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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九章 花落知多少(下)

    天蒙蒙亮,贺然已候在善榉堂门前。眼看早点被原封不动的端了出来,贺然满满地担忧。他轻扣三下,得到公子回应,才推门进去。还未靠近,便瞧出公子眼下晕染着微微的青色,想来又是一夜无眠。

    “如何?”

    单靠声音听不出公子的任何异常。

    “薛荻一干人等去了抚州,就在闻空山庄旧址附近。阳月儿去了江宁,柳白樱还在城里,我已派出人手前往调查。”贺然一一禀报。

    “药呢?”

    “谢二少爷收缴的物件都收了起来,昨晚阳月儿栽赃的毒药也从床底搜了出来,就是这个。”贺然从怀中掏出一个通体白瓷瓶,恭敬地递给公子,复道:“这药瓶与云姑娘惯用的瓶罐质地、样式均不相同,一眼便能瞧出差异。”

    “谢思玄倒是阴差阳错做了件好事!若不是东西都被他敛走了,没得置换,敌人不会露出这么明显的破绽。不过,太过明显的破绽岂非刻意,这毒究竟是不是传花击鼓香,有待考证。”

    “公子是怀疑……”

    “谢思玄来来回回在云杉居搜了三遍,本不该有漏网之鱼。凭空多出的这瓶药成了例证云漠光的罪行的唯一证据。如此重要的证物,偏偏具备如此明显的破绽,到了关键时刻就会缺乏说服力,疑点重重。我们面对的是一个成熟的对手,绝不会黔驴技穷到仅下一步棋。贺然,我问你,如果是你,毒药安放在何处最合适呢?”

    “这……”贺然认真思考着公子的问题,头垂下去又抬起来,“我明白了!这毒药还是混在那些被收缴的瓶罐里最合适。”

    “没错。”

    “物归原主姑且再等等吧,最好等云漠光醒了,让她亲自来取。”

    “公子,那接下来该怎么办?”

    “有三件事交代你去做。一,你亲自去一趟江宁,绝不能让阳月儿给跑了。二,雇些叫花子,就说杀害无双的人右手臂有一道剑伤,举报便有重金。三、暗中派些好手前往闻空山庄旧址,如有发现速速回禀,切不可打草惊蛇。”

    “属下明白。”贺然支支吾吾地说道:“公子,还有一事,眼看派去西夏的人消息断了月余,恐怕是遭遇了不测,是否另派人手再探?”

    “不必了,这些都不重要了。”

    关于美人廊的线索就像是雨后浮出的春笋。一日不到,关于各路舞姬的消息频频传来,多到堆满了案几。连向来坐不住的方旭都乖乖地伏在案上,梳理一条条线索,将重要信息摘出来,按人名分类记录,替蒋术奇分忧。

    “幸好梧桐谷的消息网没有荒废。”方旭暗赞。

    这套由蒋虚怀花费无数心血建立起来的地下消息暗网,以各处设立的七星斋为站点,遍布大宋东部城镇二十余处。虽说多年未曾启用,但因前期筹备妥当,今日一试也能获得事半功倍的效果。

    “机会总是留给有准备的人,这些都是鲁先生的存底。他掌管江宁的七星斋多年,凡有需要留心的地方他都有调查和记载。”

    “公子,我是打死也没想到白千玉竟然是济州振威镖局镖师白雪堂的女儿。她的仇人可不是谢璞院,是乾元山庄啊。还有已经殒命的姚梦舒,她的长兄姚梦谦因盗取山庄宝物被软禁在乾元山庄的水刑狱,仇家也不是谢璞院。还有顾思乐,兴隆武馆的馆主顾孝之是她的父亲,原本效忠于谢大少爷,没想到沦为了乾元山庄蚕食谢璞院势力的牺牲品。剩下的虽还没看,但想想应该都是相似的出身。这美人廊的坊主心思颇深啊。”

    “乾元山庄向来侠义宽宏,姚梦谦仅仅因为盗窃就被扔进水刑狱,落了个求生不能、求死不得的下场,这其中没有那么简单,应当别有内情。”

    方旭看多了字,头便昏昏沉沉,摸了摸脑袋,愣了半响道:“听谷主一点,好像还真是。”

    蒋术奇将手里的这本册子递给方旭,指道:“还有这,陶思每月初十必上姑苏城外的普明禅院烧香祈愿,隔日才归,也不对。”

    “公子,哪里不对?”

    “路线不对。如果你去普明禅院,走哪条路?”

    “拜佛烧香都争一个‘早’字,普明禅院又是大寺,当然是快马走官道,省事。”

    “陶思拜佛不求早,返程又迟归,专挑羊肠小道舍近求远,为的就是掩人耳目,所以求神拜佛不过是个幌子罢了。如此心机,倒像是与他人会面。让叶桃、叶李去查查吧。”

    “属下这就去发函。”

    顾晚晴适时端上一杯茶来,“谷主,是上好的毛尖,有提神醒脑的功效。”

    “晚晴,你两头都要顾,辛苦了。”

    顾晚晴温柔的摇头,莞尔一笑,“不辛苦,一份是做两份也是做,都是手熟的分内之事。我就担心,方旭这小子在文墨上不灵,不如我在一旁也帮忙,为谷主排忧吧。”

    “也好,你向来心细,说不定真能让你看出来点什么。鲁先生的笔记又多又杂,还有两册没来得及翻开。”

    “那我就看这本。”顾晚晴手捧笔记开始细读。

    出去呼吸了下新鲜空气,方旭精神爽快了许多,刚回到屋内见大丫头晚晴也在,笑逐颜开,打趣道:“晚晴姐姐也来了?”

    顾晚晴含笑道:“谁不知道你见几个字就头昏,可别误了大事!”

    “云姑娘的事就是谷主的事,谷主的事就是我的事,方旭哪敢犯浑啊!”

    “瞧你做的笔记,美人廊舞姬各自从妓的年份都没标注,还说没有犯浑!哪些人是先跟的坊主,哪些人是后跟的,这些细节也是很重要的。”顾晚晴一点一点在方旭的笔记上将年份的信息标注上。

    “有什么要紧?说来听听。”方旭见顾晚晴的字写得又工整又秀致,一点也不恼,反而更有耐心了。

    “无论是何门何派,都有自己的根据地不是。这薛家被灭了门,薛荻一开始本是孤立无援的,挑选得力的帮手只能在就近的地方下手。倘若我们找出率先跟随薛荻的那几名舞姬,圈个圈,不就能锁定薛荻的藏身之地了吗?”

    “有谱!晚晴姐姐,你可真聪明!”方旭抬头看向蒋术奇。

    蒋术奇也赞许连连,“别说,这个方法倒是可行。”

    “我来帮你找。”方旭翻书的兴致都高亢了几分,一边查一边道:“最初美人廊开张之时,只有七位姑娘撑台。夏和越是德化人,棠楠棠梨是福州人,鲁卉是南安人,夷姜是抚州人,陶思是温州人,田央是永春人。”

    “七人有三人都是泉州人?”蒋术奇疑道。

    “还有一位与薛荻同乡。”顾晚晴温婉杏眼澄同明镜,道:“难不成薛荻身在泉州?”

    “泉州是郭元盛的地盘,薛荻能活在他的眼皮底下不被发现,藏得很深呐。方旭,通知景岚、景瑶走一趟泉州吧。”

    在十八位青剑客中,景岚、景瑶姐妹的身手仅次于卢箫、卢笛兄弟。

    “嘱咐她们务必小心行事,确保全身而退。”

    “谷主——谷主——”康伯喜不自胜的声音由远及近,敲门进来报喜,“云姑娘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