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八章 熟知其过
风的味道一变，云的温度一变，云漠光得以知晓，他们的客船进山了。从三山围绕、九水汇集的衢州离开，前往山川绵亘百余里的信州。
自从云漠光失明，柳白樱习惯坐在船首，让所有的风景都在第一时间囊入自己的眼中。目之所见的碧空万里、山川秀丽犹如画笔一般，将极致的纳户蓝和鸭头绿倒入了河流里。
“这里的风景真好啊。”柳白樱盯着盘坐运功的云漠光说道，颇有几分炫耀的意味。
云漠光一动不动，仿似没有听到。
“檀枞，你说呢？”
薛檀枞一脸无奈，将手指比在唇边，示意她安静，“这一关对她而言，十分重要，能不能闯过虚静经第六层，就看今天了。”
“这么快！”饶是天天与云漠光作伴，也想不到她的进展会如此神速。只见云漠光面色红润、血气蒸腾，掌心中那片闪烁的枫叶红的像血。
“虚静经不是讲究清心寡欲、风轻云淡？哪有像她这么练的。”柳白樱不忘置喙几句。
“这你无需费心，她独辟蹊径也不止一两回了。”
薛檀枞轻轻转动了一下手中的船桨，船转瞬偏了两分，径直朝着山体急速驶去。靠近山体时，才看出山根处藏有一个低矮的山洞，急速的河流遇到逼仄的洞穴，竟在河面生出一团漩涡。漩涡牢牢地将船身吸入腹中，船身旋转一荡，天旋地转间，湛蓝的天空被宽阔的山体取代，偌大的山体走廊出现在眼前，犹如进入了一个全新的世界。
“这是哪？”柳白樱双手抓紧船栏，不免好奇惊讶。
与此同时，另一个声音响起，在穿廊里形成回声。
“有人跟踪我们？”云漠光掌心的枫叶随之一灭。
薛檀枞闻之一喜，云漠光终于开口说话了。
“有几个。”薛檀枞轻笑，好似根本没把他们放在心上。
“即便易了容，白樱姐姐和我的缺陷也过于鲜明，很难不令人起疑，能坚持到现在，已经不容易啦。”显然，云漠光对此早有准备。
薛檀枞见云漠光心情不错，想来是修炼顺利，忍不住替她高兴，嘴角随之轻扬起来，声音由远及近，“狭路相逢也未尝不可。修炼的如何？”
“勉强打通了任督二穴和十一路经脉，剩下的一路随缘吧。”
“让我帮你吧。”
云漠光摇摇头，“若是突破了第六层，回天山的第一件事，便是向祖父邀功。若靠你攻破，面对他老人家时难免露怯，会心虚的。”
“有机会我们切磋一下。”
云漠光雀跃的站起身来，偏赶上水流弧转，反倒撞到薛檀枞坚硬的胸膛上。她一手抓住薛檀枞的前臂，一手揉着额头，“真的吗？我差你那么远。”
“我们的距离比你想象的要近。你知道，我多想你看看我的故乡？这里的山、这里的水同天山那么不同。”
仅剩堵塞的那路经脉，贯穿眼周的穴位。若能打通，指不定便能复明。
“原来你帮我是因为这个。”
“不能只有我见过你的家人。”
“那我接受。”云漠光的心里偷偷漏出来一丝甜意。
薛檀枞的眼尾也染上了一丝蜜意，仿佛那片横亘在两人之间的广袤冰川开始融化消解，甚至反射出些微阳光的暖意。
和谐的相处激发起柳白樱的醋意，她对身后跟踪之人毫无察觉，本就失落，见两人又重归于好，更是郁闷非常，便急忙打断道：“檀枞，跟踪我们的人是谁？”
薛檀枞的回答令人意外，“卫照知。”
柳白璎猛然想起卫天雪，喃喃道：“哦，他要找人，当然是他。”
“找人？”云漠光头脑里灵光一闪，突然联想到被薛荻带走的孟松雨身边的丫头，疑道：“卫苑的人失踪了？”
“没有。”柳白樱的反驳过于急促，倒显得其中另有文章。
“到底是谁？”云漠光毫不退让，能让薛姑姑先走一步带走的人肯定不会是孟松雨的贴身小丫头这么简单。
薛檀枞用眼神示意柳白樱放宽心，从容坦白道：“是卫天雪。”不解释因果、不阐述过程。
“她？”云漠光颇为惊讶，神情微动，“打算拿她怎么办呢？”
“眼下她还是一颗无用的棋子。”
“会有生命危险吗？”
薛檀枞的鼻尖一皱，“既是殊死较量，必有伤亡。不是她，也会是别人。”
柳白樱嗤之以鼻道：“我的云大小姐，你不会到这个时候要发善心吧？你别忘了，追杀勒喜，卫苑可没少出力。”
云漠光反倒一笑，“是非不分、黑白不明，你到底是谁教出来的徒弟？追杀没藏岐、害死勒喜的不是卫天雪，我不会伤害她。”
“你是自己不愿伤害她还是担心蒋术奇怪罪你呀？”不知柳白樱搭错了哪根筋，有意无意总在云漠光心头点火。
云漠光笑意里的暖意渐渐消退，冷意幽幽，“你说得对。我就是看在蒋术奇的面子上顾惜卫天雪的性命。同样，若非看在檀枞的面子上，你嫁祸我多次，恩将仇报，还能有命吗？”
“你！”
“我奉劝你，老实一点。说不定下次你有危险，我宁愿袖手旁观也不愿意救你。”
一提旧事，连薛檀枞也皱紧了眉头，看向柳白樱的眼神冷如冰魄，不禁教她打了个寒颤。
当船只驶出冰凉单调的山体，闯入眼帘的是繁复交叠的绿意。一棵粗壮的老榕树生在水面上，偌大的树冠撑破了天际。它的满身枝丫垂得很低，一半树枝无限的向着水面延伸出去，另一半树枝将柔软的身躯扎进了水里，生出了根系。远远看去，像是由枝条搭建而成的壮丽的城堡。
在薛檀枞的内功驱使下，船只似乎知道它要前往的地方，顺滑无比的停泊到绿荫掩体里，恰恰被枝叶遮挡的严丝合缝。
“漠光，事不宜迟，就在这吧，我帮你打通最后那条经脉。”
“在这？卫照知有没有被甩掉还不得而知呢。”
“来得及。”
“那好吧。”云漠光答应的爽快，不想在推让中浪费时间。
薛檀枞转头嘱咐道：“白樱，你也休息片刻。即便有人追来，也无需你出头，懂了吗？”
“我答应你。”柳白樱郑重的点了点头。
薛檀枞牵起云漠光的手，挑了一处宽敞的位置，扶她坐定。两人面对面而坐，心有灵犀迅速运功，掌心里齐齐出现闪烁的枫叶轮廓，而后随着双掌相抵，边缘相嵌，卯于一处。
柳白樱盯了一会儿，执着的目光里相继呈现嫉妒、羡慕、怨恨、悔恨的情绪，正巧看到裙摆下露出的一截脚踝，皮肤皱皱巴巴的，肌肤上厚重的黑色血痂像死气沉沉的甩也甩不掉的甲虫，两行不争气的眼泪无声地落下来。
她随手揪了一枝嫩叶，毫无意识的将枝条弯了又折、折了又弯，待到反应过来，才发现不仅枝条枯萎坏死，连双手也沾满了黏腻的绿斑。
“自食其果。”柳白樱喃喃道。
倘若不是她永远复仇不离口，会失去檀枞对自己的在意吗？
自从云漠光失明，柳白樱习惯坐在船首，让所有的风景都在第一时间囊入自己的眼中。目之所见的碧空万里、山川秀丽犹如画笔一般，将极致的纳户蓝和鸭头绿倒入了河流里。
“这里的风景真好啊。”柳白樱盯着盘坐运功的云漠光说道，颇有几分炫耀的意味。
云漠光一动不动，仿似没有听到。
“檀枞，你说呢？”
薛檀枞一脸无奈，将手指比在唇边，示意她安静，“这一关对她而言，十分重要，能不能闯过虚静经第六层，就看今天了。”
“这么快！”饶是天天与云漠光作伴，也想不到她的进展会如此神速。只见云漠光面色红润、血气蒸腾，掌心中那片闪烁的枫叶红的像血。
“虚静经不是讲究清心寡欲、风轻云淡？哪有像她这么练的。”柳白樱不忘置喙几句。
“这你无需费心，她独辟蹊径也不止一两回了。”
薛檀枞轻轻转动了一下手中的船桨，船转瞬偏了两分，径直朝着山体急速驶去。靠近山体时，才看出山根处藏有一个低矮的山洞，急速的河流遇到逼仄的洞穴，竟在河面生出一团漩涡。漩涡牢牢地将船身吸入腹中，船身旋转一荡，天旋地转间，湛蓝的天空被宽阔的山体取代，偌大的山体走廊出现在眼前，犹如进入了一个全新的世界。
“这是哪？”柳白樱双手抓紧船栏，不免好奇惊讶。
与此同时，另一个声音响起，在穿廊里形成回声。
“有人跟踪我们？”云漠光掌心的枫叶随之一灭。
薛檀枞闻之一喜，云漠光终于开口说话了。
“有几个。”薛檀枞轻笑，好似根本没把他们放在心上。
“即便易了容，白樱姐姐和我的缺陷也过于鲜明，很难不令人起疑，能坚持到现在，已经不容易啦。”显然，云漠光对此早有准备。
薛檀枞见云漠光心情不错，想来是修炼顺利，忍不住替她高兴，嘴角随之轻扬起来，声音由远及近，“狭路相逢也未尝不可。修炼的如何？”
“勉强打通了任督二穴和十一路经脉，剩下的一路随缘吧。”
“让我帮你吧。”
云漠光摇摇头，“若是突破了第六层，回天山的第一件事，便是向祖父邀功。若靠你攻破，面对他老人家时难免露怯，会心虚的。”
“有机会我们切磋一下。”
云漠光雀跃的站起身来，偏赶上水流弧转，反倒撞到薛檀枞坚硬的胸膛上。她一手抓住薛檀枞的前臂，一手揉着额头，“真的吗？我差你那么远。”
“我们的距离比你想象的要近。你知道，我多想你看看我的故乡？这里的山、这里的水同天山那么不同。”
仅剩堵塞的那路经脉，贯穿眼周的穴位。若能打通，指不定便能复明。
“原来你帮我是因为这个。”
“不能只有我见过你的家人。”
“那我接受。”云漠光的心里偷偷漏出来一丝甜意。
薛檀枞的眼尾也染上了一丝蜜意，仿佛那片横亘在两人之间的广袤冰川开始融化消解，甚至反射出些微阳光的暖意。
和谐的相处激发起柳白樱的醋意，她对身后跟踪之人毫无察觉，本就失落，见两人又重归于好，更是郁闷非常，便急忙打断道：“檀枞，跟踪我们的人是谁？”
薛檀枞的回答令人意外，“卫照知。”
柳白璎猛然想起卫天雪，喃喃道：“哦，他要找人，当然是他。”
“找人？”云漠光头脑里灵光一闪，突然联想到被薛荻带走的孟松雨身边的丫头，疑道：“卫苑的人失踪了？”
“没有。”柳白樱的反驳过于急促，倒显得其中另有文章。
“到底是谁？”云漠光毫不退让，能让薛姑姑先走一步带走的人肯定不会是孟松雨的贴身小丫头这么简单。
薛檀枞用眼神示意柳白樱放宽心，从容坦白道：“是卫天雪。”不解释因果、不阐述过程。
“她？”云漠光颇为惊讶，神情微动，“打算拿她怎么办呢？”
“眼下她还是一颗无用的棋子。”
“会有生命危险吗？”
薛檀枞的鼻尖一皱，“既是殊死较量，必有伤亡。不是她，也会是别人。”
柳白樱嗤之以鼻道：“我的云大小姐，你不会到这个时候要发善心吧？你别忘了，追杀勒喜，卫苑可没少出力。”
云漠光反倒一笑，“是非不分、黑白不明，你到底是谁教出来的徒弟？追杀没藏岐、害死勒喜的不是卫天雪，我不会伤害她。”
“你是自己不愿伤害她还是担心蒋术奇怪罪你呀？”不知柳白樱搭错了哪根筋，有意无意总在云漠光心头点火。
云漠光笑意里的暖意渐渐消退，冷意幽幽，“你说得对。我就是看在蒋术奇的面子上顾惜卫天雪的性命。同样，若非看在檀枞的面子上，你嫁祸我多次，恩将仇报，还能有命吗？”
“你！”
“我奉劝你，老实一点。说不定下次你有危险，我宁愿袖手旁观也不愿意救你。”
一提旧事，连薛檀枞也皱紧了眉头，看向柳白樱的眼神冷如冰魄，不禁教她打了个寒颤。
当船只驶出冰凉单调的山体，闯入眼帘的是繁复交叠的绿意。一棵粗壮的老榕树生在水面上，偌大的树冠撑破了天际。它的满身枝丫垂得很低，一半树枝无限的向着水面延伸出去，另一半树枝将柔软的身躯扎进了水里，生出了根系。远远看去，像是由枝条搭建而成的壮丽的城堡。
在薛檀枞的内功驱使下，船只似乎知道它要前往的地方，顺滑无比的停泊到绿荫掩体里，恰恰被枝叶遮挡的严丝合缝。
“漠光，事不宜迟，就在这吧，我帮你打通最后那条经脉。”
“在这？卫照知有没有被甩掉还不得而知呢。”
“来得及。”
“那好吧。”云漠光答应的爽快，不想在推让中浪费时间。
薛檀枞转头嘱咐道：“白樱，你也休息片刻。即便有人追来，也无需你出头，懂了吗？”
“我答应你。”柳白樱郑重的点了点头。
薛檀枞牵起云漠光的手，挑了一处宽敞的位置，扶她坐定。两人面对面而坐，心有灵犀迅速运功，掌心里齐齐出现闪烁的枫叶轮廓，而后随着双掌相抵，边缘相嵌，卯于一处。
柳白樱盯了一会儿，执着的目光里相继呈现嫉妒、羡慕、怨恨、悔恨的情绪，正巧看到裙摆下露出的一截脚踝，皮肤皱皱巴巴的，肌肤上厚重的黑色血痂像死气沉沉的甩也甩不掉的甲虫，两行不争气的眼泪无声地落下来。
她随手揪了一枝嫩叶，毫无意识的将枝条弯了又折、折了又弯，待到反应过来，才发现不仅枝条枯萎坏死，连双手也沾满了黏腻的绿斑。
“自食其果。”柳白樱喃喃道。
倘若不是她永远复仇不离口，会失去檀枞对自己的在意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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