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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 君子酥

    “能见到瑶芳飞鼠真面目的人可不多,你说是与不是,秦先生?”安清拉开凳子在桌边坐下,抬手做了个“请”的手势。

    闵珩解开秦百里的穴道,没再多留。他向来不多过问安清的打算,只是需要他做什么、他便去做。此刻他转身出了房间,却也没有即刻离开,而是回头看了一眼屋中的灯光,翻身上了屋顶,在屋脊上斜坐下来,安安静静地等待。虽然相信安清的判断,他却仍然警惕着秦百里会随时找机会溜走,故而留在不远处替安清盯着。

    安清知道闵珩不会走远,十几年的相处,他就像个坚实的后盾守在安清身旁,就算他从来对自己八岁前的过往只字不提,却丝毫不影响他为安清所带来的这种信任感。

    屋中,秦百里自然如安清所预料的一般,没有离开。他摘下自己蒙面的黑纱,随手往怀里一揣,也完全没有把自己当成见官之贼的心虚,反而爽快地坐在安清对面。

    秦百里的视线落在桌上两只尚存水渍的茶杯上,微微皱了皱眉头。他将茶杯拎到鼻子跟前,轻轻一嗅。

    “清合茶?”

    安清随意地点了下头,那肯定的眼神落在秦百里眼中,不免觉得其中透着一副属于胜利者的理所当然。

    “清合茶服后三个时辰内可抵御外部药物作用,安清少爷,名不虚传。”秦百里把杯子放回桌面,心中对安清生出更多欣赏。

    安清将两只茶杯叠放在一起,草草地收起来,随手不知从哪里又变出两只新的酒杯摆在眼前,扶着衣袖端起那壶碧芳酿,一边斟酒一边道:“我连新的窗户纸都备好了。秦先生确与别的那些贼十分不同,推窗燃香,倒为我省了事。”

    秦百里伸出食指和中指,捏住安清递来的酒杯:“做贼也要有贼的节操,拿点东西而已,好端端给人家的窗户纸戳几个洞,辛苦的是要重新换窗纸的仆人。给无辜之人添麻烦,忒不道德。”

    听到这套言论,安清失笑,举杯相邀:“如此,那我要替府上的人谢过先生体谅了。”

    秦百里当然也不会跟他客气,一饮而尽,回味细品:“碧芳酿?去年的荷蕊取下酿酒,放到现在整整一年,正是最醇香的时候。安少爷就这么拿来招待我,也不心疼?”

    此时一身夜行衣的秦百里,又与傍晚为府衙提供线索的样子有些许不同。虽是官与贼的身份在面对面相较量,他的状态却更加放松。安清留意到,秦百里此时对他的称呼已经由之前的“安公子”变成了“安少爷”,这使他觉得似乎距离更近了些,而大大方方喊出少爷的秦百里此时更像一个简单的江湖人,只是安清心中清楚,仅仅一日便已有三副面孔示人,此人可是半点不简单。

    “招待先生,自然要用好东西。”安清继续为两人斟酒,然后将糕点盘子向前推了推,“洛安府特产,君子酥,先生尝尝看?”

    秦百里的目光地在四样点心之间转了一圈,安清却没继续跟他客气,率先伸手拿起那块梅花酥,咬下半口,细细品尝。

    “看着倒是喜人。听说洛安府的君子酥,是沈记的同溪斋做得最好,就是卖得太快,多次路过都没买到。”

    安清浅笑:“被你说着了,这还就是用沈记的方子做的。”他将剩下的半块也填进嘴里,十分满足的样子。

    秦百里听到这儿,一点都不怀疑安清有这个本事,毕竟沈家与安家的关系也不算什么秘密。他漫不经心地在剩下三块中挑到了金菊酥,小巧玲珑的,便直接捏起来放进嘴里,咀嚼几口,清爽淡雅的花蜜味道在唇齿间散开,甜而不腻,果然美味。

    “先生私底下的样子,与堂上看诊的样子很不一样。”

    “病人看病图个安心,我年纪轻,本就不如老大夫显得可靠,如再不装得老成持重一些,总有人会为此心生顾虑,会影响治疗成效。”秦百里又抿了一口酒。

    “所以,儒雅庄重的那位是百里神医,那么现在这位,是平日的秦百里,还是侠盗瑶芳飞鼠?”安清也托起酒杯,凑在嘴边,一边闻着酒香,一边感兴趣地问。

    秦百里没有直言,眼角都带着故作神秘的意味:“你猜呢。”

    安清当然没有再往下接,而是将酒杯推出去,这次却是正式的敬酒:“无论如何,金茂财的案子,多谢先生帮助。”

    秦百里没有矫情推辞,也没有否认自己的身份和所做的事情,只是坦然地饮酒对谈,仿佛已经忘了为何来此。

    “不过,用气味做线索,先生不怕我查不到?”

    “安少爷闻着味儿找到尸体的故事,洛安府谁人不知?比狗鼻子都灵,别人查不到,你会查不到吗?”

    秦百里笑着,又惦记起盘中的君子酥来,似乎不知道该选哪个,手指在两块点心之间指来指去,心中念叨起两行点兵点将的顺口溜,最后手指停在兰花酥上,于是一边将它拎起来,一边向安清讲起他发现这案子的过程。

    “其实也是巧,前些日子我到了洛安府,顺着江水沿岸采药,走到万和县,正好遇到被抢了田地无处安顿的百姓。跟他们了解过前因后果之后,才决定让那姓金的吃点苦头。我在他家房顶盯了好几天,才知道他把地契藏在地格里。”秦百里说完,把兰花酥塞进嘴里。

    “巧遇吗?先生的运气倒是适合为民伸冤。”安清淡淡道,“只是那些受害者,竟丝毫没有提及曾遇到先生这回事。”

    “大概是我太普通,他们不记得了。”秦百里随意扯出一句话来搪塞,却完全没有任何作伪般的不自然。

    安清当然知道秦百里没有说实话,至少没有完全说实话,但两个聪明人的交流就是不需要太麻烦,比如秦百里知道安清已探明他的身份,就不必再狡辩否认;比如安清知道秦百里有意隐瞒,便不会再继续追问。

    “先生谦虚了。你可一点都不普通。”安清注视着秦百里的眼睛,他是真的很想知道,秦百里这副看似单纯的眼睛底下,到底藏着多少秘密。

    “安少爷过奖,过奖。”秦百里眼中带笑。

    “你准备怎么处理金茂财的那些财产?”

    “折成银两置办药材吧。或者交给你也行,我留着也没用。”秦百里答。

    安清放下酒壶:“可别。找回了赃物,贼却没抓着,这疏忽我可不担。”

    秦百里点心也吃饱了,美酒喝得也满足。虽然与安清的交谈还算令人愉快,但他到底也没能真的忘记自己来这里的目的。可惜眼下唯一的机会已经错过了,待天亮,安清便要准备将鸳鸯蛊用在辽人身上,此时此刻,难道要张嘴向他讨?

    “既然安少爷不准备抓我,那我便,先走一步了。”说罢,秦百里准备起身离去,明日再做打算。

    “先生此行的目的还没达到,就要走了吗?兄长与你交过两次手,你应该知道,想明日在他手上抢东西,几乎没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