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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雪原

    当极地的寒风割痛了眼皮与眉毛,守在雪地车外的刘刕接住一片雪花。他吹走那片冰晶,无声地仰望天空,思考出行不顺到底是老天爷的安排不周,还是自己的运势太差。可要是让他回答,来狄洲冒险后不后悔?他定是哑然失笑,走向那条阻拦了雪地车的天堑,无视科考队员们的警告,往深渊里踢一脚雪,苦着脸回答——

    后悔?不,他只恨没敢在那时冲出雪地车,近距离观察斩断了雪原的…

    神迹。

    几天前,他乘坐的轮船逃开了海鸥的鸟粪季雨,驶入了大海雀才能生存的遗忘之地——狄洲。狄洲的海岸是一望无际的雪与冰,像是博萨小贩卖的解暑冰沙,白茫茫的松软又干净。那修建在冰沙上的码头,大约是挖开了冰层凿穿了冻土,方能稳住地基吧?

    下船倒不像登船那么赶时间。停在码头的船只有不少,大多数都是巨型的货轮。从船员的口中,刘刕听到,狄洲的矿产和石油气非常丰富,格威兰、博萨与朝晟三国都在此地开设了采矿场,且修建了两条海底管道,把狄洲的天然气越过海洋输送到大地。

    背好行囊后,刘刕拖着行李箱下了轮船。他在码头上回望停泊的货轮,不免感慨万千——矿业与石油业是狄洲的主旋律,像他这样来狄洲考察的人,不过是渺小的旅者,终难留下值得纪念的足迹吧。

    他正惆怅着,永不消停的网蹦出了脑海,发来了催促的消息:

    “二层一零三道是您的出站口,请尽速前往,与接送人员会面。”

    他摸摸背包,想起在海上航行时,魂牵梦绕的电子游戏统统不能联网对战,而祖国的奇迹之网一直追随着他,似是堂妹缠着小武般始终不渝。难道科技终究无法战胜非凡的伟力,在信号传送上都宣告了败北吗?

    叮铃铃,叮铃铃。叮铃铃的铃声刺得他一激灵,慌忙摸索起厚实的防寒衣。掏了半天后,他猛拍脑勺,才记起来卫星电话还放在背包里,便抖肩一滑,就地解开拉链,取出那部比上课铃还吵的手机,在感叹店老板没吹牛皮的同时接通电话,用博萨语反问道:

    “谁啊?大清早摇铃,赶着投胎呢是吧?”

    谁料到,电话那边的人劈头盖脸一顿骂,说的还是味正腔准的朝晟话:

    “投你个头!少念你那鸟语,快到出站口找车!下船下了半小时,还没见你的影呢,小子!再啰啰嗦嗦地就把你撂这儿,看你熬不熬得到下一班车!”

    “喔喔喔!是司机师傅啊,我马上到…不是,你不能用网喊我下吗?用得着打电话吗?”

    “不是我说,你们这些年轻人啊,入乡随俗啊,懂不懂?你出了国,不玩玩人家的高科技,那不是白跑一趟,浪费感情嘛!”

    言之有理。刘刕也不跟这位大哥计较,忙是沿着告示牌找到出口。在码头外围,停了十几辆造型奇异的雪地车。这车没有轮胎履带,底盘上安了两根螺丝钉一样的钢柱,前后都是尖头,一边尖头对着车头,一边尖头对着车尾,真不晓得是靠什么原理在陆地上运动。

    他张望了半天,可算找到了正确的车牌号。只见一个蓄着络腮胡地大叔杵在那辆大型雪地车旁,正瞅着腕表叼烟骂娘呢。细细听大叔的口音,该是永安再往东北方靠的人士。一看到他奔过来,大叔把烟吐进雪里,拉开储物箱,帮他搬着行李,可劲儿地教训起来:

    “你瞧瞧、你瞧瞧!磨磨叽叽的像个啥样!你是西北那块儿的吧?”

    “林海来的。”

    “我瞅着不像啊?那林海的人不是急赤急赤的,傻愣愣的蛮爱抢时间,火烧鸡尾巴似地跑路么?咋兄弟就你肉肉唧唧的,半天找不到地儿啊?”

    “那都是谣传、谣传!咱们林海来的娃,都是慢性子——”

    “别唠嗑了,上车!大伙都等得急眼了,走,上路!”

    爬进车里后,舒服的暖气诱着刘刕摘掉了防寒帽。他反锁好车门,打量起车厢的内构,却发现车里没有椅子,全是上下相叠的卧铺,统共十八张。而坐在床铺上的乘客,无不是探出头察看这位迟到的搭车者。

    这不看不要紧,一看,他心里就犯了嘀咕,因为车上十七个乘客全是外国佬,有两位老绅士、一对带了双儿女的小夫妻,以及十一个看似结伴出游的年轻人,就是没有朝晟的老乡,连个肤色发黄的博萨哥们儿都见不到。

    他挠着头,尽力露出憨厚的微笑。等钻进了自己的铺位,他也探出头,压着嗓门请教:

    “等会儿,师傅,咋没一个老乡?”

    “来搞科研的都外国人啊,就没几个朝晟的,”大叔灌了口热水,开始发动引擎,声音拉得比点火声还高,“瞧清楚了?十八个上车的,算上你,来旅游的是七个,余下十一位是‘灰都大学‘来的科考团,这车是人家租的,你们啊,算是凑数的哦。”

    “师傅,咱们都是梁人,不用练外语吧?”

    “啊?你不懂格威兰语?得,那完犊子了,这趟就我一个能陪你打发时间了。”

    “不怕,我带了笔记本跟游戏机呢。”

    “嚯,年轻人挺新潮啊?出国多久啊,连游戏机都享受上了?可别玩物丧志,耽误了大好年华啊?我看啊,少打点儿游戏,趁着这几天跟车上的朋友们学学格威兰语,多掌握一门语言学门好说话,知道吧?”

    刘刕刚找到电器插板替掌机充上电,听了这话,不由得一阵头疼:

    “我说师傅,您不是教过书吧?这口气跟我中学老师太——”

    “没,没,没。还有,别师傅师傅地喊,我姓徐,喊我徐哥就行,师傅听着跟啥大巴司机似的,体现不出咱这手艺精湛!”

    “哦…徐哥啊,你这雪地车不好开吗?”

    “不好开,不好开——出发喽!”

    话音未落,一阵强烈的推背感把刘刕往前一甩,是雪地车全速开动了。他忙凑到玻璃上张望,却给翻涌的雪花挡了视线,什么也看不到。眼见此景,他稍加思索,便明白了那对螺丝钉样的钢柱是怎么带动车辆前进的——

    真就是靠螺丝旋转的推力,牵着这么重的一辆车在雪海里爬行。

    狄洲的旅途就在凿穿雪原的轰鸣中启程了。为了避免两个人独聊的尴尬,徐哥还是同意了刘刕的通讯申请,在网里向他介绍乘客们的身份,偶尔充当免费翻译。

    听徐哥说,那两名绅士都是小有家产的老顽童,约好在儿孙成家后合资出游,试着在有生之年周游世界。他俩没坐轮船,而是买了条小货船跑来这里探险,差点儿没在半路给海浪打翻了;那对夫妻则是格威兰南边的小牧场主,由于孩子们在小学结业测验中取得了好成绩,故而满足孩子们的心愿,既乘了回船,又见到了稀罕的万里雪原,其乐融融;余下的那些人,则是灰都大学地质系的学生,很幸运地抽到了来此地勘察的名额,也算是借着学校出资举办的实践活动来极地游玩一遭。

    旅行者们都没有想过,即使是朝晟研发的全地形防寒车,陷进雪原这种地方,前进的速度仍旧是缓慢的。雪厚的地方,时速还能达到六十公里,若是碾上了冻土,前进速度会下跌一半。他们每天都沿着雷达的指向前进,争取赶在天黑前抵达堡垒般的极地前哨站,才能洗漱更衣,吃桌热气腾腾的好菜,而不是靠速食米饭和面条充饥。

    徐哥告诉刘刕,他们的终点站在一座冰堡,想到冰堡,最快也要在雪地里摸索个五天。徐哥还给刘刕看了冰堡的照片,冰堡正如其名,是一座用冰块建造的城市,其中修建有狄洲这方贫瘠的土地里最喧嚣的娱乐场所,为深入更后方的天际山脉的挑战者提供住宿与补给。

    如果用格威兰语或者瑟兰语表述,冰堡的正式名称是“凛风”。据说,帝国的末代武神曾在此处沉眠,而帝皇使者在一世纪前唤醒了他,与他展开了鬼哭神嚎的厮杀,从他手中夺走了武神的殊荣,登极为新一任武神,亦即如今的常青武神。

    “人吹呢,说那天人莫测的武神是咱们朝晟的人?骗鬼呢,”说到这里,徐哥点了根烟,端起吃剩的面汤扒拉了个精光,把开车的酸乏随一声饱嗝打出,“他真是个梁人啊,咋不把那些碍事儿的家伙都屠屠了,好让朝晟统一天舆啊?你看过他那视频不?搁格威兰人西海岸的录像,瞧他那干巴巴老廋廋的样,哪有半分咱们梁人的英武神气?胡子都陪着头发一块儿白啦!”

    刘刕唯有笑笑,不作回答。他猜,徐哥大抵是上学时不爱读课外书,不曾读过赵无秋的传记。即使现在去补读,要一个成年人相信久居外国的武神是自己的同胞,难度怕是有些艰巨。

    虽然不爱读书,但徐哥的口语水平相当地道,人也是非常热心。在他的帮衬下,刘刕和语言不通的格威兰人聊得火热,第二天就能跟他们聚在过道里打牌。就算路面偶有颠簸,既把牌局震得一团糟,还磕得所有人尾椎骨生痛,这群年龄文化国籍各异的旅行者依然借着扑克牌打成一片,聊得不亦乐乎。

    一来二去,有位学生便拿瑟兰语和他说上话,还颇为紧张地询问他,朝晟人可是跟传闻中那样,都在脑袋瓜里植入了全天候监控的奇迹?

    他能怎么说呢?无非是照搬教科书和老师的答疑,说打出生起,那个能够通讯、监察、审理的“网”就从父母的基因里遗传给了他们这些后代。网就像是悬在每个朝晟国民头顶的一架无死角摄像机,记录着他们的一举一动,时刻监察他们有无违反朝晟的法律法规。

    说话间,车厢里的乘客都竖起耳朵,生怕错过了此生难遇的朝晟人自白时间。听完他的讲解,好几位学生都换上了不可想象的神情,全然无法理解朝晟人怎么能忍受隐私权被侵犯的奇耻大辱。哪怕他说,网的记录除非涉及重大案件审判否则不会公开,且无人有权查询,学生们仍旧是不敢相信朝晟的官僚系统不会在网里面留个“后门”。

    两位老绅士倒是持有不同观点,批评学生们就是太娇贵了,没有经历过动荡的年代,没有在某些治安混沌到足以令帝皇垂泪的地区开过眼界。要他们二位说啊,格威兰就该把监控系统设置得更为完善,把官员的衣食住行、学生们的进修实验、工人们的工作态度、夫妻间的私生活统统记录下来,交由科幻电影里的人工智能审查,把那些贪婪而尸位素餐的官僚、偷懒而不修学业的废人、怠惰而缺乏拼劲的工人、放荡而不知羞耻的男女全部关进专门的教育基地重塑其道德情操。

    从牧场过来的一家子听不懂瑟兰语,而是在别人争吵的时候沏了一壶红茶,由可爱的小兄妹端着水杯给大家敬上,扑灭了愈演愈烈的硝烟。

    刘刕憨憨地笑了笑,拿指甲刮了刮孩子脸上的雀斑,暗自夸奖起外国人的心态——

    真是自由啊。

    网的问题,他这个生在朝晟的梁人没有想过吗?不,只是生在哪里,必然在哪种环境里发育,外人眼里的咄咄怪事,对本地人而言,兴许只是生活的习惯,必不可缺吧。

    入夜,大家都在前哨站里歇息,刘刕却睡不着觉,去休息处打了壶热水,冲了碗方便面吃。吃的时候,他想打开网,跟大学的舍友们聊聊狄洲的奇景,可等他翻起联络人,心里指向的还是高中时的同窗好友。他真的很想知道,去部队混日子的堂妹能不能在共治区搏个风生水起,可忆起堂妹的标致性臭脸,他又释怀大笑,倒不如找小武问问寻找生母的冒险走到了哪一步。

    他换好防寒服戴好面罩,和守门人说想在停车场逛逛,便打着手电踩进了风雪中。前哨站里停了不少雪地车,还放了两台体积更宏伟的大家伙,看标签,貌似是抢险救援的专用车辆。转了一圈后,他关掉手电筒,掏起一把雪,隔着手套将雪攥紧攥实,直到把雪握成坚冰,他才松开手,任由硬物坠地,向雪与星空间的风送出一封孤独的信。

    距离冰堡还有两天的路程,车厢里的辩论赛是一场接一场。十一位学生批评两位绅士是典型的老派保守人士,两位绅士嘲笑十一位学生是用自由包装堕落进而欺骗帝皇的可悲新生代。由于牧场来的一家人听得半懂不懂,无法肩负裁判的重任,便由刘刕这个朝晟人操着瑟兰话来调停争端。

    用两位老绅士的话说,兴许是帝皇有眼,见不得相亲相爱的乘客们如此吵闹,便在黄昏时分送了他们一份礼物,让他们有事可做,不至于用嘴皮子消解无聊。

    哼着小曲儿的徐哥不过接了通电话,立时肃正态度,连声应好。挂断电话后,他不再给刘刕当翻译官、乐得在两方辩手间拱火了,而是征求乘客们的意见,让大家举手表决是否改变路线,去救援一辆搁浅在冻土里的雪地车——

    由于意外碰撞,那辆车的油箱产生严重破损,车内温度急剧下降。考虑到乘车人员的生命安全,最近的前哨站发布求援广播,调动距离最近的车辆去接纳受损车辆的乘客。

    而他们的雪地车,恰巧是距离事故车辆最近的两辆之一。

    话刚说完,两位老绅士相视一笑,像撞见高年级生欺负低年级生的学长似地举手同意。十一位学生不甘示弱,争相举手以表态。那对夫妻则是询问了儿女的意见,在听到孩子们说了句助人为乐后,欣慰地举手赞同。

    眼见格威兰人如此争气,刘刕自然不会折了朝晟的份儿,直接更衣换装,催着徐哥发车,别跟他来时一般拖沓。

    徐哥哈哈大笑,把车头转向雷达上求援的信号,说:

    “大兄弟,真会给咱们朝晟长脸!行,去了冰堡请你搓顿烧烤!”

    事故车辆搁浅的位置,在路况最差的冻土地带。

    他们的雪地车凿穿软硬掺半的冻土,挺进到事故车辆方圆八百米的位置。徐哥告诉大家,再往前的冻土地里可能埋了岩石,贸然闯入会损害底盘。为了避免救人不成反陷泥沼,他想带着四位乘客步行去接人,其余乘客留在车里等他们回来便好。

    刘刕是第一个去扛行装的。格威兰来的乘客反而起了争执,吵了老半天后,两位老绅士压服了那群都想下车帮忙的年轻学生,带着一位最强壮的男学生跟着司机去搬装备。

    徐哥打开车顶的探照灯,从背包里摸出个条状的罩子扔给了刘刕:

    “来,雪镜戴好,用完了记得还啊,这玩意儿贼金贵了,借你使使,甭弄坏了嚓。”

    “徐哥,咋让老人家来打下手呢?万一跌了跟头——”

    “人家在车里也是这么争的。那学生说,老家伙就要留车里,险有他们年轻人冒,再说人家都是地质学的,专业,是吧?可俩老先生说了,那冒险的事儿,他们这种老头子最喜欢搞了,年轻人就该留车里,保障安全为重,还说格威兰的未来都压在他们这些新一辈的肩上,有危险的事,他们这些老家伙顶缸就成。”

    刘刕戴好雪地镜,背着一代标记位置的长杆,跟在徐哥身后,挡在两位老绅士跟学生前头,边走边插杆,免得迷失了回来的方向,还不忘朝后面的人竖起大拇指,用瑟兰语夸道:

    “心气高昂,朋友!”

    两位老绅士拄着雪地杖,同样用瑟兰语回应他的赞赏:

    “朝晟的朋友,别把我们小瞧了!我们年轻时能用标枪撂倒野牛和雄狮,这身肌肉硬朗着呢!”

    雪原里的路程推进缓慢。飘摇的风雪像是牵住后腿的缰绳,拖延着他们一行人的速度。约摸二十分钟,他们才算走到事故车辆的附近,唤着一车人背好行囊跟他们走,去他们的车里暂避风寒。

    这开车的是位博萨人,还跟徐哥认识,一见面俩就攀谈起来。博萨司机心疼地抚摸着搁浅的座驾,叫他们先走,自己在这里等待救援车,徐哥则是给了他一推掌,说车子哪有命重要,催他快些出发。博萨司机拗不过大家,选择在队伍末尾殿后,边走边怨他自己车技不精,碾着岩石弄坏了车,那可是他的心头肉啊。

    等他们沿着标记走回自家车旁,留在车里的人已经备好了点心和热牛奶,替遭受意外的旅客们压惊。

    虽说人员超载,但徐哥对着自己的驾驶技术自信到自负,规划好路线便打响引擎,争取在两小时内赶到下一处前哨站。

    刘刕则跟一位瑟兰来的旅客挤了同铺。

    这位学者是标致的男性金精灵,看外貌挺年轻,不比中学的艾斯特学姐老成到哪去。虽然他们都会讲瑟兰语,但在雪地里受了惊吓的金精灵显然太乏累,刚坐进卧铺便打起盹,倒弄得刘刕这个救援者不好开口说闲话了。

    被救的人累,救人的人也累。刘刕打了个哈欠,用帽子遮住脸,忽视了颈椎健康,低头就睡。他刚逮住一条瞌睡虫,还没来得及做春秋大梦,雪地车便急急一刹,抖得他脑门磕车顶,疼得直咧咧。

    他往外一爬,只见徐哥趴在车玻璃上,整个人都在哆嗦,还边哆嗦边骂:“什么玩意儿?什么玩意儿?他姥姥的什么玩意儿啊?”

    他翻出铺位,冲到驾驶座旁,顺着徐哥的视线看向车辆正前方,同样惊掉了下巴——

    一个长耳朵金头发的女精灵,正批着银月色泽的铠甲,立在狂风呼啸的雪原上。

    雪落于她身旁,旋即融化,似是在恐惧她铠甲散发的光芒。

    车厢里,跟刘刕同铺的学者戴好眼镜,在望见窗外的同族后双腿发软,险些从铺位里滑落。

    因为那身铠甲,是王族在权之木展出过的先祖武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