”

    客氏有些小聪明,实际上,陛下能来找她,也就只有关于先帝的事情了。

    待她回忆了片刻后,才缓缓回答道:“回禀陛下,妾身曾经在刚刚接触先帝的时候,就发现先帝入睡后好做梦,而且时常出现浑身颤抖的状态,看起来很是吓人”

    “妾身当时吓坏了,就准备去找御医,可就在这时候,突然冒出个王公公拦住了妾身,就说是此症无药可救,唯有妾身无微不至的照顾才能减轻症状”

    “所以....”

    至于剩下的事情,朱由检大概也都知道了。

    而客氏口中的王公公,自然也就是王体乾了,没想到当时的他就已经是暗羽卫的人了呀。

    了解到这些秘事的真相后,朱由检便离开了魏府。

    趁着天色尚早,准备去趟德陵,再去看看皇兄。

    顺便,在告别最后的天启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