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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四章 人体实验(四)

    见到安德纳的彼得很是兴奋,他的兴奋与吉杨和露丝克都不一样,有些像弱化版的佐伊。

    “有点困。”

    “哎呀,我们都吃完饭了,阿司脱你饿不饿啊。”

    彼得边走边摘下手套,露丝克就跟在他后边。他张开双臂与安德纳拥抱,又顺手搂住安德纳的肩膀,另一只手搂住露丝克的,三个人的身高直接成了阶梯状的,安德纳是最高的那个。

    “没关系,我吃过了。”安德纳说。

    “那更好了!对了,你看露丝克这个新发型,你觉得怎么样,跟她之前的那个比。”

    听彼得一说,安德纳这才留意到露丝克换了发型。

    原来的棕色长直发成了棕色短直发,配上她带着雀斑的脸颊,很像童话里的乡村田园女孩。

    “挺好的。”

    “我就说卡乐夫先生肯定不会像你这样说我的头发难看。先生,您说彼得的新发型怎么样?是不是很丑?”

    安德纳也才注意到彼得换了发型。

    “也挺好的。”

    彼得的新发型是左侧分头,他原来是大背头。其实安德纳觉得没有太大区别。

    三人坐在沙发上后,彼得给安德纳倒上水,对露丝克:“你还没发现吗,阿司脱看什么都是还好,还好!哈哈哈哈!”

    安德纳也笑了,抿了口水单刀直入问道:“讲讲‘烛火女神’,这个很重要。”

    “啊,你也知道了,她最近的名气已经传到城里了吗?”

    没等安德纳回答,彼得把杯子狠狠放按到桌子上。

    “说来话长。那个女人根本就不是传言里那样的。传闻里不是说,她是个善良的‘女神’吗。狗屁!我听说了这事以后,立刻就拉着吉杨在街上晃来晃去,晃得我都感冒了,还是没遇到她,但我不能放弃啊,我就顶着严重的感冒继续等,终于,我等到了她。”

    安德纳点着头,这样的情况并不会令他惊讶,反而认为这才是正常的。

    “哎呀,我那个兴奋,可算让我给逮到了。那时候吉杨怕她跑了就赶快追上去,对她说家里有感冒的病人,能不能给一瓶药,好家伙,你猜她说什么,她说没有药了,骗鬼呢,我明明看见她的袍子下面还有药,她的那个竹编筐里也还有。

    “我不死心啊,我第二天继续等,这次很幸运,没过多久就遇到她了,结果呢,结果她还是不给,还女神呢,呸!”

    彼得越说越激动,到最后甚至气得站起来,就差脚踩到沙发上了。

    “彼得,停停停,你小点声。”露丝克拉住张牙舞爪的彼得。

    “我不啊。”

    “我在楼下都能听到你在说什么。”

    吉杨已经解决了那个肠胃不舒服的病人,给他拿了几瓶药,才走向楼梯口就听到彼得气愤的声音,“你冷静一下。”

    “我冷静不下来!你能我不能!气死我了!阿司脱,那就是个骗子,肯定是哪个诊所针对我们诊所干的,肯定是!”

    听着彼得的说辞,安德纳喝完最后一点水,微不可见地点头。

    他相信彼得说的话,但他也相信玛丽说的。

    “吉杨,”他身子前倾,“你认为为什么‘烛火女神’不给你们药?”

    “谁知道呢,但也没彼得说得那么恶劣,她跟我说,她认为我们不是她的想要帮助的人。”

    不是想要帮助的人?安德纳面无表情思考着,这是什么意思?

    她对待玛丽的请求近乎是有求必应,而对吉杨和彼得却像是变了个人,他们有什么区别?

    识不识字?还是念没念过书?但是天那么黑,不沟通就能判断出谁读过书?不太可能。而且识字并不代表有钱,皇室可是在北郊区开了好几个全免费的识字学校,每天凌晨四点到六点还有晚间都有授课,北郊区的人认识单词也不算是怪事。

    “你们那天穿的什么?”安德纳又问。

    “就是这一身啊,怎么了?”彼得说。

    安德纳看着彼得的衣服。没有腰封,窄袖,标准的平民打扮,而且一看就是穿了很久的。

    “没什么。”

    他只觉得整件事情愈发往诡异的方向发展了。

    如果,“烛火女神”真的能看出吉杨与彼得不是底层人,那就能证明她的药只发给底层的平民。农奴是整个社会的底层,巴博教授是贵族里的底层。这真的不是我在由已知往回推测吗?

    法师协会真的不觉得这太明显了吗?烦死了,我记得我想过这些问题。

    但,西那托西把这事的负责人换成了来自皇室的柯默西·德若西……

    用皇室的人调查皇室的法师协会,能查出什么?但也不能排除柯默西·德若西已经倒戈到太阳神法师塔一方,就像西那托西·德若西那样,刚一继位就迫不及待地与皇室割席。

    局势真乱。

    算了,这是希格应该操心的,我只是她的外援。

    现在对我来说重要的,是把玛瑞的截肢手术做好。

    麻药……

    想到这,安德纳转头问露丝克,“对了,麻药还有吗?”

    诊所的药品总是露丝克在保管,问她是最直接最快的。

    “五天前没有了,幸好这几天只有一个病人想让我们给他截肢,我看他的胳膊再不截肢就要危及自身生命了,就把他介绍给了‘截肢仙人’,听说挺成功的,没死在手术台上。”

    “五天前就没有了。”

    “是啊。”

    再次得到露丝克的确定,安德纳是放下翘着的二郎腿,靠在沙发背上,像是受了寒的热带植物僵硬地坐着。他许久都没说话,眼底都是天花板上的裂痕。

    无论是诊所还是医院,可以说没有任何地方会给病人用麻醉剂,一是买不起,二是观众不同意。

    手术需要在手术大剧院里进行,来观看手术的人就是为了追求视觉和听觉上双重刺激。

    尤其住在在勒林若西的人。

    他们没参过军,没见过边境的战争,强盗也少。在他们身上,鲜血与嚎叫并非是战争的代名词,而是乏味生活中的调味品。

    若是上了麻醉,他们看不到因疼痛而剧烈挣扎的扭曲身子,因疼痛的喊叫。安静如同尸体的病人不会给观众带来任何快感,于是就去选择观看拳击、角斗等项目,手术剧院的收入会大大下降,这是医生和剧院主都不想看到的事情。

    一些本着人道主义的医生——革新派和学院派的都有——一直在宣传要在手术上使用麻醉,割痔疮、取尿结石、截肢、疝气手术等项目若是上了麻醉会让病人不那么痛苦,但推广了几十年,依旧没什么成效。

    更何况,即便医生们做好了观众减少的准备,做好了收入减少的准备,还有一个更大的问题,古柯碱太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