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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5章 全鱼宴

    时至黄昏,夜幕悄然笼罩了院落。但屋外白雪却在夜色中十分显眼,屋檐下的灯笼散发着微弱的光芒。

    天地间寂静地仿佛只听得见屋内炭火噼啪作响的声音。

    灶间将聂允吩咐的全鱼宴端上饭桌。显然宴请众人,区区几尾花鲢是不够的,灶间便花了大价钱去鱼市买了许多别的鱼,生怕伙夫做的味道不好,又安排人去杭州第一酒楼请最好的庖厨前来相助。

    好在一切都顺利完成,不曾拂了贵人的意。

    煎炸煮炒,各色菜品一应俱全。

    望着琳琅满目的全鱼宴,聂允率先落座,“杭州府人杰地灵,连菜都能做到如此精美细致,将这比作人间天堂,果然是不负盛名,美哉!美哉!”

    谢林躬身赔笑,“厂督谬赞,能得厂督喜爱,乃我等之幸。”

    聂允乐呵呵的招呼众人落座,又吩咐道:“郑世子与沈大人审讯人犯劳心劳力,叫他们再烫壶好酒来,今夜本座要与诸位大人一醉方休。”

    还要一醉方休?

    郑殷望了坐在下首的沈寂一眼,两人视线这般一交汇,倒是很有默契的道了谢。

    郑殷道:“查案审讯乃我等职责所在,岂敢邀功。”

    谢林连忙表示烫酒这是应该的,忙不迭亲自下去把沈寂说要温的好酒端上来,给众人倒酒。

    沈复夹了块鱼片在嘴里,细细品尝后眼神一亮,不由赞道:“这鱼肉入口即化,爽口弹牙,当真是鲜醇味美啊!”

    “哦?是吗,大家快尝尝。”聂允示意大家动筷。

    一番品尝后众人赞不绝口。

    千澜却很是不解——果然古往今来像这样的官场应酬就总那么夸张虚假,不就个鱼嘛。不过来了这里,以她的身份地位,只怕往后这样的宴会只多不少,行了假笑女孩上线!

    随即扯出一个笑容来,避免显得和众人格格不入。

    宴至中途,聂允发表对吃鱼的意见,“要说冬日里吃鱼肉,还是得以打边炉最佳,吃着暖和。”

    李茂难得附和他,“卑职听说四川府一带的古董羹是以红汤做底,色香味俱全,皆言其人间至味。”

    啊,火锅啊!

    千澜正在给自己碗里的烤鱼挑鱼刺,闻言出声道:“四川火锅放了太多花椒和辣椒,只怕太麻了,李百户吃不习惯的。”

    抬头却见到众人纷纷望着自己。

    “赵姑娘吃过?”李茂正挑着眉。

    “辣椒是何物?”这话是郑殷问的。

    聂允也疑惑着神情,“火锅又是何物?”

    “额……”

    千澜暗叫不好,自己头脑发热一时口快接了话,然而原主从前住在北直隶,珑汇又是在湘楚大地,甚至从来没去过四川府,她能上哪里知道这些?

    还有火锅一词现在还不曾有过,她这标新立异的词汇又是从何而来?

    最最紧要的是,如今时代的人还不知辣椒为何物,这又该怎么解释?

    眼瞧着众人神色愈发疑惑。

    千澜斟酌着开口解释,“这个,也是因缘际会,我在珑汇时曾遇见过几位四川府来的商贾,偶然听他们提起,据他们说那边时兴火锅的叫法?哎呀,我也记不大清了,诸位吃菜吃菜,来来来,我敬大家一杯!”

    说着咬咬牙举杯站了起来,气势豪迈壮阔,仰头便喝尽杯中之酒,姑且以此糊弄了过去。

    看来日后得管住自己这张嘴才是。

    坐下时手上却触碰到一丝温热,千澜低头看去,沈寂一只大手正覆了过来,他用只有他们两人能听见的声音道:“这酒极烈,你这般仰头喝尽,可要我送你回去休息?”

    他不说倒好,这么一说,千澜果真觉得自己浑身发热,嗓子也很发干。

    上一次年终总结喝醉就是这么一个流程!

    千澜望望聂允,又收回目光认真道:“反正也吃的差不多了,走便走吧!”

    话音刚落,沈寂另一只手就放下筷子,起身施礼,“厂督,千澜有些不胜酒力,下官先送她下去休息,失陪了。”

    聂允的目光投向千澜绯红的脸庞,正待说话。

    沈寂又道:“厂督深明大义,应当不至于为难一个弱女子吧!”

    聂允轻哂,“她可不是什么弱女子……但既然沈佥事都已这么说了,本座若不松口岂不成那不讲情面之人?”

    沈寂牵起千澜,“多谢厂督,诸位,失陪了。”

    ……

    出了宴席处,刺骨的冷风便迎面呼上来,千澜顿时酒醒了一半,冷不丁打了个哆嗦。

    沈寂接过近墨递来的披风给她披上。

    “自己分明不会喝酒,就敢这么喝,当真是虎头虎脑。那些话要是解释不清,索性就模糊着,往后可不兴再这样。”

    千澜扣好披风上的子母扣,仰头望向沈寂,眼神中满是惊喜。

    “大人不觉得我说的话奇怪?”

    沈寂笑着,“你再奇怪的话我都听过。”

    想起那时他们滚下山坡时她问他的话,不禁发笑,也确实再没有比那还要古怪的话了。

    “话说回来,这位厂督今夜这一出又是什么意思,我怎么那么看不懂呢?”

    沈寂负手随她在雪地里缓缓走着,“我也想不明白。但是从我们派人监视卢府,他也派了人去,加之对孙亦文的杀意,估计卢玉锋在什么事上得罪狠了他,不然也不会卢玉锋遇害后他连过问都不曾过问。”

    “我总觉得他应当是查到了些什么,所以才会专门从北直隶赶完杭州。卢玉锋和孙亦文洗钱一案相关,而卢玉锋又是聂允一派的人,倘或此事被皇上知晓,势必对聂允的信任会大打折扣。”

    “西厂在朝中树敌无数,只要动摇了聂允在皇上心中的位置,前朝后宫乃至民间绝对不缺落井下石之人,而聂允若倒台,西厂群龙无首则又给了宵小可趁之机。”

    “所以我想是不是聂允早便知晓卢玉锋做的这些事,他来杭州就是为了先解决这个麻烦,只是恰好我们先他一步,所以他才没什么动作。”

    这么解释倒也说的通。

    毕竟卢玉锋出事,身为将他一手扶持上去的聂允来说也不是一件好事。

    但若是聂允赶在事情败露之前查清了此案,将功补过也能免受连坐,只是未曾想到半路杀出个沈寂,扶凌门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杀害了卢玉锋。

    此事注定会被闹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