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古斯塔拉，三

    “力量就像流水，一旦冲垮了心灵的长堤，势必造成滔天的洪水。”古斯塔拉看向小魔王，后者感觉其目光如同利刃的寒芒，锋利却透露出悲凉。

    “如果没有掌握毁灭的心，就不要拥有那毁灭的力。”

    她凝视着小魔王，忽然面露怜悯，单膝下跪轻轻捧着小魔王的下颌。

    如此贴近的观察，双方的美貌都让对方心里一颤。

    “你……不要步他的后尘。”古斯塔拉眼眸轻颤，回忆起那令她伤痛的往事。

    “他开始无穷尽地追求力量，不惜自毁形体，甚至直接吞噬强大的魔物，越来越多的黑暗在他身上积攒。”

    “他的性格也变得诡异无常，逐渐疏远了曾经和他并肩作战的战友……甚至……唉……”

    “古斯塔夫为什么要如此执着于力量呢？”

    “因为魔王的诅咒。他所杀死的魔王的诅咒。曾经的那魔王临死前诅咒誓要毁灭整个帝国，杀死每一寸土地上的每一个生命，而为了对抗这份诅咒，古斯塔夫认为唯一的选择，就是更强的力量。”

    “他开始不择手段地追逐力量，不顾一切地强大国家，为的就是迎接这诅咒的挑战。但这力量除了让他失控和疯狂，让整个国家笼罩在时刻准备战争的阴影中，没有起到任何作用。”

    “魔王的诅咒确实成功了。毁灭确实来了，但却不是巨龙或者是大军。”

    “而是强大的战力所不能抗衡的天灾。黄沙起于帝国的一角，最初所有人都没有在意，直到越来越少的降水将警钟逐渐敲响。”

    小魔王瞪大了眼睛：“自然灾害？”

    剑圣继续陈述，她本来清脆的声音如今听起来沙哑得好似掺杂了砂砾。

    “飞鸟成群地迁走，庄稼因为干旱枯黄满地，飞蝗毫无征兆地铺满了天空又在火焰阵摆好前几个小时瞬间消失，甚至在某一年，全国的粮食彻底绝产……而后来，雨水彻底抛弃了我们，整整三年，滴水未下。”

    “当饿殍的数量达到一万的时候，两条圣河的河床都露了出来，王座上已经肢体扭曲的古斯塔夫离开了他苦心经营的辉煌王座，下令迁都，或者说，迁国。”

    “决定是困难的，反对的浪潮奇高，但王十分坚决。他可能在干旱的魔爪降临的一刹那就明白，如果不走，整个帝国确实只有死路一条，哪怕是放弃在这片故土上拿命换来的一切，也要为子孙留一个明天。”

    “可惜这明天他没能看到。有坚决不肯离开根脉的魔族，也有试图用魔法改变生态的魔族，也有试图舍弃大部分人口撑过干旱的魔族，他们顶着王的威严也要发动叛乱，当然，以卵击石的叛乱被彻底镇压，可这也严重摧残了王的精神。”

    “他真的累了，他囤积力量的躯体摇摇欲坠，精神也即将被彻底吞噬，他能维持不疯已经是个奇迹。”

    “但他硬是撑到将百分之九十的人口转移到狭小的东部湿润地带——也就是现在十不存一的魔族帝国。”

    “在迁移期间，他裁撤军队，用余威震慑其他国家，并且，安排后事。”

    “他知道自己一旦控制不住力量便会化为毁灭，于是他选择在安排完备后，先毁灭了自己。”

    “那是一天清晨，我们看到我们的王端坐在王座之上，只有铠甲和骷髅，肉身早已化为了飞灰。”

    “虽然我们早有预感，他曾向所有人道别，但是……他说过要守护国家到最后一刻。”

    “所以那铠甲中的骷髅，依然死死攥着剑。”

    “十年秘不发丧，十年里，无一国一龙一魔一军，胆敢来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