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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章 大道之儒

    向珍站直了身子,道:“民主并非目的,它只是手段,是形式,是一种制度的安排;民主和专制也并不是天敌,自由才是专制的天敌;而自由与平等不可兼得,想要自由就必然失去平等,反之亦然。室女帝国未来的路,应该是打通一条迈向自由的民主之路,但今天,却只能从历史与现实的基础上进行设置。诸位,如果有疑问,不妨一起交流。”

    慈蝴马上就举手了:“大嫂,别的还勉强凑合着能听懂,可为什么说自由与平等是对立的?大家不都是喊着公平正义吗?”

    向珍道:“自由是一切的基础与归宿。自由即权利,其意图就是要完成对个人和家庭财产的保护,这个财产当然还包括精神、尊严等,在现代社会也可理解为雇佣与被雇佣的自由。而平等的目标则是再分配,要把一个社群中不平等分享的物质拉平到同一水准。

    问题是,个人之间的精神和身体力量生来就是不同的,通过法律和政府对这种力量差异进行补偿,只会削弱相关者的自由,特别是精英者与卓越者的自由。”

    慈蝴若有所思道:“明白了,就好比我拿一件法宝要和你两把冲天宝剑来讲平等,我如果拿到一把冲天,我是平等了,对你却不公平。”

    向珍笑道:“话糙理不糙,但这里也有辩证统一。在我老家,有段时期,社会公有化程度很高,本来这时增加一些私有制成分并不违反公平正义,但即便一个农民挑一担米糠去卖,也会被抓起来,说是割资本主义尾巴;而后来国家强盛,私有化程度很高了,部分富豪乃至财团大肆推高房价,国家却干预得很慢很弱,这就伤害了公平正义,这个时候我们就要讲平等,通过平等的价值观,来完成公平正义。”

    众人均是点头,个人或者少数人的自由发挥得太过分,却又破坏了社会整体的平等。

    这时远滔问道:“主宰你刚才说民主与专制不是天敌,这又怎么理解?”

    向珍道:“因为民主与专制是一体两面的关系,可以把他们理解为一男一女或者一阴一阳,太专制则阳极阴生,会遭遇全社会反抗;而太民主又阴极生阳,导致无政府主义。从好处来说,一个集权帝国,如果运作得好,效率很高,比如古老中国那么多年能领先地球;一个民主国家,比如美国,同样能拥有高度发达的生产力。现在地球人类探索的方向是如何能把两者所长结合起来,如何才能阴阳调和,‘和谐’论是正确的,但很难。”

    游塔宾皱眉道:“如何理解民主只是手段,不是目的呢?”

    向珍点点头,道:“最彻底的民主,无非所有公民都有投票和参与政治生活的权利。而要实现诸如自由、公正这些价值,并不一定需要民主。因为无论是君主制还是贵族制政权,都可以实现这些价值,却并不凭藉民主。

    反过来,在一个家庭,甚至一个村落,大家的意见还能统一,但是到一个文明星域,一个帝国,几百上千亿的人口,意见肯定是不能统一的,于是,大家用民主的办法,比如少数服从多数来解决争议。

    普通情况下,这种办法效果不错,很可能经常是99:1,但是某些情况下,如果是51:49呢?当执行51票的方案通过,伤害的就将是49%的人利益,而这,显示了民主的问题所在,因为我们总不能说伤害了半数人的利益,还是应该的,是值得牺牲的吧?

    在地球上,曾经长期认为地球是宇宙的中心,后来有个叫布鲁诺的人到处宣传这是不对的,结果被视为叛徒,把他给烧死了。另一个叫伽利略的因为同样原因,在面临火刑时,被迫签下屈辱的忏悔书,被关进监狱,要三年内每周读七个忏悔的圣歌。而在非洲,卢旺达胡图族人屠杀上百万图西族人,同样是胡图族人民主决策的结果;南非长期实行对黑人的歧视政策,也是白人民主决策通过的。

    而自由正是要保障每一个像布鲁诺这样的人,不管其身份、性别、职务,允许他们有自己的言论、政治、行动的自由,只要不妨碍其他人的自由即可。如此,即便是全世界反对他,也不能杀死他,因此,自由才是我们的终极目标,却不是民主,民主同样会导致暴政。

    也因此,推广到政治体制和治国方略来说,这种自由的民主也才是我们的方向,也必定是正确的方向。而那些以各种形式宣扬自己是民主的,却构成事实上的、不自由的民主的国家,是应该唾弃的。”

    此时,众皆恍然。于是,哲图问道:“那按照你的意思,我们该如何走向自由的民主呢?你的具体方案是?”

    向珍道:“我赞同的和谐论,是要把民权与集权相结合。朗川园“荣桓殿”供奉的儒家之首孔子可以给我们启发。

    孔子现在被地球人奉为世界十大思想家之首,但在国内,他从五四时期开始到现在被批判得一塌糊涂。当年中国极弱,精英们急于请‘德先生’和‘赛先生’救治,两位先生也就是民主和科学。

    孔子本来被称为“至圣“,也就是圣人中的圣人,在中国,老子第一,孔子就是第二了,但道家是出世思想,虽然同样包含了治国策略,却除了‘文景之治’外很少被使用,所以孔子以及门徒的思想成为主流,但为何被打落神坛呢?就是认为他的思想代表了封建专制,压制了生产力,导致国家极弱。

    其实这都是连串的误会,大成至圣的境界,岂是如此浅薄?实际韩非子说过‘孔子没后,儒分为八’,孔子门徒多,理解各异;他自己年轻时的思想和晚年的思想也略有差别,所谓四十不惑、五十才知天命。这样,出个董仲舒那样的扭曲了他的思想也不奇怪。

    先看按照他的思想取得的成绩:17和18世纪,在欧洲出版的中国作品达723种。1735年,《中华帝国志》出版,‘汉学’在欧洲诞生。伏尔泰竟将耶稣画像改易为孔子像,晨夕礼拜,作诗赞美。

    德国著名哲学家霍尔巴赫主张‘以儒家道德代替基督教道德’,‘中国可算是世界上所知惟一将政治的根本法与道德相结合的国家’。

    美国知名汉学家顾立雅指出,儒学在17和18世纪的法国导致了‘精神的革命’,‘使得整个西方世界逐渐地再次朝向了东方,走向了民主’。‘孔子哲学”甚至对“美国民主思想之发展’产生了重大作用,西方普遍实行的“公务员考试录用制度”等,皆源于儒学。”

    向珍苦笑道:“这就像四大发明之后,发明者自己没了下文,别人倒发扬光大了。赛先生如此,德先生也如此,后辈大骂祖宗留下的都是毒草,世间少见。”

    众人一听这话,都是心中默然,自己不努力,一味埋怨别人甚至祖宗的,还真不少。慈蝴问道:“这位老先生究竟提出哪些观点,是符合你刚才说的走向自由的民主呢?”

    向珍道:“道分大道、天道和人道,大道是终极理论,天道是宇宙一般规律,道家和佛家都研究,所以有人责怪儒家,主要是说孔子只研究人伦小道。这或许没错,毕竟司马迁说孔子晚年读易,韦编三绝,曰:‘假我数年,若是,我于易则彬彬矣。’可见孔子自己都埋怨研究起步晚了点,但他又说到了七十岁‘从心所欲而不逾矩’,那就是说,他已经有所得,能够从心所欲,是极高境界了。

    因此,可把孔子称为大道之儒,而他之后儒家八分,就是小康之儒。孔子不仅通过《周易》和《春秋》二经提供了政权民主运用的大道理论,而且还通过《周官》经制定出了政权民主运用的具体办法。

    我先用三句话来展示道家与儒家的民主思想:第一句,孔子的‘己所不欲,勿施于人’,这一句被伏尔泰挂在了厅堂,写进了法国的法案。在任何人类世界,如果能做到,就实现了真正的自由的民主。第二句,《周易?用九》:‘见群龙无首?吉’;

    第三句,乾卦的彖辞:‘首出庶物,万国咸宁’,这里的群龙无首好理解,没有威权偶像,当然是众生平等得自由;‘首出庶物,万国咸宁’,尚有争论,南怀瑾大师与熊十力先生看法都不一样,但我觉得就是理解为‘首领从民众中产生,于是国家稳定’也很通顺。

    就具体的治国方略来说,孔子《春秋》经曰‘大道之行也,天下为公,选贤与能,讲信修睦。。。。。。。是谓大同。’熊十力先生在《原儒》中说:‘孔子作春秋,本欲改乱制,废黜天子诸侯大夫,达乎天下为公而已。’

    大同社会与天下为公,实则就是理想蓝图,办法就是‘选贤与能,讲信修睦’,具体操作则详细写在《周官》经内,包含设六官、三公和王。

    这就是切实地要废除‘大人世及之礼’,大人包含天子、诸侯、大夫,世及之礼就是世袭,他是主张废除以血缘为序的家天下。周官,三年行大比,民众共选贤能,以上于朝;三公实为人民代表,对政府有监督之责;王者徒拥虚号。除签署教令而外,毫无权责;且小司寇外朝三询之法,有询立君一条。据此,则王之得立,必询诸万民公意,否则不得立。是王由民选。”

    慈蝴结巴道:“听得有点晕,大嫂,你简单说,我们是不是也要学那个什么大同社会?我大哥到底要不要做皇帝啊?”

    众人一听皆是忍俊不禁,向珍道:“这本来就是最复杂的事情,一个大帝国的国体与政体影响何其深远,想想泰离还有近咖等人的设计和结局,以后怎么化解那些隐患?无数智者聚会只怕都莫衷一是,我这已经是尽量简洁了。”

    哲图一看,赶紧解围,免得妹妹和未来的老婆争吵起来,道:“小珍你继续说,我们都没有经历过民主共和的经验,还是你出方案比较好。”

    游塔宾点头道:“这都是别人的经验,我们先消化一下,然后根据自己的实际情况下定论,这样比较稳妥。”远滔也表示赞同,公主和科俊无所谓,只想早点听到结论。

    于是向珍接着道:“孔子的这种民主思想,我们把它称为虚君制,他的徒子徒孙在后世的实践中体现为士人政府,如钱穆先生所说,自秦以下之传统政府,既不能称之为贵族政府,亦不能称之曰军人政府或商人政府,若必为特立一名称,则应称之曰‘士人政府’,整个政府由全国各地之知识分子所组成,最高职位是宰相。

    这种模式因为不限定出身和阶层,是当时历史条件下的一种民主体现,使得优秀人才与君主集权很好的互动,从而推动了社会的高速发展。但真正具有大道精神的虚君制,却是部分体现在今日的美国,他们政治上是民选的一届届总统,一届届州长、市长、国会议员,差不多都是出类拔萃的人才。

    但美国也只是国力最强,并非最好的民主国家,几个校园枪击案就暴露了过度的民主与自由的毛病。更有像澳大利亚那样民主得僵化了地方,比如公民都要投票,你不投票就要罚款,搬了家都要追着你上法庭,公民只有投票的自由而没有不投票的自由,变成了不自由的民主。”

    众人一阵窃笑,向珍又道:“我们当然不能照搬那些经验,民选政府实际是代议制,实则很多民众并不关心政治,他们有自己的小生活,胡乱投一张选票,问他国家总统是谁,却未必答应的出来。

    民权,并不是老百姓都要参政,都参政也是不可能的,只能是选代表,选出精英,组成精英政府,也就是士人政府。但弄的不好,这些精英最后也被选票所绑架,为了连续担任,宁可冒天下之大不韪,发动战争、倾销、制裁,等等,因为他本国的民众肯定是只看到自己的眼前利益,不可能个个都是世界眼光,那个国家或者组织妨碍了他们的小利益,就会以选票威胁精英政府代他们出头。

    天下没有真正的大同世界,理想国度,终究是理想,是目标和方向,真正的和而不同只在宇宙自然界中,比如一个星系中,比如太阳带着一帮行星哗啦啦转,非常稳定和谐,当然它们最终依然会在时间的流逝中又失去和谐,重新开张设宴。”

    慈蝴忽然道:“那我们的参照系在哪里?你的老家怎么样?”

    向珍道:“我老家比较特殊,‘日出而做,日入而息,凿井而饮,耕田而食,帝力于我何有哉’这是先民的自由歌。中国自古以来,虽无自由之名,而确有自由之实,且极其充分。原因是历代都吸取秦朝暴政而亡的教训,以后只要小民缴足了粮税,就没有人管你。

    问一个中国人是否自由,不如问发财没有?他们需要的是富强。他们也因自由而成一片散沙,需要的是如何在沙中掺水,凝结成党团。

    权力的发展,经历了神权、君权到民权,我们既然是帝国,可以参照君主立宪制,这有英国、日本,甚至德国与法国的制度可以参考。但英国和日本的君主虚得太厉害,仅仅成为一种象征,不符合我们实际,我们的帝制持续了上万年,民众都已经接受和习惯。

    德国本是君主立宪制,但废除了皇帝后,成为议会制共和,总统无权,大权集中总理手中,不适合。法国是半总统半议会制,总统的权力很大,不受议会弹劾,有段时间任期达到7年之久,但总统是直选产生,不适合我们。

    目前可以借鉴的是俄国的办法,总统是国家最高权力的象征,总统的决策很大程度上左右国家发展。而且现在俄罗斯总统选举由民选制趋向于‘提名制’,以总统集权为核心的‘特别民主制度’,‘强总统,弱议会,小政府’的国家权力结构,我认为比较适合,起码能够保证我们政治制度的稳定性和政策的延续性。你们觉得如何?”

    众人耐心听了半天,终于听到一个可以参考的,顿时精神起来,暗自琢磨。

    科俊几经磨练,如今更是思想成熟,问道:“向珍主宰的意思我基本明白,但具体怎么操作呢?现在就把哲图殿下改为总统?又怎样构建我们的议会与政府呢?”

    向珍道:“我的想法是分两步走,目前只打基础和确定方向。根据经验,一个专制的超大型国家,最危险的时刻不是拒绝民主,而是它被迫接受民主的时候。而真民主宪政,要符合三项内容,从程序上实现国家主权来源于人民,是选举政治;在主权结构上实行权力制衡,用权力限制权力,是分权政治;在若干政党之间进行有序的权力竞争,获胜者执政,是政党政治。否则就是伪民主宪政。我们现在不是被迫,而是积极准备,方向是逐渐满足这三条,

    如果大家都认为俄罗斯的政体适合,我们就定这个方向。至于哪天时机成熟,也许需要几千年,到时顺势而为水到渠成。

    具体操作,我建议哲图还是继任皇位,可以先把部分行政与军事权力转到道场那边;道场则走内阁模式,游塔宾大叔牵头,远滔与科俊协助,逐渐把帝国的皇族与豪门优秀子弟拉进来任职;再把奥尔滕监狱长调来研究议会制度和立法。你们看如何?”

    游塔宾摸摸胡子,笑道:“早就想退隐山林,看来又被向珍盯上了。”众皆大笑,又把目光都转向哲图。

    哲图忽然笑道:“既然大家都觉得这样好,我也不推辞,只是辛苦老师了。对了,我们都有得忙,小珍你和公主怎么安排?”

    向珍笑道:“公主的对象是帝国的妇女和儿童,至于我嘛,我想创立一个教派,目标是帝国的老年人、残疾人、闲人等非主流人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