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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岁月成蹉跎(下)

    第二日鸡鸣时,屈辅到院内抻腰,见有衙役在院外等他。原来屈辅家宅围墙低矮,高度仅仅到人肩膀,不像一些乡下的庄园喜欢盖高墙深院,因此院内院外有什么人一眼就看得到。

    屈辅隔着院墙问:“什么事啊?”

    衙役答道:“昨天晚上县府收到了浩庭送来的包裹,县令就吩咐说今早一定要让您早点赶到府上议事。”说完,衙役就匆匆走了。时值晚秋,那衙役帽上袖子沾了许多露水,看着就让人觉得凉飕飕的。

    屈辅回屋吃了个冷馒头,这时葛嫂也来了,于是吩咐她给屈离多备一些醒酒的餐食,自己则匆匆披挂出了门。

    河关县是边疆地区,在夏朝刚刚立国时,由许多语言生活习俗不同的人聚居杂处,又有许多老兵定居此处,因此最初此处是军管地带,名叫“河关道”,地方主官就是部都尉。几十年来从南方迁徙而来的居民数量不断增多,本地人不断融合繁衍,已经与内地的县没什么两样,于是撤道设县,有了县衙、县令,但部都尉这个职务却意外保留了下来。

    县令职位常常轮换人选,邹严刚刚任职两年,没有在城内置宅,平时就住在县府。县府的前院是县衙,后边是县令的宅舍,东边是小吏和衙役们的住处,西边是教场和府库。屈辅到县府时,县衙里空空如也,丞簿门曹还没来上衙,县令邹严就待在宅中等他。

    邹严见屈辅进来,赶紧掩好门,将一个锦缎包裹捧了过来,双手递到屈辅手上,神神叨叨地说道:“邮差跟我说了,这可是宫城送的东西,不是官署送的,更不是郡中转来的,看样子是官家给你的私物。”邹严说着,自己站在一旁等着屈辅拆开。

    邹严自从调到河关县来就一直惦记着升官,对浩庭尤其是宫城的事情都格外上头。屈辅在河关县足足做了十五年部都尉的散官,只管治军不管政务,郡县里都知道官家根本不想提拔他,但碍于传言说屈辅与大王是旧相识,因此邹严平日里将民政军务分得很清,从来不招惹屈辅。唯独这次,宫城特地送来东西给一个名散官?邹严看样子已经不弄清楚不肯罢休了。

    屈辅打开包裹,里面是一个黑檀匣子,雕着镂空银杏纹,暗香阵阵,看样子是王宫里的玩物。轻轻推开匣子上盖,里面是一枚鹊纹白玉簪,首尾有微瑕,雕琢得十分精致,表面光滑闪耀如同羊脂,紧紧用软缎裹着。

    邹严没见过这等贵重物件,不知不觉额上盈满了汗珠,手指着木匣问屈辅:“这是大王所赐?”

    屈辅看后点了点头,合上木匣,用锦缎裹上随手系了两个结,撂在桌上,对邹严说道:“这是给小女离儿的及笄生辰礼物。”

    在夏朝,女子及笄之年都会有郡国下发的礼物,通常都是一些绢丝、细布,而珠玉、金饰是少数高门女子才能收到的赏赐。在朝廷辖地自然不必说,宗室侯爵有上百个贵姓,但在北海国,除了王族一脉是贵族,其余就算是豪强大户也只能算是寒门,此前还从未听说过哪个民间女子受过宫廷赐礼。

    此时邹严邹严光着两只脚站在那里,一时间没摸清头脑,只能连连叹道:“可惜我出身庶族,可认不得这种贵重器物。看来传言非虚,大王对你仍然恩重有加……只是我不明白,此前屈都尉让我转呈的书信,我都已经呈递给郡守、国相,按照屈都尉的资历,就算不调任浩庭,升迁到别的郡中做个郡尉也不应该是个难事,难不成是国相刻意为难?”

    平日里邹严在县衙中都称呼屈辅为“县尉”,以彰显自己主官身份,但屈辅的另一个头衔“部都尉”的俸禄却比县令高,今日邹严改了脸色,连连称呼屈辅为“都尉”,正是对他的敬称。

    屈辅连连摇头,说道:“国相段歆是我妻兄,我也以为有他在浩庭主事,这两年调回浩庭能容易一些,哎,都是旧事牵绊。蹉跎,蹉跎呀!”屈辅这是在善用太祖青阳挚的典故。

    二人面面相觑,都笑了起来。

    只是邹严面上在笑,听说国相是屈辅的妻兄,心里正打着算盘,却被屈辅看穿了。屈辅说:“多言无益呀,只可怜我屈辅年轻时挑战无数英雄,跟随主公睥睨天下,如今能为国家把守边关,也算是有幸吧。”

    “既然屈都尉与浩庭有这样硬的关系,一定不会长久蹉跎在这个弹丸之地,有朝一日回到大王身边,能否替邹某举荐一番?”邹严兴冲冲说道,显然没有在看屈辅神色。

    屈辅原本就只惦记自己调职浩庭的事情,今早还以为调令到了,特地赶到县府来看,却被邹严缠着不依不饶,逐渐心烦起来。

    县府前院衙堂内喧嚣起来,屈辅推门去看,丢下邹严就走开了。原来是贼曹郑朝正在安排事务,钟书也在衙堂说县尉不在家里,许多捕掾衙役都在衙堂里团团乱转。

    众人见了屈辅,都松了一口气。郑朝是个地道的河关县人,身材瘦屑,目光锐利,头上戴一副单板短冠,声音有些沙哑,说道:“禀县尉,城西小道上有一伙可疑行人,约有十二三人,我怀疑是行伍出身的贼匪,请县尉提点北城兵马擒拿。”

    屈辅刚到河关县赴任的时候,郑朝就在县衙里当值,所办的案件无数,极少又纰漏。于是屈辅让人将县主簿叫来,解下符节,命他去北城点三十名射士和十名游骑到西门听命,自己坐在案前听郑朝讲述案情。

    郑朝说:“昨晚有樵夫来县衙报案,说城西有人在林中生火,怕引发火灾烧到自家田舍。二更天我亲自去看,见有三座营帐,用三辆大车围火露营,有四五人进出,都是行脚商人打扮。我暗地里观察到早上,发现有两个疑点。第一,那片林子很深,还闹过狼灾,再往前走四里就可以进城歇息,往回三里就有邮驿,再不济也要选个大路扎营啊!第二,整个夜晚只有一人值夜,通宵手不离刀,任人进出都不答话,必是在军中受过训练。”

    屈辅听后,心里明白了大概,吩咐道:“这八成是一帮老**,待在这个地方要么准备抢劫,要么受人指使伺机谋乱。你们赶紧去府库换上装备,随我一同去询问检查。切记要穿戴甲胄,不要鲁莽行动,万一折了弟兄谁都担待不起!”

    最近这两个月怪事属实有点多,城南、漕河、流民寨分别出现了无名尸体,城外还出现过货品自燃的情况,事事摸不清头绪。如今城西出现了身份不明的团伙,屈辅判断跟之前的种种案件或许都有关联。

    钟书有些紧张,站在原地不动,手担在佩刀上,发出唰啦唰啦的响声。“屈叔,我也用去么?”钟书小声地问。刚刚上衙十几天,钟书这几日来只是跟着上司郑朝走访办案,连刀都没拔过,当下忽然听屈辅说小心别死掉,不禁惊慌起来。

    屈辅这才发现钟书也在这里,刚准备让他在县衙里待着看门,郑朝却过来了,一把将钟书揪去了府库更换装备。过了片刻,见众府吏都穿上了护胸的皮甲,戴了头盔,屈辅又嘱咐了他们防护妥当才出发去往西门。

    蹉跎堡的西门是一座夹在主城和北城堡垒之间的小门,平时大门紧锁着,只有一名门卒看守,北城戍卒出城操练时才会有打开。出了西门就是漕河,河边都是田野,偶尔河里会有船只从南方与蹉跎堡间往返,如今已经晚秋,来往运送货物的船只略微多了一些,河的两岸传来稀稀落落的虫嘶蛙鸣,一片祥和景象。

    屈辅带着几个府吏,与北城官兵们会了面,当即部属了行动的方略,大致就是让府吏们跟随自己去询问,让射士们隐匿在林中,游骑往南迂回截住对方退路。而后自己换上了一身朱漆皮甲,率领府吏、射士朝树林的方向走去。

    进了大约三里,郑朝说快要到了,于是屈辅让射士到林中潜行。又走了百余步,遥遥看见有三个油布帐篷,帐篷大约一丈见方,搭建得非常结实,帐篷外有三四人,身穿褐衣,或站或坐都不言语。站着的那人手里拿着个打草的长棍,坐着的人手里要么空着,要么拿着麻袋笸箩。营帐后边的树上拴着骡马,帐篷和车子连在一起围了一圈,只在沿路一侧留了个豁口,那个几个人就在豁口处四处张望。

    屈辅一眼就看出了端倪,通常的商旅结营都是将骡马拴在帐篷前面以防被偷,车子并排放在帐篷侧面,方便套车载货。但是眼前这一伙人分明就是用车子和营帐围成一个圆阵,如同行军结营一般,倘若有敌人袭来,凭借车子营帐做掩体,可以抵御四面围攻。

    看见屈辅紧按剑柄,眉目冷峻,郑朝却故作讪笑,带了钟书和两个捕掾,踢着跨步走上前去,对着帐前的几个人吆喝:“快叫你们主家出来!”

    帐篷前那几人见到郑朝等人身穿县府衣甲,以为是有人盘查,不禁紧张起来,都愣在原地不答话,又见到屈辅披甲握剑站在后边,似乎一人便有千军万马般的压迫感,几人感到情势不妙,赶紧纷纷喊帐内的同伴出来。

    帐篷里钻出来一个身体强健的黑脸男人,身上穿着对襟短衣,腰中挂着一副皮鞭,皱着眉头,斜眼瞥着屈辅一行人,见是官府打扮,赶紧弯下腰探过头来说:“脚夫们不懂事,怕冲撞了官爷,我等是南方来的行脚商人,来河关县进一些皮革,不慎在这林中迷了路,不知往哪边走,幸亏被官爷们撞见呢。”说着从怀里掏出一张绘着舆图的粗麻布递给郑朝,让郑朝看了一眼后,又递给钟书。

    那黑脸大汉瞥见屈辅腰中长剑,又见到屈辅盔上有两根鹖羽,认出是武官,虽猜不出位阶职级,倒也知道招惹不起,赶紧改口“侯爷,侯爷”地叫着,又掏出一吊铜钱,往钟书手里塞。

    钟书直往外推脱不敢收受,郑朝却一把夺过来,将那一吊钱拿在手上把玩起来。屈辅站在一旁也不做声,知道是郑朝在耍手段戏弄这伙人。那几人见郑朝收了钱,以为他们是来勒索的,也就不再警觉了。

    郑朝问他们要身份符牌,那黑脸大汉便将身上的通行腰牌递给他看,见郑朝横着眉使眼色,又从帐篷里拿出了两个木牌。郑朝验过官府签印以后,又要检查帐篷,见那一个帐篷里塞得慢慢的包裹,另外两个帐篷里各坐了四五人在地上玩筹牌,就又点了点头,转过身来,打算向屈辅禀报情况。

    屈辅距离帐篷大约十步远,见郑朝、钟书等人迎面向他走来,却似乎看见那几个脚夫目光险恶,斜着眼瞧着几个府吏。又见到账外挂着个皮袋子,便让一个府吏去取。果然那几个脚夫们见有人要动那个皮袋子,都慌慌张张地不停往这边瞧。

    “你们这些臭拉脚的,人家侯爷要看看里面是什么物件你们赶紧闪开。”黑脸大汉咒骂完身边人,又讪笑着把皮袋子提起来,将里面的柴刀、猎刀一个个短兵利刃掏出来,说,“我们这些做皮革生意的行商,身上肯定是要带一些刀具,一是买来皮革之后就地分装,二是也好去林中打一些柴草。”

    “打柴草?打秋风!”钟书站在一旁细细碎碎地念叨,屈辅使了眼色让他不要吱声。

    郑朝紧贴在屈辅身边,把手中那一吊铜钱递给屈辅,正要说验查疑点。只听见原本十分寂静的林中传来嘎嘎几声野鸭叫,随即林中另外一边也传来两声鸭叫嘎嘎作响。这是平常游骑、射士训练侦查埋伏时的传讯方法,在各地训练的方法有所不同,传音的声响也是各种飞鸟、野鸭、野猫、野狐叫声不同。

    屈辅听了,知道手下的游骑射士已经在林中埋伏就位。

    “有埋伏!”黑脸大汉惊慌得喊出来,几个褐衣男子慌忙乱窜。

    屈辅只叹方才疏忽没有嘱咐射士不要发出声响,更想不到能被这一伙人识破暗号,赶紧把手中一吊铜钱往前一掷。那吊钱大约有四斤来重,一击即中那黑脸大汉的面门,大汉被打了个措手不及,脚下一滑撞在树上,头上被树枝挂了个口子,血溅出一尺高。潜伏在林中的射士队率见发生了冲突,就吹起铁哨,附近弓箭手纷纷射出箭矢,几个慌忙跑路的褐衣男子中箭惨叫不止。

    “有弩手!”匆忙间,屈辅见那帐篷缝隙中有亮光闪过,不禁脱口喊出,急忙一角踢开身边的郑朝,郑朝被踢了一个跟头,撞向钟书。不等二人倒地,弩弦响起,数支弩箭从帐幔内射出。十步之内,弩箭哪里躲得开?屈辅正要侧身躲避,一支弩箭已经擦着屈辅的盔檐飞进身后林中,另一支“吧嗒”一声斜斜钉进左肩的甲片上,幸亏箭头未及皮肉。屈辅急忙抽出长剑,舞了个圆圈,剑锋顺势劈断左肩的箭杆,腾出视野。

    喊杀声中,帐内冲出五个壮汉,肩并肩腿并腿,手执刀牌,旋风一般席卷冲来。

    这边郑朝和钟书刚刚被踢倒在地上,几个府吏还没拔出刀来,屈辅心想指望不上这几人了,就单手执剑上前一步大喝一声。

    双方原本就只有十步距离,那五个大汉见到屈辅是军官,就撇开旁人,并肩直冲而来。十步,正是牌手甲士最佳的冲击距离,双方接战就在顷刻之间。五名壮汉似乎也是惯战之人,若是对手稍作迟疑,一定可以撞倒,再补上一刀结果了事。

    屈辅以驰射享誉天下,但他少年时便师从名家,青年时已是北海王身侧第一剑术高手,须臾之间已然瞅准机会,向前急踏一步,将剑直挺挺突刺过去。

    电光石火之间,最左一人来不及举盾格挡,就被戳穿了喉咙。

    不等那人倒地,屈辅左脚虚踮,右脚猛蹬,身体向外轻轻腾挪,晃过几人,又将手中佩剑顺势刺向一人的大腿。那人未及转身,大腿上便中了一剑,下盘不稳将身边人撞了一个趔趄。两人来不及回身,被屈辅的剑不知从哪里刺来,在二人脖子上各抹了个口子,鲜血汩汩从喉咙中喷出来。余下两名刀牌手还未反应过来,已被屈辅赶在身后,一个背上被劈个透骨,另一个后心被戳了个窟窿。

    刹那间的功夫,五个壮汉便三两栽倒在一团,不剩一个活口。

    屈辅闪到树后正要提防营帐中的弩手,却见数十支箭矢从林中射出,齐齐落在两个营帐,营帐内惨叫连连。屈辅急忙掏出哨子吹了个长音,示意军士停止攻击。再赶上去看时,见账内横卧着数具尸体,一时间竟然找不到个活口。屈辅连连跺脚,说:“急了急了,没留个活的!”

    钟书刚刚跌在地上摔的头脑发昏,爬了三尺才拧拧歪歪爬起来,见到那黑脸大汉靠着树坐着还没有死,赶紧上前就这面门补了一刀。那黑脸汉呜咽一声就死透了。

    “你小子!”屈辅气得暴跳起来,揪起钟书大声喝到,“就这一个能听懂人话的被你杀了,你能从死人嘴里问出话吗?”

    钟书早被吓得不轻,几乎本能地出于自卫才上前补了这一刀,现在又被屈辅像捉鸡一样拎起来,吓得手里的刀掉在地上,浑身不停地抖。

    郑朝缉捕追杀蟊贼数不胜数,如今这般激烈的战斗也是第一次经历,身上疼得很,倒提着刀过来解围,说:“不打紧,没了活人,咱们扒一扒死人的东西,仔细找找线索,死人不骗人。”

    众人找了半晌。发现帐篷里都是些空箱,几个麻袋倒是里装得慢慢的草料,没有什么奇异的东西,刚才黑脸大汉手里拿的舆图也确实是被水洗糊掉的图,看不出来什么东西。

    屈辅忽然想起那营帐中有一人似乎在哪里见过,赶忙查验这伙人的体貌,发现许多都是褐发灰眸,正是岱国人的体征。屈辅在营帐中找到个眼熟的,确认此人鞋底厚薄不同,是个跛脚的。就赶紧喊来钟书。

    钟书此时恢复些许神智,脸上的血也擦掉了,上前看了看便说:“这人就是昨日在我家客馆住下的客人,昨天晚上屈叔在我家酒舍吃饭的时候,这人还坐在旁边桌上。”

    屈辅心中暗感不妙,原本这几年岱国连年灾害,蝗灾频发,界河备案聚集满满的流民,以为岱国不会有什么动作。但当下岱国的兵已经伪装成了客商在河关县游走,推测他们的身份符书也应当是几日前遇袭客商的物品,而城内也有岱国细作活动。屈辅心想,今后不久,定有大事发生!

    午后,众人回了城,屈辅也不与县令邹严商议,直接命北城兵士接管界亭,将界桥封锁起来,禁止两国行人通过。又调来甲士、弩手,将马家的酒舍、客馆围了个水泄不通。

    郑朝早就带着手下捕掾去把客馆客人、伙计搜身查房。钟书回来一路上都没有吱声,原本见屈辅与人搏杀时就已经吓得不轻,自己又失了神志似的杀了人,当下已经浑浑噩噩不知所措了,只知道回了家将母亲谢氏从内屋带出来,两人一起躲在一旁看着。

    屈辅见了谢氏,解释说搜证查明后就走。可是谢氏却失声痛哭起来,根本不肯看屈辅,只搀在儿子肩上,钟书也跟失了魂似的,母子二人抱头痛哭起来。屈辅站在那里一时不知所措,心想自己不慎把钟书吓到了,当下谢氏也受了惊吓,都怪自己鲁莽没有提前知会。

    只见谢氏不停地说:“明天就要出远门了,东西都打理好了,今天怎么就出了这样的事……”

    府吏们接管了酒舍、客馆,不留遗迹地搜查,一直查了半个时辰,也没有查到什么东西。屈辅正琢磨着撤兵,郑朝忽然说内院主人房还没有搜查。

    “内屋是母亲的住处,不用搜查了!”钟书赶上来说道。

    “不妨,去查查看吧!”屈辅觉得不如依照惯例,全部查验后就可以撤兵回府,解禁边境。待晚上回家写书信呈报原委至郡守,再将郑朝等人提请表彰。当下已经时值秋后,各种案情都有充足的时间细细调查。

    “今天怎么就出了这样的事?”谢氏哭道,上前紧紧揪着屈辅的袍袖,真的就哭成了泪人。

    屈辅正纳闷间,不一会,捕掾从内屋跑出来,禀报说内院查到大量可疑物品。

    钟书赶紧说道:“那是明天母亲和马叔出门要带的行李辎重。”

    屈辅、郑朝带着诸府吏、队率等人一同去谢氏与马冲住的内屋,面面相觑。

    钟书打开箱子,里面是许多衣服棉被,下面却藏着硝石、弩机、弩箭。

    钟书赶紧又打开一个箱子,里面放着许多金锭、铜钱和一张舆图,街道、城墙、城楼、北城、敌楼、城内鼓楼、县衙、县尉宅标注一应齐全,城外河流滩涂、乡亭哨岗注明清清楚楚。舆图下面,放着许多锦帛裹好的书简,这些书简似乎有数百斤重,占满了整整一个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