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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夏朝

    翟琉羽/19岁/夏

    生物钟总是一如既往的准确,即使昨晚临时更改了闹铃的时间,也赶在了闹铃响起的前五分钟醒来。

    现在是早上7:56,星期六。

    宿舍的窗帘只拉开了一个小缝,让本来就窗口朝北的宿舍变得更暗。

    不过我喜欢这种氛围,和自己的房间一样。

    “快快!人都在B,煤气罐快往那儿扔。”

    我听见了廖浅晴的声音。

    我用手扶住床侧护栏,弓着腰探下头去。

    果不其然,我的舍友廖浅晴一大早就在打游戏。

    “炸歪了啊,一东你不行的话就从飞机上下来吧,这都歪第几次啦!”

    一东是她的男友。

    我们学校是四人宿,宿舍刚好两个现充两个阿宅,现充之中的一个昨晚就没有回来,另一个应该一大清早就出去了。

    四个舍友都是不错的人,我们相处的很和谐,尽力都不去打扰别人的生活习惯。

    “人口看起来不够了。”

    我吊在上铺看着在廖浅晴的屏幕说道。

    “琉羽你醒了啊,我吵醒你了吗?”

    “没有的事,我说过我睡着后一般不容易被吵醒的。”

    “来来来!醒了快下来吃早餐,我都替你买好了,吃完继续一起打。”

    FPS是我带她入的坑,廖浅晴以前只玩乙女游戏,当我带她玩起FPS后,她便一发不可收拾了。

    她和男友也是在动漫社的交流群中,谈到玩什么游戏时认识的。

    我穿好衣服,缓缓地从扶梯下到地上穿好鞋子。

    “来一边吃姐姐给你买的早餐一边看姐操作。”

    廖浅晴玩着游戏说道。

    “不用了,不用帮我下饭。”

    廖浅晴回头看了我一眼,然后诡异的笑了笑。

    “你这是要出去玩吗?有男生约你了吗?”

    平时的周末,我和廖浅晴在电脑旁边几乎能坐一整天。

    我是画画,廖浅晴是写她的乙女小说,累了就一起打打游戏。

    所以为了方便和舒适我加上内衣会穿一件超级宽松的中袖,宅女的夏天标配。

    但是今天我穿了黑色的连衣裙,白袜配中筒帆布鞋。对于和我生活久了的人来说一眼就可以看出是要出门的样子。

    “是要出去,所以…”

    我还没说完就被她打断了。

    “啊啊啊,我可爱的翟琉羽终于要被拿捏了,上学期刚见面时我就说过,像你这么可爱的女生一定会有很多人追的,现在终于要出嫁了,老母亲我很不舍啊!”

    廖浅晴前半句带着笑说着,后半句却突然转成尴尬的假哭。

    “一会儿老姐,一会儿老母亲的,忙死你吧。”

    “谁约你的?是我们班的吗?”

    廖浅晴盘在椅子上,把脸凑到了我的面前。

    好近。

    “你误会了,我哥哥昨天从日本回来了今天要来找我。”

    “啊,这样啊。太好…哦,不,太遗憾了。琉羽你这么可爱不要灰心啊,要不我给你介绍几个我们社的帅哥,你们肯定会聊得来的。”

    “不用了,我现在没有那方面的心思,不用劳驾大小姐您费心了。”

    我洗漱过后,然后对着洗漱台旁的镜子整理着着装。

    “不化妆就这么好看好让人羡慕啊!说起来,我好像听你说过你的哥哥是画家对吧。”

    廖浅晴一边敲着键盘一边问道。

    “算是吧,我学画画他也教了我许多。”

    “然后你就用来画纸片人?”

    “要你管!”

    我一边打理着头发一边回复,然后准备出门。

    “吃完早饭再走嘛。”

    “不用了,你吃吧。”

    ……

    走出宿舍楼,光亮猛地刺了一下眼。

    是啊,现在已经是夏天了,反复着的夏天,又到来了。

    道旁整齐的女贞花还绽放着,小而白的花瓣之中,淡黄的花芯如豆芽一样。

    这种树在这里很常见,但我中学时一直不知道树的名字。她告诉了我这种树的名字,并且让我闻长叶女贞那青苹果味的叶。

    夏天在反复着,女贞花也凋了又开,她却已经哪里都找不到了。

    哪里都…

    我在学校附近的地铁站口等着阿顾,阿顾是我的哥哥,名叫翟流顾。

    我的幼年时期是在福利院度过的。院长说我仿佛从天而降似的,查不到亲生父母,被发现时身上也没有任何东西。仿佛这个世界,没有任何事物与我的出生有联系。

    将要上小学时,一对知命之年的夫妇收养了我。

    那是段很幸福的记忆,尽管我依旧没有朋友,在学校有时还被欺负。但是,家人的羁绊是最强韧的纽带。

    每当那时在学校受委屈时,只要想起我本该无法拥有的家,心中就会变得温暖起来。

    养父母待我很好,真正让我感受到了,原来可以不用一个人活着,不用只为自己而活,为了在意的人而活是多么的幸福。

    但是,将要升入中学的那个夏天,一场事故夺走了他们的生命。

    夏,又是夏天,总是夏天,循环往复着的夏,再也无法见到的人。

    “别发呆了,走了。”

    不知什么时候,阿顾已经站在了我的身边,拍了一下我的肩催到。

    “好久不见了,阿顾。”

    我寒暄道。

    “是啊,有一年半了吧,你没怎么变呢。”

    “你到变了许多呢。”

    我随口回答。

    “带我到你大学转转吧,然后去附近找个店吃个午饭。”

    阿顾建议道。

    “诶?”

    我诧异道,阿顾是深度社恐,以前只能和父母还有我流畅交流,和陌生人说话就会变的结巴。出国之前也一直待在自己卧室中创作,网络的便利也让他与人在现实中的交流变得愈来愈少。

    在记忆中,他不会去人多的地方。以前去超市买东西也都只会催着我去替他买,好不容易把他骗了出去又只会想方设法的回家。

    “变成帅哥了呢,阿顾,你在日本经历了什么啊?抛掉了这么多年的社恐,人也变得帅气了呢,该不会遇见魔法少女一起拯救世界了吧?”

    我打趣道。因为阿顾的变化真的好大,在人多得地方不会像个小偷一样畏手畏脚了,形象也阳光了,全身打理得井井有条,发型从以前得长发变成了中短发,还有点微卷的杠子烫。

    “工作逼得而已,即使从事艺术行业,本质上还是社畜。好了,不要大惊小怪了,走吧。”

    “太好了,阿顾终于变成正常人了,我好欣慰。”

    我也回忆着廖浅晴的口调,带着假哭的颤音说。

    ……

    我和阿顾在校园的公园中走着,我们在木桥上停下,看着水中嬉戏的鹅。

    “我在日本的工作稳定了,接下来通常不怎么回国了,你一个人…”

    “大丈夫,我一个人没事的,我早就习惯了一个人的生活了。”

    我打断了他的话,一个人生活,我在来到这个家之前就已经习惯了。

    “我们是家人,心中的事情不用一个人抗的。”

    “这我当然明白,理所当然的嘛。倒是阿顾要好好努力了,这份工作不是你的梦想么。说不定以后还会参于到“魔女翡尔娜”的制作,那不是你最喜欢的动漫吗?”

    阿顾不管是以前还是现在,都是这么的敏感呢。

    “那部动漫短期不会有新企划了,还有别转移话题。”

    “说起来我昨晚做了一个梦,梦见我变成了长着黑色双翼、头顶还生出角的红眼魔女。我在天上飞着,突然来了几个人称自己是勇者,把我落花流水地揍了一顿。”

    这确实是我昨晚做过的梦,而且这个梦已经做过好多次了。

    “阿顾,你说那些勇者是不是很无理,我虽然是恶魔但并没有做过什么坏事啊。”

    “已经够了,翟琉羽。”

    他突然抱紧了我。

    “喂!这样会被人误会的。”

    但我并没有推开他,被拥抱着的这份温暖如咖啡杯口冒起的热气一般,述说着接下来的休憩。

    “你总把亲近的人的不幸归因给自己,爸妈是那样、米怜也是那样,因为自己是孤儿这一生就不应该得到幸福么?亲近的人给予了你幸福然后被施于不幸,就是因为自己得到了不该得到的东西么?”

    “我…”

    不要这样,不要把心情编织成语言。我已经,无法在承受这种语言的重量了。

    “选择自己想要的人生不是自私,你没有什么错。”

    我的视角已经模糊,夏朝之下的阳光被泪水折射。

    “所以,即使没有走出来也没关系,从前你所相信的事物,接下来请继续相信下去。”

    温柔的、轻缓的话语结束后,他缓缓地放开了我,用手巾擦拭我的泪水。

    “我今天,没有哭,都给我忘掉。”

    以前都是我照顾阿顾居多,所以这尴尬地一面,不想让他记住。

    “你说什么就是什么,你什么时候有傲娇属性了?”

    “一言为定哦,哥哥。”

    这是我第一次叫阿顾哥哥吧。

    他给我擦拭泪水的手明显颤抖了一下,然后故作坚强地斜过头。

    我微笑着,顺着他的视线望去,今天是多云天,持续到傍晚的话应该能看到很棒的夏霞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