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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世界的止境

    一片漆黑,仿佛深陷泥沼,一举一动都十分艰难,凝滞般的感觉让他十分不适,他开始胡乱的挣扎,用力想要挣开身上的束缚。少顷,他猛的睁开眼睛,大口大口喘气,令人窒息的回忆大段大段被塞进他的脑子,被生生切开撕裂四肢的痛苦,被蹂躏被折磨的恐惧,死之将至的绝望,诸多负面情绪将他淹没,剧烈的喘息在这片空间格外的突兀,异常的突兀,仿佛千百年来第一次有了声响。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仍然躺在那,眼神空洞神色呆滞,面无血色,身体不断的抽搐。他感觉不到,一丝丝暖流在他身体里流动,名为“真我”的力量正在慢慢发挥足以震惊世界的力量,力量涌向他的脑海,修复他那瑟瑟发抖,残破不堪的精神,抚平灵魂的创伤,安慰不稳的情绪……

    黑暗中没有时间的概念,某个时刻,他平静了下来,摸了摸自己的双臂和双腿,他甚至不知道应该笑还是应该哭,是庆幸自己没死还是怨恨自己没死。他缓缓坐起,将没有答案的问题抛之脑后,突然,他头皮发麻,这地方绝不是绝地,这地方如此的凄冷,寂静,阴寒。没有绝地如潮水般的压力,甚至,在这个地方感觉不到“生”的意味,没有一点点生物的气息,没有一点点生物的痕迹,仿佛,这地方,是“死”的地方。

    他没有待在原地,唤出雷电,顺着雷电的光亮探索前行,“好像,”他摆弄着雷电,“我的实力变强了?”原本浅蓝色的雷电变得更加深邃,他的召唤和操控也更加得心应手,体内源力精进充盈,身体的各方面都有大幅度提升。他边思考边摸索着自己的变化,“这种幅度的变化绝对不止一阶的变化,原本是斩杀三阶,现在应该有个斩杀五阶了吧?为什么死了我的实力还能提升呢,这个地方又是哪里,我现在到底是死还是活?”没有参照物,没有白天黑夜,只有无尽的黑暗,他失去了时间的概念,累了就休息,休息完了就继续前进。

    目光所及皆是寂静,就像这个世界就有他一个存在。但是,很奇怪,他没有感觉不舒服,虽然有身体上的疲惫,但是饥饿感并没有出现,这片常人眼里阴森可怖的空间他反而感觉难以言明的亲切,如同初升的太阳的温暖始终笼罩着他,“这,到底是什么情况?这到底是哪啊!”他抓狂了,他甚至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走了多远。

    又是不知道多长的时间过去,凭着雷霆的光亮,他终于找到了一个在运动的身影,难言的兴奋涌上心头,甚至眼角泛起泪光,那身影,那身影!那身影是多么的像一个人的身影啊!没想到幸福来的是这么突然,没想到仅仅是见到一个人的身影也能如此喜悦,他不愿再管是否人心险恶,迅速的向人影靠近,他只想和人说说话,只想见自己的同类,只想让自己不再孤单一人。

    雷霆之光在这个空间爆亮,照亮了这个已经黑暗了几千年的空间。在短暂的光亮里面,无数或人或兽的身影缓缓前行,身影浩浩荡荡,身影千姿百态。他只是一心靠近那个人的身影,并未发现这些身影的前行。终于,他靠近了,如此动静竟没有使那个身影转身,仍然自顾自的前行。他心中疑惑大起,但仍然忍不住颤抖着发声“那个,你好,在下初来此地,可否叨扰片刻?”

    就像没有听见一样,那人继续向前,他心头一沉,再次发问无果后,他加速绕到身影的前方,看到的却是一张惨白僵硬毫无生气的脸......无边的恐惧直压心头,他猛的发力,雷鸣电闪,雷电的光芒照亮了这一片区域,目光所及竟全是这般,四面八方的身影都在朝着一个方向缓缓前行,“我....草”从喉咙里面溢出语言,他拼命的压抑内心的恐惧,小时候父母开玩笑吓他的场景竟已成真,这里是亡灵的归途,是地狱的起点,天地万物经由此地前往死亡的世界,这是生与死之间的桥梁。而他,正站在这座桥上。万千亡灵越过他前往生的对面。

    “果然还是死了吗,果然那种伤势,连真我都救不回来了吗”他回想起令人窒息的记忆,缓缓瘫坐在地,“我终究还是没有活下来啊,明明大家都拼命把我送出去了,明明我是大家最后的希望了......我明明都那么那么努力了,那么,那么努力的活下去。爹..娘..我真的很努力很努力了......”如同朽木般瘫坐,他身上的死气渐渐浓郁,名为死亡的灰色意志笼罩他的全身。不知何时,他缓缓起身,和其他亡灵一样,朝着某个方向前进。

    “死亡亦是解脱,不需担惊受怕,不再饥寒交迫,不用忍气吞声,在这里你可以享受永久的安详与清净,生存的束缚将就此从你身体上剥夺。你将迎来,死亡的怀抱。”似有似无的低语在他耳旁轻轻述说,慢慢除去他对生的渴望,慢慢磨灭他的意志,慢慢抹去他的一切,一切的一切,渐渐的,他与之前所见的身影已无二样。所有的东西都在消失,感情,记忆...都在慢慢淹没在黑暗之中,寂冷的黑暗竟然也可以带来一种安详,他闭上眼睛,等待着终结的到来。

    死亡的力量何其强大,本该就这样磨灭掉他的一切,但是,他身上最后一份力量却仍在抵抗,那一份名为真我的力量,在一切都将结束的时候,勃然爆发!真我之力复苏!膨胀!它感受到了死亡的气息,死亡居然要它臣服!它向死亡下达诏令,它命令死亡退下!死亡不愿,死亡不从,倾力加速死亡的过程。真我大怒,真我之力尽出,真我之辉尽显,镇压!真我以无上威势反噬死亡的力量!吞噬了自然法则的死亡之力!至此,死亡带给他变化尽数撤销,生命的光辉生命的希望再现,黑色的绝望被驱逐!死亡的力量在他身旁徘徊,呜咽着,像是觉察到了什么,恭敬的消散开来。

    像是溺水之人得救,他大口大口的喘气,方才所有的想法如泡沫般迅速消散,怔怔无言,毫无疑问,又是真我的力量,从死亡的手中抢过了他。但是,他痛苦的双手抱头,“我明明不想活着了啊!活着太累了啊,为什么,为什么还要让我活下去啊!为什么觉得我还想继续活下去啊!”他埋怨着与自己意志冲突的力量。许久后,他继续前进,向着诸多身影相同的方向。

    周边的身影越来越多,竟然让他有了一种曾经在人类世界生活的感觉,经过这么久的观察,他发现这些身影除了能走,就再没有活着的特征,不管他干什么,都不能妨碍他们的前进。忽然间,他心剧烈一颤,在这全是死物的地方,他感受到了一道视线!急忙四下寻找,不断张望,直到四目相对,他大脑轰然,一片空白。

    看到那个小家伙愣在原地,睢冉笑了起来,向他招招手示意他过来。无数光阴的等待,无数光阴的孤独,终于等来了这么一个小家伙,睢冉的笑意更加灿烂,迫不及待的想要了解小家伙的一切。跨过无数光阴,千年之前的人与千年之后的人相遇。

    小家伙站在到睢冉面前,看着小家伙欲言又止无比纠结的表情,睢冉哈哈大笑,“小家伙不要害怕,我不会吃你,不会杀你,也不会骗你的。”睢冉嬉皮笑脸的顿了顿,“毕竟我们是这里仅有的活人了嘛。”他稍微放松了神情,似乎是面前的男子无比的亲和力,让人没有理由的相信他说的每一句话,让人可以无条件的相信面前的这个男人。犹豫了一下,他开口问道“你是谁?这是哪?我们为什么在这里?”

    睢冉开口即笑“你这小家伙,一上来招呼都不打,自我介绍也没有,就这么直愣愣的问别人问题吗?”他有些窘迫,还是梗着脖子看着面前的男人,心中已无限的留恋着这种与人交流的滋味。睢冉笑骂道“臭小子,人不大倔劲还不小嘞,来来来,凑近点,让小爷来给你答疑解惑。”睢冉笑眯眯的开口“咱这个地呢,可是个不得了的大地方哦,这里是连接生与死的桥梁,只能从阳间来这里,也只能呐,从这里去阴间。这么多年来,在这里来的人,死的很多,活的不多,诶嘿,你我二人而已。”

    “至于我嘛,那就更不得了了,我可是第一个来这里的活人,懂吗,第一个哦,哈哈,没准你认识的最厉害的人都没有我厉害哟。最后嘛,为什么我们在这里……那肯定是因为我们死了,才会到这里撒,这可是给死人呆的地方。”听完男人所说,他突然发问,谁知男人像是看透了他的所想,和他异口同声道“你不是说我们是活人吗?”他恼怒的瞪了男人一眼,闭口不言。

    睢冉笑嘻嘻的继续解释“这个嘛,虽然我们是活人,但是我和其他人有那么一丢丢不一样,怎么说呢,只能说我比较强吧。”睢冉一脸骄傲“因为我很强,所以我可以在这里活着,但是你嘛,嗯,看起来你也不怎么强嘛,你的身上还残留着死亡的气息,看来你不久之前还和那些亡灵走在一起,啧啧,但是现在这些死亡甚至不敢接近你,嗯,肯定是你有什么东西挡住了死亡缠身,嗯,完美,我的推论简直完美!”睢冉甚至给自己鼓了鼓掌。“那我们现在到底是死了还是活着?”他问道。

    “这个嘛,解释起来蛮复杂的,来到这里的只能是灵魂,不知道你的肉身怎么样,我的肉身肯定已经不存在了,按照肉身的角度来看的话,我们已经死了,但是呢,灵魂到了这,都会被涤荡掉一切,成为一个空白的灵魂,几乎没人可以抵挡这个变化,更不用说恢复意识了,嘿,但是你说怪不怪,我俩恢复了意识,我们的灵魂就还是自己的灵魂,我们的存在还没有消失,所以我们又不算死。可是没有肉身我们的灵魂就失去了凭依,不能像正常人一样生存,就只能在这个地方依靠灵魂状态生存下去。离开这个地方.....”睢冉正滔滔大论,突然瞄到了他一脸懵逼的样子,摸摸鼻子尴尬的笑道“你就简单的认为我们是半死半活吧。”他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就是没死透嘛。”

    “精辟!”

    睢冉竖起大拇指。

    随后一阵大眼瞪小眼,睢冉看这小子始终没有说话的意思,忍不住率先开口“小子啊,小爷都说了这么多了,你就不想说点啥嘛,说说你家的饭好不好吃你家邻居友不友善你爱吃的小吃什么的也好啊,你别就这么看着我啊。”可是他还是什么都不说,就这么沉默的站在那,睢冉傻眼了。

    “小子,随便说点啥好不,像是今年是哪年啊,你是哪的啊,你叫啥啊都行啊,你倒是别闷着啊,闷着对身体不好,来来来,说几句,动动嘴巴,小哥,哥!哥!哥啊,别傻站着了,和咱聊几句啊。你这么让咱唱独角戏咱很尴尬的啊。”

    看着毫无动静的小子,睢冉皱了皱眉毛,放出神念感知他的灵魂,死亡之力确实无法侵染他,但是这小子的灵魂已内生死志,灵魂慢慢沉寂,不多时恐怕就会再成亡灵。“这小子到底是经历了什么?明明灵魂都挣开了死亡的消磨,到现在还自寻死路。”睢冉暗自思索,虽然可以直接救回他的灵魂,但是睢冉并没有这么做,睢冉深入他的灵魂,探寻他的过去,判断他是否真的需要睢冉的帮助。

    在绝望中逃生,人们前仆后继,为了让唯一的希望活下去。男人拼命发动传送阵送走男孩。可没想到,传送阵的另一头竟是凶兽横行的绝地,短短几个月,他就无数次重伤无数次与死亡差之交臂,吃过凶兽没吃完的死尸,吃过树皮吃过草根,吃过虫子吃过腐肉。为了躲避凶兽在烂泥中在尸堆中隐蔽数日。即使内心即将崩溃也要安慰自己,即使痛苦流涕也要继续前行,他明白继承了最后希望的他不能轻易地死去,他必须要回去,必须要杀回去,血债必须血偿。但是,他所承受的压力已经超过了一个十一岁的孩子能承受的极限了。无数次的摧残,精神崩溃,失去希望,不再为了生存用尽全力。甚至不再抵御死亡的到来。

    睢冉深吸了一口气,脸色狰狞,摊开手心,生之权能显现,一抹翠绿一抹暖黄相继缠绕在沉不行身上,托住他沉向深渊的意识,修补他残破不堪的心魂,暖黄带着他的意识重拾生命的重量,短短几瞬,死志满身黑气遍布的他重新散发出生的气息。他那原本陷入无边黑暗的意识,不断沉入深渊的意识,爆发出万丈光芒,一只温暖的巨手伸出,将他缓缓拉出无边的黑暗。眼睛恢复焦距,他一脸茫然的看着睢冉,睢冉摸了摸他的头,轻声道“孩子,这么久以来辛苦你了,你,已经很努力了。”

    突如其来的热流涌上双眼,视野变得一片模糊,他扑入睢冉怀中放声痛哭,撕心裂肺,势要哭尽委屈与辛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