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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1章 审霍显弑君案之前,朕要先解决刘病已这危险人物!(求订阅)

    翌日清晨,长安城的雪终于停了下来,但气温没有任何的回升,太阳更是仍然藏在翻滚的云层后。

    那被层层乌云遮盖住的天空,看起来像是随时都可能再下一场大雪。

    至于未央宫,四处都白茫茫一片,煞是好看。

    殿顶、丹墀、阶梯、亭台、雕岚、高阙、枯树连带值守的兵卫和郎卫……都覆上了积雪。

    宫婢内官们缩在絮了绵的锦袍里,要么洒扫除尘、要么迎物送秽,要么脚步匆匆——各司其职。

    他们的手耳面庞已经冻得通红了,却不敢有丝毫停歇,只有到了人少的地方,才敢停下来跺跺发麻的脚。

    还要担心被品秩比自己更高的内官抓到,训斥一番。

    他们看似很可怜,但相比于长安城里的普通百姓或贫民而言,已经幸运至极了。

    至少,在未央宫里,他们肚里还有食,穿的是锦袍,活过这个冬天不是一件难事。

    更何况,天子仁慈,说不定到了除夕夜,他们还能得到赏赐呢。

    这样一来,和寻常的年景相比,今年已经好过许多,他们又还有什么其他的奢望呢?

    【备注:除夕一词在西晋第一次出现在典籍中,推测汉朝亦有除夕】

    ……

    辰时未到,刘贺就早早地就从椒房殿出发了。

    离开的时候,他并没有告诉霍成君要去做什么,而是撒了一个谎,说是去中央官署查看今年赋税缴纳的情况。

    霍显被捉拿的事情,刘贺也还没有告诉霍成君,到了这个关口,有一些事情不知道反而更好。

    刘贺没有带全副的天子仪仗,只带了两什的昌邑郎和樊克,乘着一肩乘舆向暴室走去。

    一路行来,遇到的宫婢内官都会跪在雪中行礼,刘贺能做的就是挥手让他们早点站起来,少受一些冻。

    今日,刘贺是要去暴室狱做两件事情,时间非常紧张,所以才会起得那么早。

    在大汉帝国中,监狱的数量超出普通百姓的想象。

    在一个城池当中,许多衙署都有自己掌管的监狱。

    长安城作为大汉最大的城池,监狱自然也是最多的,由各个府衙管辖的监狱加起来足足有二十六座。

    除此之外,许多高门大族还设有自家的私狱——专门用来惩治关押犯了过错的奴婢们。

    在这二十六座“官营”的监狱当中,规模最大的,莫过于由天子直接下诏管辖的诏狱。

    诏狱听起来只是一处监狱,但实际上却又有细分,各“分狱”被安排在长安城内外不同的地方。

    比如说在廷尉寺内的廷尉诏狱,在执金吾内的执金吾诏狱,在上林苑里的上林诏狱等等。

    所以诏狱令说是由廷尉管辖,品秩也只有千石,但因为管着所有的诏狱,独立性颇高。

    诏狱还不是谁想进就能进的。

    最初,只有身份地位很高的朝堂重臣和皇亲国戚犯了谋逆之罪,才有资格关到诏狱当中。

    但是随着皇权越来越强势,诏狱的规模越来越大,许多身份普通的罪犯也会被投入诏狱中。

    孝武皇帝末年,整个诏狱的规模达到了巅峰,最多的时候竟然关押了十万人。

    一方面是因为孝武皇帝对匈奴用兵,劳民伤财导致民变迭起,犯上作乱、作奸犯科之人过多。

    另一方面则是因为孝武皇帝猜忌心太重,多次打击高门大族巩固皇权——声势最大的莫过于巫蛊之乱。

    孝武皇帝大行,孝昭皇帝即位,采取了以宽济严的政策,诏狱也才逐渐空置了下来。

    最近这个月,天子打击霍党,将大大小小几十上百个家族尽数投入诏狱,才又让诏狱重新热闹了起来。

    但直到今日,诏狱中也不过才关押了一两万人,远远没有到达可容纳的极限。

    除了诏狱之外,长安城的三辅衙门及各县之下还有郡狱和县狱,更有几个比郡狱和县狱更恐怖的恶狱。

    由少府管辖的“居室”,专用来关押将军及天子近卫,或与之相关的犯人。

    由中垒校尉管辖的北军狱,专门用来关押有罪的兵卒军校或者上书忤逆天子的犯人。

    由蚕室署管辖的蚕室,则是用来关押要受宫刑的罪犯,当年太史公遭宫刑前后就押在此处。

    而未央宫内的掖庭,也管辖着三个比较特殊的监狱,分别是永巷狱、掖庭狱和暴室狱。

    这三处监狱的特殊之处就在于专门是用来关押女犯的。

    淳于衍是女医,霍显是大将军夫人,都是货真价实的女子,所以黄霸捉拿住她们之后,就全部关在这暴室狱里。

    椒房殿和掖庭同在未央宫的“北宫”,相距不过三四百米——霍成君不会想到她的母亲关在离自己那么近的地方。

    一处住着高高在上的皇后,一处住着低贱该死的女犯,也有几分讽刺。

    因为离得很近,所以不到一刻钟,坐在乘舆上的刘贺就来到了暴室外。

    几个月前的夏天,刘贺为了见刘病已来过一次掖庭和暴室。

    那时候为了掩人耳目,他只敢带几个昌邑郎,悄然前来,更不敢提前通报。

    也在那机缘巧合之下,救下了侍中樊克的大母,并获得了樊克的忠心,为日后樊克发现弑君案埋下了伏笔。

    而现在,刘贺不用再鬼鬼祟祟的了。

    黄霸昨日就将天子要驾临的事情通传了下来,所以掖庭上下大大小小的官吏一大早就等候在了暴室的院外。

    乘舆离暴室还有几十丈的时候,众人就在黄霸的带领下,跪拜迎接。

    刘贺看着这几十个人,心中很感慨,形势变化之快总让人猝不及防。

    乘舆来到众人面前,刘贺下辇之后,就让众人平身回话。

    意料之中,他见到了不少的故人。

    站在黄霸身后的自然是掖庭令张贺——他是张安世的哥哥,二人很有几分相似。

    张贺原是废太子刘据的宾客,本有大好的前途,却因卷入巫蛊之祸被施以腐刑,只得来当这小小的诏狱令了。

    反而是他的弟弟张安世,因为年龄稍小,与刘据并无纠葛,如今身居大司马大将军的高位。

    真是造化弄人。

    在原来的历史上,张贺因为拥立孝宣皇帝有功,被封为阳都侯。

    如今刘贺称帝,这富贵恐怕也是没有了。刘贺知道张贺是良善之人,不免对此有些愧疚。

    “你是掖庭令张贺?”

    “微臣正是张贺,前次陛下来时,微臣未能接驾,实乃死罪!”张贺说罢,又要下拜请罪,却被刘贺拦住了。

    “不知者无罪,你是本分之人,朕不怪你。”

    “谢陛下!”张贺有些激动地说道。

    “你的儿子张彭祖是不是太学生?”刘贺问道。

    张贺没有想到天子会问到自己的儿子,连忙说道:“竖子是在太学读书。”

    “学而优则仕,朕听说张彭祖德才兼备,那就可以出仕了,让他当光禄寺当郎官,你可愿意?”

    天子郎官看起来虽然无权无势,品秩也只有六百石,和掖庭令相当,但却是出仕的正途。

    不知道多少朝堂重臣,是从天子郎官开始起步的。

    张贺不知天子为何要拔擢张彭祖,但是心中自然狂喜,连连谢恩不止。

    “暴室啬夫许广汉何在?”刘贺明明已经看到了许广汉,但仍然故意大声地喊了一声。

    干瘦黝黑的许广汉立刻从人群中闪了出来,向刘贺问安。

    暴室啬夫品秩不过二百石,在这掖庭当中都属寻常,他虽与张贺交好,得到一些庇护,但仍然常常会被别人欺压。

    “许使君别来无恙?”刘贺笑着问道。

    “劳烦陛下挂念!”这许广汉眼中竟然有些浑浊。

    不怪许广汉多愁善感,他毕竟是先王刘髆的郎官,昔日也是好友,能看到好友之子坐稳皇位,当然觉得欣慰。

    “家人最近可还好?”

    刘贺这一问,让张贺和黄霸在内的一众官吏都有些震撼。

    这其貌不扬的暴室啬夫,何德何能居然可以得到天子单独的慰勉?

    其实刘贺此举,就是要让这些人知道,自己“不忘旧人”。

    “二十年前,许广汉乃先王郎官,任上尽心尽责,与先王有功,于朕也算有拥立之功。”

    “今日起,许广汉仍然为暴室啬夫,品秩升为六百石,赏田百亩,赐金三百,马三匹。”

    赏赐不算多,和他应得的比起来更是微薄,却能立刻改善他的生活,也是刘贺能做到的极限了。

    这许广汉一愣,才回过神来,连忙下拜谢恩,其余的人也称赞天子仁善英明。

    “平身吧,听说你寻得了一个好女婿,叫刘病已,可在此处。”刘贺又故意问道。

    “在、在的,病已,病已!”

    许广汉转身朝人群连喊几声,身形瘦高的刘病已才从后方中挤了出来:品秩不过斗食,当然上不了台面。

    这刘病已一露面,不少人的脸色就变了。

    张贺是担忧,黄霸是若有所思,其余属官则是不解——高高在上的天子,如何认识这常不来上差的泼皮刘病已的。

    当下,唯有知道天子早就认下刘病已的许广汉面有喜色,连拉带拽地把自己的好女婿拉扯到了天子的面前。

    出塞几个月,刘病已又瘦黑了不少,但是也更加精干了。

    苏傅使团立下了大功,刘贺还没有机会见他们给予封赏。

    今日,刘贺顺道来看刘病已,是因为一些事情不能再拖了。

    “最近几日,朕一直都得孝武皇帝托梦,在这梦中,孝武皇帝告诉朕,这掖庭有遗珠。”

    “朕百思不得其解,问过博士官后,方知遗珠至子嗣,于是猜想这掖庭恐怕有刘氏血脉。”

    “命人查了宗谱之后,才明白掖庭中的刘病已竟是罪太子之后,乃货真价实的刘氏血脉。”

    “听说刘病已最近与苏傅使团出使西域,立下了一功,不正是遗珠亮光吗。”

    刘贺说着夸赞刘病已的话,实则更在夸赞刘氏血脉,这也让众人想起了刘病已的身世,看他的眼神立刻就变了。

    “既然是刘氏血脉的遗珠,朕又岂能让明珠暗投?”

    “昔日,废天子有谋逆之嫌,但孝武皇帝先建思子台,后赦刘病已,舐犊之情跃然纸上。”

    “今日又托梦于朕,恐怕亦想让刘病已不埋没民间。”

    “朕特此下诏……”刘贺说完,给刘病已递了一个眼色。

    后者立马想起天子答应过他的事情,心领神会地拜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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