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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9章 朕希望,仲父能安然告老(求订阅)

    在大汉朝堂之上,三公各有职责。

    丞相乃百官之首,总领朝堂一切政事。

    大司马大将军掌管举国上下一切军务。

    御史大夫协助丞相,监管掌百官言行及上章奏之事宜。

    这本是一个非常平衡的制度。

    但是孝武皇帝想要将所有的权力,都掌握在自己的手中,所以生造出了以尚书署为核心的中朝,以此剥夺了丞相和御史大夫大量的权责。

    孝武皇帝确定中朝制度,本来是想要加强皇权的唯一性,减少丞相成为权臣的可能性。

    他哪里想得到,按下葫芦浮起瓢,自己精挑细选的霍光居然也是一个贪恋权势的人呢?

    霍光深得孝武皇帝的真传,竟然将中朝制度发展到了极致,通过掌控小小的尚书署,彻底架空了丞相和御史大夫,以品秩低微的领尚书事,总揽朝政。

    如果霍光自己是天子,那么此举倒是再正常不过的举措,更是可以成为彪炳史书的手腕。

    但是,霍光既不是天子,又不愿意还政于天子。

    那么就有擅权之嫌。

    他本人未必想要谋反,但一定是天子的威胁。

    刘贺想要削弱霍光的力量,当然不能直接派兵卫把霍光从尚书署里赶出去。

    更聪明的办法是找一些冠冕堂皇的借口,通过恢复三公原来的权责,让丞相和御史大夫重新获得部分的权力,以此来削弱霍光的权力。

    形象地说,这是天子的“曲线亲政”之法。

    为了尽可能地留下一点转圜的余地,刘贺决定要让御史大夫蔡义顶在最前面。

    冲锋陷阵,摇旗呐喊!

    ……

    在刘贺说完“让天下臣民直接向朕上书”的话之后,蔡义立刻就面有难色了。

    虽然没有说话,但是脸上的表情已经出卖了他——他正在盘算天子话里的真实含义。

    蔡义刚才说得义愤填膺,但是真的让蔡义去和霍光打对台戏,他终究还是会有一些畏惧的。

    “陛下,此议恐怕不妥,大将军不会同意的。”蔡义疑虑地问道。

    “蔡卿多虑了,这朝堂百官平日的章奏仍然从尚书署里走,也仍然由仲父操持,让天下臣民直接向朕上书,只不过是要多开一条言路,让朕可以听到天下的声音罢了。”

    “此举自然会引来仲父的腹诽,但是朕不得不这么做,因为这是朕亲政的第一步,仲父也想让朕早点亲政,他不会阻拦的。”

    刘贺要广开言路,才能与藏在暗处的忠臣取得联络,才能看到其他朝臣真正的向背。

    就像那几十个郡国的守相,到底有多少人心向朝堂,又有多少人向霍光,刘贺想要做到心中有数。

    更何况,让天下臣民直接向自己上书,说不定还可以发现一些霍党的罪证。

    办《长安月报》是刘贺“发声”的途径,允许天下臣民直接向天子上书,是刘贺“收听”的方式。

    一收一发,合在了一起,才能形成合力。

    刘贺看出来这蔡义还有一些犹豫,于是打算再逼他一把。

    “蔡卿,朕刚才说过,从文嫣那边算起来,你是朕的长辈,文嫣成为朕的婕妤开始,蔡氏一门就与大汉天下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了。”

    “霍氏从来不是朕的外戚,蔡氏才是朕的外戚。”

    这句话如同秋日的惊雷,让蔡义茅塞顿开。

    “今日今时,朕只想问蔡卿一句,你是否忠于汉室?”

    “陛下何出此言,老夫是大汉的御史大夫,为了大汉的基业,怎可能不忠于汉室?”

    “更何况,也如陛下所说,我蔡氏一门,乃是陛下的外戚,哪有不忠于陛下的道理?”

    蔡义似乎被刘贺的话激了起来,连续反问了两句,就连那两撇胡子都在微微抖动。

    这份忠心,可以利用起来了。

    刘贺当下之所以觉得可以相信蔡义,当然不是因为他脸上那震惊的表情,更因为对方自己已经明白了他们之间存在的共同利益了。

    “好,朕自然也相信蔡卿的赤胆忠心,朕现在要与蔡卿说一件事情,蔡卿可莫要晕过去。”

    蔡义连忙坐直,正经地说道:“陛下,老臣候旨!”

    “有人弹劾羽林中郎将霍禹里通匈奴,意图行不轨之事,朕以为仲父有功于大汉,但权力过大,恐有歹人,挟持仲父,行不轨之事!”

    蔡义做了准备,但是没想到听到的是这番“大逆不道”的话。

    他虽然没有隐疾,但是跪坐那么久,也已经有些气血不畅了。

    甫一听到这这些内容,一下子血气上涌,整个人两眼一黑,差点就晕倒过去。

    “蔡卿安坐,快饮一杯茶!”刘贺连忙说道,就把一杯已经微微发凉的茶塞到了蔡义的手中。

    蔡义也不多礼,连忙就喝了下去。

    半温半凉的茶压住了蔡义那一阵心悸,眼前的那一片黑雾终于散去了。

    “陛下、陛下这是要动霍氏了吗?”蔡义问出这句话,可见他这个御史大夫不是白当的。

    至少在嗅觉上,要比张安世他们敏锐几分——至少他没有问刚才的罪证是真是假。

    因为是真是假已经不重要了,或者说真假和他本人并没有关系。

    这是天子的态度,而自己又是绑在天子身上的,那么只能跟随天子,去与霍光正面地斗一斗了。

    这就是人性,看重名利的人,有时候反而做事更坚决。

    看重道义的人,也许也会被道义束缚住手脚。

    “蔡卿说得不错,朕不想让大汉的基业毁在朕的手上,也不想仲父一世英名毁在宵小手中,所以朕要夺仲父的权,直到逼他让朕亲政。”

    “仲父能安然告老,到博望去颐养天年,那是朕此刻心中所愿。”

    霍光再有才能,终究不是天子。

    占据权势越久,就越危险,而对大汉而言,也是一种危险。

    不是天子而行天子之事,本就不义,这绝对是会带来祸事的。

    让霍光告老,不轻易动屠刀,尽可能温和地消除霍党的影响,。

    这是刘贺为霍光和大汉想到的最好的结局。

    不到万不得已,他不想杀有功之臣。

    刘贺说完最后那句话,蔡义终于再也没有疑惑了。

    这场被压制了近十年的朝堂斗争还是要掀开一角了。

    而他蔡义被天子选成了急先锋。

    如果打赢朝堂上的这一仗,那么他就立下了不世的“战功”,封侯之事指日可待。

    如果输了,那么不只是他,连带天子也会遭殃。

    蔡义想起了此刻恐怕已经腐烂到了骨肉的孝昭皇帝。

    昔日,自己进宫给孝昭皇帝讲解《诗经》的时候,孝昭皇帝也曾经有意无意地试探自己。

    但是蔡义从未表过态。

    不只是因为孝昭皇帝说得含糊不清,给蔡义有了回避的机会。

    更因为那时的孝昭皇帝,完全开不出任何的价码。

    不像现在的天子,不仅“居天下之广居,立天下之正位,行天下之大道”,而且找到了削弱霍光的借口,更能够开出足够诱人的价码。

    蔡义刚刚死灰复燃的名利之心,终于在心中形成了燎原之势。

    姜尚八十才拜相,自己还有许多的时日。

    “蔡卿可愿意助朕一臂之力,保大汉江山安稳,给仲父一个好的归宿?”刘贺问道。

    蔡义再也没有片刻的犹豫,他起身再拜,颤抖着说道:“陛下,身为汉臣,老臣自当尽忠!”

    “好!蔡卿快快请起!”

    “诺,”

    刘贺也是暗暗地松了一口气,蔡义是这削霍第一仗的先锋。

    除了他之外,其他的人都不够份量来挑这个头。

    又是一番勉励之后,蔡义问到了一个关键的问题。

    “陛下,老夫有心,但仅凭这副残躯,恐怕在朝议上奏也难以撼动大将军半分啊,老臣不是怕死,是怕耽误了陛下的大计。”

    刘贺胸有成竹地笑道:“蔡卿不必多虑,朕已经在朝堂之上准备好了一支雄兵,蔡卿绝不会孤军奋战的。”

    蔡义看到天子斩钉截铁的模样,很是有一些惊讶,看来天子现在已经是成竹在胸了。

    难道天子早就已经做好了这一切的准备?

    这让蔡义再一次正视起天子来——恐怕他从来就不什么癫悖,而是一个城府极深的人。

    不知道那个跋扈的霍光有没有看清楚这一点呢?

    “蔡卿可愿当朕的先锋?”

    跟着霍光,那就等着告老还乡;跟着天子,说不定封侯拜相。

    如此看来,那就不如放手一搏。

    “老臣绝无二话!”

    刘贺笑了,先锋有了,那么就什么都有了。

    ……

    接下来的几日里,长安城非常平静。

    十月初六,是五路大军、六路人马出击匈奴的日子。

    虽然大军早已经离开了长安,但是因为各路大军距离长安都很是遥远,所以此刻还不知道前线的情况。

    至少七天之后,才能陆续收到“捷报”。

    在这关键的时刻,大汉帝国的心脏——长安,居然陷入到了一种奇怪的安静当中。

    前几日,长安城那诸多的风波,此刻似乎全部安静了下来。

    但是,如果此刻范明友没有离开,并且仍然控制着未央宫卫尉寺的话,那么他一定会发现这几日的未央宫有一些不同。

    天子召见朝臣的频率高了一些——其中不乏御史大夫蔡义这样的重臣。

    然而没有如果,霍光是人,不是神。

    在霍党精锐尽出之后,他对整个长安城的掌控一下子就弱了许多。

    更何况,霍光乃至整个霍党,都在围绕着征伐匈奴的事情在转动,根本没有多余的时间再来盯着天子的未央宫了。

    ……

    十月初九,从五原方向出击的虎牙将军田顺所部、从云中出击的前将军韩增所部传回了军情——两部已经顺利出塞,正在向漠北腹地进军。

    漠北地广人稀,而匈奴各部绝大多数又居无定所,大汉的骑兵只能以高速的机动能力,在大漠当中寻找战机。

    情报、经验不可或缺,但是运气也是重要的因素。

    能否取得战果,要看天时、地利、人和。

    大将军府正堂上,霍光看着那两份写在宣纸上的军情,略微松了一口气。

    这两路大军能如约出塞,虽然不算是好消息,但至少也不是坏消息,而其余三路大军很快也会传来消息的。

    在半个月之后,他就会收到更多的军情了,十月下旬,应该就有具体的战果了——如果顺利的话。

    霍光双手撑着几案站了起来,他感到一阵前所未有的疲惫。

    这半年来,霍光处理的朝政实在太多了,劳累数月所积攒下来的疲惫感,让霍光自觉到了“强弩之末”。

    每日睡觉的时间不足两个时辰,有时候一天也只来得及吃下一顿饭。

    尤其是入秋之后,霍光曾经得了一次风寒,一连上吐下泻六七日,整个人都虚瘦了不少。

    幸亏霍显留在府中的女医淳于衍医术高超,开了许多的汤药,服下去之后,才逐渐好转。

    虽然过去了半个月,但是霍光现在走起路来仍然有一些虚浮,时不时眼前还会发黑起雾。

    那几日,天子一天三次地派人来慰劳,赏赐了不少名贵的补品——其中还有一只从大野泽进贡上来的百年老鳖。

    而霍显也给他下了“死令”,每天必须睡足三个时辰。

    不服老不行啊,自己还得好好地活着。

    大汉离开了自己,怎么能行?天子离开了自己,怎么能行?霍家离开了自己,又怎么能行?

    霍光想起他已经有五六日没有进宫了,更是许久没有教天子如何治理朝政了。

    接着,就又想到了随军出征的独子霍禹。

    这个竖子可能因为那一记耳光还在怨恨自己,所以离开长安的时候,竟然没有来专门辞别。

    两下叠加,霍光的内心不免有一些苍凉和愧疚。

    他脚步虚晃地想走出正堂,但还没来得及出门,抬头就看到一只孤雁斜斜地从瓦蓝的空中飞过。

    今日无风,天气甚暖,但是这只大雁还是落了单。

    大雁飞得很慢,一边扇动翅膀,一边引吭悲鸣,从那笨拙的情状来看,这是一只年老的孤雁。

    恐怕,雁群早已南归,这只老雁被扔下了。

    老了就是如此,总有成为累赘的那一日的。

    不知道为何,霍光觉得这只孤雁就像自己,似乎正在被年轻一代甩在身后。

    霍光停了下来,眼看着这只老雁飞越了大将军府的屋檐,再也见不到踪影。

    他的内心进而有一丝惺惺相惜,但愿它能飞回雁群吧。

    霍光一步走出正堂,院中来来往往的属官吏员纷纷停步,立刻向霍光行礼。

    “下官问大将军安。”十几个属官吏员齐声说道,状貌甚是恭敬。

    这让霍光感觉稍稍心安,他挺起了自己的身体,重拾大将军的威严,环顾一周之后,才微微地点了点头。

    “嗯,各自行事便可。”

    “诺。”

    明日是大朝议的日子,他要将今日收到的军情禀告给天子,这样天子应该就可以心安了吧——至少不会再说那些动摇军心的话了。

    也许要再安排一次家宴,让天子与霍成君再见上一面。

    自己也得抽一些时辰,问问天子近几日的起居和学习理政的事情。

    马上就是霍显的生日了,因为霍禹不在,夫人想必也会心中郁闷,更要好好操持一番。

    大司农已经开始征收今年赋税地租了,得让田延年再仔细一些。

    带着这些心中所想,霍光朝后宅的方向走去,他还没有想到,隔天的大朝议上,一场风波正等着自己。

    ……

    翌日早间,温室殿内,天子刘贺正在梳洗更衣。

    与往日不同,今日竟然是禹无忧在一边等候天子。

    自从禹无忧当上门下寺的备咨令之后,他就要在门下寺和长信殿来回奔波,自然非常忙碌,所以侍奉刘贺的时间就少了许多。

    所以在刘贺身边鞍前马后的,是行人令戴宗。

    不过,在备咨令任上发挥自己的才能,这本来就是禹无忧真正的价值所在。

    一刻钟之后,樊克帮天子梳洗更衣完毕,也就到门外候着了。

    刘贺对着铜镜左右看了看,对今日的“造型”非常满意——今日,他身穿大汉天子全套的冠冕袍服,隆重至极。

    除了登基之后那第一次大朝议之外,刘贺极少这样盛装而出。

    确认再无纰漏之后,刘贺这才看向禹无忧。

    “太后知道朕今日要做的事情了吗?”刘贺问道。

    “前几日,微臣已经去向太后禀告过了,太后让陛下放心大胆地做,长乐宫与未央宫共同进退。”

    刘贺听到这句话,眼前似乎浮现出了上官太后那苍白的脸和脸上那高昂的表情。

    她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一定是气定神闲的模样,但是恐怕心中也有小女儿的惴惴不安吧。

    上官太后这样的表态让刘贺心中安定了不少。

    帮不上忙事小,不被霍光利用才重要。

    “今日大朝议,你的品秩低微,不能露面,所以也不需要在这里虚耗时间,去长乐宫给太后讲解经意吧。”刘贺说道。

    今日,是要提出恢复天下臣民直接向天子上书的事情。

    看起来无伤大雅,但这也是刘贺第一次公开与霍光唱对台戏。

    刘贺没有把握完全取胜,最坏的结果恐怕是牌面全失。

    禹无忧也知道其中的险恶,他以为天子现在让他去长乐宫,肯定不是给上官太后讲解经意那么单纯。

    和几个月前相比,禹无忧的心已经硬了许多,他的脸上先是安然,但是还是接着问道:“如果大将军派人请太后来未央宫,微臣应该如何行事?”

    这是一个简单的问题,听起来莫名其妙,但是刘贺却听出了其中暗藏的杀机。

    刘贺看着禹无忧,所有所思,这个跟了自己那么久的郎官,什么时候变得如此心狠手硬了?

    在思考后面的剧情——不会写成种田文,或者说重点不是种田。大概的比例会是六分朝堂,三分开疆,一分种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