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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4章大人要常笑

    今日的河风分外萧索,千澜被推着到这里,立即打了个哆嗦。

    “这天真冷哈!”说着便拢了拢自己的衣襟。

    沈寂笑道:“要不咱们回去?”

    “那还是算了吧,回去不知道那小鬼头又要说些什么。就在这吹吹风,挺好的。”

    千澜指着前面一个石墩,“大人,去那里吧。”

    沈寂“嗯”了一声,将她往那一处推去。

    千澜笑眯眯的拍拍旁边的石墩:“大人坐。”

    沈寂一笑,撩袍坐了上去。

    两人望着河面,也没有说话。河面上三两渔船在收网,渔民在船头呦呵着,脸上洋溢着获得收成的喜悦。

    “夕阳落下,渔舟唱晚。这日子真不错啊!”千澜由衷感叹。

    果然还是需要吹风清醒,现下她那颗心总算是正常下来。

    沈寂望向她:“你喜欢这样的日子?”

    千澜仰起头,很向往的样子:“大人,你看人生苦短,再长也不过数十载,在这苦短的人生中为什么还要想那么多呢?贫富也好,荣辱也罢,穷有穷的活法,富有富的日子。我觉得这样的日子就很好呀,没有什么大的烦恼。”

    “人生的追求大不相同,我就想找个知心人,一辈子和和美美,权不权的不重要,钱也不要挣多了,那玩意儿多了也麻烦。”

    “你看钱咏,再看吴坤,钱很多吧?可下场还没有大杨村村口那老刘头好,别人好歹是寿终正寝。”

    说的也有几分道理。

    既说到钱咏这里。当日那小厮回来将衙门发生的始末都一五一十地说给千澜听,当场她就提出来疑惑,但又能指望一个旁听的小厮为她解答什么呢?

    一连憋到今日,恰好沈寂来了,千澜哪里会放过机会,忙侧过身子问沈寂道:“大人,我觉得钱咏案还有些疑点,你难道不觉得吗?”

    “什么疑点?”沈寂捡起脚边的一根枯柳枝,拿在手上把玩。

    千澜正经起来:“大人可还记得我说过,钱依儿对钱咏的恨意非常不同寻常?”

    沈寂点头。

    千澜纳闷:“那大人觉得贞娘就因为钱咏酒后那什么了她,以及要把她的女儿嫁给个五十好几的老头子,她就对钱咏这个供她吃穿的人恨成这样?甚至不惜要杀了他?”

    “这夸张了吧?首先她要是真恨钱咏,早在十几年前就会动手,还需等得到现在?况且钱咏只是打算把钱依儿嫁出去,终归还是没嫁成呀?”

    “她应该不仅是因为这两点要杀钱咏,必然还有别的原因!”她断言道。

    说完却发现沈寂一直盯着她,深若幽泉的眸子里带着浅浅笑意,他扬起唇角,像是春风拂面。

    她开始不好意思,“大人,你老望着我做什么?”

    “没什么。”沈寂扯下视线,低头一笑,“就是觉得好看。”

    千澜闻言又要开始脸红。

    沈寂却又继续方才的话题:“你觉得贞娘要杀钱咏,背后还有什么缘由?”

    问题又抛回给她?难道说小沈也不知道?

    但无论如何现下她的脸是红不起来了。

    “大人,我是向来不惮以最坏的恶意去揣测每个人的。”千澜引以名人名言,很严肃的道:“有什么事情会让贞娘这么恨他?这个事情必然不和礼法,比纳她为妾严重得多,甚至连做女儿的都忍不下去的……”

    结合时下小妾可随意送人的世道,这件事情好像不难猜。

    但她多少有点说不出口。

    沈寂静默片刻,说道:“你猜的很对,贞娘想杀钱咏还有别的缘由。”

    在这古代,为人妾很身不由己,可以随意送人发卖,不像人倒像是物品。像贞娘这样需要仰主母鼻息过活的妾就更加悲惨了。

    自从钱咏在山东回来,每每与人谈生意,就会带上贞娘,若生意谈成,贞娘就是礼品,可供人一亲芳泽,甚至春宵帐暖。若生意不成,贞娘便是钱咏泄愤的工具。

    在钱府之中,朱姨娘有朱氏撑腰,钱咏不敢动,只有无依无靠的贞娘,又恰好她尚有几分姿色。于是她便成为了钱咏获得别人信任的工具,毫无尊严的活在这座府邸之中。

    哪怕是花楼的行首也比贞娘要体面得多。

    沈寂不在大堂之上问出此事,也是为了给她留几分脸面。

    闻听此事,千澜半晌哑口无言。

    她抓着裙摆的手一紧,“那钱依儿也晓得此事?”

    “她知道,一直以来都知道,只是装作不知道。”

    千澜不知该说什么。

    只觉得钱咏是个彻头彻尾的大混蛋!

    但这样的事情曾发生在很多不为人知光芒到达不了的地方,可能比这还要过分,比钱咏更要混账,比贞娘还要凄惨。

    层出不穷,但却没办法让他们消失。

    很让人无力。

    千澜叹息,“早知道是这样,我就不问了。”

    沈寂抬手轻轻的揉了揉她的脑袋,轻笑道:“别想了,都过去了。”

    也是,总纠结这个事情也不是办法。

    此时千澜才真正感受到那句话的意思——当你在凝视深渊时,深渊也在凝视着你。

    在这个世间,总有些人无畏艰难,背对着光芒同黑暗作斗争,他们的精神是有多伟大啊,总凝视着黑暗却始终相信光。

    哪有什么平安盛世,不过有人在你看不到的地方耗尽力气散发着热血罢了。

    黑暗并不可怕,可怕的是没有人相信光明。

    “大人,你今晚留下来吃饭吧!”

    她深吸一口气,侧头看向沈寂,目光里是以往都不曾有的清亮。

    她咧嘴笑,“我让我娘做你爱吃的菜。”

    沈寂笑起来,深深地望着她。

    “大人要常笑,你笑起来很好看的。”千澜支颐看他。

    沈寂瞧着她,目光越见柔和。

    千澜心下忽然生起戏弄他的念头,于是大着胆支起身子,凑近他道:“大人不要这样看着我,不然容易……”

    声音截然而止。

    沈寂含笑凑过去,轻声问道:“容易做什么?”

    千澜怔住。

    见她不答,沈寂又近一分,“怎么了?”

    他温热的气息逼近,千澜心间一窒,周槽静的仿佛只听得见风声。

    “额……”

    两人注视良久,按偶像剧的套路,他理应是要亲上来的。

    若真亲上来,她觉得自己不会抗拒,已经准备要闭上双眼,怎知沈寂最后关头又退开,别开目光看向远处已经要落下的夕阳。

    “回去了?”

    千澜咬咬嘴唇,心中莫名的有些失落。

    “哦,回去吧那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