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执念之人，不得好死
6、执念之人，不得好死
“哇偶，看来我是不是该回避一下啊？”
神父浮夸地大叫着，脚却像是生了根一般没有丝毫动弹。
像是突然进入白昼，大厅内短暂地亮了一瞬。仔细向窗外看去，才发现是紫雷撕开了浓云的一角，树杈般地肆意生长。
小武尚未阖目的瞳孔中映出闲庭漫步的来者，侧颈观望着外头的景色，眼神中透着一股漫不经心，反倒像是悄然而至的宾客。
安莹。
“踏出了这一步，可就永远回不了头了。”
安莹的嗓音很低，但吐字清晰。
“……那时候，我以为你已经快死了。”
“显然，还没有死成。”
“看来你终究是防备着我啊。也对，他还没死的时候就是这样。”小武冷笑，“不过，也许你死了会更好受一些。”
“是吗，那等我死后，剩下的队员又该何去何从？是倒在逐渐上升难度的恐怖片中呢，还是成为前辈易帜的投名状呢？”
“你觉得现在说这些还有用吗？”
小武脸上露出不屑的神色，和安莹聊到现在完全是出于往日的情面。
谈话间，安莹一直眺望着窗外，始终没拿正眼瞧过二人，捋了捋被海风吹乱的发丝，这才像是提起了兴致，歪着头看向小武，没说话。
“你应该听过忒修斯之船吧，就是那个关于要素更替的悖论。一艘船上的木头被逐渐替换，直到所有的木头都不是原来的木头，那这艘船还是不是原来的船？”小武盯着安莹的眼睛，“中洲队已经变了，那些我认识的人都没了，不再是原来的那个中洲队了，现在的团队就像是艘被火烧毁的破船，留下来只是伤感。比起这样苟延残喘的模样，还不如狠心离去。”
“这样啊，那为什么不和大家商量啊，跟以前一样。”
安莹不咸不淡地附和道。
“和谁商量？他们已经死了，倒在了伦理束缚下的伪善中！为什么要顾及剧情人物的死活，为什么要遵照公序良俗？我们假设一下，如果按照我说的做，不再拘泥于令人作呕的伪善，那些家伙是不是可以不用死？那要是不能，为什么我们会陷入这般境地，像条丧家之犬四处逃命，怎么补救？告诉我啊！”
小武语气逐渐激烈。
啪啪啪~
作为回应的，是一阵稀稀拉拉的掌声。
停止鼓掌的安莹睁开双眼，“我很失望。”
“哈？”
神父叫出声。
“真恶心，我还以为有什么高见，结果听到最后还是那套无趣的辩白。到头来，你还是个长不大的小屁孩，自以为是，臭屁烘烘，总以为自己是最聪明的那个，能够做出最优解。就你能想到屠杀平民？就你能想到炸掉堤坝？就你能想到祸水东引？完全不考虑后果，所以才是那副心安理得仿佛全世界都围着自己转的模样！”安莹额角青筋暴起，两眼怒瞪着小武，“武维昭，你怕死吗？”
“……”
“回答我！现在怎么不大声嚷嚷了，刚才的劲儿上哪去了？”
“怕。”
小武终究是没顶住压力。
“呵。”
安莹哂笑一声，先前爆发的怒气却仿佛凭空消失了，她两眼直视小武，一字一句地说道：“那我们没什么好说的了，叛徒。从现在起，我以中洲队代理队长的身份剥夺你中洲队队员的资格。”
她伸出手指，“今晚，你们两个要死在这里。”
“呵呵，容我插句嘴，女士。”
神父笑呵呵的说道：“目前的形势，怎么看都是我们有利吧，况且你有伤在身，又是女人，对上两个大男人……这二比一，优势在我啊！”
安莹看着神父那贱格的样儿，顿时笑靥如花，“那可不一定。”
话音话音刚落，神父站着的地方突然破裂，还未等他有所动作，一条条粗壮翠绿的藤蔓撑破地面，缠住了神父的全身，将他死死的束缚在了原地
“居然用这种等级的圣物来招待我？好大的手笔啊！”
神父尝试抽动被缚着的躯干，反倒引得藤蔓愈发抽紧，倒刺钩进皮肉，渗出殷红色的鲜血。更加令他震惊的，是体内的能量在源源不断地抽离，以这种竭泽而渔的速度，不稍片刻就能将他榨成一具干尸。
“光之白蔷薇的种子拢共就那么几颗，你却全拿来对付我了？”
同样深受束缚的小武语气充满了错愕，不可置信地看着安莹。但随后，一股夹杂着委屈和愤懑的怒火油然升起：我同样也是为了团队，为什么你却要站在那个男人一边，我付出的那么多你都全看不见么，到头来落得这样的结局，我能甘心吗？
不，绝不！
眼见情况急转直下，小武立刻开始了剧烈的挣扎，却被缠在他身上的藤蔓倒刺刺得他遍体鳞伤。
他很清楚安莹使用的道具威力奇大无比，这些束缚着他的藤蔓不过是前奏，若是等到花苞彻底绽放的那一刻，被藤蔓所束缚的一切事物都会被杀死。
不过，由于它的高规格，对施术者的消耗同样是惊人的，以安莹的魔法量，仅仅只能维持束缚住他行动的藤蔓而已。只是光是如此，也无法真正展现这藤蔓百分百的的威能，不然的话，他此刻是无法动用自身的能力的。
小武所料地果然不错，安莹已经开始瞄准他的脑袋了，打算用子弹结束战斗。
“想要我死，可没那么容易！”
他心中怒喝。
只见小武眼神突然变得茫然，哗啦啦的流水声响起，他的两颊皮肉化作浑浊水液，大量粘稠液体从他的皮肤表面渗出，汇聚成一只庞大的胶状怪物，空气甚至因为这丰沛的水汽而湿润起来。
“吼！”
胶状怪物在现身的那一刻便包裹住了被束缚的小武，它形似一团史莱姆，却远比史莱姆来的更加狰狞，眼神凶蛮，一张夸张的嘴巴更是大开，向安莹喷薄着恶意。
来不及闪避，胶状怪物便撞向了安莹，涌动的激流将她狠狠地撞在了墙壁上！
“你的白魔法强化更偏向于辅助，侧重不在战斗上，对我来说是没用的。”
胶状怪物的内部似乎有着极强的腐蚀性，使得小武轻易地挣脱了光之藤蔓的束缚，面无表情地从胶状怪物嘴里走出。
“咳咳咳。”
安莹口喷鲜血，却并不说话，反而闭着眼睛站在原地，默默念叨着什么，身上泛起柔和的光芒。
“呵，现在治疗还有意义吗？”
小武冷笑一声，胶状怪物得到指令后立刻张牙舞爪的扑向安莹！
“别……”
神父急得连声阻止，可是扎进他体内的藤蔓却让他无力把话说出口。
咔嚓！
一声犹似玻璃破碎的声响。
糟了！
小武心思急转，但却来不及有所动作。
砰！
伴随着爆炸声，混杂着白烟的大量浑浊水花四溅，失去控制的胶状怪物被炸烂了形体，而双手护在胸前的小武也缓缓解除了液化，露出了被浸湿的躯体。他大口喘着气望向安莹的站位，却刚好看见对方抽出划开神父脖颈上的匕首。
嗬。
神父无力地望了眼手持黄金表皮经书的安莹，生命力迅速流失的他顷刻间便被翠绿茁壮的藤曼缠紧吞噬，化作一具干尸。
“倒是机灵。”
安莹点点头，一道光箭立即从她周身生成，流星电掣般射去，将小武的脑袋捅了个对穿。
哗啦！
小武的尸身在倒地的一瞬，竟化作了一滩液体，往四面八方铺开，但最显眼的，要数一股涌动的水波，正飞速向安莹所处的位置袭来！
“呵。”
根根光箭当即离弦飞射，撕裂空气的呼啸在大厅回荡，箭簇撞击在满是黏性液体的地面，造成了一个个蛛网状的坑洞，顺带炸起了一道道迸溅的水花，而水波荡起阵阵涟漪，险之又险地避过光箭的集火。那涌动的水波像是有生命一般左右腾挪闪避，邪门到了极点。
水花由远及近，却未曾有一根箭矢命中目标。安莹倒是面不改色，眯着眼睛翕动嘴唇，周身上下环绕着圣洁的白光。
可还没等她有所动作，水波便已经来到了她的脚下。刚接触的一瞬间，水波像是蟒蛇一般紧紧缠住脚腕，并随着她的足部开始螺旋上升，将安莹死死的地禁锢在了原地。
“起爆粘偶，太阳神术？好手段呐，安莹，可惜了。”
缠绕钱观潮的水流在他的胸口止住，缓缓向他的面前延伸塑形，随着大量黏性液体的汇入，小武的上肢五官逐渐清晰，可腹部以下依然是流动的黏液，怎么看都觉得怪诞。
浑浊的水流缓缓收紧，巨大的力道挤压着安莹的身体，发出了令人牙酸的碎裂声。
“还差一点。”
安莹不为所动，仍旧小声吟唱着咒语，引得小武心中不安，下意识地解开了基因锁一阶，隐藏于基因深处的本能让他像是被针扎了一样四处观望。
“哼。”
女人戏谑一笑。
“什么？”
小武瞳孔好似针缩，却没法挽回了。
随即。
他眼睁睁地看着被藤蔓束缚住的神父胸口处瞬间撕裂，抽出了一株幼小的嫩芽，却带着极其恐怖的气息，只一眼，便让小武浑身战栗起来。
嫩芽在探出头的一刻便似毒蛇捕食那般伸展，向着二人所在的方位蔓延，在接触到小武的黏性液体时便开始疯狂生长，来不及有所反应，嫩绿的幼苗肉眼可见地粗壮起来，还在不断地延长，根根倒刺交错，不可思议地钩住了构成小武形体的黏性液体，汲取着养分。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小武疯狂地大笑道，“原来所有的布置都是为了这一刻啊，哈哈哈哈！”
“我怎么会死在这个地方！”
随着藤蔓的收束，小武发出非人的咆哮声，他眼中闪过一抹厉色，伴随着怒吼声，小武的胳膊像是鼓了气一般膨胀起来，足足有大腿粗细。他并掌如刀，狠狠地挥向了自己的腰间。
地上浑浊的黏液，倒映着小武狰狞扭曲的脸，染血的液珠裹住残躯，向后坠落。
“将军。”
安莹露出一个轻蔑的笑，没等小武反应过来，闭目的她却睁开了眼睛，眸子里茫然一片。
柔和的白光收回了她的体内，却又迅速扩散了开来，犹如一道荡漾的水波，电光石火之间包裹住自己和小武二人。
“安莹，你！”
火树银花间，生长的藤蔓像是嗅着血腥的毒蛇，顺着安莹伸出的手臂攀附在了倒悬空中的小武身上，将他固定在原地，滴滴黏液坠落，迸溅起微弱的水花，却当起了悠长的涟漪。
窗外怒号的风声好像将息了，失去声响的闪电是那么的苍白无力，在那一瞬间，时间都停止了走动。
而正是此刻，一朵颤巍巍的粉嫩花苞渐渐绽放，露出洁白的花瓣。
真正的光之白蔷薇，生成了！
圣洁的光芒挟裹着恐怖的威压席卷了舞会大厅，一切事物都将在这道光里黯然失色，它不容置疑地涤荡所有不洁的秽物，展现白蔷薇转瞬即逝的美。
在安莹再次闭目的下一瞬间，白光瞬间充斥了整个过道，白蔷薇绽放的光芒将会不留情面地对她释放威仪，哪怕她是这个魔法的施术者。
紧接着，她咽下了藏在舌头下的羽化丹。
整个过程持续了一分钟，等她再次睁眼的时候，耀眼的光芒已经消失，大厅又恢复了原来的死寂，适才盖过天地威能的惊艳绽放犹如昙花一现，腥咸的海风再次倒灌进了大厅。
安莹剥下身上近乎损毁的遗蜕，露出了里面粉嫩的肌肤，甩了甩长发，她叹了口气，“还是不行吗？”
她穿上事先准备好的衣物，缓缓踱步到中心处，俯视着那具苟延残喘的残躯。
“嗬嗬……”
烧坏的气管发出的声音好似老旧风箱，小武还算完好的右眼望向安莹，勉强出声，嗓音沙哑难听。
“呃，呃……安姐，饶了我吧，我，再也不敢了。”
“记得在西伯利亚的那个晚上，被资深者抛弃的我们碰上了狼灾，被迫在雪原露宿，没有补给，没有救援，只能一直往南走。现在想来，当时的我们真是脆弱啊，随时都有可能倒在风雪中，葬身狼腹，或是成为冻土下的冰雕，但我们依然撑过来了，就像我们重新组建中洲队的时候，靠的是大家携手扶持共度难关。到底是什么变了呢？从哪里开始呢？不知不觉，中洲队就已经分崩离析了。”
“对，对不起……”
“对不起？现在说什么也太晚了，一切都回不去了。但是，只要还有继承了我们意志的队员存续下去，那么中洲队就能够浴火重生。所以我不能原谅你，放过你，怎么对得起已故队员的牺牲，又怎么对得起我们之间的信念？所以，去死吧。”
安莹拔出手枪，用一颗子弹终结了小武的生命。
枯萎的藤蔓浸泡在黏液之中，刹那间绽放的白蔷薇凋零，花瓣于空中翩跹，盖住了小武睁大的眼。
“哇偶，看来我是不是该回避一下啊？”
神父浮夸地大叫着，脚却像是生了根一般没有丝毫动弹。
像是突然进入白昼，大厅内短暂地亮了一瞬。仔细向窗外看去，才发现是紫雷撕开了浓云的一角，树杈般地肆意生长。
小武尚未阖目的瞳孔中映出闲庭漫步的来者，侧颈观望着外头的景色，眼神中透着一股漫不经心，反倒像是悄然而至的宾客。
安莹。
“踏出了这一步，可就永远回不了头了。”
安莹的嗓音很低，但吐字清晰。
“……那时候，我以为你已经快死了。”
“显然，还没有死成。”
“看来你终究是防备着我啊。也对，他还没死的时候就是这样。”小武冷笑，“不过，也许你死了会更好受一些。”
“是吗，那等我死后，剩下的队员又该何去何从？是倒在逐渐上升难度的恐怖片中呢，还是成为前辈易帜的投名状呢？”
“你觉得现在说这些还有用吗？”
小武脸上露出不屑的神色，和安莹聊到现在完全是出于往日的情面。
谈话间，安莹一直眺望着窗外，始终没拿正眼瞧过二人，捋了捋被海风吹乱的发丝，这才像是提起了兴致，歪着头看向小武，没说话。
“你应该听过忒修斯之船吧，就是那个关于要素更替的悖论。一艘船上的木头被逐渐替换，直到所有的木头都不是原来的木头，那这艘船还是不是原来的船？”小武盯着安莹的眼睛，“中洲队已经变了，那些我认识的人都没了，不再是原来的那个中洲队了，现在的团队就像是艘被火烧毁的破船，留下来只是伤感。比起这样苟延残喘的模样，还不如狠心离去。”
“这样啊，那为什么不和大家商量啊，跟以前一样。”
安莹不咸不淡地附和道。
“和谁商量？他们已经死了，倒在了伦理束缚下的伪善中！为什么要顾及剧情人物的死活，为什么要遵照公序良俗？我们假设一下，如果按照我说的做，不再拘泥于令人作呕的伪善，那些家伙是不是可以不用死？那要是不能，为什么我们会陷入这般境地，像条丧家之犬四处逃命，怎么补救？告诉我啊！”
小武语气逐渐激烈。
啪啪啪~
作为回应的，是一阵稀稀拉拉的掌声。
停止鼓掌的安莹睁开双眼，“我很失望。”
“哈？”
神父叫出声。
“真恶心，我还以为有什么高见，结果听到最后还是那套无趣的辩白。到头来，你还是个长不大的小屁孩，自以为是，臭屁烘烘，总以为自己是最聪明的那个，能够做出最优解。就你能想到屠杀平民？就你能想到炸掉堤坝？就你能想到祸水东引？完全不考虑后果，所以才是那副心安理得仿佛全世界都围着自己转的模样！”安莹额角青筋暴起，两眼怒瞪着小武，“武维昭，你怕死吗？”
“……”
“回答我！现在怎么不大声嚷嚷了，刚才的劲儿上哪去了？”
“怕。”
小武终究是没顶住压力。
“呵。”
安莹哂笑一声，先前爆发的怒气却仿佛凭空消失了，她两眼直视小武，一字一句地说道：“那我们没什么好说的了，叛徒。从现在起，我以中洲队代理队长的身份剥夺你中洲队队员的资格。”
她伸出手指，“今晚，你们两个要死在这里。”
“呵呵，容我插句嘴，女士。”
神父笑呵呵的说道：“目前的形势，怎么看都是我们有利吧，况且你有伤在身，又是女人，对上两个大男人……这二比一，优势在我啊！”
安莹看着神父那贱格的样儿，顿时笑靥如花，“那可不一定。”
话音话音刚落，神父站着的地方突然破裂，还未等他有所动作，一条条粗壮翠绿的藤蔓撑破地面，缠住了神父的全身，将他死死的束缚在了原地
“居然用这种等级的圣物来招待我？好大的手笔啊！”
神父尝试抽动被缚着的躯干，反倒引得藤蔓愈发抽紧，倒刺钩进皮肉，渗出殷红色的鲜血。更加令他震惊的，是体内的能量在源源不断地抽离，以这种竭泽而渔的速度，不稍片刻就能将他榨成一具干尸。
“光之白蔷薇的种子拢共就那么几颗，你却全拿来对付我了？”
同样深受束缚的小武语气充满了错愕，不可置信地看着安莹。但随后，一股夹杂着委屈和愤懑的怒火油然升起：我同样也是为了团队，为什么你却要站在那个男人一边，我付出的那么多你都全看不见么，到头来落得这样的结局，我能甘心吗？
不，绝不！
眼见情况急转直下，小武立刻开始了剧烈的挣扎，却被缠在他身上的藤蔓倒刺刺得他遍体鳞伤。
他很清楚安莹使用的道具威力奇大无比，这些束缚着他的藤蔓不过是前奏，若是等到花苞彻底绽放的那一刻，被藤蔓所束缚的一切事物都会被杀死。
不过，由于它的高规格，对施术者的消耗同样是惊人的，以安莹的魔法量，仅仅只能维持束缚住他行动的藤蔓而已。只是光是如此，也无法真正展现这藤蔓百分百的的威能，不然的话，他此刻是无法动用自身的能力的。
小武所料地果然不错，安莹已经开始瞄准他的脑袋了，打算用子弹结束战斗。
“想要我死，可没那么容易！”
他心中怒喝。
只见小武眼神突然变得茫然，哗啦啦的流水声响起，他的两颊皮肉化作浑浊水液，大量粘稠液体从他的皮肤表面渗出，汇聚成一只庞大的胶状怪物，空气甚至因为这丰沛的水汽而湿润起来。
“吼！”
胶状怪物在现身的那一刻便包裹住了被束缚的小武，它形似一团史莱姆，却远比史莱姆来的更加狰狞，眼神凶蛮，一张夸张的嘴巴更是大开，向安莹喷薄着恶意。
来不及闪避，胶状怪物便撞向了安莹，涌动的激流将她狠狠地撞在了墙壁上！
“你的白魔法强化更偏向于辅助，侧重不在战斗上，对我来说是没用的。”
胶状怪物的内部似乎有着极强的腐蚀性，使得小武轻易地挣脱了光之藤蔓的束缚，面无表情地从胶状怪物嘴里走出。
“咳咳咳。”
安莹口喷鲜血，却并不说话，反而闭着眼睛站在原地，默默念叨着什么，身上泛起柔和的光芒。
“呵，现在治疗还有意义吗？”
小武冷笑一声，胶状怪物得到指令后立刻张牙舞爪的扑向安莹！
“别……”
神父急得连声阻止，可是扎进他体内的藤蔓却让他无力把话说出口。
咔嚓！
一声犹似玻璃破碎的声响。
糟了！
小武心思急转，但却来不及有所动作。
砰！
伴随着爆炸声，混杂着白烟的大量浑浊水花四溅，失去控制的胶状怪物被炸烂了形体，而双手护在胸前的小武也缓缓解除了液化，露出了被浸湿的躯体。他大口喘着气望向安莹的站位，却刚好看见对方抽出划开神父脖颈上的匕首。
嗬。
神父无力地望了眼手持黄金表皮经书的安莹，生命力迅速流失的他顷刻间便被翠绿茁壮的藤曼缠紧吞噬，化作一具干尸。
“倒是机灵。”
安莹点点头，一道光箭立即从她周身生成，流星电掣般射去，将小武的脑袋捅了个对穿。
哗啦！
小武的尸身在倒地的一瞬，竟化作了一滩液体，往四面八方铺开，但最显眼的，要数一股涌动的水波，正飞速向安莹所处的位置袭来！
“呵。”
根根光箭当即离弦飞射，撕裂空气的呼啸在大厅回荡，箭簇撞击在满是黏性液体的地面，造成了一个个蛛网状的坑洞，顺带炸起了一道道迸溅的水花，而水波荡起阵阵涟漪，险之又险地避过光箭的集火。那涌动的水波像是有生命一般左右腾挪闪避，邪门到了极点。
水花由远及近，却未曾有一根箭矢命中目标。安莹倒是面不改色，眯着眼睛翕动嘴唇，周身上下环绕着圣洁的白光。
可还没等她有所动作，水波便已经来到了她的脚下。刚接触的一瞬间，水波像是蟒蛇一般紧紧缠住脚腕，并随着她的足部开始螺旋上升，将安莹死死的地禁锢在了原地。
“起爆粘偶，太阳神术？好手段呐，安莹，可惜了。”
缠绕钱观潮的水流在他的胸口止住，缓缓向他的面前延伸塑形，随着大量黏性液体的汇入，小武的上肢五官逐渐清晰，可腹部以下依然是流动的黏液，怎么看都觉得怪诞。
浑浊的水流缓缓收紧，巨大的力道挤压着安莹的身体，发出了令人牙酸的碎裂声。
“还差一点。”
安莹不为所动，仍旧小声吟唱着咒语，引得小武心中不安，下意识地解开了基因锁一阶，隐藏于基因深处的本能让他像是被针扎了一样四处观望。
“哼。”
女人戏谑一笑。
“什么？”
小武瞳孔好似针缩，却没法挽回了。
随即。
他眼睁睁地看着被藤蔓束缚住的神父胸口处瞬间撕裂，抽出了一株幼小的嫩芽，却带着极其恐怖的气息，只一眼，便让小武浑身战栗起来。
嫩芽在探出头的一刻便似毒蛇捕食那般伸展，向着二人所在的方位蔓延，在接触到小武的黏性液体时便开始疯狂生长，来不及有所反应，嫩绿的幼苗肉眼可见地粗壮起来，还在不断地延长，根根倒刺交错，不可思议地钩住了构成小武形体的黏性液体，汲取着养分。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小武疯狂地大笑道，“原来所有的布置都是为了这一刻啊，哈哈哈哈！”
“我怎么会死在这个地方！”
随着藤蔓的收束，小武发出非人的咆哮声，他眼中闪过一抹厉色，伴随着怒吼声，小武的胳膊像是鼓了气一般膨胀起来，足足有大腿粗细。他并掌如刀，狠狠地挥向了自己的腰间。
地上浑浊的黏液，倒映着小武狰狞扭曲的脸，染血的液珠裹住残躯，向后坠落。
“将军。”
安莹露出一个轻蔑的笑，没等小武反应过来，闭目的她却睁开了眼睛，眸子里茫然一片。
柔和的白光收回了她的体内，却又迅速扩散了开来，犹如一道荡漾的水波，电光石火之间包裹住自己和小武二人。
“安莹，你！”
火树银花间，生长的藤蔓像是嗅着血腥的毒蛇，顺着安莹伸出的手臂攀附在了倒悬空中的小武身上，将他固定在原地，滴滴黏液坠落，迸溅起微弱的水花，却当起了悠长的涟漪。
窗外怒号的风声好像将息了，失去声响的闪电是那么的苍白无力，在那一瞬间，时间都停止了走动。
而正是此刻，一朵颤巍巍的粉嫩花苞渐渐绽放，露出洁白的花瓣。
真正的光之白蔷薇，生成了！
圣洁的光芒挟裹着恐怖的威压席卷了舞会大厅，一切事物都将在这道光里黯然失色，它不容置疑地涤荡所有不洁的秽物，展现白蔷薇转瞬即逝的美。
在安莹再次闭目的下一瞬间，白光瞬间充斥了整个过道，白蔷薇绽放的光芒将会不留情面地对她释放威仪，哪怕她是这个魔法的施术者。
紧接着，她咽下了藏在舌头下的羽化丹。
整个过程持续了一分钟，等她再次睁眼的时候，耀眼的光芒已经消失，大厅又恢复了原来的死寂，适才盖过天地威能的惊艳绽放犹如昙花一现，腥咸的海风再次倒灌进了大厅。
安莹剥下身上近乎损毁的遗蜕，露出了里面粉嫩的肌肤，甩了甩长发，她叹了口气，“还是不行吗？”
她穿上事先准备好的衣物，缓缓踱步到中心处，俯视着那具苟延残喘的残躯。
“嗬嗬……”
烧坏的气管发出的声音好似老旧风箱，小武还算完好的右眼望向安莹，勉强出声，嗓音沙哑难听。
“呃，呃……安姐，饶了我吧，我，再也不敢了。”
“记得在西伯利亚的那个晚上，被资深者抛弃的我们碰上了狼灾，被迫在雪原露宿，没有补给，没有救援，只能一直往南走。现在想来，当时的我们真是脆弱啊，随时都有可能倒在风雪中，葬身狼腹，或是成为冻土下的冰雕，但我们依然撑过来了，就像我们重新组建中洲队的时候，靠的是大家携手扶持共度难关。到底是什么变了呢？从哪里开始呢？不知不觉，中洲队就已经分崩离析了。”
“对，对不起……”
“对不起？现在说什么也太晚了，一切都回不去了。但是，只要还有继承了我们意志的队员存续下去，那么中洲队就能够浴火重生。所以我不能原谅你，放过你，怎么对得起已故队员的牺牲，又怎么对得起我们之间的信念？所以，去死吧。”
安莹拔出手枪，用一颗子弹终结了小武的生命。
枯萎的藤蔓浸泡在黏液之中，刹那间绽放的白蔷薇凋零，花瓣于空中翩跹，盖住了小武睁大的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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