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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兴师问罪(下)

    此时,承露殿内,一个中年男子正一脸苦相地说道:“王爷,这件事情下官虽然不知情,可毕竟是小女妄为,下官管教无方,有罪。”刘发道:“辛大人,你不要再说了。寡人已经一头雾水。你大中午的跑来,一进门就谢罪。又说什么错抓了人,又说什么你不知情。寡人听得到也是奇怪,这郡守衙门的差役抓人,居然你不知道?那两个什么父女又犯了什么事?平儿怎么知道的?”那个中年男子正是长沙郡的郡守辛博。

    辛博听刘发这一通问,脸色尴尬,摇了摇头,说:“唉,还是等小王爷来了,再细问问吧。下官来得仓促,对此事也不甚了然。只是这封信上盖着王爷的印玺,太监又传话来说,若是下官今日不放人,就要让下官回家种田。因此觉得兹事体大,赶忙就过来了。下官本以为王爷是知道的。”刘发摆摆手,道:“且莫说了,你稍安勿躁,寡人哪能说让你回家种田这种话,定是传话的太监多嘴了。”

    二人沉默着等了片刻,刘平进来了,先对刘发拜了一拜,又对辛博施了一礼,可施得极为敷衍。他心里认为,抓人这事定然是辛博下的命令,因此也一并把他看作仗势欺人的恶僚。刘发也看出刘平的敷衍来,便问道:“平儿,你来了就好。辛大人适才急匆匆地跑来见寡人,说你差了一个太监去他那送信,让他交人,信上还盖了寡人的印玺。辛大人说了半天,寡人也没明白到底怎么回事,你且说说看。”刘平道:“父王,此事辛大人应该最是清楚。”辛博摇头苦笑道:“不瞒小王爷说,下官早上查问了狱头和差役的班头,均只查出此事是小女所为,可瑶儿为什么要这么做,小王爷又和那两人有什么关系,下官却是半点也不知。还请小王爷明示。”

    刘平心下暗惊:“如此说来,人不是他让抓的?”可转念一想,郡守衙门的差役,除了郡守本人,谁能差遣得了,因此以怀疑的口气问道:“辛大人此话当真?难道说郡守府的差役除了你,还有别人差遣得动?”辛博闻言,神色尴尬至极,说道:“其中内情,容下官稍后再禀,小王爷请先细说说此事的来由。下官实不原看到宫府之间有什么怨隙。”

    刘平见此人态度诚恳,倒不像刁滑之辈,心里也信了他几分,当下说:“好。”因把昨日在三元街上发生的那些事情说了出来,其中辛博听到刘平说:“你爹爹定也是个鱼肉乡民的恶僚”之时,脸色微微一变。刘平又接着把今天上午发生的一连串事给说了个大概。至此,刘发和辛博才算是清楚明白过来。

    刘发听完,虽然一样地恼怒于那个女子的行为,可也暗怪刘平乱来。刘平虽是他儿子,可也不能随便就用他的印,这大大地不合法度。虽然刘平用的是一方私印,而并非长沙王的王玺,可也一样的有僭越之嫌。此事还好是发生在一个没有实权的王爷身上,若是皇帝的儿子也学刘平这么来一通,那罪名可就大了。

    辛博毕竟是一郡之长官,长沙王也得卖他点面子,因此刘发先道:“胡闹,寡人的印玺岂是你能用的。还对辛大人口出狂言,辛大人是朝廷委派的官员,本郡的长官,就是寡人也要礼让三分,你却大言不惭,说让他回家种田。这话也是你能说的?”

    辛博听言,赶忙道:“哎,王爷这话让下官惭愧莫名。若说小王爷是胡闹,那下官的女儿便是犯下大罪了。听来听去,错都在小女身上,小王爷也是急于救人,事急从权,一时顾不了那么多规矩,也怪不得。”

    刘发闻言,说道:“听平儿所说,再加上大人的说法,这父女两个其实并不是大人下令抓的?”辛博道:“下官原不知情。”刘平接到:“那,辛大人,那些差役是谁调去的?难道您女儿也有这个权力?”口气已经带了几分客气。

    辛博闻言,踌躇了半晌,道:“小女虽然生性有些刁蛮,下官也管教无方,可也不会让她调动本郡的差役。”刘发奇道:“哦?那这么说也不是令千金所为,那寡人倒是觉得奇怪了。这样的事情关乎法度,可开不得玩笑阿,辛大人。”辛博赶忙道:“下官怎敢拿朝廷的法度开玩笑。下官也不是十分确定,不过。。。”刘发问道:“不过什么?”辛博老脸微红,惭愧而又尴尬道:“下官揣度,这。。这八成。。八成是下官的内子所为。”刘平刚听完,心里就哼了一声,靠,又是个惧内的。

    不过他却也猜错了,辛博并非惧内之人,天底下怕老婆的哪有那么多。

    刘发也和刘平所想的一样,不过他的表情却严肃得多,沉声道:“辛大人,郡里的日常政务,原非寡人的管辖范围。可大人这么做,似乎有违朝体的规矩。你个人的生活,寡人以为还是不要影响到公事上比较好。”言下之意,你在家里怕老婆可以,可在公事上就不能由着你老婆胡来了。辛博闻言,叹道:“王爷教训得是。辛某其实并非惧内之人,这些底下的人愿意听内子的调遣,也不是辛某的主张。辛某虽不才,还不至于公器私用。只是内子身份特殊,辛某虽为人夫,也有些约束不住。”

    刘发道:“哦?令夫人是什么人?”辛博道:“辛某一向未曾声张,到长沙为官也不久,是以王爷不知道这些。内子,内子原是堂邑侯的妹子。”刘发闻言,默然不语。

    这堂邑侯并非什么了不起的人物,也不是因战功封的侯,而是袭的祖辈的侯爵,没什么好忌惮的。只是他的夫人比较了不得,不是别人,便是馆陶公主刘嫖,当今圣上的姐姐,刘平在长乐宫中碰见的那个富贵无双的中年妇人。

    刘嫖的丈夫堂邑侯陈午,活得其实窝囊,在这个宠冠天下,性格强硬的女人压制下,这辈子都过得不舒坦。可陈午的妹子,却偏偏对着了长公主的脾气,未出嫁的时候,刘嫖就甚为喜欢这个懂礼乖巧的小姑子。出嫁之后,年节的时候也还往来,倒是难得的姑嫂亲。陈氏倒也并不是个生来就蛮横不讲理之人,只是从小就是侯爷的千金,后来又攀上了长公主这棵大树,从此就难免开始有些目中无人。嫁给辛博之后,倒也还守妇道,不至于牝鸡司晨。可却独有一点,就是极为护犊,一双儿女都惯得十足。辛博别的事情都可以与她商量,只有管教儿女一事,若是辛博稍微严厉了些,陈氏就要与他大吵特吵。时间一长,为了家庭和睦些,辛博也就尽量不管了。这双宝贝儿女,也就成了今日这般德行,刁蛮无礼到了一个极点。

    因此,辛博虽然还没调查清楚,但是稍微一想,也知道八成就是陈氏做的主张,辛瑶虽然一向威风八面,可调差役却是调不动,只有陈氏以主母的身份,有这个可能。

    陈氏她有背景,如果按一般人家来讲,她还是刘发的长辈,虽然是个远亲。而若是刘嫖是个一般的公主也就罢了,偏偏她的地位几乎可以说是比皇后还要高上半截,后宫的娘娘也没人敢惹刘嫖。水涨船高,因此陈氏也不惧惮一般的王侯贵戚。惹恼了她,她一个女人,跑去给长公主抹鼻涕抹眼泪地哭上一把,回头长公主再在太后或者皇帝面前随便提上那么两句,也够那人一受的。

    是以,这次辛瑶受了折辱,回到家中,呜呜咽咽地全都告知陈氏知道。陈氏如此护短之人,怎能咽下这口气,女儿这么当众被喝退,而且当地的百姓也一定会说是郡守府的人理亏,那以后郡守衙门的脸面往哪里搁?不过她倒也不敢直接来找刘平的晦气,说到底,王爷毕竟是王爷,正牌的帝室,她不过是个贵戚而已。而那俩父女就没什么惹不起的了,说起来,一切也都是因为那个老头扯着不放而起。陈氏杀不了猴,便要杀鸡,因此当下拍桌子打凳,要把这两个贱民给抓回来,好好修理一番。次日一大早,陈氏也不通知辛博,凭着自己的威风,愣是把郡里的差役给差遣了出去,把那对父女给抓了回来。辛博从头到尾,根本就蒙在鼓里。

    刘平当然也知道堂邑侯是谁,和刘嫖是什么关系。不过他既然誓言要辩出个道理来,便也管不了那么多,开口道:“辛大人。晚辈有些话不知道当讲不当讲。”辛博理亏,便说道:“小王爷请讲。”刘平缓缓道:“令夫人是什么背景,晚辈也不甚关心。只是朝廷有朝廷的规矩,一郡的差役,别说郡守夫人不能调动,便是本地的藩王也无权差遣。你虽然不知情,但是这件事,若是有人传扬出去,到了朝廷那里,大人只怕要担不小的干系。而且,这种事情,有一就怕有二,若是下次令夫人仍是绕过大人,直接抓人,大人何以自处。再者,令千金,昨日在大庭广众之下,纵容底下人鞭打无辜百姓,行径确实不光彩。不知道的,定要认为是大人在背后给她撑腰,这样岂不是有辱大人的清名?大人兢兢业业治理本郡,得来的赞誉恐怕瞬间就要被冲得一干二净。来年朝廷派人下来考察的时候,大人的官声可能好听得了?因此,晚辈认为,无论于公,于私,大人都应该注意这些。晚辈今早一时冲动,言语行为多有冒犯,还请大人见谅。”刘平这番话,软硬皆有,辛博听起来倒不刺耳。而且刘平说的也都是道理,辛博当下脸微微一红,道:“小王爷说的是,下官受教。”

    刘发在一旁说道:“平儿说的,和寡人想的也差不多。这件事情寡人也不会张扬出去,辛大人心里有数就行。寡人虽然不能干预政事,但毕竟也是一国的封主,想来给大人些建议还是可以的。”辛博道:“当然,当然。”刘发又道:“令夫人回护子女的心,寡人十分理解,天下父母概莫能外。但是回护也有个限度,似今日之事,令夫人似乎做得有些欠妥。令千金吗,辛大人若是想将来少受些儿女的气,现在便加紧管教一二,呵呵,寡人差点就受了这个苦啊。”辛博只有唯唯诺诺道:“是,下官谨记。”刘发道:“如此,大人就先请回吧,你政务繁忙,就不耽误你了。”辛博因此告退。

    辛博走后,刘发叹道:“平儿,你时而老成,时而冲动,这可不是好事啊。以后凡事还是要三思而后行,当忍则忍,当发则发。昨日之事,你当发而未发,今日之事,你又当忍而未忍。对朝廷官员口出威胁之词,擅用寡人印玺,冒用寡人名义。若不是这件事情是他们理亏,不敢闹大,辛博又岂能善罢甘休?他能做得一郡的长官,又娶得堂邑侯的妹子做夫人,自然不是易与之辈,你以后要小心些才是。”

    刘平经过此事,也可说长进不少,刘发说的话,句句都到了他心里。他前世只是个思想单纯的大学生,社会也未能踏进半步,成天就是和一些没有什么恶意的教授学生厮混在一起,哪里用得上心计和计谋;今世虽然锐意进取,也才开窍一年左右,要学的东西实是不少。处高位,就要有处高位的心智才行,平民百姓的日子哪来那么多的尔虞我诈,刘平目前所缺的还是城府。好在他学习得倒也不算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