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五章 苦难的高歌
“噌。”
一剑将面前的人枭首，燕东弯腰，在尸体上摸索起来。很快，他就找到了自己想要找的东西——调令。
一路追踪而来，燕东终于找到了拿到调令的人。但出乎他意料的是，面前这个人根本不是什么都不知道的人，相反，在知道燕东前来的目的时，那个人宁愿死也不愿意交出调令。
“这是我们未来荣华富贵的通行证。”
死了也不交出调令这种事情是不存在的，所以燕东杀死了他。不过是几句话交流的时间，他就已经知道了这些人做这件事的目的：架空斯科索普，成为起义军之中的掌控者。
这种目的让燕东感到愤怒。他想起了一天，不，两天之前，为了围剿凯迪尔大公而死去的那些人，想到那些自刎的人……
燕东不知道他们到底渴望凯迪尔公国这片土地上的人们应该活成什么样子，但他知道，最少不应该活成面前这个人的样子。他也知道，才在对凯迪尔公国之中推翻了自己的敌人们的他，现在又有了新的敌人。
“呼……呼……”
沾满鲜血的手掌用力，将手中的调令捏碎，燕东提着剑离开了现场。
他要把斯科索普唤醒。他自认为是了解斯科璃尔的，他不知道斯科璃尔这么做的原因到底是什么，但他知道，如果要阻止接下来发生的悲剧，斯科索普无疑是最好的选择。哪怕出现了最糟糕的情况，能够有能力为独灵主管报仇的人，也只有斯科索普。
但同样的，他也要防备着另外一种情况：斯科索普是否也是斯科璃尔的同伴。
如果斯科索普真正的目的并不是回家，而是因为什么原因想要留在这里，做一个土霸主，那么实力比他更强的独灵毫无疑问就是最大的绊脚石。
而真的到了那一步的时候……
所以，接下来的第一件事，就是先召集自己的部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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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千三转集体蓄力的叠风箭的威力如何呢？
安裴曾经对于这个灵技有些不屑一顾。但当自己需要亲身面对这一招，同时自己的力量已经降低到四转的时候，他才第一次对这招有了一丁点的重视。
以及更多的，恐惧。
好在有独灵的提醒，他也提前积蓄了不少灵力。在叠风箭出现的第一瞬间，他的防御灵技也随之释放出来。
“叮叮叮叮……”
无形的风箭轰击在灵力汇聚出来的盾牌上，将安裴震得差点一个趔趄，更是将盾牌上散发的黑黄之色轰击得暗淡起来。
然而，这才是最开始的开胃菜。
安裴按捺住内心的愤怒，将所有的灵力全部灌注到手掌之中。
“嗡！”
又是一枚盾牌出现，覆盖到之前那枚盾牌面前。
五转灵技，黑堑。
这是安裴唯一擅长的防御灵技了。准确来说，这招只有在这个时候才是防御灵技，在以前的时候，他都是用这招召唤出盾牌之后，把盾牌当成钝器使用的。砸碎了再凝聚一个，再砸碎了再凝聚一个。以六转的灵力存量来说，这一招他能用到天荒地老。
但现在，安裴分出一丝心神感知了一下体内的灵力，苦笑一声。因为实力跌落到四转的原因，仅仅是因为凝聚出这么一招，自己体内的灵力已经消耗了超过百分之四十，只差一点就逼近百分之五十。这种情况很常见，灵力等级并不直接限制使用灵技的等级，真正限制这一点的实际上是灵力的质量以及数量。
而现在，最多再使用两次，他就只能躺在地上，任人宰割。
“艹……”
低声骂了一声，安裴知道，自己很可能真的要死在这里了。
“嗡！”
灵力汇聚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安裴惊愕地转身，看向安普娣。
“集中注意力！”安普娣死死盯着前方，脸上的泪痕还没干。
“嗯……”
“叮叮叮叮……”
“叮叮叮叮……”
第二波攻势瞬间达到。之前那一波真正的目的很明显只是用来消耗他们的灵力，而现在，才是真正用来了结他们的。
“咔！”
支撑了不到一秒的时间，两枚盾牌都开始泛起裂痕。
与此同时，伯格勒下令了：“两翼包抄，中军保持压制。”
用灵力耗死对方的确是不错的办法，但他现在也看出来，可能是因为灵力质量上的问题，尽管这两个小鬼现在只有不到五转的实力，但那种盾牌的效果比他们所使用的三转灵技强了太多。只是四转的他，对于这种层次的灵力了解不深，很有可能会当场翻车。
但问题不大，只要正面保持压制，对方就无法顾及两边以及身后。既然这样，两翼包抄，直接先杀死独灵岂不是更好？
两边各自分出大概一千人的数量，绕着悬崖边便靠了过去。
“姐姐！”
“知道！”
安普娣撤去盾牌，转身跳向后方，与安裴背对背地将独灵护在中间。
“……”独灵突然想到了什么，挣扎着抬起手，从里面翻出来两把武器。一根长棍，以及一杆长枪。长棍上镌刻“金箍”，长枪镌刻“银月”。正是之前独灵给斯科索普准备的武器之中的两柄。那一天之后，独灵又动手将它们炼制成了正式的灵煅器，甚至还在里边加入了一点齐征带到奥大陆的海域特产。哪怕炼制手法依然存在问题，但现在两柄武器都是三转灵煅器的水准。
或者，用另一种说法。加入了海域特产炼制出来的武器，才达到三转，多少有点暴殄天物的感觉。
“灵煅器……”看到独灵摸出来的两杆长兵器，伯格勒的内心顿时变得火热起来。他不知道这两把武器到底是什么层次，但曾经作为公国居民的他很清楚，在这种地方，其他地方的人拿出来的，尤其是自己不认识的才是好东西。
三转灵煅器，在公国这种地方，已经可以说是镇国珍宝一般的存在了。
“杀了他们，我要那两把武器！”毫不犹豫，伯格勒直接下令。他没有看到，他身侧的斯科璃尔，在听到这句话的时候，眼神之中闪过一抹隐晦的杀意。
不需要伯格勒的提醒，在看到那两柄散发着灵力波动的武器的时候，几乎所有人都兴奋起来，刚刚来到两翼的人直接放弃了包围的计划，朝着两个孩子冲了过来。
安裴反手抓住金箍，将银月留给了安普娣。盾牌撤去长棍一横，在面前飞速旋转起来。
“叮叮叮……”
虽然还是三转灵煅器，虽然其中只是加入了一些海域矿物的碎屑，独灵炼制出来的武器最大的优点就是坚固。在长棍的旋转之下，来到安裴面前的叠风箭被纷纷扫飞。
然而，还是出现了些许遗漏。
“噗噗噗……”
连续三声轻响，安裴的肩膀、手臂与胸前纷纷爆出血花。
少年的眼眸不再愤怒，反而变得冷漠而嗜血。
同时，身后的少女同样抓住了长枪，枪尖斜指地面。
很快，她的面前就出现了一张满是贪婪的脸，以及高高举起的长刀。
侧身避开长刀，手中长枪后撤，然后猛然送出。那张脸上的贪婪散去，变成惊愕。长枪洞穿了他的喉咙，带起一阵血花之后抽出。
“叠风箭，蓄力。”远处，斯科璃尔冷漠的声音再次响起。
“这容易误伤……”伯格勒刚想反驳一声，然后突然想到了自己此行的目的。
此行的目的是什么？很简单，他们需要创造一个独灵背叛起义军的证据，然后拎着独灵的头颅回去领取功劳。而功劳这种东西，需要很多人分吗？
或许需要，但人越多，每个人分到的功劳就越少。而且，如果一点伤亡都没有的话，就很不像话了。这种时候，伤亡越多，越代表他们战斗的艰辛。
“叠风箭，蓄力！”伯格勒笑了笑，下达了命令。
想到这一点的并不是只有他，他还在下达蓄力的命令的时候，第一支蓄力完成的叠风箭已经激射而出。而同样的，后方也有人表情复杂，并没有开始叠风箭的蓄力。
“！”安裴根本没想到两边已经开始短兵相接的情况下居然还有人会使用这一招，腹部一阵剧痛，紧跟着鲜血飙射出来。
很快，密密麻麻的叠风箭就到来了。
安裴顺手抓住旁边一个人的腰带，将他拉到自己的身前。
“噗噗噗！”
一连串让人牙酸的血肉被刺穿的声音响起，安裴面前的人直接被射成了筛子。鲜血溅射，安裴瞬间变成一个血人。
“好狠啊……”
少年全无平日里的天真与烂漫，只是咧嘴一笑。他不知道这些人到底要干什么，但他知道，自己的机会来了。
短兵相接的同时受到后方的袭击，让受到袭击的人们都是一愣，然后愤然看向了伯格勒的方向。虽然不知道这些叠风箭是怎么回事，但如果没有伯格勒的命令，这些人是不会攻击的。
“砰！”
安裴可不管这些人之间到底有什么恩怨情仇，金箍横扫，将靠近自己两边的人全部扫翻在地，而后高举长棍。
“轰！”
猛烈的轰击下，一连五人在这一击下连续毙命！
“安裴，我们退。”
后方，安普娣招呼一声，在所有人还处于诧异的时候，两个小鬼已经抓起躺在地上的独灵，直奔悬崖的崖边。
“伯格勒！你什么意思？”
就在这个时候，两翼包抄的人之中站出来一个人，对着伯格勒质问道。
“误伤。”伯格勒不轻不淡地回答道：“你们再发呆，他们就跑了。”
“你最好是真的误伤。”站出来的那个人神色阴晴不定，虽然听到安普娣他们撤退的声音也没有回头。这个时候将后背暴露给伯格勒可不是什么好主意。
“知道了，我们跟着一块上行了吧？”伯格勒看着两个小鬼越跑越远，有些不耐烦地开口道。
“……”
那人没有说话，只是冷漠地看着伯格勒。
“所有人，压上去！”伯格勒知道现在再多解释也没用，只是下令道。
有些人松了口气，有些人有些愤愤不平，只是在伯格勒的命令下，所有人都前压。
“斯科璃尔！”就在这个时候，悬崖边上传传来了少年的声音。
斯科璃尔微微一笑，朝着崖边走去：“怎么，不叫璃尔姐姐了？”
“你到底在干什么！”安裴一身是血，看着颇为狼狈。但刚刚被这小子偷袭过的人心里都很清楚，这小子现在可还没到强弩之末的时候。
“哎呀，我还以为你会比你的姐姐聪明一点呢？这都没看出来吗？”斯科璃尔笑颜如花，一如安裴记忆之中。而曾经让人感到温暖的微笑，在如今的少年眼中，却变得无比厌恶。
“……”
“好吧，给你们一个明白的死法。”看着少年少女的眼神，斯科璃尔无奈地开口：“起义军是我跟我哥的心血，同样的，它也是应该属于我们的。从一开始，我就把它当成了我们兄妹的私人财产。”
“它由我们兄妹而诞生，也只有我们兄妹能够决定它的未来。”
“但是，这中间出现了一个意外。”
所有人都看向了两个孩子身后躺着的，满脸鲜血的高大身影。
“独灵太强了，而且，他不应该掺和到起义军的事情之中。一个强大、聪明而又亲民的人，对于我跟我哥的统治而言是一场灾难。因为起义军心里的精神偶像会出现第二个，当他需要起义军与我们为敌的时候，最少会有一半的人跟他走。”
“凭什么？”
“我跟我哥用了整整两个月忍辱负重才创建出来的起义军，他为什么要分一杯羹？”
说到这里，斯科璃尔的表情变得有些狰狞起来：“而且，他甚至没有为此出一份力！”
“哦不，他找了一个好主意，帮我们看了一场好戏。但那不重要。”
“再接下来，你们出现了。”
“两个十来岁就达到六转的天才，你们明白这是什么吗？这是上天的恩赐！但是，这份恩赐却落到了他的手里！”
“我原来的计划里，你们不会死。独灵主管会被一个神秘人杀死，而为了找到杀死他的凶手，你们一定会需要我们的帮助，最少需要我所建立起来的情报网的帮助。而那个时候，就是我把你们收入囊中的时候。”
“可是啊，安裴，告诉姐姐好吗？”
“你们为什么要选择跟他走？”
“如果你们肯乖乖地呆在酒馆里，好好地睡一觉。你们今天什么事情都不会有。”
仿佛死寂一般的沉默在悬崖上蔓延开来。没有人想到，斯科璃尔居然会是这样的一个人，在她的心里，起义军就是属于她自己的财产。
“那么，如果我们投降呢？”
就在这个时候，少女开口了。安普娣看着斯科璃尔，眼睛里不知道是悲哀还是怜悯更多一些。
“如果我们投降，如果我们发誓效忠于你，你能放过老师一马吗？”
少女的话让所有人都惊愕了一瞬间，唯独除了斯科璃尔。姐弟俩之中，安裴她不清楚，但是安普娣就是这么一个天真的丫头，可能也正是因为如此，才没办法成就“奇迹”吧？
“你认为我有那么蠢吗？放任一个对我怀恨在心的七转离开，然后将两个对我怀恨在心的六转收入麾下？”
“明白了……”仿佛确定了什么一般，安普娣的眼神变得坚定起来：“那么，请做好准备吧……”
“……起码你们应该知晓，想要老师的性命之前，应该付出怎么样的代价。”
伯格勒的心头感到瞬间的不妙，随后便直接下令：“杀！”
这一次，首先出动的，之前维持箭雨的三千人。
两翼的人愣了一瞬间，突然反应过来，这个时候才是真正抢功劳的时候，而且，还有两柄灵煅器。
贪婪摧毁了谨慎，仅仅在不到半秒之后，所有人都拔出长刀对着两个孩子冲了过去。
长棍横扫，将一片长刀拦腰扫断，安裴原地一个转身，金箍在他的身边画了一个圆，然后狠狠打在身边众人的腿上。
“嗷！”
一时间，地上多了一片倒地的人。然而，并没有人在意他们的惨叫声，冷漠的鞋子踩在他们的身上，曾经的战友越过他们，再度冲向安裴与安普娣。
“噌噌噌……”
璀璨的枪花在半空之中浮现，安普娣一手稳固长枪的枪杆，一手抓住枪尾向前刺出而又收回。枪尖在送出的时候是一片雪白，收回的时候又是一片血红。在半空中轻震将血液震散开之后，又再次刺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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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秦城外。
斯科侯站在城门口，抬头看向城墙。
“侯爵，根据廷凯城那边获取到的情报，这里就是少爷小姐被送到的小城。”
“嗯。”
斯科侯没有动作，只是呆呆地看着上方的城墙。
鬼目见斯科侯并没有进去的意思，心头不解：“侯爵，我们不进去吗？”
“先等等……”斯科侯看着眼前的城墙，感受着身边的气息：“……索普，在这里战斗过。”
“嗯？”这次出声的是途安，他看着斯科侯：“你确定？”
“别人的气息我或许会感觉错，但他的肯定不会。”斯科侯肯定道：“这里，有那种让我曾经感觉到恐惧的气息。”
“……”途安不知道应该说什么，他没有感觉到什么特别的气息，更不用什么“恐惧”的感觉。只不过，在接连见识过良刀跟黑衣人之后，途安也不敢肯定，自己的感觉到底靠不靠谱。明明已经晋升十转几十年了，只有现在他才明白，世界的庞大，或许远远超过他的想象。
“侯爵，我不得不提醒您，现在的情况跟我们之前了解的不同。”鬼目提醒道：“根据我们在埋骨王国收到的情报，少爷现在还在跟凯迪尔公国开战，战场多变，这一点您是知道的。但现在……”
太安静了。
整座风秦城已经度过了狂欢节最后的热闹，疲惫的人们已经回家沉睡。因此，这里反而显得无比寂静。
“放心，那小子没那么容易死。”斯科侯淡笑道：“而且，你都说了，那已经是我们在埋骨王国里收到的情报了。”
“可是……”
鬼目知道斯科侯的意思，距离他们在埋骨王国收到情报的时候，已经过去七天的时间了。这七天的时间，在斯科侯的判断之中，甚至能够推平了凯迪尔公国。
但，哪怕知道斯科侯的意思，鬼目还是有些不敢确认这个猜想。
在他们心中，斯科侯只有一个。
“怎么，他不配吗？还是说，一个公国，就有那么大的力量？”
“我不是这个意思……”鬼目低头。这种时候的父亲往往是最不讲道理的。
“斯科，或许我们真的没有多的时间感慨那些东西了。”途安突然开口，看向远方的天边：“这个公国，恐怕出现了一点别的东西。”
“嗯？”斯科侯看着途安，有些不解。
途安却没有回应，只是看着远方的天边。十转的灵识加持的目力之下，跨越千里的距离。在那里，弥漫着一股让途安都有些心惊的气息。
那种感觉是什么？强大吗？并不，从灵力的波动来看，也就六转左右的样子。但他仍然感受到一种莫名的，不安？
“那就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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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城。
燕东召集了四千余人，回到了酒馆之中。
出乎他预料的是，这里的人都已经醒了。偌大的都城，一家亮起灯火的酒馆显得莫名有些扎眼。
而在门口，他看到了符加乐。
“符加乐？”
“首领让我问你，你干什么去了。”符加乐依然是那副憨憨的样子，但此时的燕东却在他的身上感受到另外一种气息。这种气息他并不陌生，在战场上并肩作战的时候，他也经常感受着这样的气息。
那是一种嗜血的残忍。
只不过，曾经这种气息的目标都是凯迪尔公国的士兵，而现在，自己才是这股气息的目标。
“我还不确定，首领是否有资格让我回答这个问题。”
“那是首领！”符加乐有些愤怒，面目有些狰狞起来。
一觉醒来，燕东和伯格勒都已经消失不见。而伴随着安克格老爷子的猜想，已经消失的两人，现在都有很大的可能，是敌人。
而现在，燕东回来了，他没有遵从首领的命令解释自己去做这些事情的原因，反而开始质疑起首领的资格。这种变化让他十分愤怒。
“因为我还不清楚，接下来的首领，依然是我的首领，又或者，已经或者即将，变成我的敌人。”
“你！”符加乐看着燕东的脸，愤怒之中带着某种不可置信。这种完全听不懂的说话风格，他听斯科璃尔说过，听独灵主管说过，听安克格老爷子说过，但还是第一次听燕东说。
“让开！”燕东的声音里带着某种让人发寒的冷冽：“我现在，要去确认他的资格了。”
符加乐没有说话，而是摆出战斗的姿态。
“让他进来。”酒馆之中，传出斯科索普的声音。让人有些意外的是，他的声音居然有些虚弱。
“首领！”
“我说过了，让他进来。”
哪怕那股声音依然那么虚弱，但燕东和符加乐都重新感受到了，曾经战场上那种一言而决的气势。
或许，这就是我们以他为尊的原因？
“锵锒！”
燕东拔出长剑，斜指地面。心头却是一声叹息，如果事情真的朝着自己最害怕的那个方向发展，哪怕心里再尊敬这个“曾经”的首领，也非得做过一场不可了。
“把剑……”符加乐看到了燕东的动作，虎眉一竖，就要上手抢夺。
“让他进来，持剑！”
斯科索普的声音再次传来，将符加乐即将冲上去的身形一滞。
燕东无视了呆愣在一旁的符加乐，从他的身边走过，伸手推开了酒馆的大门。
酒馆之中，除了原来的那个老板娘不在场之外，其他人都在。斯科索普半躺在躺椅上，面色有些潮红，看起来像是在虚弱时情绪激动而导致；百多不知所措地站在角落里，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拉尔芬妮丝正被三兄弟压制着，面带愤怒，安克格则是坐在酒桌前，伸手按压着太阳穴，眉头紧皱。
“你还是第一次持剑见我。”斯科索普看了一眼燕东手中的长剑，虚弱地开口。
“的确。”
“听说你要确认我的资格。”
“没错。”
“为什么？”
“因为我不确定，现在的你，是哪一边的。”
听到这个回答，斯科索普两只手奋力撑着椅子的两边，勉强坐了起来：“是什么让你产生了这样的疑问？”
“因为今天很多人都变了。”燕东死死地盯着斯科索普，他很清楚，如果斯科索普现在的虚弱只不过是伪装出来的，那么自己根本不是对方的对手。自己只是一个四转中，而对方，早在风秦城下的时候，他就亲眼见证了对方成就五转，甚至将另一名老牌的五转险些击杀。
“伯格勒变了。不，或者说，从一开始的时候，他就不是我们这一路的人；璃尔小姐变了，她原本是对伯格勒最不屑一顾的人，现在为了杀独灵管家，她甚至不惜跟自己最瞧不起的人合作；那个送调令的兄弟变了，我还记得他最大的愿望是有一片自己的田，每天逗弄自己的孩子，现在却为了一个一点屁用的骑士头衔而背叛了他们；那已经不在城里的五千个弟兄也变了，他们甚至学会了将刀朝向独灵先生……”
“有没变的吗？”
“有……”燕东的眼睛有些红：“独灵管家还是那样，从来只喜欢热闹，这里的热闹没有了，他就要走了；安普娣小小姐和安裴小少爷也没有变，他们还是那么听话……”
“你也变了……”斯科索普依然看着燕东手里的剑：“曾经的你，不会提着剑跟我说这些东西。”
“而现在，很有可能，那些没变的人，都快死了。”燕东无视了斯科所的言语，自顾自地说道：“那么，斯科索普，你变了吗？”
“我如果说没有呢？”
“我召集了人。”燕东开口说道：“如果你没有，带上这些人，去救下独灵先生。”
斯科索普没有再问“如果是有呢”这种屁话。既然燕东已经说清楚这件事了，那么这种屁话能够得到的回答就只有一个：战争。
“我也不知道，怎么突然就变成现在这样了……”斯科索普的声音有些黯然：“本来，我都想好了，反正战争已经结束了，我跟璃尔就在这里等着，等老爹带人把我们带回去，回家看看老妈，看看外公。然后请皇帝姨父帮你们建国，以后你们就能过自己的生活，做自己想做的人……”
“但璃尔似乎不这么想。”
“身为哥哥的我，从头到尾，好像都没有搞清楚，她到底要做什么。我只知道，她似乎还有一场自己的战争。最可笑的是，我甚至不知道她的敌人是谁？明明今天晚上平安度过之后，每个人都能拥有新的未来……”
燕东沉默了。
他能够听出来这些话之中的悲伤，也能听懂，斯科索普想要表达的意思。
“我不会亲自带人过去，因为那是我的妹妹。所以，燕东……”斯科索普从躺椅上站了起来，然后深深鞠了个躬：“我请求你，带着这些人，去找到他们，去救下独灵，救下安普娣他们。”
燕东沉默了一会，将长剑收入鞘中。转身朝着门口走去。
“如果我没来得及呢？”
没有回头，但燕东似乎能够感觉到，身后的斯科索普笑了起来。
“反正我也不知道她的敌人是谁……”
“如果你没来得及的话……”
“那就由我……”
“来做她的敌人吧……”
“妹妹不乖了，总要管教一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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悬崖边上，安裴与安普娣已经是遍体鳞伤。
但相比于他们，伯格勒的脸色明显要更糟糕一点。
现在，哪怕站在尸体堆上的两个小鬼依然是摇摇欲坠的模样，却再也没有人敢上去了。
这是猎物？见鬼的猎物，这他妈的是魔鬼！
一千人……
为了杀死这两个小鬼，他已经折进去一千人，甚至这个数字只多不少。这个人数还不计算他之前带着抢功心思杀死的那些人。
剩下的人之中，除了自己和身边的数十人之外，已经是人人带伤。
这两个小鬼到底是什么鬼东西？
从二十分钟前开始，杀戮就没有一丝停歇。他明明能够感受到，这两个小鬼明明已经力竭，甚至连灵力波动都已经彻底消失。
可即便是这样，在面对整整五千人的围攻之下，他们非但还没死，反而在灵力枯竭之后，战斗力不减反增。
伯格勒看着斯科璃尔，几乎是咬着牙，从牙缝之中蹦出几个字：
“他们到底是什么怪物？”
“我怎么知道……”
斯科璃尔的脸上同样带着惊惧：“我明明感觉，好几次，他们都快要死了。”
“你们没感受错……”
就在伯格勒打算继续质问斯科璃尔的时候，安普娣开口说话了。
“但是，你们似乎太小看帝国人了。我们可以是灵力天赋的天才，但这并不意味着没有灵力之后，我们就会成为弱者。”
“相反，在有些时候，我们反而能够变得更强。”
“没有灵力，反而会变得更强？”伯格勒听着安普娣的说法，心头反而不解起来。这种说法，就好像在地球上，一个国家说自己的国家没有军队和武器，在军事上的地位反而能更进一步一样。
斯科璃尔的脸色有些难看，然后突然想到了什么，莞尔一笑：“我懂了。不过，独灵这家伙还真是好运啊。”
“什么意思？”伯格勒有些呆愣愣地回头。
“很简单，一个人的体内是绝对不会出现‘没有灵力’这种情况的。世界之中的一切都是由灵力构造而出，灵力是一切的根源……”斯科璃尔的笑容越发得意起来：“所以，体内存储的灵力枯竭了也没关系……”
不远处，手持长棍喘息的安裴也适时开口，爽朗的笑声中夹杂的言语，让人心头震颤：
“只要把自己的血肉，筋骨，灵魂……全都融化掉，变成灵力就好了。”
“真棒……”斯科璃尔微笑道：“但是，你们是不是忘了一件事？”
“嗯？”
“既然从一开始，我的目的就是让独灵去死的话，为什么我非要有人杀死他才行呢？”
“！”安裴和安普娣对视一眼，他们都在彼此的目光之中，发现了不妙的地方。
“一个彻底废掉了灵力的独灵，真的需要我准备整整五千人来围剿吗？”斯科璃尔微笑道：“你们难道从来都没怀疑过这一点？”
“……”
“这五千人是为你们准备的，那么，杀死独灵的手段又是什么呢？”
“既然我能在那杯生啤里加入灵力抑制灵技，那么再加一点别的应该也没有难度吧？”
“我在里边下了针对十转的毒药，这句话自然是开玩笑的。”斯科璃尔的表情变得得意起来：“但，只有‘针对十转’这一条是假的哦！”
安普娣和安裴同时面露惊容，齐齐扭头看向身后的独灵。
就在他们扭头的瞬间，他们看到了独灵茫然的表情，看起来完全没什么事情的样子。
“噗！”
还没等他们松一口气，独灵突然猛地吐出一口血，粘稠的血液从口中喷出。
在那股血液之中，他们还闻到一股腥臭的气味。
“……”
“叠风箭，了结他。”斯科璃尔冰冷的声音响起。
伴随着斯科璃尔的命令，两枚未经蓄力的叠风箭从她的身后飙射而出。
安普娣和安裴来不及防御，只能齐齐朝着独灵扑过去。
“噗噗……”
连接两声风箭入体的声音，安普娣和安裴也一并没有了声息。独灵倚靠在一具尸体上，呆愣愣地看着趴在他身上的两具小小的身体。
他能够感觉到，这两个孩子的气息，越来越虚弱了……
“你需要给我一个解释！”伯格勒回头看向斯科璃尔，他现在已经有些不敢相信斯科璃尔了。他们搞生搞死了半天，结果三个人头都让斯科璃尔拿走了？
“你听说过苦难吗？”斯科璃尔没有正面回答，而是看着安裴和安普娣，问出了一句没头没脑的话。
“什么？”
“苦难，其实就是痛苦和灾难。”
“对于他们俩而言，这个词汇差不多跟他们就绝缘了。他们的身后有足以毁天灭地的强大人物，他们的身边有对他们永远怀抱善意的伙伴……”
“从一开始，他们就没有被欺骗过，因此他们不会感到痛苦。”
“从一开始，他们亲爱的人的生命便不曾被别人肆意剥夺，所以他们不曾见证过灾难。”
“而刚才，他们其实已经感受过痛苦了。被信任之人背叛，痛苦就有了。”
“？”伯格勒惊疑地看着面前的少女，折腾了那么久，浪费了他那么多部下的生命，只是为了给这两个小鬼带来“苦难”？
“而灾难，这就比较难办了。世间究竟要如何的伟力，才能突破他们身后与身边那些人的抵御，来到他们眼前呢？可见鬼的是，这两个小鬼对苦难的执著让人头疼……”
“所以，我‘杀’死了独灵。”斯科璃尔面带笑容：“自己倾尽一切想要保护某个人，但最终自己的保护，根本没有任何作用，对他们而言，本身也能算作灾难的一种吧？”
莫名的，伯格勒突然感觉到一丝不妙，他往前走了一步，想要逼问眼前的少女，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但很快，他发现，他的眼前，所有的一切，都陷入了黑红色的侵染之中。
“这是……”
“如你所闻，如你所见……”不知道什么时候，躺在地上的独灵已经站了起来，而之前趴在他身上的安裴和安普娣已经消失不见。
“这是痛苦与灾难的结合。”
伯格勒下意识地想召集身边的部下，却发现他们都在黑红的世界之中陷入呆滞。
“这是死与生的赞歌。”
安普娣与安裴的身体在半空之中悬浮着，这个时候，伯格勒才看清楚，黑红的颜色居然是从这两个小鬼的身体中散发出来的。
“沉沦于死生之间……”
剧烈的痛楚与虚弱突然袭来，手臂一软，伯格勒发现自己居然已经无法握住手中的长剑。
“不见重生，不得解脱。”
半空中的安裴与安普娣齐齐睁开眼睛，黑色的瞳孔之中不带一丝情感。
“此乃……”
黑红的浪潮轰然炸裂，伯格勒亲眼看到，那些在黑红世界之中陷入呆滞的部下在黑红色灵力的轰击下，仿佛泡沫一般，瞬间消散破碎。
“苦难的高歌！”
一剑将面前的人枭首，燕东弯腰，在尸体上摸索起来。很快，他就找到了自己想要找的东西——调令。
一路追踪而来，燕东终于找到了拿到调令的人。但出乎他意料的是，面前这个人根本不是什么都不知道的人，相反，在知道燕东前来的目的时，那个人宁愿死也不愿意交出调令。
“这是我们未来荣华富贵的通行证。”
死了也不交出调令这种事情是不存在的，所以燕东杀死了他。不过是几句话交流的时间，他就已经知道了这些人做这件事的目的：架空斯科索普，成为起义军之中的掌控者。
这种目的让燕东感到愤怒。他想起了一天，不，两天之前，为了围剿凯迪尔大公而死去的那些人，想到那些自刎的人……
燕东不知道他们到底渴望凯迪尔公国这片土地上的人们应该活成什么样子，但他知道，最少不应该活成面前这个人的样子。他也知道，才在对凯迪尔公国之中推翻了自己的敌人们的他，现在又有了新的敌人。
“呼……呼……”
沾满鲜血的手掌用力，将手中的调令捏碎，燕东提着剑离开了现场。
他要把斯科索普唤醒。他自认为是了解斯科璃尔的，他不知道斯科璃尔这么做的原因到底是什么，但他知道，如果要阻止接下来发生的悲剧，斯科索普无疑是最好的选择。哪怕出现了最糟糕的情况，能够有能力为独灵主管报仇的人，也只有斯科索普。
但同样的，他也要防备着另外一种情况：斯科索普是否也是斯科璃尔的同伴。
如果斯科索普真正的目的并不是回家，而是因为什么原因想要留在这里，做一个土霸主，那么实力比他更强的独灵毫无疑问就是最大的绊脚石。
而真的到了那一步的时候……
所以，接下来的第一件事，就是先召集自己的部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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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千三转集体蓄力的叠风箭的威力如何呢？
安裴曾经对于这个灵技有些不屑一顾。但当自己需要亲身面对这一招，同时自己的力量已经降低到四转的时候，他才第一次对这招有了一丁点的重视。
以及更多的，恐惧。
好在有独灵的提醒，他也提前积蓄了不少灵力。在叠风箭出现的第一瞬间，他的防御灵技也随之释放出来。
“叮叮叮叮……”
无形的风箭轰击在灵力汇聚出来的盾牌上，将安裴震得差点一个趔趄，更是将盾牌上散发的黑黄之色轰击得暗淡起来。
然而，这才是最开始的开胃菜。
安裴按捺住内心的愤怒，将所有的灵力全部灌注到手掌之中。
“嗡！”
又是一枚盾牌出现，覆盖到之前那枚盾牌面前。
五转灵技，黑堑。
这是安裴唯一擅长的防御灵技了。准确来说，这招只有在这个时候才是防御灵技，在以前的时候，他都是用这招召唤出盾牌之后，把盾牌当成钝器使用的。砸碎了再凝聚一个，再砸碎了再凝聚一个。以六转的灵力存量来说，这一招他能用到天荒地老。
但现在，安裴分出一丝心神感知了一下体内的灵力，苦笑一声。因为实力跌落到四转的原因，仅仅是因为凝聚出这么一招，自己体内的灵力已经消耗了超过百分之四十，只差一点就逼近百分之五十。这种情况很常见，灵力等级并不直接限制使用灵技的等级，真正限制这一点的实际上是灵力的质量以及数量。
而现在，最多再使用两次，他就只能躺在地上，任人宰割。
“艹……”
低声骂了一声，安裴知道，自己很可能真的要死在这里了。
“嗡！”
灵力汇聚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安裴惊愕地转身，看向安普娣。
“集中注意力！”安普娣死死盯着前方，脸上的泪痕还没干。
“嗯……”
“叮叮叮叮……”
“叮叮叮叮……”
第二波攻势瞬间达到。之前那一波真正的目的很明显只是用来消耗他们的灵力，而现在，才是真正用来了结他们的。
“咔！”
支撑了不到一秒的时间，两枚盾牌都开始泛起裂痕。
与此同时，伯格勒下令了：“两翼包抄，中军保持压制。”
用灵力耗死对方的确是不错的办法，但他现在也看出来，可能是因为灵力质量上的问题，尽管这两个小鬼现在只有不到五转的实力，但那种盾牌的效果比他们所使用的三转灵技强了太多。只是四转的他，对于这种层次的灵力了解不深，很有可能会当场翻车。
但问题不大，只要正面保持压制，对方就无法顾及两边以及身后。既然这样，两翼包抄，直接先杀死独灵岂不是更好？
两边各自分出大概一千人的数量，绕着悬崖边便靠了过去。
“姐姐！”
“知道！”
安普娣撤去盾牌，转身跳向后方，与安裴背对背地将独灵护在中间。
“……”独灵突然想到了什么，挣扎着抬起手，从里面翻出来两把武器。一根长棍，以及一杆长枪。长棍上镌刻“金箍”，长枪镌刻“银月”。正是之前独灵给斯科索普准备的武器之中的两柄。那一天之后，独灵又动手将它们炼制成了正式的灵煅器，甚至还在里边加入了一点齐征带到奥大陆的海域特产。哪怕炼制手法依然存在问题，但现在两柄武器都是三转灵煅器的水准。
或者，用另一种说法。加入了海域特产炼制出来的武器，才达到三转，多少有点暴殄天物的感觉。
“灵煅器……”看到独灵摸出来的两杆长兵器，伯格勒的内心顿时变得火热起来。他不知道这两把武器到底是什么层次，但曾经作为公国居民的他很清楚，在这种地方，其他地方的人拿出来的，尤其是自己不认识的才是好东西。
三转灵煅器，在公国这种地方，已经可以说是镇国珍宝一般的存在了。
“杀了他们，我要那两把武器！”毫不犹豫，伯格勒直接下令。他没有看到，他身侧的斯科璃尔，在听到这句话的时候，眼神之中闪过一抹隐晦的杀意。
不需要伯格勒的提醒，在看到那两柄散发着灵力波动的武器的时候，几乎所有人都兴奋起来，刚刚来到两翼的人直接放弃了包围的计划，朝着两个孩子冲了过来。
安裴反手抓住金箍，将银月留给了安普娣。盾牌撤去长棍一横，在面前飞速旋转起来。
“叮叮叮……”
虽然还是三转灵煅器，虽然其中只是加入了一些海域矿物的碎屑，独灵炼制出来的武器最大的优点就是坚固。在长棍的旋转之下，来到安裴面前的叠风箭被纷纷扫飞。
然而，还是出现了些许遗漏。
“噗噗噗……”
连续三声轻响，安裴的肩膀、手臂与胸前纷纷爆出血花。
少年的眼眸不再愤怒，反而变得冷漠而嗜血。
同时，身后的少女同样抓住了长枪，枪尖斜指地面。
很快，她的面前就出现了一张满是贪婪的脸，以及高高举起的长刀。
侧身避开长刀，手中长枪后撤，然后猛然送出。那张脸上的贪婪散去，变成惊愕。长枪洞穿了他的喉咙，带起一阵血花之后抽出。
“叠风箭，蓄力。”远处，斯科璃尔冷漠的声音再次响起。
“这容易误伤……”伯格勒刚想反驳一声，然后突然想到了自己此行的目的。
此行的目的是什么？很简单，他们需要创造一个独灵背叛起义军的证据，然后拎着独灵的头颅回去领取功劳。而功劳这种东西，需要很多人分吗？
或许需要，但人越多，每个人分到的功劳就越少。而且，如果一点伤亡都没有的话，就很不像话了。这种时候，伤亡越多，越代表他们战斗的艰辛。
“叠风箭，蓄力！”伯格勒笑了笑，下达了命令。
想到这一点的并不是只有他，他还在下达蓄力的命令的时候，第一支蓄力完成的叠风箭已经激射而出。而同样的，后方也有人表情复杂，并没有开始叠风箭的蓄力。
“！”安裴根本没想到两边已经开始短兵相接的情况下居然还有人会使用这一招，腹部一阵剧痛，紧跟着鲜血飙射出来。
很快，密密麻麻的叠风箭就到来了。
安裴顺手抓住旁边一个人的腰带，将他拉到自己的身前。
“噗噗噗！”
一连串让人牙酸的血肉被刺穿的声音响起，安裴面前的人直接被射成了筛子。鲜血溅射，安裴瞬间变成一个血人。
“好狠啊……”
少年全无平日里的天真与烂漫，只是咧嘴一笑。他不知道这些人到底要干什么，但他知道，自己的机会来了。
短兵相接的同时受到后方的袭击，让受到袭击的人们都是一愣，然后愤然看向了伯格勒的方向。虽然不知道这些叠风箭是怎么回事，但如果没有伯格勒的命令，这些人是不会攻击的。
“砰！”
安裴可不管这些人之间到底有什么恩怨情仇，金箍横扫，将靠近自己两边的人全部扫翻在地，而后高举长棍。
“轰！”
猛烈的轰击下，一连五人在这一击下连续毙命！
“安裴，我们退。”
后方，安普娣招呼一声，在所有人还处于诧异的时候，两个小鬼已经抓起躺在地上的独灵，直奔悬崖的崖边。
“伯格勒！你什么意思？”
就在这个时候，两翼包抄的人之中站出来一个人，对着伯格勒质问道。
“误伤。”伯格勒不轻不淡地回答道：“你们再发呆，他们就跑了。”
“你最好是真的误伤。”站出来的那个人神色阴晴不定，虽然听到安普娣他们撤退的声音也没有回头。这个时候将后背暴露给伯格勒可不是什么好主意。
“知道了，我们跟着一块上行了吧？”伯格勒看着两个小鬼越跑越远，有些不耐烦地开口道。
“……”
那人没有说话，只是冷漠地看着伯格勒。
“所有人，压上去！”伯格勒知道现在再多解释也没用，只是下令道。
有些人松了口气，有些人有些愤愤不平，只是在伯格勒的命令下，所有人都前压。
“斯科璃尔！”就在这个时候，悬崖边上传传来了少年的声音。
斯科璃尔微微一笑，朝着崖边走去：“怎么，不叫璃尔姐姐了？”
“你到底在干什么！”安裴一身是血，看着颇为狼狈。但刚刚被这小子偷袭过的人心里都很清楚，这小子现在可还没到强弩之末的时候。
“哎呀，我还以为你会比你的姐姐聪明一点呢？这都没看出来吗？”斯科璃尔笑颜如花，一如安裴记忆之中。而曾经让人感到温暖的微笑，在如今的少年眼中，却变得无比厌恶。
“……”
“好吧，给你们一个明白的死法。”看着少年少女的眼神，斯科璃尔无奈地开口：“起义军是我跟我哥的心血，同样的，它也是应该属于我们的。从一开始，我就把它当成了我们兄妹的私人财产。”
“它由我们兄妹而诞生，也只有我们兄妹能够决定它的未来。”
“但是，这中间出现了一个意外。”
所有人都看向了两个孩子身后躺着的，满脸鲜血的高大身影。
“独灵太强了，而且，他不应该掺和到起义军的事情之中。一个强大、聪明而又亲民的人，对于我跟我哥的统治而言是一场灾难。因为起义军心里的精神偶像会出现第二个，当他需要起义军与我们为敌的时候，最少会有一半的人跟他走。”
“凭什么？”
“我跟我哥用了整整两个月忍辱负重才创建出来的起义军，他为什么要分一杯羹？”
说到这里，斯科璃尔的表情变得有些狰狞起来：“而且，他甚至没有为此出一份力！”
“哦不，他找了一个好主意，帮我们看了一场好戏。但那不重要。”
“再接下来，你们出现了。”
“两个十来岁就达到六转的天才，你们明白这是什么吗？这是上天的恩赐！但是，这份恩赐却落到了他的手里！”
“我原来的计划里，你们不会死。独灵主管会被一个神秘人杀死，而为了找到杀死他的凶手，你们一定会需要我们的帮助，最少需要我所建立起来的情报网的帮助。而那个时候，就是我把你们收入囊中的时候。”
“可是啊，安裴，告诉姐姐好吗？”
“你们为什么要选择跟他走？”
“如果你们肯乖乖地呆在酒馆里，好好地睡一觉。你们今天什么事情都不会有。”
仿佛死寂一般的沉默在悬崖上蔓延开来。没有人想到，斯科璃尔居然会是这样的一个人，在她的心里，起义军就是属于她自己的财产。
“那么，如果我们投降呢？”
就在这个时候，少女开口了。安普娣看着斯科璃尔，眼睛里不知道是悲哀还是怜悯更多一些。
“如果我们投降，如果我们发誓效忠于你，你能放过老师一马吗？”
少女的话让所有人都惊愕了一瞬间，唯独除了斯科璃尔。姐弟俩之中，安裴她不清楚，但是安普娣就是这么一个天真的丫头，可能也正是因为如此，才没办法成就“奇迹”吧？
“你认为我有那么蠢吗？放任一个对我怀恨在心的七转离开，然后将两个对我怀恨在心的六转收入麾下？”
“明白了……”仿佛确定了什么一般，安普娣的眼神变得坚定起来：“那么，请做好准备吧……”
“……起码你们应该知晓，想要老师的性命之前，应该付出怎么样的代价。”
伯格勒的心头感到瞬间的不妙，随后便直接下令：“杀！”
这一次，首先出动的，之前维持箭雨的三千人。
两翼的人愣了一瞬间，突然反应过来，这个时候才是真正抢功劳的时候，而且，还有两柄灵煅器。
贪婪摧毁了谨慎，仅仅在不到半秒之后，所有人都拔出长刀对着两个孩子冲了过去。
长棍横扫，将一片长刀拦腰扫断，安裴原地一个转身，金箍在他的身边画了一个圆，然后狠狠打在身边众人的腿上。
“嗷！”
一时间，地上多了一片倒地的人。然而，并没有人在意他们的惨叫声，冷漠的鞋子踩在他们的身上，曾经的战友越过他们，再度冲向安裴与安普娣。
“噌噌噌……”
璀璨的枪花在半空之中浮现，安普娣一手稳固长枪的枪杆，一手抓住枪尾向前刺出而又收回。枪尖在送出的时候是一片雪白，收回的时候又是一片血红。在半空中轻震将血液震散开之后，又再次刺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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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秦城外。
斯科侯站在城门口，抬头看向城墙。
“侯爵，根据廷凯城那边获取到的情报，这里就是少爷小姐被送到的小城。”
“嗯。”
斯科侯没有动作，只是呆呆地看着上方的城墙。
鬼目见斯科侯并没有进去的意思，心头不解：“侯爵，我们不进去吗？”
“先等等……”斯科侯看着眼前的城墙，感受着身边的气息：“……索普，在这里战斗过。”
“嗯？”这次出声的是途安，他看着斯科侯：“你确定？”
“别人的气息我或许会感觉错，但他的肯定不会。”斯科侯肯定道：“这里，有那种让我曾经感觉到恐惧的气息。”
“……”途安不知道应该说什么，他没有感觉到什么特别的气息，更不用什么“恐惧”的感觉。只不过，在接连见识过良刀跟黑衣人之后，途安也不敢肯定，自己的感觉到底靠不靠谱。明明已经晋升十转几十年了，只有现在他才明白，世界的庞大，或许远远超过他的想象。
“侯爵，我不得不提醒您，现在的情况跟我们之前了解的不同。”鬼目提醒道：“根据我们在埋骨王国收到的情报，少爷现在还在跟凯迪尔公国开战，战场多变，这一点您是知道的。但现在……”
太安静了。
整座风秦城已经度过了狂欢节最后的热闹，疲惫的人们已经回家沉睡。因此，这里反而显得无比寂静。
“放心，那小子没那么容易死。”斯科侯淡笑道：“而且，你都说了，那已经是我们在埋骨王国里收到的情报了。”
“可是……”
鬼目知道斯科侯的意思，距离他们在埋骨王国收到情报的时候，已经过去七天的时间了。这七天的时间，在斯科侯的判断之中，甚至能够推平了凯迪尔公国。
但，哪怕知道斯科侯的意思，鬼目还是有些不敢确认这个猜想。
在他们心中，斯科侯只有一个。
“怎么，他不配吗？还是说，一个公国，就有那么大的力量？”
“我不是这个意思……”鬼目低头。这种时候的父亲往往是最不讲道理的。
“斯科，或许我们真的没有多的时间感慨那些东西了。”途安突然开口，看向远方的天边：“这个公国，恐怕出现了一点别的东西。”
“嗯？”斯科侯看着途安，有些不解。
途安却没有回应，只是看着远方的天边。十转的灵识加持的目力之下，跨越千里的距离。在那里，弥漫着一股让途安都有些心惊的气息。
那种感觉是什么？强大吗？并不，从灵力的波动来看，也就六转左右的样子。但他仍然感受到一种莫名的，不安？
“那就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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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城。
燕东召集了四千余人，回到了酒馆之中。
出乎他预料的是，这里的人都已经醒了。偌大的都城，一家亮起灯火的酒馆显得莫名有些扎眼。
而在门口，他看到了符加乐。
“符加乐？”
“首领让我问你，你干什么去了。”符加乐依然是那副憨憨的样子，但此时的燕东却在他的身上感受到另外一种气息。这种气息他并不陌生，在战场上并肩作战的时候，他也经常感受着这样的气息。
那是一种嗜血的残忍。
只不过，曾经这种气息的目标都是凯迪尔公国的士兵，而现在，自己才是这股气息的目标。
“我还不确定，首领是否有资格让我回答这个问题。”
“那是首领！”符加乐有些愤怒，面目有些狰狞起来。
一觉醒来，燕东和伯格勒都已经消失不见。而伴随着安克格老爷子的猜想，已经消失的两人，现在都有很大的可能，是敌人。
而现在，燕东回来了，他没有遵从首领的命令解释自己去做这些事情的原因，反而开始质疑起首领的资格。这种变化让他十分愤怒。
“因为我还不清楚，接下来的首领，依然是我的首领，又或者，已经或者即将，变成我的敌人。”
“你！”符加乐看着燕东的脸，愤怒之中带着某种不可置信。这种完全听不懂的说话风格，他听斯科璃尔说过，听独灵主管说过，听安克格老爷子说过，但还是第一次听燕东说。
“让开！”燕东的声音里带着某种让人发寒的冷冽：“我现在，要去确认他的资格了。”
符加乐没有说话，而是摆出战斗的姿态。
“让他进来。”酒馆之中，传出斯科索普的声音。让人有些意外的是，他的声音居然有些虚弱。
“首领！”
“我说过了，让他进来。”
哪怕那股声音依然那么虚弱，但燕东和符加乐都重新感受到了，曾经战场上那种一言而决的气势。
或许，这就是我们以他为尊的原因？
“锵锒！”
燕东拔出长剑，斜指地面。心头却是一声叹息，如果事情真的朝着自己最害怕的那个方向发展，哪怕心里再尊敬这个“曾经”的首领，也非得做过一场不可了。
“把剑……”符加乐看到了燕东的动作，虎眉一竖，就要上手抢夺。
“让他进来，持剑！”
斯科索普的声音再次传来，将符加乐即将冲上去的身形一滞。
燕东无视了呆愣在一旁的符加乐，从他的身边走过，伸手推开了酒馆的大门。
酒馆之中，除了原来的那个老板娘不在场之外，其他人都在。斯科索普半躺在躺椅上，面色有些潮红，看起来像是在虚弱时情绪激动而导致；百多不知所措地站在角落里，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拉尔芬妮丝正被三兄弟压制着，面带愤怒，安克格则是坐在酒桌前，伸手按压着太阳穴，眉头紧皱。
“你还是第一次持剑见我。”斯科索普看了一眼燕东手中的长剑，虚弱地开口。
“的确。”
“听说你要确认我的资格。”
“没错。”
“为什么？”
“因为我不确定，现在的你，是哪一边的。”
听到这个回答，斯科索普两只手奋力撑着椅子的两边，勉强坐了起来：“是什么让你产生了这样的疑问？”
“因为今天很多人都变了。”燕东死死地盯着斯科索普，他很清楚，如果斯科索普现在的虚弱只不过是伪装出来的，那么自己根本不是对方的对手。自己只是一个四转中，而对方，早在风秦城下的时候，他就亲眼见证了对方成就五转，甚至将另一名老牌的五转险些击杀。
“伯格勒变了。不，或者说，从一开始的时候，他就不是我们这一路的人；璃尔小姐变了，她原本是对伯格勒最不屑一顾的人，现在为了杀独灵管家，她甚至不惜跟自己最瞧不起的人合作；那个送调令的兄弟变了，我还记得他最大的愿望是有一片自己的田，每天逗弄自己的孩子，现在却为了一个一点屁用的骑士头衔而背叛了他们；那已经不在城里的五千个弟兄也变了，他们甚至学会了将刀朝向独灵先生……”
“有没变的吗？”
“有……”燕东的眼睛有些红：“独灵管家还是那样，从来只喜欢热闹，这里的热闹没有了，他就要走了；安普娣小小姐和安裴小少爷也没有变，他们还是那么听话……”
“你也变了……”斯科索普依然看着燕东手里的剑：“曾经的你，不会提着剑跟我说这些东西。”
“而现在，很有可能，那些没变的人，都快死了。”燕东无视了斯科所的言语，自顾自地说道：“那么，斯科索普，你变了吗？”
“我如果说没有呢？”
“我召集了人。”燕东开口说道：“如果你没有，带上这些人，去救下独灵先生。”
斯科索普没有再问“如果是有呢”这种屁话。既然燕东已经说清楚这件事了，那么这种屁话能够得到的回答就只有一个：战争。
“我也不知道，怎么突然就变成现在这样了……”斯科索普的声音有些黯然：“本来，我都想好了，反正战争已经结束了，我跟璃尔就在这里等着，等老爹带人把我们带回去，回家看看老妈，看看外公。然后请皇帝姨父帮你们建国，以后你们就能过自己的生活，做自己想做的人……”
“但璃尔似乎不这么想。”
“身为哥哥的我，从头到尾，好像都没有搞清楚，她到底要做什么。我只知道，她似乎还有一场自己的战争。最可笑的是，我甚至不知道她的敌人是谁？明明今天晚上平安度过之后，每个人都能拥有新的未来……”
燕东沉默了。
他能够听出来这些话之中的悲伤，也能听懂，斯科索普想要表达的意思。
“我不会亲自带人过去，因为那是我的妹妹。所以，燕东……”斯科索普从躺椅上站了起来，然后深深鞠了个躬：“我请求你，带着这些人，去找到他们，去救下独灵，救下安普娣他们。”
燕东沉默了一会，将长剑收入鞘中。转身朝着门口走去。
“如果我没来得及呢？”
没有回头，但燕东似乎能够感觉到，身后的斯科索普笑了起来。
“反正我也不知道她的敌人是谁……”
“如果你没来得及的话……”
“那就由我……”
“来做她的敌人吧……”
“妹妹不乖了，总要管教一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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悬崖边上，安裴与安普娣已经是遍体鳞伤。
但相比于他们，伯格勒的脸色明显要更糟糕一点。
现在，哪怕站在尸体堆上的两个小鬼依然是摇摇欲坠的模样，却再也没有人敢上去了。
这是猎物？见鬼的猎物，这他妈的是魔鬼！
一千人……
为了杀死这两个小鬼，他已经折进去一千人，甚至这个数字只多不少。这个人数还不计算他之前带着抢功心思杀死的那些人。
剩下的人之中，除了自己和身边的数十人之外，已经是人人带伤。
这两个小鬼到底是什么鬼东西？
从二十分钟前开始，杀戮就没有一丝停歇。他明明能够感受到，这两个小鬼明明已经力竭，甚至连灵力波动都已经彻底消失。
可即便是这样，在面对整整五千人的围攻之下，他们非但还没死，反而在灵力枯竭之后，战斗力不减反增。
伯格勒看着斯科璃尔，几乎是咬着牙，从牙缝之中蹦出几个字：
“他们到底是什么怪物？”
“我怎么知道……”
斯科璃尔的脸上同样带着惊惧：“我明明感觉，好几次，他们都快要死了。”
“你们没感受错……”
就在伯格勒打算继续质问斯科璃尔的时候，安普娣开口说话了。
“但是，你们似乎太小看帝国人了。我们可以是灵力天赋的天才，但这并不意味着没有灵力之后，我们就会成为弱者。”
“相反，在有些时候，我们反而能够变得更强。”
“没有灵力，反而会变得更强？”伯格勒听着安普娣的说法，心头反而不解起来。这种说法，就好像在地球上，一个国家说自己的国家没有军队和武器，在军事上的地位反而能更进一步一样。
斯科璃尔的脸色有些难看，然后突然想到了什么，莞尔一笑：“我懂了。不过，独灵这家伙还真是好运啊。”
“什么意思？”伯格勒有些呆愣愣地回头。
“很简单，一个人的体内是绝对不会出现‘没有灵力’这种情况的。世界之中的一切都是由灵力构造而出，灵力是一切的根源……”斯科璃尔的笑容越发得意起来：“所以，体内存储的灵力枯竭了也没关系……”
不远处，手持长棍喘息的安裴也适时开口，爽朗的笑声中夹杂的言语，让人心头震颤：
“只要把自己的血肉，筋骨，灵魂……全都融化掉，变成灵力就好了。”
“真棒……”斯科璃尔微笑道：“但是，你们是不是忘了一件事？”
“嗯？”
“既然从一开始，我的目的就是让独灵去死的话，为什么我非要有人杀死他才行呢？”
“！”安裴和安普娣对视一眼，他们都在彼此的目光之中，发现了不妙的地方。
“一个彻底废掉了灵力的独灵，真的需要我准备整整五千人来围剿吗？”斯科璃尔微笑道：“你们难道从来都没怀疑过这一点？”
“……”
“这五千人是为你们准备的，那么，杀死独灵的手段又是什么呢？”
“既然我能在那杯生啤里加入灵力抑制灵技，那么再加一点别的应该也没有难度吧？”
“我在里边下了针对十转的毒药，这句话自然是开玩笑的。”斯科璃尔的表情变得得意起来：“但，只有‘针对十转’这一条是假的哦！”
安普娣和安裴同时面露惊容，齐齐扭头看向身后的独灵。
就在他们扭头的瞬间，他们看到了独灵茫然的表情，看起来完全没什么事情的样子。
“噗！”
还没等他们松一口气，独灵突然猛地吐出一口血，粘稠的血液从口中喷出。
在那股血液之中，他们还闻到一股腥臭的气味。
“……”
“叠风箭，了结他。”斯科璃尔冰冷的声音响起。
伴随着斯科璃尔的命令，两枚未经蓄力的叠风箭从她的身后飙射而出。
安普娣和安裴来不及防御，只能齐齐朝着独灵扑过去。
“噗噗……”
连接两声风箭入体的声音，安普娣和安裴也一并没有了声息。独灵倚靠在一具尸体上，呆愣愣地看着趴在他身上的两具小小的身体。
他能够感觉到，这两个孩子的气息，越来越虚弱了……
“你需要给我一个解释！”伯格勒回头看向斯科璃尔，他现在已经有些不敢相信斯科璃尔了。他们搞生搞死了半天，结果三个人头都让斯科璃尔拿走了？
“你听说过苦难吗？”斯科璃尔没有正面回答，而是看着安裴和安普娣，问出了一句没头没脑的话。
“什么？”
“苦难，其实就是痛苦和灾难。”
“对于他们俩而言，这个词汇差不多跟他们就绝缘了。他们的身后有足以毁天灭地的强大人物，他们的身边有对他们永远怀抱善意的伙伴……”
“从一开始，他们就没有被欺骗过，因此他们不会感到痛苦。”
“从一开始，他们亲爱的人的生命便不曾被别人肆意剥夺，所以他们不曾见证过灾难。”
“而刚才，他们其实已经感受过痛苦了。被信任之人背叛，痛苦就有了。”
“？”伯格勒惊疑地看着面前的少女，折腾了那么久，浪费了他那么多部下的生命，只是为了给这两个小鬼带来“苦难”？
“而灾难，这就比较难办了。世间究竟要如何的伟力，才能突破他们身后与身边那些人的抵御，来到他们眼前呢？可见鬼的是，这两个小鬼对苦难的执著让人头疼……”
“所以，我‘杀’死了独灵。”斯科璃尔面带笑容：“自己倾尽一切想要保护某个人，但最终自己的保护，根本没有任何作用，对他们而言，本身也能算作灾难的一种吧？”
莫名的，伯格勒突然感觉到一丝不妙，他往前走了一步，想要逼问眼前的少女，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但很快，他发现，他的眼前，所有的一切，都陷入了黑红色的侵染之中。
“这是……”
“如你所闻，如你所见……”不知道什么时候，躺在地上的独灵已经站了起来，而之前趴在他身上的安裴和安普娣已经消失不见。
“这是痛苦与灾难的结合。”
伯格勒下意识地想召集身边的部下，却发现他们都在黑红的世界之中陷入呆滞。
“这是死与生的赞歌。”
安普娣与安裴的身体在半空之中悬浮着，这个时候，伯格勒才看清楚，黑红的颜色居然是从这两个小鬼的身体中散发出来的。
“沉沦于死生之间……”
剧烈的痛楚与虚弱突然袭来，手臂一软，伯格勒发现自己居然已经无法握住手中的长剑。
“不见重生，不得解脱。”
半空中的安裴与安普娣齐齐睁开眼睛，黑色的瞳孔之中不带一丝情感。
“此乃……”
黑红的浪潮轰然炸裂，伯格勒亲眼看到，那些在黑红世界之中陷入呆滞的部下在黑红色灵力的轰击下，仿佛泡沫一般，瞬间消散破碎。
“苦难的高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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