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过去，可以放下，但绝不会忘记。
十二年以后，时代在进步，人也在进步，或许是李家人也已经意识到，不可能把一个人真的再和社会外界完全隔离开来，又或许是他们已经觉得，十多年的时间，已经足以磨灭一个人的思想，灵魂，意志和精神，林招娣其实早就已经和他们融入到了一体了，又或许是忽然之间良心发现了呢！
总之，林招娣走出了那座困住了她十二年的大山，带着她的两个孩子，还有她的丈夫，回到了山城。
十年生死两茫茫，仿佛梦幻一场，换了人间，也换了人生，物是人非，斗转星移，等林招娣再度回到故土时，早已是另外一番景象。
林老汉和林母的脸上，也早已经换上了白发，多少个日夜，他们都在悔恨中度过。十几年过去了，林招娣早已不再是当初那个小姑娘，甚至当她站到父母面前的时候，两位老人家都已经认不出来这个女儿，十多年了，女儿归来，却更像是一个陌生人。
当年，林老汉迟迟等不到女儿打工回来，三天两头就跑去派出所跑去邮局，可是无论如何一直都是联系不上，甚至完全文盲，一个字都不认识的林老汉还跑了一趟海都去找，都是无功而返，一无所获，悔之晚矣，恨不当初，祸福无踪，无端而至。
再见之时，父母已老矣，鬓边白霜，华发满头，儿女已非彼时，历经沧桑，几多磨难。正应了那句，相顾无言，惟有泪千行。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老父亲泪崩，泣不成声，在那么一瞬间，他真的很想打死面前这个男人，更想打死那几个人贩子。但是十几年的时间已过，女儿已经回来，两个外孙也已成了定局，他又能如何，又能改变什么，再多的悔恨都已经无济于事。
地域的差异，再加上心里的隔阂，林老汉和李有财之间终究开口无言。
第二天的时候，村里四邻八乡的叔伯姑嫂，还有早已嫁出门的三个姐姐都已经回来了，十几年来，林招娣从未感觉如此幸福，家人刻意亲近，林招娣却有些羞愧难当，两个孩子，李果和李实更是很不适应。
在林招娣山城老家呆了几天，李有财便有些不耐烦了，催促着林招娣带着两个孩子赶紧回去，但是，好不容易走出狼窝，回到故土的林招娣，就仿佛重新活了过来，如果再回去，那才是真正的行尸走肉。只是看着两个孩子，林招娣多少有些犹豫，又看着早已两鬓白白的父母，林招娣终于下定决心，她要重新开始，告别过往，代替已经身故的弟弟照顾两位老人。
那个时候，李果才只有十岁，夜深人静，别人都已经睡了，李果却凑了过来抱住母亲，小孩轻声说道：“妈妈，我想跟着你。”
林招娣一时错愕，母亲伸手搂住李果道：“妈妈不会离开你的。”
李果抱得更紧了，道：“妈妈，我不想回去了，我想跟着你，跟着外公外婆生活，我不要跟着爸爸，我不想看他再打你，不想看你过的不幸福。”
林招娣满脸不可置信的看着这个只有十岁的孩子，瞬间泪流满面，那一瞬间，她忽然下定决心，她不能再让她的孩子再去经历，那样绝望的生活。她从来没有想过一个十岁的小孩儿能够看穿这一切，说出这样的话，她给了她的孩子生命，她的孩子却给了她新生。
林招娣最终还是选择了离婚，结束这场长达十几年的噩梦。
李有财异常愤怒，歇斯底里，怒不可遏，他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这个女人竟然敢反抗他，而且还要带走他李家的种。好在这里是林招娣的家，所有的亲戚都在，李有财再也不可能像以前那样为所欲为。
“要离婚可以，两个孩子必须都得归我，我要把我两个儿子带回去。”在李有财眼中，传宗接代永远是最重要的事情，见到事不可为，李有财提出了最后的要求。从来就不懂法的李有财依旧这样强势，惹得林家众人早有人想上去揍他一顿。但是，如果真的打起来，最后受伤害最大的还只能是孩子。
正在双方僵持不下的时候，李果却从外面冲了进来，没有人注意到，这孩子的手上什么时候多出来一把水果刀！
李果指着李有财道：“我不要跟你，我不会跟你回去的，我要跟我妈，你不配当我爹，从今天开始，我不要在姓李，你不就是想要你李家的血脉吗？好，我现在都还给你！！！”
少年话音刚落，便一刀割开了手腕，顿时鲜血喷张，染红了那个下午。
所有人都始料未及，这一幕吓坏的不只是林招娣和李有财，在场的所有人都在这一瞬间被吓傻了。没有人知道到底是经历了什么，才能让一个十岁的孩子如此决绝，才能让一个十岁的孩子这么恨他的父亲。
那时的林招娣早已经三魂丢了七魄，脑子短路，放声大哭，一把捏住林果的胳膊，满手都是血，就好像整个世界都是血红的。直到有人提醒，才放开手，用布包住。众人更是乱作一团，赶紧收了刀，看住李实，把李果送到了医院。
那一天，林招娣哭的死去活来，那一天李有财被吓傻了，那一天，世界上从此再没有李果这个人，只剩下了林果。
万幸，割的不深，并没有割到大动脉，捡回一条命来。
再后来，李有财和林招娣离了婚，带着李实离开，李果从此改名叫林果，户口也迁到了山城。
罗宋道：“没有想到以前的你戾气这么重，对自己这么狠，和现在的你完全就不是一个样子。”
林果笑道：“是啊，我也没有想到，人们都说童年缺失的孩子，心理会变得更加扭曲，变态和暴力，从心理学上讲，会更加极端，越憎恨什么就越会成为什么，越害怕什么，心理和人格就越会往着那个方向去扭曲，我就是这样，我最恨那个姓李的，但是有些地方我也最像他。”
罗宋猛然一惊，道：“那照这个意思，你不会忽然间暴击打人吧？你不要告诉我，你这温文尔雅的一面都是装出来的，其实内心所隐藏的是一颗暴力而扭曲的心！”
林果的脸色一变，眼神一下子凶了起来，罗宋感到一阵后背发凉，浑身竖起了汗毛。
却不料林果一下子扑哧笑了出来，道：“逗你玩的，怎么，你不是学过武术吗，还怕我呀！”
罗宋放下警惕，道：“学过是学过，又没有真正的打过人，对了，那你之后怎么变成现在这样了。”
此时的林果，酒早已经醒了大半，身体往后一靠，陷入了久远的回忆之中，慢慢吞吞道：“我小的时候受原生家庭影响极重，成了我最不想成为的那个人，打架，斗殴经常干，让我妈，我外公外婆他们操碎了心，甚至有一次还把同学打伤住院，气的我外公差点打我。那个时候，因为我是从外地回来，语言有异，习俗有别，所以，我经常会成为校园霸凌的对象，甚至成为全班公敌，有事没事就会被欺负，就会被人拿来看玩笑。”
罗宋拍拍林果道：“这种感觉我也有过，动不动就会成为别人开玩笑的对象，你要是稍微露出一点不开心还会被说成玩不起，这种语言上和心理上的霸凌，还真的是讽刺呀！”
林果补充道：“是呀，更讽刺的是几乎所有人都认为这是小孩子之间的游戏，根本不觉得这有什么错，无论是霸凌者，被霸凌者还是其他人，无知才是这世间最大的恶？”
“那后来呢？”罗宋问。
林果继续说到：“后来，我不在沉默，他们欺负我，我就打他们，他们骂我，我就打他们，再后来，就不是他们欺负我了，变成了我欺负他们。”
“直到有一天，我妈被叫去了学校办公室，那天回家以后，她打了我一巴掌。”
“就因为你反抗了，打了人？”罗宋问道。
林果出乎意料的摇了摇头道：“不，面对气压和霸凌的时候，就是应该反抗，反抗暴力本来就是一种正义。”
“那你妈为什么打你？”罗宋不解问道。
“是啊，当时我也在想，她让我看着那些被我打得鼻青脸肿的同学，那个时候我才意识到，原来我和他们没有什么区别，我欺负他们的时候和他们欺负我的样子是一样的，我也会不顾别人的感受，乱开玩笑，会在心情不好的时候看见不顺眼的人就欺负，反抗罪恶是一种正义，但不应该变成罪恶本身，屠龙的少年不应当化身恶龙！”
罗宋突然感到一阵惊讶，不由得对这位母亲敬佩了起来。
“那个时候我才意识到，如果我变得和他们一样，和那个人一样，那我的人生还有什么意义？我最想保护的是我的母亲，可如果我真的变成那个样子，那么，这个世界上伤害她最大的就是我。”
罗宋的嘴角抽搐了一下，忽然不知道该说什么。
“后来，我妈带我去了很多地方，见了很多人，看了很多书，也见了不少医生，这才慢慢去除了我身上的戾气，让我成为了现在的样子。”
罗宋沉默了一会儿，喃喃道：“很难想象，一个底层最朴素，最无知的女子，却也可以如此英勇。你母亲真的是一个温柔到了骨子里，善良到了极致的人，经历了那么多痛苦磨难，却依旧能凤凰涅磐，浴火重生，这本身就已经是人类最伟大的壮举了，也只有她这样的人，才是真正直面生活的勇士，才是人类的未来。”
林果笑道：“是啊，我的人生也是她人生的延续，所以我才要努力的让自己变得更好。”
罗宋忽然一阵感慨：“本以为我的童年作为留守儿童度过，已经很不幸，却没有想到你可比我惨多了！”
林果摇摇头，道：“不，其实我已经很幸运了，幸运我最终没有变成我最讨厌的样子。”
罗宋抿了抿嘴唇，忽然好像很有同感，点了点头。
罗宋又问道：“既然如此，那为什么你的学习成绩会这么好？考上这么好的大学，似乎不合情理呀！”
林果的表情凝滞了一下，眼神之中透露出一丝哀伤，道：“回到山城以后，我妈后来就靠卖凉皮，串串，这些小吃为生。你知道吗？我妈租了人家饭店，外面的一个小窗口摊位，和旁边另外一家的一个棒棒鸡挤在一起，那个摊位空间极其狭小，我妈她也就只能站在那个小空间里，然后站一整天，别说坐下，弯腰都很难，要弯腰取个东西都极为不便利。我这辈子最见不得我妈受苦，所以，这十几年，我就会一直逼着自己，逼着自己去努力，所以我一定要好好学习，一定要改变这种生活……”
“女子本弱，为母则刚，不得不说你的母亲的确是一位非常伟大的女性。”
“这倒的确是，这也是我最应该为之骄傲的地方。”
这一次，林果倒是毫不谦虚的，大大方方的承认了。“我只是经历了我母亲所经历的万分之一，而继承了她面对生活的百分之一的勇气而已。”
罗宋忽然也有点伤感，不知道是不是也想起了自己的父母，罗宋拿了几张纸递给林果，又拿了几张纸，自己也擦了擦。
沉默了一阵之后，罗宋道：“我猜的不错的话，应该是你弟弟李实打电话过来的吧！是有什么事吗？”
林果转过头来，道：“是有点事儿，但是我跟李家早就已经断绝关系了。”
罗宋忽然自嘲一笑，觉得自己真的是咸吃萝卜淡操心，自己连自己的事情都乱不清楚，还跑去别管别人的事情！未经他人苦，莫劝他人善，这个道理罗宋很懂。
想了想，罗宋最后还是补了一句：“这些都已经过去了，你也该都放下了！”
林果先是一愣，随即冷笑道：“过去可以不再追究，但不可以被遗忘，我可以放下仇恨，但我绝不会忘记仇恨，更何况他们对不起的是我的母亲，我没有资格去原谅，更无法原谅！”
罗宋终究没有再说什么，或许是他觉得林果是对的吧！我们的确没有资格替受害者去原谅！
就在这时，罗宋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把两个人都吓了一跳，罗宋一看时间都已经凌晨三点多了，这个时候会是谁打电话？
罗宋拿起来一看，一个他完全没有想到的名字出现在他的面前——邓梓琳。
总之，林招娣走出了那座困住了她十二年的大山，带着她的两个孩子，还有她的丈夫，回到了山城。
十年生死两茫茫，仿佛梦幻一场，换了人间，也换了人生，物是人非，斗转星移，等林招娣再度回到故土时，早已是另外一番景象。
林老汉和林母的脸上，也早已经换上了白发，多少个日夜，他们都在悔恨中度过。十几年过去了，林招娣早已不再是当初那个小姑娘，甚至当她站到父母面前的时候，两位老人家都已经认不出来这个女儿，十多年了，女儿归来，却更像是一个陌生人。
当年，林老汉迟迟等不到女儿打工回来，三天两头就跑去派出所跑去邮局，可是无论如何一直都是联系不上，甚至完全文盲，一个字都不认识的林老汉还跑了一趟海都去找，都是无功而返，一无所获，悔之晚矣，恨不当初，祸福无踪，无端而至。
再见之时，父母已老矣，鬓边白霜，华发满头，儿女已非彼时，历经沧桑，几多磨难。正应了那句，相顾无言，惟有泪千行。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老父亲泪崩，泣不成声，在那么一瞬间，他真的很想打死面前这个男人，更想打死那几个人贩子。但是十几年的时间已过，女儿已经回来，两个外孙也已成了定局，他又能如何，又能改变什么，再多的悔恨都已经无济于事。
地域的差异，再加上心里的隔阂，林老汉和李有财之间终究开口无言。
第二天的时候，村里四邻八乡的叔伯姑嫂，还有早已嫁出门的三个姐姐都已经回来了，十几年来，林招娣从未感觉如此幸福，家人刻意亲近，林招娣却有些羞愧难当，两个孩子，李果和李实更是很不适应。
在林招娣山城老家呆了几天，李有财便有些不耐烦了，催促着林招娣带着两个孩子赶紧回去，但是，好不容易走出狼窝，回到故土的林招娣，就仿佛重新活了过来，如果再回去，那才是真正的行尸走肉。只是看着两个孩子，林招娣多少有些犹豫，又看着早已两鬓白白的父母，林招娣终于下定决心，她要重新开始，告别过往，代替已经身故的弟弟照顾两位老人。
那个时候，李果才只有十岁，夜深人静，别人都已经睡了，李果却凑了过来抱住母亲，小孩轻声说道：“妈妈，我想跟着你。”
林招娣一时错愕，母亲伸手搂住李果道：“妈妈不会离开你的。”
李果抱得更紧了，道：“妈妈，我不想回去了，我想跟着你，跟着外公外婆生活，我不要跟着爸爸，我不想看他再打你，不想看你过的不幸福。”
林招娣满脸不可置信的看着这个只有十岁的孩子，瞬间泪流满面，那一瞬间，她忽然下定决心，她不能再让她的孩子再去经历，那样绝望的生活。她从来没有想过一个十岁的小孩儿能够看穿这一切，说出这样的话，她给了她的孩子生命，她的孩子却给了她新生。
林招娣最终还是选择了离婚，结束这场长达十几年的噩梦。
李有财异常愤怒，歇斯底里，怒不可遏，他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这个女人竟然敢反抗他，而且还要带走他李家的种。好在这里是林招娣的家，所有的亲戚都在，李有财再也不可能像以前那样为所欲为。
“要离婚可以，两个孩子必须都得归我，我要把我两个儿子带回去。”在李有财眼中，传宗接代永远是最重要的事情，见到事不可为，李有财提出了最后的要求。从来就不懂法的李有财依旧这样强势，惹得林家众人早有人想上去揍他一顿。但是，如果真的打起来，最后受伤害最大的还只能是孩子。
正在双方僵持不下的时候，李果却从外面冲了进来，没有人注意到，这孩子的手上什么时候多出来一把水果刀！
李果指着李有财道：“我不要跟你，我不会跟你回去的，我要跟我妈，你不配当我爹，从今天开始，我不要在姓李，你不就是想要你李家的血脉吗？好，我现在都还给你！！！”
少年话音刚落，便一刀割开了手腕，顿时鲜血喷张，染红了那个下午。
所有人都始料未及，这一幕吓坏的不只是林招娣和李有财，在场的所有人都在这一瞬间被吓傻了。没有人知道到底是经历了什么，才能让一个十岁的孩子如此决绝，才能让一个十岁的孩子这么恨他的父亲。
那时的林招娣早已经三魂丢了七魄，脑子短路，放声大哭，一把捏住林果的胳膊，满手都是血，就好像整个世界都是血红的。直到有人提醒，才放开手，用布包住。众人更是乱作一团，赶紧收了刀，看住李实，把李果送到了医院。
那一天，林招娣哭的死去活来，那一天李有财被吓傻了，那一天，世界上从此再没有李果这个人，只剩下了林果。
万幸，割的不深，并没有割到大动脉，捡回一条命来。
再后来，李有财和林招娣离了婚，带着李实离开，李果从此改名叫林果，户口也迁到了山城。
罗宋道：“没有想到以前的你戾气这么重，对自己这么狠，和现在的你完全就不是一个样子。”
林果笑道：“是啊，我也没有想到，人们都说童年缺失的孩子，心理会变得更加扭曲，变态和暴力，从心理学上讲，会更加极端，越憎恨什么就越会成为什么，越害怕什么，心理和人格就越会往着那个方向去扭曲，我就是这样，我最恨那个姓李的，但是有些地方我也最像他。”
罗宋猛然一惊，道：“那照这个意思，你不会忽然间暴击打人吧？你不要告诉我，你这温文尔雅的一面都是装出来的，其实内心所隐藏的是一颗暴力而扭曲的心！”
林果的脸色一变，眼神一下子凶了起来，罗宋感到一阵后背发凉，浑身竖起了汗毛。
却不料林果一下子扑哧笑了出来，道：“逗你玩的，怎么，你不是学过武术吗，还怕我呀！”
罗宋放下警惕，道：“学过是学过，又没有真正的打过人，对了，那你之后怎么变成现在这样了。”
此时的林果，酒早已经醒了大半，身体往后一靠，陷入了久远的回忆之中，慢慢吞吞道：“我小的时候受原生家庭影响极重，成了我最不想成为的那个人，打架，斗殴经常干，让我妈，我外公外婆他们操碎了心，甚至有一次还把同学打伤住院，气的我外公差点打我。那个时候，因为我是从外地回来，语言有异，习俗有别，所以，我经常会成为校园霸凌的对象，甚至成为全班公敌，有事没事就会被欺负，就会被人拿来看玩笑。”
罗宋拍拍林果道：“这种感觉我也有过，动不动就会成为别人开玩笑的对象，你要是稍微露出一点不开心还会被说成玩不起，这种语言上和心理上的霸凌，还真的是讽刺呀！”
林果补充道：“是呀，更讽刺的是几乎所有人都认为这是小孩子之间的游戏，根本不觉得这有什么错，无论是霸凌者，被霸凌者还是其他人，无知才是这世间最大的恶？”
“那后来呢？”罗宋问。
林果继续说到：“后来，我不在沉默，他们欺负我，我就打他们，他们骂我，我就打他们，再后来，就不是他们欺负我了，变成了我欺负他们。”
“直到有一天，我妈被叫去了学校办公室，那天回家以后，她打了我一巴掌。”
“就因为你反抗了，打了人？”罗宋问道。
林果出乎意料的摇了摇头道：“不，面对气压和霸凌的时候，就是应该反抗，反抗暴力本来就是一种正义。”
“那你妈为什么打你？”罗宋不解问道。
“是啊，当时我也在想，她让我看着那些被我打得鼻青脸肿的同学，那个时候我才意识到，原来我和他们没有什么区别，我欺负他们的时候和他们欺负我的样子是一样的，我也会不顾别人的感受，乱开玩笑，会在心情不好的时候看见不顺眼的人就欺负，反抗罪恶是一种正义，但不应该变成罪恶本身，屠龙的少年不应当化身恶龙！”
罗宋突然感到一阵惊讶，不由得对这位母亲敬佩了起来。
“那个时候我才意识到，如果我变得和他们一样，和那个人一样，那我的人生还有什么意义？我最想保护的是我的母亲，可如果我真的变成那个样子，那么，这个世界上伤害她最大的就是我。”
罗宋的嘴角抽搐了一下，忽然不知道该说什么。
“后来，我妈带我去了很多地方，见了很多人，看了很多书，也见了不少医生，这才慢慢去除了我身上的戾气，让我成为了现在的样子。”
罗宋沉默了一会儿，喃喃道：“很难想象，一个底层最朴素，最无知的女子，却也可以如此英勇。你母亲真的是一个温柔到了骨子里，善良到了极致的人，经历了那么多痛苦磨难，却依旧能凤凰涅磐，浴火重生，这本身就已经是人类最伟大的壮举了，也只有她这样的人，才是真正直面生活的勇士，才是人类的未来。”
林果笑道：“是啊，我的人生也是她人生的延续，所以我才要努力的让自己变得更好。”
罗宋忽然一阵感慨：“本以为我的童年作为留守儿童度过，已经很不幸，却没有想到你可比我惨多了！”
林果摇摇头，道：“不，其实我已经很幸运了，幸运我最终没有变成我最讨厌的样子。”
罗宋抿了抿嘴唇，忽然好像很有同感，点了点头。
罗宋又问道：“既然如此，那为什么你的学习成绩会这么好？考上这么好的大学，似乎不合情理呀！”
林果的表情凝滞了一下，眼神之中透露出一丝哀伤，道：“回到山城以后，我妈后来就靠卖凉皮，串串，这些小吃为生。你知道吗？我妈租了人家饭店，外面的一个小窗口摊位，和旁边另外一家的一个棒棒鸡挤在一起，那个摊位空间极其狭小，我妈她也就只能站在那个小空间里，然后站一整天，别说坐下，弯腰都很难，要弯腰取个东西都极为不便利。我这辈子最见不得我妈受苦，所以，这十几年，我就会一直逼着自己，逼着自己去努力，所以我一定要好好学习，一定要改变这种生活……”
“女子本弱，为母则刚，不得不说你的母亲的确是一位非常伟大的女性。”
“这倒的确是，这也是我最应该为之骄傲的地方。”
这一次，林果倒是毫不谦虚的，大大方方的承认了。“我只是经历了我母亲所经历的万分之一，而继承了她面对生活的百分之一的勇气而已。”
罗宋忽然也有点伤感，不知道是不是也想起了自己的父母，罗宋拿了几张纸递给林果，又拿了几张纸，自己也擦了擦。
沉默了一阵之后，罗宋道：“我猜的不错的话，应该是你弟弟李实打电话过来的吧！是有什么事吗？”
林果转过头来，道：“是有点事儿，但是我跟李家早就已经断绝关系了。”
罗宋忽然自嘲一笑，觉得自己真的是咸吃萝卜淡操心，自己连自己的事情都乱不清楚，还跑去别管别人的事情！未经他人苦，莫劝他人善，这个道理罗宋很懂。
想了想，罗宋最后还是补了一句：“这些都已经过去了，你也该都放下了！”
林果先是一愣，随即冷笑道：“过去可以不再追究，但不可以被遗忘，我可以放下仇恨，但我绝不会忘记仇恨，更何况他们对不起的是我的母亲，我没有资格去原谅，更无法原谅！”
罗宋终究没有再说什么，或许是他觉得林果是对的吧！我们的确没有资格替受害者去原谅！
就在这时，罗宋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把两个人都吓了一跳，罗宋一看时间都已经凌晨三点多了，这个时候会是谁打电话？
罗宋拿起来一看，一个他完全没有想到的名字出现在他的面前——邓梓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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