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约番外
已是夕阳在昏，人影散乱。
一个穿着灰白卫衣的少年郎，带着兜帽，看不清面容。金黄色的阳光照拂半张脸庞。
他独自走在学校宿舍后的小路上，双手插兜，脚步匆匆。
叮～
手机提示音响起，他伸手拿出手机。
点开聊天软件，轻车熟路的点开那个人的对话框。
【曹覆，今晚七点，学校后面对面的面馆，我请你，有点事情和你说一下。】
曹覆瞪大眼睛，难以置信。她，居然主动约自己出去？
“呵……”曹覆长舒一口气，神清气爽。这等美事，怎么可能不同意？
他秒回消息。
【好】
他还想说些什么的，但是犹豫再三，他并没有打字出来。“有什么事情，当面再说吧，告诉她自己去就可以了。圣哥说过，少说少错。”
见对方没有回应，曹覆看一眼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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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手机放回口袋，小跑着回到了宿舍。未及他推开门，就听到了两个室友打游戏时的大呼小叫。
不过他心情显然不在这里。满心都在考虑那个女孩为什么突然约自己出学校，盘算着她想要和自己说的事情是什么。
“该不会是和自己表白吧？”他想法一直很大胆，不过他自己也知道，这不过是自己的臆想罢了。
十八九岁的少年，总有那些不切实际的幻想，并且乐在其中。
曹覆走进屋子，随手关上门。听到门响，在靠近门口下铺上趴着打游戏的徐光启抬起头来。
“呦呵，曹覆，这是有啥喜事儿啊，嗯？这么开心，嘴角都快咧到耳根子了。”徐光启是东北人，说话风格独树一帜。
徐光启上铺的林之涣探出头来，“启子，你感觉打人啊，玩游戏还挂机，掉分了我可不带你了噢。”
“艾玛。”徐光启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对局打一半挂机了，正被队友狂喷呢。
他赶忙操作几下，然后华丽的将角色搞死了。
“……”徐光启尴尬的把手机锁屏，强行解释道：“我这不是菜，我那是关心好兄弟，曹覆的事情就是我的事情，游戏什么的，呵呵，不重要，不重要。”
林之涣无力吐槽，结果却是一个走神，自己的角色也被对方一波带走了。
“淦！”林之涣把手机扔在床铺上，翻身仰望天花板。“我怎么有你这个坑比队友……”
“咳咳！”徐光启强行打断林之涣的牢骚，把话题拖回正轨。“曹覆，到底啥事儿啊，说出来给咱们也乐呵乐呵。”
曹覆无奈，你刚刚也没机会给我说话啊。
“我晚上和隋扬灵出去吃饭。”
“嗯？”听到这话，两个人顿时来劲了。林之涣瞬间从床上弹起来，转头盯着曹覆。
“哎呦喂，小伙砸，你可以啊，这就跟她勾搭上了？你之前不是说不敢追嘛？”徐光启勾住曹覆肩膀，很是激动。“我告诉你，这就对啦！你看看，咱们都三年级了，再不去追，都毕业了，你上哪去找人家去？喜欢就追嘛，你看看，这进展多快啊！”
“停停停！”曹覆伸手扒拉开徐光启的脑袋，坐在自己床铺上。“哎呀，是她先约我出来的，我其实什么都没做，隋扬灵她说有事情和我说，就，就仅此而已。”
曹覆摊手，说实话他也想事情没那么简单，只不过他自己也知道，更进一步什么的，几乎不可能。
“这可不能这么说，”林之涣推了推眼镜，“你看看，她既然主动约你出来了，那肯定是对你有好感啊，至于她说什么有事情和你商量，你就不要信啦。真的有什么事情，不可以发消息吗？这显然更简便嘛。既然她没这么做，那就意味着她的目的不在商量事情这里。”
“那意味着什么？”曹覆追问道。他隐隐猜到了林之涣的意思，虽然他也是这么想的，但是听到旁人的证实，显然更能增加他的信心。
“当然是想你表白咯。”林之涣跳下床铺，“这你都不懂？听我说，你就直接带着点礼物就去，然后直接表白！”
“呃……”曹覆大脑卡壳了一刹。“要不要这么刺激……”
“哎！这多正常啊。”一旁的徐光启插腔道，“这方面你得信林子，这家伙处过不知道多少对象了，据说啊，这货小学就有对象，那经验多丰富啊。”
“这话可不经说噢，”林之涣面色一正，随机嬉皮笑脸道：“我幼儿园就有女朋友！”
“好家伙，你这纯纯海王啊。”曹覆无力吐槽，作为一个打娘胎里就是光棍一个的悲惨少男来说，女朋友什么的还是过于遥远了。
“我……觉得……不好吧。”曹覆支支吾吾。
“唉嗨，这可不一定，你不是一直喜欢她吗，那就去表白啊，你看，咱们都已经三年级了，马上毕业，再不表白可真就错过了。你甘心吗？你想想看，你喜欢的姑娘以后被别的渣男给糟蹋了，你是不是想去弄死他？”
“嗯！”曹覆不敢想象那幅画面，但是他知道自己绝对是想上去揍那个糟蹋自己女神的渣男的。
“唉不对，这怎么就偏到渣男身上了，万一她以后找到了真爱而不是渣男呢？”
“曹覆啊曹覆，你个木头！甭管他是不是渣男……哎呦我去，被你绕进去了，就现在，我明明白白的告诉你，喜欢就追，就表白！不同意就死缠烂打！你看看人家都暗示的这么明显了，你再把握不住实在是说不过去了吧？你打算让人家姑娘倒追你是怎么的？你可长点心吧！”林之涣痛心疾首。
“曹覆，我告诉你，都这样了，你就去表白吧噢，放心，一定会成功的，这要是再不成功，你就可以去跳西江了。”
这事情徐光启插不上话，但是他觉得跳江可以的。
“曹覆，说真的，我感觉林之涣说的没毛病，人家姑娘都单独约你出去了，再不主动真就说不过去了。”
曹覆沉默。
“我……其实就是怂，不敢去表白，我怕她真的有喜欢的人，而且那个人不是我。如果没有戳破这个气泡，可能我们依旧是我们，我默默喜欢着她，而她可能一无所知，也可能洞察一切。就这样，我觉得挺好的。喜欢，不一定就非要在一起过一辈子，暗恋嘛，在心底希望她好，就可以了吧。”曹覆憋在心底许久的话，一吐为快。
“唉……”林之涣叹了口气，“你真是没救了。”
“不，涣哥，我这次就去表白，如果我没成功，那我就去跳西江，如果我成功了，那万事大吉。”曹覆突然认真说到，他看着林之涣的眼睛，眼底有着坚定。
林之涣则是一口答应下来，“好，曹覆，如果你失败了，我陪你一起跳西江。”
“还有我。”徐光启也开口凑热闹。
“现在，兄弟们的身家性命可都在你身上挂着了。给咱留条活路，听到没有！”林之涣的意思不言而喻，他是真心希望曹覆能和自己喜欢的姑娘在一起。虽然他对待女朋友不是那么专一，但是他对朋友却是一心一意的。
“嗯！”曹覆重重点头。
他也有自己的考量。
林之涣信誓旦旦的分析，真的让曹覆心动了。诚然，自己即将毕业，隋扬灵和自己同级，那么毕业之后能不能经常见到就两说了。
曹覆性格本就是腼腆，让他主动去找隋扬灵几乎是不可能的。
说他腼腆，其实是给他留了面子的，刨根问底，就是一个字，怂。
至于怂的是什么，他曹覆自己也不知道，可就就是怕自己惹人厌烦？
谁也不知道。
反正他就是默默的喜欢，顶多和自己的朋友多说几句，也从不奢求什么。
不过那个女孩的性格正好和曹覆相反，她总是大大咧咧的，也不在意男男女女之间的那些小细节。少年郎，心思密，总会在一些小小的事情上纠结。
可能就因为的一句话，就突然觉得对方不再关心自己了，而后心灰意冷，接着越看对方越不顺眼，吹毛求疵，然后好好的一对就因为各种在旁人看来莫名其妙的理由而分开了。
曹覆对此一清二楚，他闲暇经常研究一些心理学书籍，懂得不少。但是他悲哀的发现，自己虽然说起来头头是道，不过放在自己身上，那可就是什么都变了。
当他所分析的涉及到隋扬灵时，什么狗屁逻辑都不通顺了，他轻而易举的陷入了扣细节的怪圈当中。
即使有时候他会跨出怪圈，站在旁人的角度审视自己的心里，不断告诉自己没必要去纠结那些细节，隋扬灵她不是那种一颦一笑都饱含深意的女孩之类。
然后曹覆就看到她笑了，笑得很明媚。所以他就把之前自己的警告抛之脑后了。
他开始琢磨隋扬灵在对谁笑，为什么笑，笑的意义在于什么。
林之涣说恋爱让人降智，曹覆深有体会，但是并不完全认同。
降智，表现在关于她的行为上，经常会犯下低级错误。
比如什么请客忘记照顾她的口味啦，在人家例假的时候奉上一杯冷饮啦，说话不经大脑，把她气坏了之类。
不争的事实，就是他确实收到了降智打击，往往做错了还摸不到头脑。
不过在某一个方面他的智商达到了顶峰。
那就是察言观色和吹毛求疵。
这伤心事不提也罢。
曹覆既然打定了要借此机会表白心意，那么就要好好准备一番了。这方面，林之涣是最擅长的。
在这宿舍三人组里，属他情感经验最为丰富。所以林之涣一手包办了曹覆接下来的安排。
“嗯，她是约你去学校对面的面馆，那里人多，吵闹，而且一个小小面馆没必要穿的太过正式，所以你穿着现在这一身就OK。至于要不要那些什么……我觉得送花太俗套了好吧，你应该给她来一个不同寻常的。这样仪式感更强，也更能给她留下深刻的印象，也就加大表白成功率。”
“林之涣，这是你从哪里学来的？”徐光启十分好奇。
“嘿！这可是我这么多年总结得来的经验！追女孩子，一定要不走寻常路，送礼不能送普罗大众！”林之涣满脸自豪和骄傲，也不知道他是伤害了多少女孩的心灵才总结出来的经验。
曹覆默默记下来，盘算着自己能送出什么清新脱俗的礼物。
“曹覆，你不是会写小说吗，你以她为女主你自己当男主写他个几百万上千万字的小说，这礼物多清新脱俗啊？”徐光启挤眉弄眼。
曹覆眼睛一亮，然后迅速暗淡。“不行啊，时间不够，一会就去表白，这么短的时间能写出什么？”
“这可不对，”林之涣插话道，“你想啊，礼深情义重嘛，你这份礼物绝对是难以复刻的，毕竟不是谁都能写出一部小说的。”
“那么你这份用作表白的礼物，绝对可以给她留下一个深刻的印象。好了，就这么搞，你现在就码字去，争取在赴约之前先写个几千字，好歹给她弄出个开头！”林之涣拍了拍曹覆肩膀，“我们相信你！”
曹覆翻了个白眼，“你又没写过，你知道这都难搞吗？现在都六点了，七点出去，虽然面馆距离咱们学校对面，但是我也不能掐秒到啊。”
“嗯，那我给你留出一部分时间，那你还有五十三分钟，给你七分钟的冗余怎么样？”林之涣对着手表煞有介事计算道。
“滚蛋！”曹覆把两个不怀好意的家伙扒拉开，“既然要码字，那请你们都滚出去吧，给我留下安静的空间。”
“哎嗨嗨？”猝不及防之下两个人被送出了寝室，然后房门被曹覆砰的关上了。
林之涣和徐光启对视一眼，悲愤喊道：“你妹啊！”
“老子好心好意给你出主意，你居然给我们撵出来了？你的良心不会痛的吗！”徐光启痛心疾首。
林之涣翻了个白眼，“行了，启子，咱们撤，吃饭去，不管这家伙了。”
临走之前，徐光启不忘对宿舍吼了一句：“你小子要是表白不成功，我把你给扔下西门桥，这个西江，你跳定了！”
走出不过几步，徐光启的表情就从悲愤转为担忧，他低声对林之涣问道：“曹覆能不能成功啊？”
林之涣摇摇头，“我也不知道，这事情谁也说不准，那姑娘我又没接触过，怎么能知道她的心思。不过看她现在的表现，很像是在暗示曹覆去表白。”
徐光启瞪大眼睛：“那你万一猜错了怎么办？”
“凉拌！”林之涣淡定回复。
此时并不知道林之涣仅是凭借不靠谱的猜测就忽悠他去表白，此时他正对着桌子上一台笔记本电脑噼里啪啦的打字。
“林之涣说的没错，我觉得送这份礼物确实很特别，只不过制作成本高了那么亿丢丢。”
曹覆老老实实坐在笔记本前编造着故事，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
六点五十三，曹覆紧赶慢赶写出了近四千字的稿子。瞥了一眼手表，他匆忙起身，把稿子传输到手机端，而后扣上笔记本，摔门而去。
“果然，人的潜力是无穷的，你不逼他就不会知道他有多厉害……”曹覆一边下楼，一边碎碎念着。
为了赶时间，他下楼梯的脚步几乎连成一片。
一溜烟下了楼，大步迈出后门，一共五分钟，跨过占地庞大的学校。他一眼就看到了那家小面馆。
时间已经接近七点，这时候的学校后面外的小吃街正是人流涌动。既有学校的学生，不满于学校食堂而出来改善伙食，也有不少居民来这里撸串喝酒。
这里是市区里烟火气最重的地方，到了晚上，总是闹吵吵的。
目光透过面馆的窄小玻璃，他一眼就看到了坐在桌子旁托腮发呆的隋扬灵。女孩乌黑的长发柔顺的披在身后，眼眸明亮，映照出眼前的繁华。
单手托腮，另一只手也不闲着，正摆弄一双还未开封的一次性筷子。
她把筷子一段拄在桌子上，手指从顶端滑到底部，然后将筷子提起，后端变前端，筷子尾巴又搭在桌子上，就这样转了一圈又一圈。
看到她，仿佛世界都明亮了些许。曹覆走进面馆，坐在隋扬灵对面。
“抱歉，我好像迟到了，等急了吧？”
“唔，我也是刚刚才来。”
看到曹覆终于到来，隋扬灵把手里不知道翻滚了多少圈筷子放了下来，转头娇声叫到：“老板，两份拉面，一份不放香菜！”
曹覆心头微暖，不喜欢香菜的是他，没想到隋扬灵竟然记得这些细枝末节。
这不由得让他坚定了追她到手的想法。
“扬灵，你找我，有什么事吗？”曹覆语速可以放慢，他不由自主的紧张起来。
“也没什么重要的事情，就是，你帮我一个忙呗？”隋扬灵没说是什么忙，但是曹覆就迫不及待的答应了。
“唉？我还没说是什么，你怎么就答应了？”隋扬灵把托着腮帮的左手放下，然后揉了揉被硌到有些泛红的脸颊。
“你既然开口，那这一定是我能够帮得上的忙，而且在我力所能及范围之内的，那我自然要帮咯。”曹覆大脑转的飞快，他现在可不敢说错话，生怕表白还没开始就闹得不欢而散。
“啊，其实我就是问问你，能不能在你的小说里，加入一个代表我的角色，我感觉挺好玩的……”
“啊？”曹覆感觉这一切都是那么的巧，仿佛有人在安排一般。
“不行嘛？”隋扬灵有些苦恼，“没意思……”
“不不不，其实我正考虑着以你为主角写一部小说来着……我没想到这有那么巧。”
“呃，确实好巧，嘿嘿嘿。”隋扬灵展颜一笑。
“拉面来咯，两位慢用。”老板端上拉面，隋扬灵把那双被蹂躏多时的筷子拿起来，总算是让它得以完成自己使命。“边吃边说吧。”
“嗯！”曹覆也取了一双筷子，吃起了那碗没加香菜的拉面。
“对了，你是怎么想到要把自己加入到我的小说里的？”曹覆好奇问道。
“哦，也没什么，不过是一时兴起，就想看看在小说了看到自己是什么感觉，一定会很奇妙的！”
隋扬灵一脸憧憬。
曹覆默默吸溜面条，暗自盘算自己该如何开口。
一顿饭时间过去，其实大部分时间都是隋扬灵在发表各种不切实际的幻想，曹覆就只是静静听着，不时以内行的角度发表一些看法。
“唉？你不是早就有打算以我为主角写小说吗？有稿子没，让我看看。”
“有点，不多，四千字不到。”
“那也行啊，赶紧拿来！”隋扬灵催促到。
“就在我手机上，我转成文档发给你吧。”曹覆点亮手机屏幕。
“不用那么麻烦。”隋扬灵直接夺过曹覆的手机，轻车熟路的找到了曹覆码字的软件。
点进去，找到最新的稿子，她津津有味的看了起来。
曹覆犹豫半晌，最终一咬牙，开口道：“隋扬灵，我喜欢你，你，能做我女朋友吗？”
曹覆声音不是很大，但是隋扬灵听得一清二楚。
“哈？”隋扬灵猝不及防，整个人都呆愣住了。
曹覆不管不顾，直视着隋扬灵：“隋扬灵，我喜欢你很久了，自从见到你开始。一见钟情，不外如是。我喜欢你，最喜欢你的性格，也喜欢你的一切。隋扬灵，能答应做我女朋友吗？”
这可能是他这辈子展现出来最大的勇气了。
言罢，他目光灼灼盯着隋扬灵。
“这……”隋扬灵眼神躲闪，不愿意与他对视。
“扬灵，你喜欢我吗？”曹覆再次追问，其实咄咄逼人，他想在现在得到那个答案，那个他势在必得的答案。“实不相瞒，这部以你为主角的小说，就是我送给你的礼物，我会用几年的时间雕琢。”他顿了顿，“如果你和我在一起的话。”
如果没有走到一起，那这补小说就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一直等到曹覆说完，隋扬灵也没有开口。
她现在无比的痛苦。
“曹覆，如果你早些时间开口，我一定会答应你的。”隋扬灵嗓音不复之前的轻灵，沙哑中夹杂着苦涩。
“什么……”曹覆大脑如同被重锤击中，轰的一声，仿佛世界自此离他而去。
面庞张红，眼珠充血，曹覆难以接受这残酷的事实。
为什么，发生了什么，难道就是以为我的犹豫，才让自己错过她了吗！
不！这不应该！
他好恨，他恨自己的犹豫，自己的软弱。
你他妈就是个彻头彻尾的怂包！
若是早一点开口，可能，一切都不会是现在的样子了。
曹覆表情有呆愣到狰狞再到平静。
两人都保持了绝对的沉默。
过了许久，曹覆长呼出一口气，他表情恢复了正常，仿佛刚刚那个差点失控的人并不是他。
“到底是怎么回事。”曹覆平静的问道，不带半分感情。
“我其实也喜欢你，但是……”
听到开头的那一句“我也喜欢你”，曹覆的眼底似乎飘起一抹希望的火星。然而但是两个字，轻而易举的掐灭掉了它。
“但是，这么多年你都没有半分回应！我以为，我以为，你真的只是把我当做朋友……”隋扬灵声线颤抖，泪花涌动。“我那么多次的暗示你，可你呢？你根本没有给我任何的回应！临近毕业了，你仍旧对我不温不火！”
“你很优秀，真的，我感觉自己都有一些配不上你，你的身边从来都不缺少女孩，我不知道你可能对谁动了心思，但是我觉得不可能是我的。”
“我是女人，我怎么好意思去主动挑破这从窗纱！我怕，我怕以后连朋友也做不成了……”
她语无伦次，情绪十分激动。
隋扬灵双臂环住，把头埋在当中，呜呜咽咽。
面馆里许多客人都用古怪的眼光看着两人，不知道那个女孩为何哭的如此伤心。
“那，为何拒绝我。”曹覆艰难开口询问道。“这几个月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他说出的每一个字，都仿佛用上了全身的气力。
他不知道是什么样的变故，才能让她的态度发生如此之转变。既然她也喜欢自己，那么到底是什么在阻碍着她？
曹覆心情大起大落，心中又一次燃起希望。
心情大幅起伏之间，他已经有些麻木了。曹覆努力的让自己保持平静，不让自己发散思维胡思乱想，有意识的打压心中希望的火苗。
不抱有希望，自然没有失望。
隋扬灵趴在桌子上，肩膀不时耸动。
她没有回答，那曹覆就等着。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
曹覆的手机铃声突然响起，打破两人之间的沉默。
他把手机拿起来看了一眼，默默调成静音。
隋扬灵静静伏在桌子上，似乎不敢见他。
曹覆无比平静，似乎在与隋扬灵比较耐心。
面馆里的人逐渐少了，当时间的指针指向八点半时，面馆里就只剩下他们这一桌了。
面馆老板很识趣的没有过来打扰。
隋扬灵终于抬起头来，精致的妆容已经散花，但是没人会在意。
“到底是怎么回事？”
再三追问之下，隋扬灵终于开口道：“埃兹拉艾尔综合症，一种绝症，几个月之前检查出来的。”
“具体情况，没必要和你多说。今天晚上，我就要出发去京城做最后一台手术了，如果不成功，那么我就会直接死在手术台上。成功了，也活不了几年了。”隋扬灵平淡说到，仿佛即将面临死亡的人。
“所以，我不能答应你。”
“本来我并不打算和你说这些的，今天约你出来见上最后一面，我觉得已经足够了。让你在故事里加入我的角色，是因为我不想你忘了我。”
“就算我死了，也可以活在你的精神世界里，也能活在你的！”
“几个月前，我什么都不知道，那么我一定会答应你的，但是现在，我不能。”
“能听到你亲口和我表白，我很开心。”
“曹覆，再见。”
隋扬灵站起身来，没有给曹覆留下任何时间，身形隐入人群之中。
曹覆追出几步，但是却再也看不到她的背影。
他嘴唇微动，似乎想说些什么。
失魂落魄走入面馆，结了帐，曹覆走入大街上的人群，随波逐流，漫无目的的走着。
不知不觉间，曹覆走上了西门大桥。
站在栏杆旁，他拿出手机，给隋扬灵发送消息。
【你什么时候做手术】
隋扬灵瞬间回复【如果凌晨十二点过后，我没有报平安，那么我应该已经死了】
手掌紧紧握着手机，似乎要将屏幕碾碎。
【如果你死了，我会从西门桥上跳下去，去陪你】
没有回复。
曹覆双手搭放在大桥栏杆上，俯下身子。
他心中茫然。
怎么好好的，就突然变成这样了呢。
自己表白失败了，隋扬灵说自己要死了。这一切来得过于突然，令人猝不及防。
时间在流逝，已经逼近零点。
曹覆忍不住发一条消息过去，但是如石沉大海。
曹覆有些动摇。
她真的病了吗？会不会这只是她为了摆脱自己临时编织的理由呢？
她的话中，有太多的的漏洞了。
但是曹覆没有心情去追究了。
他相信隋扬灵不会骗他，但是他也希望她能够好好活着。
零点已过，没有半分动静。
曹覆从始至终都没有哭过。哀莫大于心死，无论是怎样，隋扬灵与他，没有以后了。
时间永恒而执着的走到天际泛起一抹紫红。
“天要亮了。”
曹覆神色挣扎。
他缓缓将身子探出大桥。
当身体在空中自由而下时，曹覆放空一切，坦然拥抱滚滚大江。
眼睛闭上，他仿佛在黑暗中看过了自己的一生。走马观花，似乎没有什么值得留恋的。那一瞬间，他想起来父母，想起了朋友，心中陡然升起一抹悔意。
值得吗？
不会有答案。
嘭！
身体斜着砸入水中，身体许多部位瞬间疼到失去知觉。
十几米高的地方自由落体，直接摔断了他无数根骨头。
曹覆突然在水中挣扎起来，在空中就他已经后悔，他不想死，不想舍弃自己的一切。
然而没有用。
江水湍急，曹覆不会游泳，而且身受重伤，在大口呛如几口水之后，曹覆的意识开始模糊。
努力睁大眼睛，看着四溅的水花与朝阳，那一刻他才明白了生命的美好。
眼底带着对生命的渴望，曹覆渐渐失去意识。
我跳江之后，才发现自己并不想死。
这是他的最后一个念头。
他感到无比的悲哀。
当林之涣和徐光启回到宿舍时，没看到曹覆的身影。
徐光启心急火燎的给曹覆打了一个电话。林之涣想阻拦，却没能拦住他。
果然，电话被人直接挂断。
徐光启还想再打几个，问问到底是什么情况。
林之涣赶紧把他的手机夺走。
“你干啥？”徐光启满脸不爽，“我得问问他成没成功啊！”
“你是不是傻了，都这时候了，他还没回来，那肯定是跟人家出去了呗。你看，既然他表白之后还能跟人家小姑娘深夜消失，你说能干啥去？而且曹覆是主动挂断电话，这说明什么？”
徐光启呆愣愣问道：“说明什么？”
“说明人家肯定和隋扬灵勾勾搭搭干一些奇妙的事情呢呗！”
“哦哦。”
“行了，不管他，估计今晚他是回不来了，咱们睡觉。”
一夜无话。
徐光启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清晨了。林之涣还在床上呼呼大睡，曹覆仍旧没有回来。
迷迷糊糊起床，他去了宿舍的厕所一泻千里。
“舒服……”憋了一宿，徐光启感觉身心舒畅。下意识拿起充着电的手机扫了一眼，看到了一条本地新闻。
【西江下游发现一具男尸，身上多处摔伤，死因为溺水，初步断定为跳江轻生】
徐光启好奇点了进去。
这是一篇本地的新闻报道，很简短，时间是五分钟之前。
新闻报道只附上一些无关紧要的照片，徐光启也不知道这个人是谁。
没再理会新闻，他想给曹覆发条信息，问问他是怎么个情况。
依旧是石沉大海。
“这家伙不会是有了女朋友就忘了兄弟吧……那我就把他从西门桥上给扔下去。”徐光启嘀嘀咕咕，插上耳机，打起游戏来。
游戏正在关键时刻，结果手机突然接到电话，把游戏界面卡了出去。
“哎我……”徐光启恼怒不已，想都没想就挂掉了电话，迅速切换界面，继续游戏。
但是对方不依不饶，徐光启正想要再一次挂断电话，结果电话号码让他惊出一身冷汗。
110
卧槽，警察给我打电话干啥？
徐光启赶紧接起电话，“喂，警察叔叔你好，我刚刚不小心按差了，挂了电话，实在对不起噢。”他紧张的飙起了东北话。
“你好，我是市南郊公安局的，我叫唐阚，是这样的，今日凌晨在西江下游被发现的尸体名叫曹覆，经调查，他是你的室友，请问您知道他最近有受到什么重大打击吗？或者在近几天有什么奇怪的举动之类。”
唐阚警官一口气说完，但是对面毫无回应。他微微皱眉。
一个穿着灰白卫衣的少年郎，带着兜帽，看不清面容。金黄色的阳光照拂半张脸庞。
他独自走在学校宿舍后的小路上，双手插兜，脚步匆匆。
叮～
手机提示音响起，他伸手拿出手机。
点开聊天软件，轻车熟路的点开那个人的对话框。
【曹覆，今晚七点，学校后面对面的面馆，我请你，有点事情和你说一下。】
曹覆瞪大眼睛，难以置信。她，居然主动约自己出去？
“呵……”曹覆长舒一口气，神清气爽。这等美事，怎么可能不同意？
他秒回消息。
【好】
他还想说些什么的，但是犹豫再三，他并没有打字出来。“有什么事情，当面再说吧，告诉她自己去就可以了。圣哥说过，少说少错。”
见对方没有回应，曹覆看一眼时间。
p.m.5：37
把手机放回口袋，小跑着回到了宿舍。未及他推开门，就听到了两个室友打游戏时的大呼小叫。
不过他心情显然不在这里。满心都在考虑那个女孩为什么突然约自己出学校，盘算着她想要和自己说的事情是什么。
“该不会是和自己表白吧？”他想法一直很大胆，不过他自己也知道，这不过是自己的臆想罢了。
十八九岁的少年，总有那些不切实际的幻想，并且乐在其中。
曹覆走进屋子，随手关上门。听到门响，在靠近门口下铺上趴着打游戏的徐光启抬起头来。
“呦呵，曹覆，这是有啥喜事儿啊，嗯？这么开心，嘴角都快咧到耳根子了。”徐光启是东北人，说话风格独树一帜。
徐光启上铺的林之涣探出头来，“启子，你感觉打人啊，玩游戏还挂机，掉分了我可不带你了噢。”
“艾玛。”徐光启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对局打一半挂机了，正被队友狂喷呢。
他赶忙操作几下，然后华丽的将角色搞死了。
“……”徐光启尴尬的把手机锁屏，强行解释道：“我这不是菜，我那是关心好兄弟，曹覆的事情就是我的事情，游戏什么的，呵呵，不重要，不重要。”
林之涣无力吐槽，结果却是一个走神，自己的角色也被对方一波带走了。
“淦！”林之涣把手机扔在床铺上，翻身仰望天花板。“我怎么有你这个坑比队友……”
“咳咳！”徐光启强行打断林之涣的牢骚，把话题拖回正轨。“曹覆，到底啥事儿啊，说出来给咱们也乐呵乐呵。”
曹覆无奈，你刚刚也没机会给我说话啊。
“我晚上和隋扬灵出去吃饭。”
“嗯？”听到这话，两个人顿时来劲了。林之涣瞬间从床上弹起来，转头盯着曹覆。
“哎呦喂，小伙砸，你可以啊，这就跟她勾搭上了？你之前不是说不敢追嘛？”徐光启勾住曹覆肩膀，很是激动。“我告诉你，这就对啦！你看看，咱们都三年级了，再不去追，都毕业了，你上哪去找人家去？喜欢就追嘛，你看看，这进展多快啊！”
“停停停！”曹覆伸手扒拉开徐光启的脑袋，坐在自己床铺上。“哎呀，是她先约我出来的，我其实什么都没做，隋扬灵她说有事情和我说，就，就仅此而已。”
曹覆摊手，说实话他也想事情没那么简单，只不过他自己也知道，更进一步什么的，几乎不可能。
“这可不能这么说，”林之涣推了推眼镜，“你看看，她既然主动约你出来了，那肯定是对你有好感啊，至于她说什么有事情和你商量，你就不要信啦。真的有什么事情，不可以发消息吗？这显然更简便嘛。既然她没这么做，那就意味着她的目的不在商量事情这里。”
“那意味着什么？”曹覆追问道。他隐隐猜到了林之涣的意思，虽然他也是这么想的，但是听到旁人的证实，显然更能增加他的信心。
“当然是想你表白咯。”林之涣跳下床铺，“这你都不懂？听我说，你就直接带着点礼物就去，然后直接表白！”
“呃……”曹覆大脑卡壳了一刹。“要不要这么刺激……”
“哎！这多正常啊。”一旁的徐光启插腔道，“这方面你得信林子，这家伙处过不知道多少对象了，据说啊，这货小学就有对象，那经验多丰富啊。”
“这话可不经说噢，”林之涣面色一正，随机嬉皮笑脸道：“我幼儿园就有女朋友！”
“好家伙，你这纯纯海王啊。”曹覆无力吐槽，作为一个打娘胎里就是光棍一个的悲惨少男来说，女朋友什么的还是过于遥远了。
“我……觉得……不好吧。”曹覆支支吾吾。
“唉嗨，这可不一定，你不是一直喜欢她吗，那就去表白啊，你看，咱们都已经三年级了，马上毕业，再不表白可真就错过了。你甘心吗？你想想看，你喜欢的姑娘以后被别的渣男给糟蹋了，你是不是想去弄死他？”
“嗯！”曹覆不敢想象那幅画面，但是他知道自己绝对是想上去揍那个糟蹋自己女神的渣男的。
“唉不对，这怎么就偏到渣男身上了，万一她以后找到了真爱而不是渣男呢？”
“曹覆啊曹覆，你个木头！甭管他是不是渣男……哎呦我去，被你绕进去了，就现在，我明明白白的告诉你，喜欢就追，就表白！不同意就死缠烂打！你看看人家都暗示的这么明显了，你再把握不住实在是说不过去了吧？你打算让人家姑娘倒追你是怎么的？你可长点心吧！”林之涣痛心疾首。
“曹覆，我告诉你，都这样了，你就去表白吧噢，放心，一定会成功的，这要是再不成功，你就可以去跳西江了。”
这事情徐光启插不上话，但是他觉得跳江可以的。
“曹覆，说真的，我感觉林之涣说的没毛病，人家姑娘都单独约你出去了，再不主动真就说不过去了。”
曹覆沉默。
“我……其实就是怂，不敢去表白，我怕她真的有喜欢的人，而且那个人不是我。如果没有戳破这个气泡，可能我们依旧是我们，我默默喜欢着她，而她可能一无所知，也可能洞察一切。就这样，我觉得挺好的。喜欢，不一定就非要在一起过一辈子，暗恋嘛，在心底希望她好，就可以了吧。”曹覆憋在心底许久的话，一吐为快。
“唉……”林之涣叹了口气，“你真是没救了。”
“不，涣哥，我这次就去表白，如果我没成功，那我就去跳西江，如果我成功了，那万事大吉。”曹覆突然认真说到，他看着林之涣的眼睛，眼底有着坚定。
林之涣则是一口答应下来，“好，曹覆，如果你失败了，我陪你一起跳西江。”
“还有我。”徐光启也开口凑热闹。
“现在，兄弟们的身家性命可都在你身上挂着了。给咱留条活路，听到没有！”林之涣的意思不言而喻，他是真心希望曹覆能和自己喜欢的姑娘在一起。虽然他对待女朋友不是那么专一，但是他对朋友却是一心一意的。
“嗯！”曹覆重重点头。
他也有自己的考量。
林之涣信誓旦旦的分析，真的让曹覆心动了。诚然，自己即将毕业，隋扬灵和自己同级，那么毕业之后能不能经常见到就两说了。
曹覆性格本就是腼腆，让他主动去找隋扬灵几乎是不可能的。
说他腼腆，其实是给他留了面子的，刨根问底，就是一个字，怂。
至于怂的是什么，他曹覆自己也不知道，可就就是怕自己惹人厌烦？
谁也不知道。
反正他就是默默的喜欢，顶多和自己的朋友多说几句，也从不奢求什么。
不过那个女孩的性格正好和曹覆相反，她总是大大咧咧的，也不在意男男女女之间的那些小细节。少年郎，心思密，总会在一些小小的事情上纠结。
可能就因为的一句话，就突然觉得对方不再关心自己了，而后心灰意冷，接着越看对方越不顺眼，吹毛求疵，然后好好的一对就因为各种在旁人看来莫名其妙的理由而分开了。
曹覆对此一清二楚，他闲暇经常研究一些心理学书籍，懂得不少。但是他悲哀的发现，自己虽然说起来头头是道，不过放在自己身上，那可就是什么都变了。
当他所分析的涉及到隋扬灵时，什么狗屁逻辑都不通顺了，他轻而易举的陷入了扣细节的怪圈当中。
即使有时候他会跨出怪圈，站在旁人的角度审视自己的心里，不断告诉自己没必要去纠结那些细节，隋扬灵她不是那种一颦一笑都饱含深意的女孩之类。
然后曹覆就看到她笑了，笑得很明媚。所以他就把之前自己的警告抛之脑后了。
他开始琢磨隋扬灵在对谁笑，为什么笑，笑的意义在于什么。
林之涣说恋爱让人降智，曹覆深有体会，但是并不完全认同。
降智，表现在关于她的行为上，经常会犯下低级错误。
比如什么请客忘记照顾她的口味啦，在人家例假的时候奉上一杯冷饮啦，说话不经大脑，把她气坏了之类。
不争的事实，就是他确实收到了降智打击，往往做错了还摸不到头脑。
不过在某一个方面他的智商达到了顶峰。
那就是察言观色和吹毛求疵。
这伤心事不提也罢。
曹覆既然打定了要借此机会表白心意，那么就要好好准备一番了。这方面，林之涣是最擅长的。
在这宿舍三人组里，属他情感经验最为丰富。所以林之涣一手包办了曹覆接下来的安排。
“嗯，她是约你去学校对面的面馆，那里人多，吵闹，而且一个小小面馆没必要穿的太过正式，所以你穿着现在这一身就OK。至于要不要那些什么……我觉得送花太俗套了好吧，你应该给她来一个不同寻常的。这样仪式感更强，也更能给她留下深刻的印象，也就加大表白成功率。”
“林之涣，这是你从哪里学来的？”徐光启十分好奇。
“嘿！这可是我这么多年总结得来的经验！追女孩子，一定要不走寻常路，送礼不能送普罗大众！”林之涣满脸自豪和骄傲，也不知道他是伤害了多少女孩的心灵才总结出来的经验。
曹覆默默记下来，盘算着自己能送出什么清新脱俗的礼物。
“曹覆，你不是会写小说吗，你以她为女主你自己当男主写他个几百万上千万字的小说，这礼物多清新脱俗啊？”徐光启挤眉弄眼。
曹覆眼睛一亮，然后迅速暗淡。“不行啊，时间不够，一会就去表白，这么短的时间能写出什么？”
“这可不对，”林之涣插话道，“你想啊，礼深情义重嘛，你这份礼物绝对是难以复刻的，毕竟不是谁都能写出一部小说的。”
“那么你这份用作表白的礼物，绝对可以给她留下一个深刻的印象。好了，就这么搞，你现在就码字去，争取在赴约之前先写个几千字，好歹给她弄出个开头！”林之涣拍了拍曹覆肩膀，“我们相信你！”
曹覆翻了个白眼，“你又没写过，你知道这都难搞吗？现在都六点了，七点出去，虽然面馆距离咱们学校对面，但是我也不能掐秒到啊。”
“嗯，那我给你留出一部分时间，那你还有五十三分钟，给你七分钟的冗余怎么样？”林之涣对着手表煞有介事计算道。
“滚蛋！”曹覆把两个不怀好意的家伙扒拉开，“既然要码字，那请你们都滚出去吧，给我留下安静的空间。”
“哎嗨嗨？”猝不及防之下两个人被送出了寝室，然后房门被曹覆砰的关上了。
林之涣和徐光启对视一眼，悲愤喊道：“你妹啊！”
“老子好心好意给你出主意，你居然给我们撵出来了？你的良心不会痛的吗！”徐光启痛心疾首。
林之涣翻了个白眼，“行了，启子，咱们撤，吃饭去，不管这家伙了。”
临走之前，徐光启不忘对宿舍吼了一句：“你小子要是表白不成功，我把你给扔下西门桥，这个西江，你跳定了！”
走出不过几步，徐光启的表情就从悲愤转为担忧，他低声对林之涣问道：“曹覆能不能成功啊？”
林之涣摇摇头，“我也不知道，这事情谁也说不准，那姑娘我又没接触过，怎么能知道她的心思。不过看她现在的表现，很像是在暗示曹覆去表白。”
徐光启瞪大眼睛：“那你万一猜错了怎么办？”
“凉拌！”林之涣淡定回复。
此时并不知道林之涣仅是凭借不靠谱的猜测就忽悠他去表白，此时他正对着桌子上一台笔记本电脑噼里啪啦的打字。
“林之涣说的没错，我觉得送这份礼物确实很特别，只不过制作成本高了那么亿丢丢。”
曹覆老老实实坐在笔记本前编造着故事，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
六点五十三，曹覆紧赶慢赶写出了近四千字的稿子。瞥了一眼手表，他匆忙起身，把稿子传输到手机端，而后扣上笔记本，摔门而去。
“果然，人的潜力是无穷的，你不逼他就不会知道他有多厉害……”曹覆一边下楼，一边碎碎念着。
为了赶时间，他下楼梯的脚步几乎连成一片。
一溜烟下了楼，大步迈出后门，一共五分钟，跨过占地庞大的学校。他一眼就看到了那家小面馆。
时间已经接近七点，这时候的学校后面外的小吃街正是人流涌动。既有学校的学生，不满于学校食堂而出来改善伙食，也有不少居民来这里撸串喝酒。
这里是市区里烟火气最重的地方，到了晚上，总是闹吵吵的。
目光透过面馆的窄小玻璃，他一眼就看到了坐在桌子旁托腮发呆的隋扬灵。女孩乌黑的长发柔顺的披在身后，眼眸明亮，映照出眼前的繁华。
单手托腮，另一只手也不闲着，正摆弄一双还未开封的一次性筷子。
她把筷子一段拄在桌子上，手指从顶端滑到底部，然后将筷子提起，后端变前端，筷子尾巴又搭在桌子上，就这样转了一圈又一圈。
看到她，仿佛世界都明亮了些许。曹覆走进面馆，坐在隋扬灵对面。
“抱歉，我好像迟到了，等急了吧？”
“唔，我也是刚刚才来。”
看到曹覆终于到来，隋扬灵把手里不知道翻滚了多少圈筷子放了下来，转头娇声叫到：“老板，两份拉面，一份不放香菜！”
曹覆心头微暖，不喜欢香菜的是他，没想到隋扬灵竟然记得这些细枝末节。
这不由得让他坚定了追她到手的想法。
“扬灵，你找我，有什么事吗？”曹覆语速可以放慢，他不由自主的紧张起来。
“也没什么重要的事情，就是，你帮我一个忙呗？”隋扬灵没说是什么忙，但是曹覆就迫不及待的答应了。
“唉？我还没说是什么，你怎么就答应了？”隋扬灵把托着腮帮的左手放下，然后揉了揉被硌到有些泛红的脸颊。
“你既然开口，那这一定是我能够帮得上的忙，而且在我力所能及范围之内的，那我自然要帮咯。”曹覆大脑转的飞快，他现在可不敢说错话，生怕表白还没开始就闹得不欢而散。
“啊，其实我就是问问你，能不能在你的小说里，加入一个代表我的角色，我感觉挺好玩的……”
“啊？”曹覆感觉这一切都是那么的巧，仿佛有人在安排一般。
“不行嘛？”隋扬灵有些苦恼，“没意思……”
“不不不，其实我正考虑着以你为主角写一部小说来着……我没想到这有那么巧。”
“呃，确实好巧，嘿嘿嘿。”隋扬灵展颜一笑。
“拉面来咯，两位慢用。”老板端上拉面，隋扬灵把那双被蹂躏多时的筷子拿起来，总算是让它得以完成自己使命。“边吃边说吧。”
“嗯！”曹覆也取了一双筷子，吃起了那碗没加香菜的拉面。
“对了，你是怎么想到要把自己加入到我的小说里的？”曹覆好奇问道。
“哦，也没什么，不过是一时兴起，就想看看在小说了看到自己是什么感觉，一定会很奇妙的！”
隋扬灵一脸憧憬。
曹覆默默吸溜面条，暗自盘算自己该如何开口。
一顿饭时间过去，其实大部分时间都是隋扬灵在发表各种不切实际的幻想，曹覆就只是静静听着，不时以内行的角度发表一些看法。
“唉？你不是早就有打算以我为主角写小说吗？有稿子没，让我看看。”
“有点，不多，四千字不到。”
“那也行啊，赶紧拿来！”隋扬灵催促到。
“就在我手机上，我转成文档发给你吧。”曹覆点亮手机屏幕。
“不用那么麻烦。”隋扬灵直接夺过曹覆的手机，轻车熟路的找到了曹覆码字的软件。
点进去，找到最新的稿子，她津津有味的看了起来。
曹覆犹豫半晌，最终一咬牙，开口道：“隋扬灵，我喜欢你，你，能做我女朋友吗？”
曹覆声音不是很大，但是隋扬灵听得一清二楚。
“哈？”隋扬灵猝不及防，整个人都呆愣住了。
曹覆不管不顾，直视着隋扬灵：“隋扬灵，我喜欢你很久了，自从见到你开始。一见钟情，不外如是。我喜欢你，最喜欢你的性格，也喜欢你的一切。隋扬灵，能答应做我女朋友吗？”
这可能是他这辈子展现出来最大的勇气了。
言罢，他目光灼灼盯着隋扬灵。
“这……”隋扬灵眼神躲闪，不愿意与他对视。
“扬灵，你喜欢我吗？”曹覆再次追问，其实咄咄逼人，他想在现在得到那个答案，那个他势在必得的答案。“实不相瞒，这部以你为主角的小说，就是我送给你的礼物，我会用几年的时间雕琢。”他顿了顿，“如果你和我在一起的话。”
如果没有走到一起，那这补小说就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一直等到曹覆说完，隋扬灵也没有开口。
她现在无比的痛苦。
“曹覆，如果你早些时间开口，我一定会答应你的。”隋扬灵嗓音不复之前的轻灵，沙哑中夹杂着苦涩。
“什么……”曹覆大脑如同被重锤击中，轰的一声，仿佛世界自此离他而去。
面庞张红，眼珠充血，曹覆难以接受这残酷的事实。
为什么，发生了什么，难道就是以为我的犹豫，才让自己错过她了吗！
不！这不应该！
他好恨，他恨自己的犹豫，自己的软弱。
你他妈就是个彻头彻尾的怂包！
若是早一点开口，可能，一切都不会是现在的样子了。
曹覆表情有呆愣到狰狞再到平静。
两人都保持了绝对的沉默。
过了许久，曹覆长呼出一口气，他表情恢复了正常，仿佛刚刚那个差点失控的人并不是他。
“到底是怎么回事。”曹覆平静的问道，不带半分感情。
“我其实也喜欢你，但是……”
听到开头的那一句“我也喜欢你”，曹覆的眼底似乎飘起一抹希望的火星。然而但是两个字，轻而易举的掐灭掉了它。
“但是，这么多年你都没有半分回应！我以为，我以为，你真的只是把我当做朋友……”隋扬灵声线颤抖，泪花涌动。“我那么多次的暗示你，可你呢？你根本没有给我任何的回应！临近毕业了，你仍旧对我不温不火！”
“你很优秀，真的，我感觉自己都有一些配不上你，你的身边从来都不缺少女孩，我不知道你可能对谁动了心思，但是我觉得不可能是我的。”
“我是女人，我怎么好意思去主动挑破这从窗纱！我怕，我怕以后连朋友也做不成了……”
她语无伦次，情绪十分激动。
隋扬灵双臂环住，把头埋在当中，呜呜咽咽。
面馆里许多客人都用古怪的眼光看着两人，不知道那个女孩为何哭的如此伤心。
“那，为何拒绝我。”曹覆艰难开口询问道。“这几个月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他说出的每一个字，都仿佛用上了全身的气力。
他不知道是什么样的变故，才能让她的态度发生如此之转变。既然她也喜欢自己，那么到底是什么在阻碍着她？
曹覆心情大起大落，心中又一次燃起希望。
心情大幅起伏之间，他已经有些麻木了。曹覆努力的让自己保持平静，不让自己发散思维胡思乱想，有意识的打压心中希望的火苗。
不抱有希望，自然没有失望。
隋扬灵趴在桌子上，肩膀不时耸动。
她没有回答，那曹覆就等着。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
曹覆的手机铃声突然响起，打破两人之间的沉默。
他把手机拿起来看了一眼，默默调成静音。
隋扬灵静静伏在桌子上，似乎不敢见他。
曹覆无比平静，似乎在与隋扬灵比较耐心。
面馆里的人逐渐少了，当时间的指针指向八点半时，面馆里就只剩下他们这一桌了。
面馆老板很识趣的没有过来打扰。
隋扬灵终于抬起头来，精致的妆容已经散花，但是没人会在意。
“到底是怎么回事？”
再三追问之下，隋扬灵终于开口道：“埃兹拉艾尔综合症，一种绝症，几个月之前检查出来的。”
“具体情况，没必要和你多说。今天晚上，我就要出发去京城做最后一台手术了，如果不成功，那么我就会直接死在手术台上。成功了，也活不了几年了。”隋扬灵平淡说到，仿佛即将面临死亡的人。
“所以，我不能答应你。”
“本来我并不打算和你说这些的，今天约你出来见上最后一面，我觉得已经足够了。让你在故事里加入我的角色，是因为我不想你忘了我。”
“就算我死了，也可以活在你的精神世界里，也能活在你的！”
“几个月前，我什么都不知道，那么我一定会答应你的，但是现在，我不能。”
“能听到你亲口和我表白，我很开心。”
“曹覆，再见。”
隋扬灵站起身来，没有给曹覆留下任何时间，身形隐入人群之中。
曹覆追出几步，但是却再也看不到她的背影。
他嘴唇微动，似乎想说些什么。
失魂落魄走入面馆，结了帐，曹覆走入大街上的人群，随波逐流，漫无目的的走着。
不知不觉间，曹覆走上了西门大桥。
站在栏杆旁，他拿出手机，给隋扬灵发送消息。
【你什么时候做手术】
隋扬灵瞬间回复【如果凌晨十二点过后，我没有报平安，那么我应该已经死了】
手掌紧紧握着手机，似乎要将屏幕碾碎。
【如果你死了，我会从西门桥上跳下去，去陪你】
没有回复。
曹覆双手搭放在大桥栏杆上，俯下身子。
他心中茫然。
怎么好好的，就突然变成这样了呢。
自己表白失败了，隋扬灵说自己要死了。这一切来得过于突然，令人猝不及防。
时间在流逝，已经逼近零点。
曹覆忍不住发一条消息过去，但是如石沉大海。
曹覆有些动摇。
她真的病了吗？会不会这只是她为了摆脱自己临时编织的理由呢？
她的话中，有太多的的漏洞了。
但是曹覆没有心情去追究了。
他相信隋扬灵不会骗他，但是他也希望她能够好好活着。
零点已过，没有半分动静。
曹覆从始至终都没有哭过。哀莫大于心死，无论是怎样，隋扬灵与他，没有以后了。
时间永恒而执着的走到天际泛起一抹紫红。
“天要亮了。”
曹覆神色挣扎。
他缓缓将身子探出大桥。
当身体在空中自由而下时，曹覆放空一切，坦然拥抱滚滚大江。
眼睛闭上，他仿佛在黑暗中看过了自己的一生。走马观花，似乎没有什么值得留恋的。那一瞬间，他想起来父母，想起了朋友，心中陡然升起一抹悔意。
值得吗？
不会有答案。
嘭！
身体斜着砸入水中，身体许多部位瞬间疼到失去知觉。
十几米高的地方自由落体，直接摔断了他无数根骨头。
曹覆突然在水中挣扎起来，在空中就他已经后悔，他不想死，不想舍弃自己的一切。
然而没有用。
江水湍急，曹覆不会游泳，而且身受重伤，在大口呛如几口水之后，曹覆的意识开始模糊。
努力睁大眼睛，看着四溅的水花与朝阳，那一刻他才明白了生命的美好。
眼底带着对生命的渴望，曹覆渐渐失去意识。
我跳江之后，才发现自己并不想死。
这是他的最后一个念头。
他感到无比的悲哀。
当林之涣和徐光启回到宿舍时，没看到曹覆的身影。
徐光启心急火燎的给曹覆打了一个电话。林之涣想阻拦，却没能拦住他。
果然，电话被人直接挂断。
徐光启还想再打几个，问问到底是什么情况。
林之涣赶紧把他的手机夺走。
“你干啥？”徐光启满脸不爽，“我得问问他成没成功啊！”
“你是不是傻了，都这时候了，他还没回来，那肯定是跟人家出去了呗。你看，既然他表白之后还能跟人家小姑娘深夜消失，你说能干啥去？而且曹覆是主动挂断电话，这说明什么？”
徐光启呆愣愣问道：“说明什么？”
“说明人家肯定和隋扬灵勾勾搭搭干一些奇妙的事情呢呗！”
“哦哦。”
“行了，不管他，估计今晚他是回不来了，咱们睡觉。”
一夜无话。
徐光启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清晨了。林之涣还在床上呼呼大睡，曹覆仍旧没有回来。
迷迷糊糊起床，他去了宿舍的厕所一泻千里。
“舒服……”憋了一宿，徐光启感觉身心舒畅。下意识拿起充着电的手机扫了一眼，看到了一条本地新闻。
【西江下游发现一具男尸，身上多处摔伤，死因为溺水，初步断定为跳江轻生】
徐光启好奇点了进去。
这是一篇本地的新闻报道，很简短，时间是五分钟之前。
新闻报道只附上一些无关紧要的照片，徐光启也不知道这个人是谁。
没再理会新闻，他想给曹覆发条信息，问问他是怎么个情况。
依旧是石沉大海。
“这家伙不会是有了女朋友就忘了兄弟吧……那我就把他从西门桥上给扔下去。”徐光启嘀嘀咕咕，插上耳机，打起游戏来。
游戏正在关键时刻，结果手机突然接到电话，把游戏界面卡了出去。
“哎我……”徐光启恼怒不已，想都没想就挂掉了电话，迅速切换界面，继续游戏。
但是对方不依不饶，徐光启正想要再一次挂断电话，结果电话号码让他惊出一身冷汗。
110
卧槽，警察给我打电话干啥？
徐光启赶紧接起电话，“喂，警察叔叔你好，我刚刚不小心按差了，挂了电话，实在对不起噢。”他紧张的飙起了东北话。
“你好，我是市南郊公安局的，我叫唐阚，是这样的，今日凌晨在西江下游被发现的尸体名叫曹覆，经调查，他是你的室友，请问您知道他最近有受到什么重大打击吗？或者在近几天有什么奇怪的举动之类。”
唐阚警官一口气说完，但是对面毫无回应。他微微皱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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