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树上的女人
天光大亮，云锦儿与小枝相继醒来，棚中不见女人身影。小枝揉搓了两下眼角，见身边的床榻上放着云锦儿的短刀，吓了一跳。
云锦儿起身走来拿起短刀，奇怪的说道：
“咦，我记得睡前明明放在身旁，怎么会跑到这里了？阿姊呢？”
见小枝迷茫的摇了摇头，云锦儿便拔刀出鞘看了一眼，又插了回去。刚待收回怀中，察觉有一丝不对，又把短刀拔了出来。双眼凑近刀尖开刃处，发现上面竟有一抹红色。
短刀是她幼时，阿兄在王城中卖了皮货给她买回来的，花费了不少银两。回来后阿兄还被阿父臭骂了一顿。
阿兄硬着嘴说买来给锦儿用作防身，阿父就大骂阿兄败家，刀剑叫族人打造即可，用的着花巨资去买吗？
跪在地上的阿兄嘴里嘀咕了一句：族人打造的太过难看……于是阿父上前就是一顿拳脚。
跪在一边的云锦儿从小就知道，短刀是阿兄拿皮肉之苦换来的，异常珍惜。每次用完，都会仔细擦拭后插回刀鞘中。昨晚也不例外。
云锦儿此时有些不好的预感，昨夜阿姊表现的太过平静，难道说……
此时棚外不远处有人惊呼，周围渐渐变的嘈杂起来。
云锦儿急忙钻出窝棚，见远处一块大青石旁围着一群人，便要上前看看出了何事。小跑两步后又折返回来，踢了躺在窝棚后木板上的王业一脚。
王业惊醒，恍惚的坐了起来，就被云锦儿拉着走向围观的人群，小枝也从窝棚中钻出来跟了上去。
远远看去，七嘴八舌围观的人群中心有什么东西挂在了树上。待三人走近一些，云锦儿突然僵住不动。
王业莫名其妙的看向她，就见云锦儿双手捂住张开的小嘴，瞪大的双眼泪水瞬间涌出。身旁的小枝哇的一声扑到云锦儿身上哭了起来。
王业急忙往人群中细瞧，才发现人群中央的一支树杈上，用麻绳吊着一个女人。
女人低垂着脑袋，纷乱的黑发遮住了大半张脸。破旧的衣衫有些撕扯裂缝，竟和昨夜棚中女人的衣衫一样。衣衫在腹前有个破洞，但并无血迹。四肢自然下垂，显得女人身形更加修长。在空中飘荡的脚尖下，躺倒着一堆扁平的碎石。
王业瞬间如遭雷击。胸口堵的难受异常。好心收留他们一晚的人，此时却吊死在树上。
“这是谁啊，哎呦看着怪瘆人的。”
“这不是那姜黑子的女人吗？”
“那姜黑子呢？”
“昨日让贼人给砍了，就是见不得这女人被贼人侮辱。”
“唉，太惨了。”
“谁不惨！这女人也真是，谷中还有一样遭遇的，你让她们怎么活！”
“嘘！死者为大，别再说了。”
王业感觉肩膀被人拍了两下，转头一看竟是云景。
云景示意禁声，用手指了指山上。王业意会，点了点头。
待云景走后，王业拉着云锦儿与小枝悄悄的退入桃花山脚的林中。附近的流民的注意力都放在吊死的女人身上，没人察觉三人去向。
上了桃花山，还是昨日隐蔽的地方，哭哭啼啼的云锦儿与小枝见到云景，十分惊喜。急忙抹干净哭的梨花带雨的脸蛋。
“这是怎么了？”
“吊在树上的女人，昨夜我们还在她家借宿宿。孩子丢了，男人死了，挺凄惨的。”
“这种乱世，悲剧从来都不是什么稀少的事情。死了也算一种解脱吧。”
云景见说到此处，云锦儿的眼珠又开始沁出泪水，便急忙告诉他们一个好消息。
“昨日我回南山，路上发现云寨周围都被贼人围了。不过好在云寨没有被贼人攻破。后来遇到了一些回不了云寨的族人。北边归来的还算安全，只是山谷南面回来的族人，被抓去不少。贼人封锁了谷口，驻扎在流民家中。谷口处流民的遭受比这里严重的多。咦？怎么没见颜伯？”
王业叹了口气说道：
“昨日你走之后，又返回了一伙贼人。他们上前搜索，像是冲我们来的。我们往北逃去，还是被贼人发现了。为了引开贼人，老颜与我们分头行动，被贼人俘获了。”
云锦儿大惊，连忙询问：
“颜伯被抓了？你是如何得知的？？”
王业挠了挠头，无从解释。
此时山下又是一片哄闹声，几个胆子大些的流民，上前抱住吊起的女人，又有一人爬上树杈，手中拿着勾镰左右锯着麻绳。周边一群人七嘴八舌的指挥着现场。
待麻绳断裂，女人双腿被人抱举着，上身失去麻绳的拉扯，猛的倒伏了下来，吓的周围流民发出一声惊呼。
有人寻来半张席子，简单将女人夹裹着，抬到昨日聚拢起来的十几具尸体旁，准备一起上山埋了。
十几个孩童和老妇，兴高采烈的冲入窝棚中，将女人家中剩下的物品哄抢一空。又有妇人用手敲打着搭建窝棚的粗木，寻思着喊自家男人过来帮忙。
一个十来岁的少年来晚了，发现棚后还剩一块木板，便要拖走，脚下踩到一个硬东西，竟是个陶碗，于是高兴的揣入怀中，拖着木板远去。
云锦儿想下山阻止哄抢，被云景拦了下来。
“我们不宜暴露行踪，贼人在谷口威胁流民，十几个族人被交了出去。快随我上山，与剩下的族人汇合。”
王业推着不情愿的云锦儿上山，小枝气愤的撅着小嘴跟在身后，边走边向山下回望。
还是昨日的桃林，果然有二十多个云氏族人汇集在此处。人群中男多女少，不少人背着弓箭手拿刀叉。
王业随云锦儿一一打过招呼，众人在一起合计了起来。
云寨不知还能支撑多久，被抓去的云氏族人一定会被拿来要挟云寨。最好是能探到云氏族人与颜弘都关押之地，想办法冲进去解救出来。
于是众人决定，除几个体弱不会射箭的妇人和小枝留在山上外，其余人分配好弓箭与刀具，沿山脚潜到南山附近，抓个落单的贼人回来拷问消息。
原本云锦儿与王业也要被众人留下，但云锦儿偏要跟去，坚称自己拉的动长弓。
王业可不想随几个妇人躲在此处，这以后叫他怎么在云锦儿面前抬得起头。
经过王业与云锦儿一番软硬兼施，云景无奈同意了二人跟随。
一伙人自桃花山东侧下山，半山腰处远远的看到一个黑衣人影坐在树上。众人驻足搭箭，紧张的盯着对方。
王业瞧着黑衣女子身形，就知道是刘蒿薇。寻思着她怎么大白天的在这现身，于是对着众人说道此人他认识，便一个人上前相见。云景来到一脸疑惑的云锦儿面前，目视前方说道：
“是个女子。”
云锦儿白了云景一眼。
知道！我又没瞎！
待王业靠近，发现树下一动不动的躺着一个人，也不知是死是活。
“女侠好兴致啊。”
树上的刘蒿薇翻身落地，踢了躺在地上的人一脚。那人急忙抱头求饶道：
“没跑没跑，别打啊！”
脑袋上大小摞起两个肿包，肿包上渗出血水流了半边额头。
“他是瘸子。”
王业闻声看去，这人右侧大腿果然被黑色布条包扎过，看面相还真有些熟悉。难道刘蒿薇仅一夜的时间就找到了当初受了箭伤的贼人？
“今晨我去贼寇营地探查，遇到了这个瘸子独自外出方便，于是便打晕带了过来。”
王业蹲到贼人身旁，用手戳了戳贼人右腿。贼人连忙抱腿躲避。
“你看看我是谁？”
贼人哆嗦着抬眼看去，一脸迷茫，待看到王业的短发，恍然想起什么，大惊道：
“瘸子？！你不是跟高队主投崖了吗？”
“我瘸你妹啊！你仔细瞧瞧，咱俩现在谁是瘸子？”
王业手扭贼人大腿，引来一阵哀嚎。
“我是我是，小郎君快劝劝这位女侠吧，我真没见过那什么印啊！”
“哦？你说没见过就没见过？那我问你，艾华山上有具尸体。是否是被你们所害？”
躺在地上的贼人仔细回忆了一下，便承认几日前碰到一伙贼人劫道，高队主出手砍了贼人老大，连被劫之人也一起砍了，尸体确实抛在了艾华山上。
“既然是你们所杀，那被杀之人身上的印呢？！”
贼人连忙摇手哭道：
“真没有什么印啊，那人死后直到抛尸，我都在旁边看着，他身上只有一个黑色包袱，包袱中除了有些钱财，剩下的就是些书籍，被扔在抛尸附近啦！”
贼人将整个杀人过程交代的清清楚楚，与王业之前猜想的一致，除了没有印。
那就奇了怪了，印去哪了？
王业抬头看了看刘蒿薇，见对方也冷眼注视着自己。这下尴尬了，线索断了，不会又要迁怒于我吧？
刘蒿薇有些心烦。本以为意外遇到了瘸子还挺幸运的，谁知线索就这么断了，看着相互扯皮的两个瘸子，真想一剑将他们都宰了。
“王业！”
王业的身后响起女子声音，云锦儿从远处走了过来。
云锦儿起身走来拿起短刀，奇怪的说道：
“咦，我记得睡前明明放在身旁，怎么会跑到这里了？阿姊呢？”
见小枝迷茫的摇了摇头，云锦儿便拔刀出鞘看了一眼，又插了回去。刚待收回怀中，察觉有一丝不对，又把短刀拔了出来。双眼凑近刀尖开刃处，发现上面竟有一抹红色。
短刀是她幼时，阿兄在王城中卖了皮货给她买回来的，花费了不少银两。回来后阿兄还被阿父臭骂了一顿。
阿兄硬着嘴说买来给锦儿用作防身，阿父就大骂阿兄败家，刀剑叫族人打造即可，用的着花巨资去买吗？
跪在地上的阿兄嘴里嘀咕了一句：族人打造的太过难看……于是阿父上前就是一顿拳脚。
跪在一边的云锦儿从小就知道，短刀是阿兄拿皮肉之苦换来的，异常珍惜。每次用完，都会仔细擦拭后插回刀鞘中。昨晚也不例外。
云锦儿此时有些不好的预感，昨夜阿姊表现的太过平静，难道说……
此时棚外不远处有人惊呼，周围渐渐变的嘈杂起来。
云锦儿急忙钻出窝棚，见远处一块大青石旁围着一群人，便要上前看看出了何事。小跑两步后又折返回来，踢了躺在窝棚后木板上的王业一脚。
王业惊醒，恍惚的坐了起来，就被云锦儿拉着走向围观的人群，小枝也从窝棚中钻出来跟了上去。
远远看去，七嘴八舌围观的人群中心有什么东西挂在了树上。待三人走近一些，云锦儿突然僵住不动。
王业莫名其妙的看向她，就见云锦儿双手捂住张开的小嘴，瞪大的双眼泪水瞬间涌出。身旁的小枝哇的一声扑到云锦儿身上哭了起来。
王业急忙往人群中细瞧，才发现人群中央的一支树杈上，用麻绳吊着一个女人。
女人低垂着脑袋，纷乱的黑发遮住了大半张脸。破旧的衣衫有些撕扯裂缝，竟和昨夜棚中女人的衣衫一样。衣衫在腹前有个破洞，但并无血迹。四肢自然下垂，显得女人身形更加修长。在空中飘荡的脚尖下，躺倒着一堆扁平的碎石。
王业瞬间如遭雷击。胸口堵的难受异常。好心收留他们一晚的人，此时却吊死在树上。
“这是谁啊，哎呦看着怪瘆人的。”
“这不是那姜黑子的女人吗？”
“那姜黑子呢？”
“昨日让贼人给砍了，就是见不得这女人被贼人侮辱。”
“唉，太惨了。”
“谁不惨！这女人也真是，谷中还有一样遭遇的，你让她们怎么活！”
“嘘！死者为大，别再说了。”
王业感觉肩膀被人拍了两下，转头一看竟是云景。
云景示意禁声，用手指了指山上。王业意会，点了点头。
待云景走后，王业拉着云锦儿与小枝悄悄的退入桃花山脚的林中。附近的流民的注意力都放在吊死的女人身上，没人察觉三人去向。
上了桃花山，还是昨日隐蔽的地方，哭哭啼啼的云锦儿与小枝见到云景，十分惊喜。急忙抹干净哭的梨花带雨的脸蛋。
“这是怎么了？”
“吊在树上的女人，昨夜我们还在她家借宿宿。孩子丢了，男人死了，挺凄惨的。”
“这种乱世，悲剧从来都不是什么稀少的事情。死了也算一种解脱吧。”
云景见说到此处，云锦儿的眼珠又开始沁出泪水，便急忙告诉他们一个好消息。
“昨日我回南山，路上发现云寨周围都被贼人围了。不过好在云寨没有被贼人攻破。后来遇到了一些回不了云寨的族人。北边归来的还算安全，只是山谷南面回来的族人，被抓去不少。贼人封锁了谷口，驻扎在流民家中。谷口处流民的遭受比这里严重的多。咦？怎么没见颜伯？”
王业叹了口气说道：
“昨日你走之后，又返回了一伙贼人。他们上前搜索，像是冲我们来的。我们往北逃去，还是被贼人发现了。为了引开贼人，老颜与我们分头行动，被贼人俘获了。”
云锦儿大惊，连忙询问：
“颜伯被抓了？你是如何得知的？？”
王业挠了挠头，无从解释。
此时山下又是一片哄闹声，几个胆子大些的流民，上前抱住吊起的女人，又有一人爬上树杈，手中拿着勾镰左右锯着麻绳。周边一群人七嘴八舌的指挥着现场。
待麻绳断裂，女人双腿被人抱举着，上身失去麻绳的拉扯，猛的倒伏了下来，吓的周围流民发出一声惊呼。
有人寻来半张席子，简单将女人夹裹着，抬到昨日聚拢起来的十几具尸体旁，准备一起上山埋了。
十几个孩童和老妇，兴高采烈的冲入窝棚中，将女人家中剩下的物品哄抢一空。又有妇人用手敲打着搭建窝棚的粗木，寻思着喊自家男人过来帮忙。
一个十来岁的少年来晚了，发现棚后还剩一块木板，便要拖走，脚下踩到一个硬东西，竟是个陶碗，于是高兴的揣入怀中，拖着木板远去。
云锦儿想下山阻止哄抢，被云景拦了下来。
“我们不宜暴露行踪，贼人在谷口威胁流民，十几个族人被交了出去。快随我上山，与剩下的族人汇合。”
王业推着不情愿的云锦儿上山，小枝气愤的撅着小嘴跟在身后，边走边向山下回望。
还是昨日的桃林，果然有二十多个云氏族人汇集在此处。人群中男多女少，不少人背着弓箭手拿刀叉。
王业随云锦儿一一打过招呼，众人在一起合计了起来。
云寨不知还能支撑多久，被抓去的云氏族人一定会被拿来要挟云寨。最好是能探到云氏族人与颜弘都关押之地，想办法冲进去解救出来。
于是众人决定，除几个体弱不会射箭的妇人和小枝留在山上外，其余人分配好弓箭与刀具，沿山脚潜到南山附近，抓个落单的贼人回来拷问消息。
原本云锦儿与王业也要被众人留下，但云锦儿偏要跟去，坚称自己拉的动长弓。
王业可不想随几个妇人躲在此处，这以后叫他怎么在云锦儿面前抬得起头。
经过王业与云锦儿一番软硬兼施，云景无奈同意了二人跟随。
一伙人自桃花山东侧下山，半山腰处远远的看到一个黑衣人影坐在树上。众人驻足搭箭，紧张的盯着对方。
王业瞧着黑衣女子身形，就知道是刘蒿薇。寻思着她怎么大白天的在这现身，于是对着众人说道此人他认识，便一个人上前相见。云景来到一脸疑惑的云锦儿面前，目视前方说道：
“是个女子。”
云锦儿白了云景一眼。
知道！我又没瞎！
待王业靠近，发现树下一动不动的躺着一个人，也不知是死是活。
“女侠好兴致啊。”
树上的刘蒿薇翻身落地，踢了躺在地上的人一脚。那人急忙抱头求饶道：
“没跑没跑，别打啊！”
脑袋上大小摞起两个肿包，肿包上渗出血水流了半边额头。
“他是瘸子。”
王业闻声看去，这人右侧大腿果然被黑色布条包扎过，看面相还真有些熟悉。难道刘蒿薇仅一夜的时间就找到了当初受了箭伤的贼人？
“今晨我去贼寇营地探查，遇到了这个瘸子独自外出方便，于是便打晕带了过来。”
王业蹲到贼人身旁，用手戳了戳贼人右腿。贼人连忙抱腿躲避。
“你看看我是谁？”
贼人哆嗦着抬眼看去，一脸迷茫，待看到王业的短发，恍然想起什么，大惊道：
“瘸子？！你不是跟高队主投崖了吗？”
“我瘸你妹啊！你仔细瞧瞧，咱俩现在谁是瘸子？”
王业手扭贼人大腿，引来一阵哀嚎。
“我是我是，小郎君快劝劝这位女侠吧，我真没见过那什么印啊！”
“哦？你说没见过就没见过？那我问你，艾华山上有具尸体。是否是被你们所害？”
躺在地上的贼人仔细回忆了一下，便承认几日前碰到一伙贼人劫道，高队主出手砍了贼人老大，连被劫之人也一起砍了，尸体确实抛在了艾华山上。
“既然是你们所杀，那被杀之人身上的印呢？！”
贼人连忙摇手哭道：
“真没有什么印啊，那人死后直到抛尸，我都在旁边看着，他身上只有一个黑色包袱，包袱中除了有些钱财，剩下的就是些书籍，被扔在抛尸附近啦！”
贼人将整个杀人过程交代的清清楚楚，与王业之前猜想的一致，除了没有印。
那就奇了怪了，印去哪了？
王业抬头看了看刘蒿薇，见对方也冷眼注视着自己。这下尴尬了，线索断了，不会又要迁怒于我吧？
刘蒿薇有些心烦。本以为意外遇到了瘸子还挺幸运的，谁知线索就这么断了，看着相互扯皮的两个瘸子，真想一剑将他们都宰了。
“王业！”
王业的身后响起女子声音，云锦儿从远处走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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