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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3章 镇湖塔上风铃响 从此阴阳两路人

    “为什么不靠近,是有什么说法吗?”风池问。

    “不是,因为那两座墙一样的岩石上,盘踞着两条诡谲且阴毒的青蛟!”

    “青……蛟?很厉害吗?”

    “当然,不论是驱使其它水族,亦或是他们自身,都是极其难缠的角色,若是以前为师能不能通过这阎罗口全靠赌命,而今时不同往日,少不得要会他们一会了。”高州冷笑道,又声音一转,嘱咐:“你那只红毛犬万万不可使其露头,否则为师可救不了你。”

    风池摸了摸胸前的口袋,感觉这小东西正在发抖,不免感觉奇怪,但师傅有吩咐,他自然遵从。

    “你记住,从现在开始你只有一件事要做,就是不惜力气与全部法力,加速划船,尽快通过阎罗口,过去以后不管发生什么都不要回头,只管往前,继续向北!为师自会来找你!”

    说完,高州不等风池表态,凌空飘然而起。在此之前他厮杀了两天,足足宰杀了数十头聚元境的精怪,就算他不断利用空闲的一丁点时间恢复法力,仅凭打坐也顶不住持续不断的消耗。那头威风八面的吊睛白额飞虎终于被他召唤出来,这才是他真正的杀手锏,不到万不得已,不会露面的压箱底绝技!

    飞虎甫一现身,发出震天巨吼,张开双翼,载着高州向阎罗口极速掠去。

    在风池眼前,那飞虎的体型随着远去不但没有缩小,而是快速增大,最终演化成十余丈大小的庞然巨物,其摊开的双翅就像两扇巨大的门扉,一扇动,就像在湖面刮起了一阵飓风,涟漪不断。眼看着飞虎离阎罗口越来越近,高州那柄巨剑法宝亦陡然幻化而出,长达五丈,青色的剑身发出璀璨寒芒。随后,飞虎与巨剑在半空中分离开来,一左一右,分别向阎罗口两端的黑色巨墙冲去。

    最好的防守便是进攻,高州深谙此道!

    黑色巨墙两端接连响起两声大吼,晴朗的天空突然云蒸雾绕,风雷闪现。

    吼声响起时,风池眼前一黑,差点差点立足不稳从小舟上摔进湖水中。这一惊非同小可,他一颗心砰砰狂跳跳不止,当下什么都顾不得了,全力运转天罡纯阳功与领悟的真气内循心法,奋力挥动双桨,向着中土群修谈虎色变的阎罗口发起了冲锋。

    两段高耸的岩墙如同抵御北风侵袭的屏障,岩墙之缺,风力之大可想而知。

    风池驾着小船越向阎罗口靠近,那扑面而来的风让他真正领略到了什么叫逆风行舟,寸步难行。好在此舟是高州凝练的法器,风池亦不是血肉凡胎,虽速度大打折扣,小舟还是逐渐抵近阎罗口。可越往前,风力愈发加大,呼啸声如鬼哭狼嚎,携带着水汽与零散的冰花,劈头盖脸扑打在他身上,衣袍就像膨胀的气球,猎猎作响。这一湖蓝水到了此段泛起的涟漪达三尺多高,起伏之中,湖水漫过船首,将风池下半截裤管也打湿了。

    再往前,涌浪前端隆起厚实的冰层,因阎罗口的风太大,此处的冰层不仅没融化反而厚达丈许,横亘在前,将整个前路都堵塞了。

    风池找了个相对平缓的所在,将手腕处的抛石绳取下,一头系在小舟上,借力向冰层上冲去,刚露出头来,差点被迎面的风吹翻进水中。他心中暗骂不止,运转真气,躬身前倾,头离地仅两尺左右,顶着朔风迈开了步子,身后还拖着那条失去了功用的小舟。

    到了此处,风似乎不再是无形无色的,席卷空中的冰屑赋予了其有型的质感,生冷、迅疾、摧枯拉朽。

    风池用帽子将整个头部蒙了起来,那些冰屑很快就将他呼出的空气冻结成了霜,连眼睫毛都没能幸免。

    他就像是一只蹒跚而行的壁虎,贴着冰层,顶着北风,艰难涉行。

    风池知道,高州正在为他打开通道,好让他安全通过,他不确定师傅能抵挡多久,更不愿自己成为累赘。实际上,他耳朵里全是风声,就算高州与青蛟拼斗得再激烈,他看不见也听不见,但那种发自心底的紧迫感却一阵紧似一阵。经过阎罗口时,风雪将整个前路都蒙住了,这一条在石墙中的通道如巨兽之吻,两侧是黑黝黝的擎天山崖,中间是滑不留手的极寒地狱。这一段路风池走得极为艰难,双手没了知觉,双腿因用力过猛肌肉发酸打颤。他将他的半成品柴刀法器拿了出来,破开坚冰当抓手,手足并用,几乎是匍匐在地一点一点的向前迈进。大概过去了半个时辰,他只觉身体一轻,突然的暖意将他浑身包围。他已经完全走出了阎罗口,那能将人陷进去的飓风已对他再无影响。

    风池心中大喜,但没有回头去看,谨遵高州的吩咐,展开神行诀向前急奔。没过多远,眼前豁然开朗,一泓碧水出现眼前。风池借着奔跑之力,跳上小舟,向着水面连人带船的扑了上去,“哗啦”一响,人与舟皆安然入水,且去势未减,一下子滑出去十丈之遥。不待舟行减缓,风池已然起身操桨,向着惦念了两年之久的中土方向而去。到了此刻,他才回望了阎罗口一眼,但见那片空域乌云压顶,伴随着电闪雷鸣之声,远远凝聚在那段巍峨石崖之上,虽看不见其内发生了什么,显然高州与两头青蛟的搏斗犹未结束。

    此片水域的冰层基本上全部消融了,只极少数拳头大的冰球弥留在水面,舟行其上,毫无阻滞。

    风是暖的,太阳明媚,此处的云梦泽那深邃的水色亦显得浅淡了许多。

    这一段独行之路对风池而言显得格外漫长,半个时辰过去,高州没有回来,一个时辰过去,风池还是孑然一人。

    眼看着大半日过去,日渐西陲,风池的内心愈发焦灼起来,不时回首观望,奈何只一片水色茫茫。

    水下,有精怪在游弋,大抵上它们瞅不上风池这样等级太低下的修士,对他理都未理。

    风池已经有过在万怪从中行舟的经历,亦不觉得这些水下的暗影有何可惧怕处,依然按照自己的节奏有条不紊的划船。他不知道的是,在他前胸的口袋内,红毛小犬一点呼吸都未露出,一动不动趴伏着,就像死去了一般。

    就在风池心神不定,为高州的生死担忧时,船头上空突现一个庞大的带翅暗影。

    “师傅!”风池大喜。

    高州一收术法,飞虎顿时隐匿,他似乎经历了一场血战,道袍上划出了数条血痕,但整个人完完整整的不缺胳膊也不少腿,只面色有些苍白。他一言不发背向风池而坐,保持打坐调息的姿势。

    风池放心了,长舒一口气,笑容溢满脸颊。

    风池胸前口袋内,红毛小犬呼出一口气,睁开了眼睛。

    高州这一坐就整整持续了一日一夜,仍没有要转醒的意思。风池也乐得不管,他亦实在是累了,又进入了边划船边练功的迷糊中。

    到了第三天的黄昏,风池目光忽然触及到远方似有一艘舢板样的东西漂浮在空中,其上隐隐约约立着两个人影,他立刻转醒,翘首望着对方。

    “这中土果然不一样,都是在天上飞的……”风池赞叹。从横渡云梦泽开始,除了石叽,他还是第一次看见与自己一般的活人,且还是术法神通不弱的修士,既然是同道中人他自是万分高兴,就等着对方离得近一些打声招呼。

    舢板上的修士原是见有人在此等危险之地驾船漂浮在水面而行,实在是大大出乎意料之举,是以想来看个究竟。可当他们目光触及到船首的高州时,就像被踩了尾巴一般,立刻调转方向倏忽之间没了影。

    风池一愣,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的望着空白一片之处,那两人是男是女他都还没看清,怎么就跑了呢?他内心抱憾不已,寻思着若再遇到在空中飞的修士,无论如何要先亮开嗓门招呼一声。虽高州对风池间或谈起过中土修仙界的险恶,他自己没有经历过,自也不会上心,他的思想与行为方式还停留在泽南那片淳朴的土地上。

    然而,风池想再遇到同样“在天上飞”的修士又谈何容易。如果按照危险程度划分,阎罗口是通往云梦泽中心危险地带的标志,而靠近阎罗口的水域为次一级的危险区域,只有离陆地边界不远了,才是相对安全的地带。在次一级水域猎杀精怪的修士固然不少,分散在广袤水域之中就成了凤毛麟角。

    接下来几天,仍旧是二人一舟漂浮在水上。

    艳阳当头,冬日里的阳光分外和煦。

    不知何处传来“铃铃”的声响,随风而至,带来凡尘里清净、祥和的气息。

    “镇湖塔上风铃响,从此阴阳两路人……哎,时辰快到了……”端坐船首的高州突然转醒,念叨了这么一句。

    这是流传在中土老百姓中的一句俚语,意思是听到镇湖塔上的风铃声,就不可再向云梦泽深处走了,再往前便是阴阳两隔之地。高州说完此言,换了个姿势,面向风池坐着。风池自是高兴,向他问询跟青蛟的战斗情况,他却只是微微一笑,不愿多谈,反而合上了眼睛。

    一个时辰之后,风池才听到空中隐约飘来的风铃声,抬首望去,只见平湖之上凸起一块礁石,一座年代久远的七层宝塔矗立石上,塔体外观灰白斑斓,似是用整块的巨石修葺而成,天然去雕饰,只在塔顶挂着几盏铜铃,那“铃铃”之声就源自此处。

    就在风池好奇的盯着宝塔打量之时,高州脸部轮廓发生了扭曲,就像将面皮从颅骨上撕下来了一般,渐渐幻化,变成了一个满头白发的老人面孔。这张面孔隔在风池与高州之间,在一片波纹般的虚幻之中晃动,轮廓很模糊,似某人形貌的一个拓印,且正目光温和的看着风池,缓缓说道:“孩子,老夫只能送你到此了,以后的路只能靠你自己走,要好自为之……”

    只是,风池看不见这张脸,如果他恢复了儿时洞穿虚无的天赋与记忆的话,他或许会第一时间大叫出声“白胡子老头,是你呀!”

    白胡子老头还想再说什么,其嘴脸突然歪了,整个面部表情模糊一片,随后淡化,形成一片泛着宝光的青色鳞片。

    此鳞甫一现身,很快碎裂成了无数荧光般的粉末,消散在空气中无影无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