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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百五十六章:困兽犹斗

    梁山泊东面的一处小山头,一场恶战已经持续了数个时辰。

    秋天的暮色中,梁山的兵马越来越密集,后方的一处坡岗之上,大纛旗上的“宋”字尚依稀可见。

    主战场中心的小山头黑蒙蒙一片,残存的官军整肃的排列在“呼延”字大纛旗下严阵以待,眼神嗜血的望着下方的梁山兵马,随时准备再次搏杀;秦明与李逵重新聚集成步、骑两阵,同样愤怒的望着山头上依旧负隅顽抗的呼延灼与数百官军。

    血红的晚霞已经消退,双方就这样死死对峙着,既没有任何一方撤退,也没有任何一方冲杀,主战场上的累累尸体和丢弃的兵械铠甲,也没有任何一方争夺。

    就象两只猛虎的凝视对峙,谁也不能先行脱离战场。

    满地的鲜血,染红了整个大地。

    呼延灼此时已是濒临绝境,眼见着周遭围拢的梁山贼寇越来越多,这平生自负有万夫不当之勇的开国名将嫡派子孙,强撑着胸中最后一口气,踢开脚边的梁山喽啰尸体,对着身旁并肩作战的朱仝惨然道。

    “此番皆是呼延灼连累的将军,若有来世,再行报答。”

    朱仝见说,抖了抖手中长刀上的血迹,沉声道:“呼延统制莫要灰心,且看朱仝为你殿后,你有万夫不当之勇,必能杀出一条血路来。”

    听罢此言,呼延灼长叹一声,道:“那东平府的兵马一触即溃,如今早已四散奔逃,将军何苦为着呼延灼回来相救,在此枉送了性命。”

    呼延灼此言,正戳朱仝心中痛处,暗道:此番若非要完成公子所托,也不至于叫这延统制身陷绝境,也罢,便以这条命,还了这亏欠之情。

    自与石宝分开之后,朱仝本可脱身而去,只这忠义的汉子实在是过不了心中那关,便叫手下副将领着大军散去,自己带着数十亲兵来救呼延灼。

    朱仝亦是叹了口气,道:“个人有个人的活法,个人亦有个人的死法,今日若不得生还,便与呼延统制死在一处,又有何妨!”

    听了朱仝这番话,却是又激起呼延灼胸中一口血气,直豪爽大笑道:“能与朱团练这般英雄死在一处,呼延灼死得其所。”

    大战再度开启,黑旋风李逵浑身浴血,挥舞着一双板斧,领着千余步兵,状若疯魔般的杀上山头;霹雳火秦明亦是弃了坐下马,挥舞着狼牙棒紧随其后。

    山头之上,呼延灼朝着朱仝沉声道:“朱团练架住那霹雳火,待某宰了这黑厮,再与你一道并肩。”

    短兵相接,又是一番血肉搏杀,朱仝长刀架住秦明的狼牙棒,呼延灼大喝一声,朝着上山的李逵猛的冲将上去,纵身一跃,手中那水磨八棱钢鞭高举头顶,朝着李逵悍然砸下。

    那李逵见状,哪怕是再悍不畏死,此时也是吓得魂飞魄散,慌忙间将那一对板斧高举,堪堪挡住那双鞭的力道,只顷刻之间那一对板斧应声开裂,呼延灼大叫一声,手中力道不减,摁碎了李逵的板斧,朝着脑门砸下。

    李逵顿时间肝胆欲裂,生死之间,本能得朝后一滚,堪堪保住性命,只那双肩之上,已经是血肉模糊,白骨外露,一双手臂似棉花一般,瘫软无力了。

    呼延灼见李逵滚下上去,气的嗷嗷直叫,提起双鞭,杀向与朱仝厮并的霹雳火秦明。

    此时秦明早已眼神的余光看到了方才的一幕,见呼延灼杀来,哪敢逗留,慌忙间荡开朱仝,闪进后方人群中。

    战场后方的一处坡岗上,宋江头戴凤翅盔,身着浑金甲,肩披锦征袍,腰悬锟铻剑,俨然一派大将风范,左右立着小李广——花荣与病尉迟——孙立。

    宋江见了方才一幕,亦是惊出一身冷汗,慌忙间下令三军停手,朝着战阵中喊道:“呼延将军,朱仝兄弟,降了吧,宋江实不忍二位这等英雄饮恨在此。”

    “水洼草贼,岂敢诓某入伙,你等需知龙不与蛇居,你这浅水破山,安能装下某与朱团练这等英雄。”呼延灼闻听宋江言语,直毫不顾忌的放声大笑道。

    似李逵这般粗人听不懂甚是“龙不与蛇居”,但呼延灼此言却是戳到了花荣、秦明、孙立、黄信这等人的逆鳞之上,这些人虽是如今投身绿林,但昔日也曾是朝廷武将,哪能听得这般羞辱,登时间气的嗷嗷直叫。

    “死到临头,还敢大言不惭。”

    但见那小李广花荣怒骂一声,张弓搭箭,那箭矢快如闪电,顷刻之间扎进了呼延灼的胸膛;呼延灼胸前的护心镜应声而碎,箭矢透过护心镜,嵌入铠甲,入肉三分。

    呼延灼却是半点不觉疼痛,折断胸口的箭矢,仰天长笑,朝着花荣状若疯魔的喊道:“你若有胆,便朝着脑袋射,取了你呼延爷爷的性命!”

    听得此言,花荣直感觉牙呲欲裂,胸中一股戾气直冲脑门,这个往日里处事不惊的将种,在被石宝戏耍了整日后,此时已经不愿再去考虑甚得失,在此张弓搭箭,那箭矢朝着呼延灼的脑门快如闪电般而去。

    见花荣射出箭矢,呼延灼嘴角忽的露出一抹哂笑,这个与青面兽杨志一般,出生时便承载着先祖将门荣光的大宋将军,此刻已是心灰意冷,缓缓闭上双眼,静静的等待着死亡的降临。

    值此千钧一发之际,花荣射出的箭矢就要命中呼延灼脑门,那箭矢尖端却猛的溅射出一道火花,轨迹偏离,擦着呼延灼耳边掠过。

    水泊东面响起万马奔腾的声音,一道响亮的呐喊响彻夜空:“袭庆府张清在此,水洼草贼,还不伏地乞降!”

    千余骑兵奔雷而至,那当先一将,借着皎洁的月光清晰可见,身长七尺,猿臂狼腰,头裹红巾,锦衣绣袍,雕鞍侧坐,手执出白梨花枪,青骢玉勒马轻迎。

    此人正是袭庆府兵马都监,没羽箭——张清。

    张清身后跟着两员威风凛凛的战将,一人浑身上刺着虎斑,脖项上吞着虎头,马上会使飞枪;一人面颊连项都有疤痕,马上会使飞叉。

    乃是张清麾下副将,花项虎——龚旺、中箭虎——丁得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