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迷 » 玄幻奇幻 » 明日无暇 » (七)警备

(七)警备

    露丝本以为圣恩者要变成一具躺在地上的尸体,却看见他若无其事地迈步向前。这时,探员特有的敏锐观察力帮助露丝察觉端倪——他的头颅虽被贯穿,却未留下应有的伤口,仿佛不曾受子弹击中。

    在露丝的观望中,他迎着弹雨走到枪手正面,随手夺过那把步枪,对着空气扫射一通,无视了枪手那对准他心口的副手武器,无聊地打着哈欠,奉上忠告:“行了,缴械投降吧。看在咱们都给军队效过力的情分上,你最好别再犯傻。要不然,我得拿女人的玩具废了你的手腕,叫你一辈子端不动枪,明白了?”

    只需片刻的思索,枪手便缴枪跪地、抱头请降。露丝急忙将其制服,逼问其是受何人指示、在康曼城还有多少同伙在行动。但枪手始终保持沉默,哪怕刀剑抵上劲动脉也不松口。到最后,还是阿格莱森叫露丝罢手——

    从身手和装备上来看,这人并不是普通的大头兵,显然是负责执行特殊任务的精英。要逼这种人讲真话,还得拖进刑讯室,靠药物、电流和圣恩者来施压才行。

    露丝也清楚当场拷问是没有出路的,随即请求总部支援。在得知她逮捕活口后,黑水总部命她原地坚守,承诺立即派遣圣恩者前来接办。她本想询问周围的同事是否需要帮助,却被总部严禁插手——

    所有人都会获得支援的,所有人。

    现在,听完了戴维的描述后,露丝真想冲上去踹飞押走枪手的圣恩者。可她到底是忍住了,毕竟圣恩者确实前来支援,只是速率上稍有欠缺。

    刚刚熄灭的火气,又在阿格莱森的调侃下复燃:“我说,小妹妹,我的钱款还没到账那?你们别不是狗咬狗,没等老不死的脑溢血了就开始内斗吧?”

    “谈生意,你最好牢记沉默是金。另外,王庭的事少打听,尤其是在逃的军官——”

    “怎么,当我不知道?你们的顶头上司可是从军队调派来的啊,多少年前就训着你们了。这会儿,瞅你们狗链子松了,主动替你们换换血,不是人之常情?更甭说王座上的老东西,看看他在温亚德的样,才五十来岁的人,跟上百的老头一个样。不过呢,对他们家族的人来说,早衰算是最省心的遗传病了吧?他爹是怎么下葬的来着?哦,我想起来了,行房的时候昏厥,在太平间剖开才发现心脏缺了块儿肉,肝肾还长错了位置,是不是啊?”

    “停止对王庭的非议,否则——”

    阿格莱森目视着她眼里的寒光,不可思议地摇头叹息:“哎呦,小妹妹,怎么傻里傻气的?看你的把式,不像菜鸟啊?这些王庭趣事,你们的人不是照聊吗?莫非他们没跟你讲过?”

    “我们工作繁忙,没有闲情和花边新闻较真。好,资金到账,你的账户?”

    “我喜欢现金,走,小妹妹,陪我去取点儿票子吧。”

    “我衷心建议你换一个适当的称呼,我们不熟。”

    “不熟?嗨,以后还指望从你这儿揽生意,可不得混熟了再说?听我的,小妹妹,黑水和陆军的盘口阴着呢,你这种新手别牵涉太深,保不好折了小命,赔得老本都捞不回。”

    虽然贫嘴能缓解气氛,但玩笑总归有限度。

    因此,当露丝带着阿格莱森去银行提款后,他立刻扮起哑巴,不再对王庭的事情妄作评论。尽管外面枪声四起,银行仍然正常营业。银行办事大厅里传来紧急新闻的播报,警署发言人宣布康曼城暂时进入警备状态,市民被要求待在家中,非必要情况不要外出,直到警戒解除。

    露丝把钱箱扔给阿格莱森后,懒得跟他打招呼,只叮嘱他等候指示,然后独自驾车回到黑水总部。她决定亲自负责从活口身上拷问出情报,这对于她这个缉拿者来说更合适。

    她在医务室找到正在包扎伤口的戴维,也从医生那里拿了些碘伏和纱布,简单处理了擦伤,邀请戴维一起去审讯俘虏。

    黑水的刑讯室位于地下三层,必须靠建筑自带的机械式电梯才能进出。在路过刑讯室的隔壁时,他们还跟待命的救护人员打了招呼,让他们随时准备实施抢救,留意告警铃声。

    他们进入刑讯室后,第一件事不是问候被拘束的俘虏,而是确认摄影仪能否正常工作。确认完毕后,他们坐在俘虏的对面,将灯光聚焦在他的面部,照亮那双眯成缝的蓝眼睛,从中看到了无畏的冷静。

    在他们发问之前,俘虏用一句话表明了立场:“我拒绝回答你们的任何问题。我只强调,黑水无权逮捕我。如果你们坚持追问,请联系军事委员会,相关人员会给你们答复。”

    “军事委员会?”戴维让钢笔在指尖飞转,像是在拿有趣的玩具打发时间,“号码呢?烦请讲明。”

    “你们自己清楚。”

    露丝拍响桌案,让戴维专心地把玩钢笔,别再和这家伙浪费时间。然后,她不耐烦地盯着俘虏,开始在审讯薄上记录问讯:

    “姓名?年龄?国籍?身份证件编码?”

    “不便透露。”

    “我提醒你,不要拖延时间。军队无权涂抹入伍前的档案。用不了两天,我们就能核对完包括面部信息在内的所有身体数据,连你在幼儿园尿了几次裤子都能查证清楚。”

    “那是你们的事。我说过,任何疑问,请联系军事委员会,他们——”

    “少念叨你的护身符。别说是军事委员会,就算你念出议长和国防部部长的内裤颜色,他们也救不了你。在灰都持枪行凶,有预谋、成建制地袭击黑水的探员?你们是在藐视王庭与律法,威胁格威兰的国土安全。但凡你保留了一丝理智,现在、立刻、马上配合我们,交待你所知道的全部信息。”

    然而,俘虏却看着手铐和脚镣,自顾自地嘲笑道:“藐视王庭与律法?黑水的先生和女士,在帝皇使者降临温亚德的那一天,王庭与律法不是被你们藐视干净了吗?”

    戴维和露丝相视一眼,确信这人的来头不小。黑水的安全人员抗命不遵,取消传送奇迹、将国王置于险境,迫使国王与使者正面会谈的计划,是国王和黑水部长都不愿泄露的秘密。

    即使他来自军队,也没有理由知晓。

    正因为如此,两人更要撬开他的嘴,弄清楚他到底知道多少机密。

    戴维把钢笔别在领口,走到他身边轻拍他的肩膀,用尽可能友善的语气劝道:

    “相信我,代人受过是条死路。你不说我们也清楚,你是在部队服役的军人。你不用否认,让我猜猜,共治区驻军的精锐?用你们的话说,是处理叛乱组织的特别行动队?你们配备着最精良的武器,阵亡率低到招人嫉羡,退伍费极其优厚,连阵抚恤金都高达普通士兵的五倍。

    亲爱的士兵,优厚的待遇容易让人产生错觉,让人误以为自己是最独特的那个。但是,在指挥者的眼中,战士的待遇再高,也无非是价值偏高的棋子。在对弈的时候,如果棋手为了保住国王而舍弃小兵,还会产生犹豫和歉意吗?”

    “看来,黑水的人也没什么新意。这套话术,我们在中洲人身上用腻了。不懂礼节的棕皮往往会吐口唾沫,叫我们快些动刀。身为格威兰人,我不至于那样自轻教养,拿你们的真家伙来,帮我开拓眼界吧。”

    “士兵先生,永远别轻视你的敌人。拿我来说,我的枪法和应变能力只会比你们的人更优秀,不然,我怎么能站在这里跟你谈心?我得承认,你们的搭配很合理,二对一,十拿九稳。可惜袭击我的两位太粗心,被我生擒。

    一人失血过多,陷入昏迷;一人固执如你,在其他房间受审。他的口风很紧,不比你差,但你要明白,不是每个人都能战胜药物的作用,不是每个人都能克服幻觉的诱惑。你们两位之中只要有一人松懈,我就要遗憾地宣示二位的结局了——主动招供和被迫承认是两种态度,希望你考虑清楚。”

    “我们不在乎。”

    “我是在帮你权衡利弊,士兵。

    我不知道你们是听信了何人的谣言,迷信了谁的蛊惑,敢在灰都公然行凶。灰都是王庭所在,是帝皇的征服之城、是格威兰的首府,不是共治区的叛乱地带,更不是你们训练射术的靶场。

    退一万步讲,你们真心认为我们是反叛者、是不忠者、是利欲熏心的小人、是暗中勾连的私党,所以要替国王陛下尽忠,前来清理我们?帝皇在上,你们是在共治区待傻了,耳朵里听不得民众的声音?自温亚德的事件结束,我们的人四处奔波,处理积压的案情、协调自首的警察、安抚幸存者、争取死者的赔偿金——

    我们是什么口碑,你们在开枪前打听过吗?

    你们不会以为黑水和你们当兵的一样,名声糟糕到不用在意?你以为说动你们来送死的人占理?去吧,叫他们把温亚德的事情通告格威兰,看看公民是如何评判。我告诉你,从征服之城的廉租房到南境的大牧场,从西海岸的庄园到高琴科索山下的工厂,没有人会苛责我们要挟陛下,他们就是埋怨,也是埋怨我们不把陛下逼得更紧迫些,嗯,除非他们是丧失荣辱心与判断力的蠢蛋。”

    俘虏沉默片刻才低声回驳:

    “狂妄自大。格威兰属于王庭,不属于你们。”

    “格威兰不属于任何人,士兵,”戴维坐回审讯者的位置,重新旋转起他的钢笔,劝出了仅有的玩味和耐心,“帝国时代早已结束,灰土的领主是全体格威兰人,而陛下则是格威兰人的一份子、是格威兰人的领袖,却不是格威兰人的主人。假如想不通这点,我建议你重温教典与律法,从而备足论据,去圣城请帝皇使者驾临。毕竟从法理的角度讲,帝皇的代行者更有资格来统治我们,令我们回归最正统的帝国社会——如同主人鞭笞奴隶的社会,不是吗?”

    这次,俘虏闭上眼睛和嘴巴,用沉默作为回击。戴维也不勉强,只是惋惜地叹了口气,在露丝取出电击器时送出最诚挚的忠告:“负隅顽抗的结局,是性命与名誉的双重损失。请自重,士兵。”

    露丝为俘虏进行了简单的表皮杀菌消毒,然后用电针刺入他的神经干,开启电源,用痉挛和刺痛作为正餐前的茶点。

    再坚韧的肉体也无法忍受电流的刺激。俘虏的肌肉疯狂抽搐,整个人在刑椅上颤动,眼球变成了纯白色,嘴边溢出白沫。当他接近极限时,露丝关闭电源,任恶臭弥漫整个房间。

    经过一轮电刑,俘虏已经大小便失禁。露丝先是扯掉他的衣服并扔进垃圾袋,然后用水枪帮他清洁身体,顺便唤醒他的神志,以询问是否继续。

    俘虏的回答仍然是沉默。露丝很乐意满足他的愿望,再次刺入几根电针,适当调整电压,通过电压的高低来控制惨叫的响度,直到他昏死过去。

    露丝清楚,单纯的电刑无法打垮顽固的军人,还需要借助利器的切割和冷热的刺激,才能打开他的话匣子,让他供认指示者的身份。

    因此,在进行了适当的切割和穿刺后,满身烫伤的俘虏被拉进隔壁的急救室,这让旁观的戴维惊叹不已,他直言露丝千万不要借机报复——现在注重公事公办,如果在刑讯中折磨俘虏至不可挽回的废人,那将是白费精力,还不如枪毙他来得省时省力。

    露丝送给戴维一个烦扰的眼神,说:“好,那你替我,等他醒了,换你上刑。”

    “呵,免了。练手的机会难得,理应由你独享。我么,反正是经验充足,在旁协力就好,免得你把握不住轻重。”

    “哼,懒汉总能找出一万个借口…不过,你提醒我了,戴维。他到底是男人,如果我告诉他,要把他整成不可二次利用的垃圾,他会不会服软?嗯…认怂?”

    谈话间,医务人员走出急救室,再三告诫露丝别一开始就下重手,要懂得起码的循序渐进。可露丝却说,循序渐进会帮敌人培养忍耐度与抵抗力,既然要动刑,就应该从最残酷的用起。

    在征得医生的同意后,露丝穿好手术服、戴好医用手套,站在手术台旁边,冷冷地唤醒俘虏,告诉他别再拖延时间——黑水的耐心是有限度的,顽抗到底是一条死路,坦诚合作方存生机。

    可俘虏的回应仍旧是沉默。

    露丝失望地摇着头,让助理医师和护士重盖墨绿色的手术包布,把术位调整到他的胯部,贴心地调转镜头,将术况监视器的画面展示给他,还拿着手术刀在他的眼前划了两圈,遗憾地说:

    “知道吗?士兵?在从前,为驯化运货的马匹,商人会替它们行阉割手术,治愈它们的烈性。现代的宠物行业也证明,在割走分泌雄性激素的器官组织后,宠物的脾气会温良许多,对主人的依赖和信任度都有着极大的提升。你说,像你这样死脑筋的硬汉,要是失去了雄性的象征,再经历一段时间的激素失调,态度能否有所缓和?”

    不用问,俘虏也知道露丝要做些什么。他终究忍不住挣扎,甩得手术台乱晃。但随着一针镇静剂的注入,他逐渐丢失了对身体的控制权,唯有眼睁睁地盯着显示屏,见露丝替手术部位消毒,吓得冷汗直流,用一句诅咒打破了沉默:

    “疯婆子…他妈的疯婆子…”

    撑到露丝慢慢剃毛的时候,他可算发出呐喊,要求黑水电告军事委员会的责任委员长。

    露丝递还手术器械,将手术服扔给护士,与等候在门外的戴维击掌庆祝,宣告审讯成功。

    俘虏供述,他分属陆军特别行动队的狼袭小组,受军事委员会直接领导与指挥,专门在北共治区刺杀份子的首脑。大概半年前,他们收到军事委员会的指令,回国执行一项隐秘任务——处理影响陛下人生安全、威胁王庭治理的黑水叛党。

    在发动袭击前的半年之中,他们进行过数十次演练,被要求在不携带爆破物的情况下,在最短的时间内、采取最具震慑力的方式消灭这些私自结党的探员。

    但从今日的战果来看,他们似乎是过于轻敌。又或者,他们对付中洲人的经验并不适用于康曼城,大部分探员都逃过他们的追杀,更不乏戴维和露丝这类幸运儿诠释了何为绝境中的完美反击。

    在把情况报告给前辈后,戴维当着士兵的面调侃道:“呵呵,军事委员会想帮陛下肃清叛逆?他们是吸了致幻剂,神智失常了?”

    听到戴维的讽刺,士兵扭头吐了口唾沫,恨恨咬牙:“败类…你们根本不懂军人…尽管猖狂吧,末日就快来了…”

    戴维想抽根烟笑笑,却想起烟早就送给了同事,便懊恼地找出瓶止痛药,给士兵塞了两颗药丸,语重心长地劝告起来:

    “行了,军人的忠诚不是格威兰最知名的笑柄吗?你们违反治理协议,在北共治区建设军工厂、雇佣中洲人做工,再向国防部报高价,用格威兰工厂的定价采购中洲人生产的劣质武器,再将劣质武器向中间商兜售,放任中间商把军火转手卖给当地的叛乱势力,最后,再由你们出马,说着将武装暴徒剿灭,却又放走不少人,好等他们死灰复燃,继续找国防部要钱。

    你们以为没人清楚这些事?还是说你们有恃无恐,觉得既然在前线卖命,多赚些灰色收入也无妨?别告诉我这些都是高层的手段,与你们无关,除非你没从中捞过一威尔。

    行了,等着休息吧,我们是讲信誉的,对待配合调查的聪明人,我们从不计前嫌。但你要保证,你提供的资料没有谬误。否则…”

    忽然,戴维走出刑讯室,查看手机的短讯——关于今日的袭击事件,委员会表示一无所知,更不清楚狼袭小组怎么会跑到康曼城。

    为表诚意,委员会提供了行动记录和具体战报,证明这堆人昨天还在北共治区和博萨的边境追捕叛军首领,千真万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