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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天灾人祸(中)

    当日朝议,最终拟定了个章程,以大农令罗著及大农丞钱运益负责赈灾钱粮的调拨,由御史府下派御史员监察,另由丞相府督派属员下各郡县纠察。

    刘发同时诏令天下厉行节约,严禁浪费粟谷,减少酒的酿造,减少需要繁复工艺的商品产出,废止奢靡之风。且从皇室内部着手,削减对后宫、皇室宗亲的赏赐,裁撤两宫过度的采办,又令后宫姬妾,所有人都要上织机,亲手织麻。

    治河约一月有余,始得将灾情稍稍控制住,刘发也微微松了口气。

    这一日,齐王刘庸生辰将至,这是他为王之后在长安的头一个生辰。刘发因为皇后太子之事,对他也颇为歉疚,因此下诏大庆。又为了调和一下二子之间明面暗里的争斗,缓和朝野气氛,刘发特意令吴王刘平以弟弟的身份礼宾,代皇帝置办庆生事宜,拟定宾客人选。

    刘庸与刘平这半年来,除了朝议之外,甚少碰面,远不如当初热络。倒不是刘平不去拜望刘庸,只是刘庸屡次以各种理由推托。久而久之,刘平也知道刘庸心中已生嫌隙。无奈之下,也只有在年节庆典这样的时候不请自去,到了刘庸府门外再行通报。

    既然刘发有意调和,那刘庸刘平二人不管心里如何想,表面上也都有意抓住这个机会,希望能够稍借此稍微缓和一下兄弟之间的关系,也好不让有心人趁隙而入。毕竟刘发春秋正盛,又一直没有丝毫立太子的意思,所以现在也还没有到撕破脸皮,拼个你死我活的地步。

    因此,刘平欣然应允,刘庸也上表谢恩,感激涕零,一派父慈子孝,兄友弟恭之相。

    刘平既然答允了此事,也就使上了十二万分的气力。连日里让下人去城内城外访求来最好的百戏班子,歌舞班子,又亲自拟定宾客名帖,早早下贴相邀。因为知道刘庸喜好搜集书籍,刘平又特意让手下人去四处访查,耗费时力,最终得以从一个京城名士手中,以重金购得一部晁错当年从伏生处手抄来的《尚书》秘本。

    晁错当年被文皇帝派去向伏生习治《尚书》,亲手抄得一本秘藏于家中。晁错被腰斩于东市之后,家产被罚没,因为统计的时候凌乱不堪,那些抄家之人也不知道这秘本的珍贵,辗转之间就流传到了民间。

    刘庸既为藩王,所缺自然非金非玉,因此刘平这个贺礼算得上是下了很大的功夫与心思。

    由于刘平的尽力操办,刘庸的这个生辰算得上是风光无两。在京的显贵公侯,名士巨商皆都登门贺拜,满朝文武自窦婴以下也皆送以厚礼。而众多的贺礼之中,刘平的那部秘本《尚书》果然最受刘庸的喜爱。刘庸一见刘平送上的这部书简,立刻眼前一亮,朗声大笑,走上前去,搂着刘平的肩膀,直呼:好兄弟。实是难得的亲热。

    人皆有所好,投其所好就能收到意外的效果。

    因此,当日,刘庸不管心里如何想,却是一整日都与刘平同席而坐,招待宾客,不时交头接耳,相对大笑。席中有些素闻二王不和的赋闲列侯老臣,见了他们这副模样,也都把以前听到的风言风语当作谣言狗屁,认定二王从一开始就是亲情笃厚,心无嫌隙。

    刘发也算是达到了他的目的。

    一整日的喧嚣过后,刘平已是有些醉意,辞别刘庸之后,即回了府邸。他心中也暗自高兴与大哥的关系有所缓解,借着这个东风,日后还是要多去与大哥交结交结。

    因为酒喝多了些,刘平回到家,衣服也未曾脱,倒在榻上,和衣而卧,片刻之间就沉沉睡去。

    睡梦之间,刘平迷糊着听到有人在唤他,使劲睁了睁眼睛,眼前之人正是妻子窦珺。刘平笑了笑道:“今日酒喝多了些,就这么睡了吧,不用宽衣了。”翻身又待要睡。窦珺在旁边神色焦急道:“夫君快起来,祖父派人来,急着要见你,这深更半夜的,怕是有什么要事。”

    刘平听到祖父二字,顿时酒意醒了一半。虽然他不知道睡了多久,但此刻肯定已是夜深,这么晚了,窦婴还派人来,必是紧急之事。

    刘平当下翻身而起,道:“来人在哪里。”说着,略略整了整衣冠,窦珺道:“在主厅。”刘平道:“好,我去去就回,你先自己歇息吧。”

    前厅,一个官员模样的人正站在地上躬身等候。刘平迈步而入,道:“这位大人,深夜来此,有何公务吗?”那位官员赶忙拜道:“臣白齐,拜见王上。”

    刘平抬了抬手,坐定在榻上,道:“丞相派你来的?”白齐道:“正是。丞相有紧急事况要告知王上。”刘平神色一紧,道:“何事?”白齐道:“请王上恕罪。”说着,俯身凑前,低声道:“丞相让臣下来告诉殿下,齐王殿下遇刺。”

    刘平闻言大惊,心中猛的一扯,立刻站起身来道:“什么?齐王现在如何?”白齐躬身道:“大幸,齐王殿下只被击中左肩,未伤及要害。”刘平微松了一口气,沉声道:“通报宫里没有?”白齐道:“丞相派人去了,不过此时宫门已闭,不得与外界往来。可能明日宫门开启之后,才能报知皇上,太皇太后。”

    刘平接着问道:“什么时候的事情?刺客抓住了没有?”,白齐道:“今日筵席结束之后不久,齐王殿下即遇刺。刺客还未等抓住,就即自刎而死。齐王府的人急报廷尉与丞相,此时刺客的尸体正在廷尉署,由专员勘验。”

    刘平怒道:“刺客怎么进去的?!齐王府内外这么多士兵把守,居然还让一个刺客给溜进去?!”白齐闻言,神色一紧,沉吟片刻,低声道:“丞相大人正是让臣下提醒殿下这一点,刺客看来并非后来溜进去的。”说着,白齐脸色已是有些苍白。

    刘平闻言,心头猛地一颤,道:“难道说刺客事先就在府内藏匿?”此时,刘平的心里也已是模模糊糊有些不安。白齐道:“丞相大人说,以齐王府的守卫来看,旁人绝无可能在筵席开始之前和结束之后进入府内,恐怕,恐怕。。。。”

    刘平闻言沉声道:“恐怕是筵席之时,堂而皇之经过府门,进入齐王府的,对不对?”白齐见刘平神色不善,当下颤声道:“丞相大人让臣下提醒殿下,可能有人是要这么认为。”窦婴说的有人自然是朝中的大臣,甚至包括刘发。

    刘平此时已知事态严重。这看起来只能有两种解释,一种是王府的检查疏漏,守卫不够严密,刺客是悄然溜进去的。另一种,便是有人会怀疑的,刺客是堂而皇之进入齐王府的。若是如此,那可能正是今日筵席被邀之人。而今日的宾客名单,全是由刘平亲手拟定。筵席上的大小事宜也是由他下令安排。而这样,在森严的守卫与检查下,刺客才能够进入齐王府,而后又趁着人多,藏匿在偏僻之处,再等夜深伺机刺杀刘庸。

    莫说第一种可能性甚小,若是齐王府随便就能让人溜进去,那齐王恐怕早就没命了。就算是有可能,在现在的情形下,又有多少人愿意去相信这种可能?又有多少人想去相信这种可能?

    齐王和吴王在朝中的势力分化对立,这几乎是人所共知。连刘发也是因为清楚二子之间有这些纷争,才特意借此机会调和。齐王若死,吴王便是全天下最大的得益者,这几乎是七八岁的小孩也能推测出来的必然事实。

    况且,这一次参加筵席的人,全由刘平拟定。百戏,歌舞等助兴的班子也是由刘平挑选入府。他若是要在其中做点手脚,岂不是太容易了?

    尽管按常理来说,刘平完全不必傻到去这么做,可人心的揣测却不会为他考虑得那么周到。他们只知道齐王死了,谁将是最大的受益者。

    而且,刘发目前只有这二子,即便刘平明明白白地告诉刘发,齐王是他派人杀的,刘发又能怎么样?废了他?那将来的天下让谁坐,让一个不是自己儿子的人来坐吗?还是等老了之后,被一群侄儿们像囚死齐桓公一样,把他晾在冷宫生蛆?

    刘平既然能抓住刘发这个把柄,为何不能铤而走险,置之死地而后生呢?

    朝中究竟有多少人会这么想?恐怕不在少数。尤其是某些希望混水摸鱼之人,他们即便心里不相信是刘平所为,也会纷纷鼓噪,制造乱象。

    登时,刘平有些心乱如麻。当下对白齐道:“你转告丞相,务必让廷尉署尽速侦破此人的身份与来历。明日朝议之前,我会派人将此事通报父皇和太皇太后。”

    白齐躬身道:“喏,如此,臣下告退。”

    刘平点了点头,转身回了后宅。

    屋内,窦珺还未歇下,见刘平脸色沉重地进来,赶忙起身道:“夫君,祖父深夜差人来有什么事吗?”刘平叹了一声,把事情大致告诉了窦珺。

    窦珺初时也吃了一惊,沉吟了半晌,道:“那夫君要不要连夜去看望一下齐王殿下。”刘平摆摆手,道:“欲盖弥彰。去不得,去了反而要添事。明早再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