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杀局
一语惊四座，众人全都皱起了眉。如果只是私采灵石，也算不得什么大事，无非是补些税款而已。大荒五帝以德治世，众方国、诸侯和世家只是受五帝节制，在领地内有相当大的自主权。但私自练兵就不一样了。依大荒旧制，各世家依地域面积和人口，拥兵数量有严格的限制，超限则视为不臣。
辛慕白不解问道：“紫凝公子，如果青丘私自练兵，那为何让峄山兵和涂山兵也进入幻境？”
紫凝似是早知有此一问，毫不犹豫地答道：“练兵，当然要实战操练。”
花满衣点头道：“这就对了，我总感觉每次临敌，峄山兵战力始终不变，那几个将领也都认得。而青丘兵战力却忽高忽低，还经常更换将领。”说完花满衣眉头紧锁，心想如果是这样，那这幻境要出去难如登天，更别说还要救香晚萤。
商议无果，几人决定先假装不知，以涂山军的身份寻找机会。所幸几人都是误入幻境，并没有被特殊针对，虽然幻境内过去许久，外界可能不过半日功夫，几人只要深藏不露，静待外援就可以。花满衣没有说出口的是，按幻境的时间流速，怕是外面耽误两个月，几个人一辈子就交代在这里了。况且，真的深藏不露吗？想到香晚萤，他就觉得心如刀绞。
涂山族是一小族，拥兵不多，修行最高的族长也是地叔境，并且已年过半百，修行缓慢。涂山举族封居此地已有数载，虽可采灵石矿脉，但灵石终究是死物，无法与外界互通，只能自用。所以但凡需要灵石之处比如法阵、炼器，甚至是照明，都极尽奢华，但其他设施甚至吃食都很一般。为了方便，几个少女都换做男儿装扮，披挂上阵个个英姿飒爽。唯有碧螺身材傲人，为寻合适的胸甲是颇费了一番功夫。
通过几日接触，少年们发现涂山族并不知身处幻境，他们是主动与外界断了所有联系，还只当自己防范严密，能够闷声发大财。少年们不由觉得可悲，可时机不到，却也不便拆穿。
接下来的日子便是单调的巡逻、战斗，休整。数次性命相托的战斗，几个人结下了深情厚谊。而军营有限的条件，几人白日同吃，夜晚同宿，正是情窦初开的年纪，一些气氛开始变得微妙起来。
幻境里白日也有晴雨交替，夜月也有阴晴圆缺。晚饭过后，月朗星稀，几人围坐在篝火旁商议如何自救。其实类似的商议早就不止一次，全都没有结果，要么是直接论证被推翻，要么是实践后方知不可行。说到底几人灵力稀松，剑术平常，没有一人能杀破三军，尽斩来敌。
这次也一样，说着说着，早就偏离了开始的话题，变成了每个人的往事回忆。几人说至兴处，不觉如钩玉兔已西斜，夜深人静话语轻。辛慕白毕竟年龄小，在碧螺怀中沉沉睡去。透过跳动的火光，姜韶华看碧螺的脸别样地清秀。往日里他在心中并不把碧螺当女孩看，只觉得她大大咧咧，口直心快，却想不到竟有如此恬静一面。另一边，千雪挨着碧螺不知道想着什么心事，花满衣独坐一边，显得忧郁而又孤独。苏然在不远处讲着西荒的故事，身旁的紫凝靠着姜韶华在看星星。
如果是在厚土殿就好了，姜韶华想到。如果在厚土殿，洛清肯定在温酒，方凷必会拿出炙羊肉，顾念扉若有群女在侧，定是两眼放光，妙语连珠。那时众人天幕地席，围火而坐，身无挂碍，该是何等的畅快！思绪飞到九霄云外，他肩膀已经习惯了紫凝的依靠，耳朵也听不清苏然在说什么，只觉得今夜虽不完美，可也心安。原来哪怕穷山恶水，只要与子同袍，就没什么大不了。
作为青帝之子，紫凝有不少不为人知的手段，这些日子底牌用尽，都没法突破幻境联系外界，他的心早已沉到了谷地。与表面的洒脱不同，紫凝思虑深远，知道局势很可能比他们想象的还要糟糕。可大家本就压抑而又疲惫，他也不忍说出来徒伤士气，只好轻锁自己的眉头。
微风习习，他凝眉对月，恍惚间竟不知是薄纱遮玉兔，还是弯钩破素霜。此刻安详画面，他只想休息。是的，他太累了。自打记事起，他便面对比常人更多的压力。别人羡慕的身份，灵力，甚至外貌，对于他都是一种负担。他也想无忧无虑寄情山水，他也想无拘无束醉心修仙，可人生多有不得已。不自觉地，他靠着经常拍打的那个肩膀，只想沉沉睡去。少年的一缕碎发随微风拂过他光洁的蝤蛴，一种从未有过的酥麻让他不知所措，睡意全无。他想起身，却舍不得那温柔的风，他想睡去，却抚不平那涟漪。那涟漪初时如蜻蜓点水，渐渐如惊涛拍岸，他也惊讶于自己手指渐紧，直至心跳如擂。
第二天，青丘大军压境，上万人杀气腾腾地冲向涂山。涂山族长亲率大军迎敌，列阵于野。
花满衣怎么也想不到，会以这种方式再见香晚萤。只见青丘阵前，龙马上香晚萤一袭白衣，仙剑闪银光，肤白犹胜雪。花满衣强忍泪水高声喊道：“晚萤，你受苦了，我这就来迎你!”
香晚萤却显得很平静：“花花，随我来青丘，我们在此相守一生。”
花满衣闻言如遭雷击，可还抱有一丝希望，回道：“晚萤，青丘虽好，不过方寸之地，八荒四海，才是你我心之所向。”
或许是这一句话勾起了香晚萤的回忆，香晚萤柔声说道：“花花，我不能眼看你走上不归路。随我来吧，哪怕方寸之地，有你就有一切。来日在青丘一样建功立业，修仙问道，也不枉你我神仙眷侣。”
佳人虽在咫尺，心却在天涯。花满衣怒极反笑：“如果我不从呢？”
香晚萤笑容一敛：“如若不从，莫怪我不念同门之谊，刀戈相向。”说罢勒转马头。
“好……好——好！”连说三个好字，花满衣只觉得眼前发黑，天旋地转，幸亏一旁的姜韶华一把扶住了他。碧螺此前也多少听到他们的故事，闻言早就气不过，左手“荆棘遍地”，右手“毒箭”几乎同时射出，嘴里骂道：“什么神仙眷侣，背信弃义的蠢货！”
几个少年个个都义愤填膺，冰瀑、火海、飞沙走石，一个个范围法术飞向敌阵，冰棱、毒箭、火球、落石，单体法术却是直指香晚萤。香晚萤头也不回，甚至前进的速度都没有丝毫改变，引马回军阵。而那令人眼花缭乱的法术，却全都凭空消失不见。
花满衣此刻已缓过气，拔剑在手，看大家的法术被破，不由眉头一紧：“高阶地师？”
随着花满衣的话音落地，两军阵前，九个黑衣人显出身形，一字排开。一样地黑纱掩面，一样地灵力深厚。涂山族长早料到对方实力雄厚，却没想到一口气来了九个地师，为首之人灵力深不可测，莫非是天师？如此实力悬殊，不仅毫无胜算，能否逃走都很难说。可身后就是族地，退无可退，只看青丘今日所谋何事，大不了让出灵石矿，禀明黄帝。想好这一切，族长开口道：“诸位今日大兵压境，所为何事？”
对方阵中，一中年男子策马上前。只见他全身紫衣，饰以龙纹，鼻宽嘴阔，双眼狭长，嬉皮笑脸地说：“战伯，你是揣着明白装糊涂，这些年偷藏了不少灵石吧？我们今天想都运回去，顺便要些赔偿。当然，我们两族世代毗邻，一衣带水，战伯若能携族人加入青丘，那是再好不过，哈哈，哈哈。”
涂山族长仰天长笑，笑罢怒道：“狼子野心，你可知这会挑起大荒动乱？”说完拔剑在手。涂山将士个个目呲欲裂，执戈以待令下。
中年男子面不改色笑道：“动乱，哪里动乱？晚萤，你看到动乱了吗？”说完拦住香晚萤马头，驱马上前，一把把她揽入怀，香晚萤脸色有些不自然，不过略一挣扎便不再动弹，任由男子摆弄。男子笑得更加放肆，“你们要么从，要么亡！”
“大哥，敌众我寡，投了吧。合族之后，青丘壮大，我们也能沾光。”说话的是族长旁边的一中年男子，与族长长得有三分相似。
族长闻言怒道：“吾族随黄帝逐凶兽，拓四野，受封涂山数万年，传承至今。吾族男儿可战死，不可受辱！悔不该听你谗言起贪念，封山采矿，如今进退两难。”说罢回头面对花满衣说道：“花将军，还请突围传讯。”也不待花满衣回答，又高呼道：“兄弟们，随我斩尽来犯之敌，不死不退！”
众将士振臂齐呼：“不死不退，不死不退！”
辛慕白不解问道：“紫凝公子，如果青丘私自练兵，那为何让峄山兵和涂山兵也进入幻境？”
紫凝似是早知有此一问，毫不犹豫地答道：“练兵，当然要实战操练。”
花满衣点头道：“这就对了，我总感觉每次临敌，峄山兵战力始终不变，那几个将领也都认得。而青丘兵战力却忽高忽低，还经常更换将领。”说完花满衣眉头紧锁，心想如果是这样，那这幻境要出去难如登天，更别说还要救香晚萤。
商议无果，几人决定先假装不知，以涂山军的身份寻找机会。所幸几人都是误入幻境，并没有被特殊针对，虽然幻境内过去许久，外界可能不过半日功夫，几人只要深藏不露，静待外援就可以。花满衣没有说出口的是，按幻境的时间流速，怕是外面耽误两个月，几个人一辈子就交代在这里了。况且，真的深藏不露吗？想到香晚萤，他就觉得心如刀绞。
涂山族是一小族，拥兵不多，修行最高的族长也是地叔境，并且已年过半百，修行缓慢。涂山举族封居此地已有数载，虽可采灵石矿脉，但灵石终究是死物，无法与外界互通，只能自用。所以但凡需要灵石之处比如法阵、炼器，甚至是照明，都极尽奢华，但其他设施甚至吃食都很一般。为了方便，几个少女都换做男儿装扮，披挂上阵个个英姿飒爽。唯有碧螺身材傲人，为寻合适的胸甲是颇费了一番功夫。
通过几日接触，少年们发现涂山族并不知身处幻境，他们是主动与外界断了所有联系，还只当自己防范严密，能够闷声发大财。少年们不由觉得可悲，可时机不到，却也不便拆穿。
接下来的日子便是单调的巡逻、战斗，休整。数次性命相托的战斗，几个人结下了深情厚谊。而军营有限的条件，几人白日同吃，夜晚同宿，正是情窦初开的年纪，一些气氛开始变得微妙起来。
幻境里白日也有晴雨交替，夜月也有阴晴圆缺。晚饭过后，月朗星稀，几人围坐在篝火旁商议如何自救。其实类似的商议早就不止一次，全都没有结果，要么是直接论证被推翻，要么是实践后方知不可行。说到底几人灵力稀松，剑术平常，没有一人能杀破三军，尽斩来敌。
这次也一样，说着说着，早就偏离了开始的话题，变成了每个人的往事回忆。几人说至兴处，不觉如钩玉兔已西斜，夜深人静话语轻。辛慕白毕竟年龄小，在碧螺怀中沉沉睡去。透过跳动的火光，姜韶华看碧螺的脸别样地清秀。往日里他在心中并不把碧螺当女孩看，只觉得她大大咧咧，口直心快，却想不到竟有如此恬静一面。另一边，千雪挨着碧螺不知道想着什么心事，花满衣独坐一边，显得忧郁而又孤独。苏然在不远处讲着西荒的故事，身旁的紫凝靠着姜韶华在看星星。
如果是在厚土殿就好了，姜韶华想到。如果在厚土殿，洛清肯定在温酒，方凷必会拿出炙羊肉，顾念扉若有群女在侧，定是两眼放光，妙语连珠。那时众人天幕地席，围火而坐，身无挂碍，该是何等的畅快！思绪飞到九霄云外，他肩膀已经习惯了紫凝的依靠，耳朵也听不清苏然在说什么，只觉得今夜虽不完美，可也心安。原来哪怕穷山恶水，只要与子同袍，就没什么大不了。
作为青帝之子，紫凝有不少不为人知的手段，这些日子底牌用尽，都没法突破幻境联系外界，他的心早已沉到了谷地。与表面的洒脱不同，紫凝思虑深远，知道局势很可能比他们想象的还要糟糕。可大家本就压抑而又疲惫，他也不忍说出来徒伤士气，只好轻锁自己的眉头。
微风习习，他凝眉对月，恍惚间竟不知是薄纱遮玉兔，还是弯钩破素霜。此刻安详画面，他只想休息。是的，他太累了。自打记事起，他便面对比常人更多的压力。别人羡慕的身份，灵力，甚至外貌，对于他都是一种负担。他也想无忧无虑寄情山水，他也想无拘无束醉心修仙，可人生多有不得已。不自觉地，他靠着经常拍打的那个肩膀，只想沉沉睡去。少年的一缕碎发随微风拂过他光洁的蝤蛴，一种从未有过的酥麻让他不知所措，睡意全无。他想起身，却舍不得那温柔的风，他想睡去，却抚不平那涟漪。那涟漪初时如蜻蜓点水，渐渐如惊涛拍岸，他也惊讶于自己手指渐紧，直至心跳如擂。
第二天，青丘大军压境，上万人杀气腾腾地冲向涂山。涂山族长亲率大军迎敌，列阵于野。
花满衣怎么也想不到，会以这种方式再见香晚萤。只见青丘阵前，龙马上香晚萤一袭白衣，仙剑闪银光，肤白犹胜雪。花满衣强忍泪水高声喊道：“晚萤，你受苦了，我这就来迎你!”
香晚萤却显得很平静：“花花，随我来青丘，我们在此相守一生。”
花满衣闻言如遭雷击，可还抱有一丝希望，回道：“晚萤，青丘虽好，不过方寸之地，八荒四海，才是你我心之所向。”
或许是这一句话勾起了香晚萤的回忆，香晚萤柔声说道：“花花，我不能眼看你走上不归路。随我来吧，哪怕方寸之地，有你就有一切。来日在青丘一样建功立业，修仙问道，也不枉你我神仙眷侣。”
佳人虽在咫尺，心却在天涯。花满衣怒极反笑：“如果我不从呢？”
香晚萤笑容一敛：“如若不从，莫怪我不念同门之谊，刀戈相向。”说罢勒转马头。
“好……好——好！”连说三个好字，花满衣只觉得眼前发黑，天旋地转，幸亏一旁的姜韶华一把扶住了他。碧螺此前也多少听到他们的故事，闻言早就气不过，左手“荆棘遍地”，右手“毒箭”几乎同时射出，嘴里骂道：“什么神仙眷侣，背信弃义的蠢货！”
几个少年个个都义愤填膺，冰瀑、火海、飞沙走石，一个个范围法术飞向敌阵，冰棱、毒箭、火球、落石，单体法术却是直指香晚萤。香晚萤头也不回，甚至前进的速度都没有丝毫改变，引马回军阵。而那令人眼花缭乱的法术，却全都凭空消失不见。
花满衣此刻已缓过气，拔剑在手，看大家的法术被破，不由眉头一紧：“高阶地师？”
随着花满衣的话音落地，两军阵前，九个黑衣人显出身形，一字排开。一样地黑纱掩面，一样地灵力深厚。涂山族长早料到对方实力雄厚，却没想到一口气来了九个地师，为首之人灵力深不可测，莫非是天师？如此实力悬殊，不仅毫无胜算，能否逃走都很难说。可身后就是族地，退无可退，只看青丘今日所谋何事，大不了让出灵石矿，禀明黄帝。想好这一切，族长开口道：“诸位今日大兵压境，所为何事？”
对方阵中，一中年男子策马上前。只见他全身紫衣，饰以龙纹，鼻宽嘴阔，双眼狭长，嬉皮笑脸地说：“战伯，你是揣着明白装糊涂，这些年偷藏了不少灵石吧？我们今天想都运回去，顺便要些赔偿。当然，我们两族世代毗邻，一衣带水，战伯若能携族人加入青丘，那是再好不过，哈哈，哈哈。”
涂山族长仰天长笑，笑罢怒道：“狼子野心，你可知这会挑起大荒动乱？”说完拔剑在手。涂山将士个个目呲欲裂，执戈以待令下。
中年男子面不改色笑道：“动乱，哪里动乱？晚萤，你看到动乱了吗？”说完拦住香晚萤马头，驱马上前，一把把她揽入怀，香晚萤脸色有些不自然，不过略一挣扎便不再动弹，任由男子摆弄。男子笑得更加放肆，“你们要么从，要么亡！”
“大哥，敌众我寡，投了吧。合族之后，青丘壮大，我们也能沾光。”说话的是族长旁边的一中年男子，与族长长得有三分相似。
族长闻言怒道：“吾族随黄帝逐凶兽，拓四野，受封涂山数万年，传承至今。吾族男儿可战死，不可受辱！悔不该听你谗言起贪念，封山采矿，如今进退两难。”说罢回头面对花满衣说道：“花将军，还请突围传讯。”也不待花满衣回答，又高呼道：“兄弟们，随我斩尽来犯之敌，不死不退！”
众将士振臂齐呼：“不死不退，不死不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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