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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四)洁净

    阿格莱森握紧拳头,用翻涌的热血来牵引祈信之力,让肉体陷入超常的状态里。他以最快的速度撬开无人的宿舍,把窃听器安装到灯管或床底,接着避开学生们的脚步,一溜烟地冲刺下楼,跟管理员道过谢后便开着摩托回店里了。

    等他做完餐馆的工,灰都的钟楼已经敲响了七道晚钟。他好歹从精灵老婆婆手里讨来了两份盒饭,在上班切莫迟到的叮嘱中回到自家饭店休息。他一只脚才迈进店门,手底下的老伙计们便翘高了嘴,揶揄他是给黑水的娘们迷了心窍,连家里的营生都不操心了。

    等钟楼传出十二道连续的回音后,他的饭店可算是闭门谢客了。趁着所有人收拾后厨的空档,他难得拉高嗓门,教训起众人的不是:

    “滚蛋,老子还不是在给你们这帮傻儿子擦屁股!人家诓你们两句,你们就跟哈巴狗似的凑过去当打手啊?”

    管事的胖老板顶了一句:“那不是你的熟客么,鬼知道她敢找军队的人火拼啊?”

    “猪!带你们出来混,真是操碎心都不顶用。我看,明个大家就收拾好行李,带着老婆孩子跑路吧!各奔东西,就这么定了!”

    一听要分家散伙,这堆人马上服了软,边劝着阿格莱森消气,边倒起了各自的苦水——胖老板的女儿刚在贵族学校待了半年,要是换地方读书定然影响学业;厨师长的儿子刚讨了个老婆,正指望着好大爹资助一笔首付,在灰都旧城区买间婚房;招待员投的股票指数正在上涨,急着加仓赚钱。

    总之一句话,大家的生活都在蒸蒸日上,没人愿意承担跑路的后果。阿格莱森也懒得和他们扯皮,随口敲打几句便回屋休息了。

    他喝着厨师长赶工烹出来的柠檬海鲜汤,翻出耳机设备来过滤接收到的消息。在两倍速的快进中,几间宿舍内的语音记录重叠在一起,像极了网站里的热门搞笑视频。他不得不回忆一些不甚愉快的画面,尽量调动另一种祈信之力,让耳朵的灵敏度足够分辨录音的内容。

    住在这几间宿舍的都是入学不久的新生。他们热衷于交流课堂上的见闻,议论哪个当红明星的演技最深入灵魂,哪个名不符实的大牌演员最没有营养。照他们的观点来看,格威兰影视行业的竞争过于激烈,随便哪家签约的三线演员都有着过硬的水平,想要出人头地,没有投资人青睐可万万不行。

    有人挖苦相貌不出众的舍友,劝她莫要考虑在格威兰打拼,能到小公司混一混、演些不温不火的配角就是她日后能攀达的最高峰了。没有上镜的脸蛋,要想混出名堂、踩上灰都剧院的红毯,可谓遥不可期。

    被挖苦的女孩不甘示弱,直言脸蛋好看而缺乏演技的人适合去当模特,反倒是演技精湛而外貌平凡的人还能争当实力派,有机会在领奖台发表获奖感言。

    其余的舍友当起了和事佬,劝她俩散散宿舍里的火药味,多听听学长学姐的忠言,提早安排出路为妙——

    在格威兰,当上一线明星的难度不亚于觉醒为圣恩者。根据前辈们分享的经验来看,她们最好的出路是等毕业后参加模特走秀,等稍有名气后再向影视行业转进。如果不想与影视城的老人们高强度竞争,到博萨发展也是个不错的主意。以格威兰人的身份,只要去了博萨以后多说些博萨人的好话,哪怕是不入流的演员和时装模特亦能签到天价片酬。

    有人问瑟兰的影视行业竞争是否激烈,舍友劝她别多想,瑟兰的精灵既有着先天的外表优势,又不乏年岁熏陶出的气质与经验,到瑟兰谋生,还不如跑到共治区去拍戏。穿起中洲人酷爱的珍珠舞娘装、当一个片酬居中的花瓶,可比到瑟兰享受永无出头日的龙套盒饭幸福得多。

    女学生们的唠叨,比精灵老婆婆的啰嗦更叫阿格莱森头疼。他有些控制不了手指的力度,总想着一把捏碎套在脑袋上的耳机。如若不然,他老是能从代表博萨与共治区的词汇里听出别样的意味。

    仿佛是黑色的发丝滑过他的指尖,在空中飞舞为炙热的血,在迷茫的空虚里毁灭了他的世界。

    不,那不是毁灭,那仅仅是他的幻觉。

    幻觉有损身心健康,他更情愿把注意力转回新生们的追梦之旅,听这些女生们谈谈校园内的奇闻异事。

    在另一间宿舍里,有女生在挖同学的黑料,说谁谁谁从初中时代起就爱在拉拉队跳热舞、靠卖弄胸脯前的两坨肉挑拨男生们打架斗殴;而对户的某某某更是风评低劣,据传自高中时期便同时勾搭四五个亲密伴侣,且男女不忌,更闹出过厕所堕胎的丑事,若是没家里向学校与报社施压,只怕连高中的毕业证都领不到手;至于新生里最扎眼的一位漂亮姐姐,其实是连基础测验都没能通过,非要靠父母向学院捐一大笔回馈金才有资格跟她们共处一室的低能之辈。

    他听得连连称奇,不免感慨格威兰的演艺圈如果都是这么帮浪子小姐在撑场面,他还不如去看共治区的音乐频道,听索菲拉唱歌跳舞呢。就是看《搏击全明星》里的那帮药罐子拼拳拼到断骨,也比沉迷难脱脏乱的演艺圈要强一百倍。

    聊着聊着,女生们便谈论起了瑟兰来的留学生。说起这堆混血者的容颜,她们无不艳羡,言语之间难舍嫉妒之情。

    是的,瑟兰来的留学生多为混血者,不论性别如何,都被安置在女生宿舍楼混居。校方的解释是瑟兰精灵的教养值得信赖,但学生们哪会轻信?给一群混血者男女混住的特权,无非是由于他们丧失生育能力,闹不出在校怀孕的丑闻,丢不了学院的脸而已。

    学院内常有传言,说是混血者们表面清高,实则是堆未经人事的雏儿,稍加摆弄便抵不住诱惑,很容易迷醉于灰都的灯红酒绿,学业尚未攻克就傍上富豪明星,连毕业典礼都懒得参与。

    若非亲身体验过她们的毕业典礼是个什么玩意,阿格莱森真要信了她们的鬼话,以为斐莱·奥洛罗是跟哪个有钱人跑了。

    不过她们的谣言到底有些根据。往年,表演系的混血者常有失踪,直到帝皇使者亲临温亚德方有改善。想来,是某位钟爱混血者的要员受了惊吓,乃至于老实巴交,有所收敛了。

    真像有这样滑稽吗?

    阿格莱森才不信。如果那个钟爱混血者的人是背负奥兰德之姓的王族,在帝皇使者未对王族有所惩处后,他不得变本加厉地当他的浪荡子弟?如果他并非王族,而是与王族关系匪浅的超绝圣恩者,倒能解释的通…

    熬到半夜,阿格莱森总算听完了女生们的八卦。他整个人瘫在床上,连卷铺盖的闲心都丢得一干二净,勉强在入梦前叹了几句:

    “这王八犊子究竟是什么来头,就爱挑骡子开荤?他不是受过谁的气,有创伤后遗症吧?”

    他的哈欠还没有打起来,住在隔壁间的招待员忽然踢开门,单穿着条内裤滚了进来。一看他神情没有异常之处,招待员才松了口气,如释重负地翻身爬回走廊上,半骂半笑地问候道:

    “创伤后遗症?陈立特,别犯病啦,实在不成我去搞点吗啡给你,见效快,保你睡得安稳。”

    “去你妈的,要裸睡滚回你的被窝,少搁老子这儿玩行为艺术。”

    “阿格莱森,不是我说你,压力大了就放松放松,别把黑水的事压在肩上,找空接几件私活,就当是稍稍解解压。实在没招了,去舞厅摇个舞娘过一晚,释放一下情绪,别把自个儿逼得太紧了。

    咱们都指望你领头管事,你要是倒了,这一大家子人可都死翘翘啦。珍重啊,老哥。”

    “行,那你明天去海鲜市场进点天鹅贝和蛤蜊,挑最上品的买,钱从你的工资里扣,给我补补营养,不为过吧?”

    成功占了伙计的便宜后,阿格莱森不耐烦地反锁了房门,抱着后脑勺追赶那稍纵即逝的睡意。可惜,无论他怎么翻来覆去,逃跑的瞌睡虫就是不肯再度临幸。

    他坐到书桌前,拉开窗帘仰望夜空,只见月亮躲藏在星光后,像是给乌云咬了一口,半残不缺地悬在那里,轮廓明明清楚,颜色又朦胧得莫名。

    他的一只手摸向心口,另一只手无从安放,如同落了水的旱鸭子般乱抓一气。月亮的皎洁似是勾了他的魂魄,诱着他瞧见了别样的光泽。那光泽近乎金,足以搂在指尖,给指纹以顺滑的细腻。

    从那金色的光丝里,他看到了总爱冷脸相迎的舍丽雅探员,忽然生出一种危险的冲动。他想着若是下回碰见,不如延续上次的暴力,叫瞧不起他的臭屁女孩体验到何谓人心险恶,反正黑水还要依赖他钓大鱼呢,放任他享用一次女性探员的身体也在允许范围之内吧?

    “呸,”他赏了自个儿一耳光,把焦躁的狂热强压回心脏里。要不是任务所迫,他才不想动用强化肉身的祈信之力,害得自己欲火难息,“去舞厅玩玩吧,不…用得着去舞厅吗?学校里的妹妹不是质量更高,还不怕传染病?”

    敲定主意后,他快活翻上床,盘算起明天该拿哪种借口向精灵老婆婆作搪塞的理由,好去灰都大学猎艳了。

    倘若他知道,多亏了他今次的灵机一动,黑水的僵局得到了意料之外的进展,恐怕他得厚着脸皮拨通舍丽雅探员的电话,叫对方多掏些钱来打赏他了。

    但穿梭灰都大学生活区的结果并不如意。跑腿跑得再多,他也不过是和巡逻的保安混个脸熟,出来拿外卖的学生们是瞧都不瞧他一眼,就算他厚着脸皮搭讪,学生们也不会入了他的盘算,顶多仪式性地赏他几张零钱,打发他快些走。

    他知道,灰都大学的高材生们眼界高,瞧不上他这个博萨来的外卖仔。他总不能脱了裤子在校园里裸奔,以此彰显祈信之力的奇妙效用,争取再参加一次庄园派对吧?

    玩笑罢了。区区小事,如何难得倒有心人?他专心监听新生们在宿舍里的闲聊内容,不多时便逮到了机会。某天傍晚,一听到女生们说学长邀请她们这一级的新生到某庄园参加晚会,他就知道机会来了。

    他特意写下晚会的地址,只等第二天自告奋勇,好以替精灵老婆婆送外卖为由,趁机溜过去耍耍乐子。

    晚会与上回的派队举办地同在一条街附近。太阳尚未落山,庄园已是张灯结彩,打扮成了青春洋溢的欢乐屋。

    见此情景,阿格莱森先是暗自叫好,再特意把电话关机,既免得被店里的老精灵嚼舌头,又省得给黑水的偷窥狂监听。

    他抱起空空如也的外卖箱,按响了庄园的围墙外的通话铃,用鸭舌帽挡住了半张脸,说:

    “你好,你们的外卖到了,开门送餐或亲自取餐,请…”

    见门禁如期解除,他由衷地感谢学生们的信任——说白了,没经历过社会风波的孩子就是好晃点。

    由于帝皇的建筑布局大体是相通地,所以他连路牌都不用看,便娴熟地走上了草坪上的鹅卵石小道,满怀深情地走向了泳池的方位。路过停车场时,他瞥见了好几辆用货车改装的餐车。

    那喷在车厢上的漆彩写明了承接的业务,包括家庭聚餐、公司聚会、学生派队与各种野营晚会。他不禁联想到自家的餐馆,揣摩起承包此类娱乐派队的可能性来。假如业务办得好,他没准能在挣钱的同时享享艳福,堪称双赢。

    他刚走到泳池外围,几个眼尖的男生立马围了过来,把他拦在外面。为首的那个左看右看,猛地摔掉了手里的酒瓶,推着他就往外面赶:

    “是你?去去去,今天没打过你们家的电话,别想着混进来!”

    “小兄弟,你们玩你们的,我就蹭个饭,不干别的。”

    “滚蛋!博萨佬,上回就是你搞得人尿了一床,当我不知道是吧?再不出去,我喊保安啦!保安——”

    男生怎么也没想到,他一提阿格莱森的光荣战绩,立时有不少男女两眼放光,硬是推搡着挤走了他,帮外卖员打扮的博萨人解了围。

    年轻人极尽东道主之宜,阿格莱森又哪好意思回绝人家的好意?他笑呵呵地脱掉外衣,如同鲶鱼般鼓溜溜地滑进泳池里,仗着健硕有力的体型逗弄起开放的女学生们,惹得观众们吹起口哨且拍手叫好。

    玩够了、闹够了,他也集中起视线,挑起了能看对眼的人——男性勿论,美女优先。太成熟的不好,这种女孩火辣过度,反而失了羞涩的质朴,往往索求无度,有可能压疼了他的腰;太青稚的也不好,这种小妹妹发育不足,手感生疏,技艺亦不精湛,还要连哄带劝,容易乏累了他的心。

    找不到看对眼的人,阿格莱森不由怀念起上次的床伴。他不晓得那名姑娘去了何处,亦没问过芳名,想从一堆吵吵闹闹的学生里找出老朋友,确实具备一定的挑战性。

    他推开几个缠到身边的男学生,把目光眺向了泳池外围的女孩们。在这意乱情迷的荒唐派队内,这些不愿湿身的女孩自有其魅力,时常吸引到不死心的坏男孩前去讨好谄媚。

    谄媚的焦点是位着装相当保守的年轻女孩。她顶着太阳镜躲在遮阳伞下,身上的泳衣都是带裙遮腰的款式,似是不甘泄露半缕春光。莫管男生们如何献媚表演,她终不肯赏以颜色,仅是与身边的朋友说笑谈天。

    阿格莱森留意到,当女孩摘掉太阳镜的时候,那对晶蓝的眼眸表露着不屑遮掩的厌恶。而她的态度也极其警惕,男生们送来的酒水是一概不沾,能被她送入口中的必须是朋友递来的未开封的罐装饮料。而她的朋友也偎在她肩头说话,好像是在劝她别理会这些臭男人和烂荡妇,她要是不喜欢,下次谢绝便可。

    这一来,阿格莱森的兴趣登时翻了五番。他敢向帝皇赌咒,这受人追捧的女孩定是哪家的大小姐。看那泳装的款式和项链戒指的成色就能明白,他的猜测绝不会有差错。他试着荡出无趣的泳池,也去富家女的膝下讨碗闭门羹吃。

    在嘈乱的喧嚣中,受祈信之力强化的耳朵帮他留意到了坏学生的龌龊。他观察到,富家女的一位朋友和先前那几名搭讪失败的男生拐进了派队角落,从裤裆里掏出一支注射器,把预备好的药水打进了易拉罐底。

    通过摇晃确认没有泄露后,满脸鄙夷的女孩换回了亲热的笑容,几经周折,仍旧把添了味的饮料送到了朋友手中。

    稍尝两口,等待几分钟,富家女便揉起眼眶。她想起身又昏昏沉沉地迈不开步,唯有扶着额头受着朋友的搀扶,说些含糊的语言,在众人的簇拥下回到庄园的休息处。在半路上,之前被她拒绝的男生们贴了过来表示乐意代劳,她的朋友们竟然顺了这些家伙的意,把意识模糊的她扔到了不怀好意的男生之中。

    目睹了某些学生们幸灾乐祸的表情后,阿格莱森咧嘴微笑,迈步跟了过去。

    落在狼群里的羊羔倘使被狮虎叼走,那可没理由埋怨狮虎的仁慈之心不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