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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三十 多米诺骨牌(一)

    海蓝色的星光透过彩色玻璃窗,零零星星洒落在校长办公室里,挥洒在办公桌上的同时,照亮了斯普雷特伯爵的半边脸庞。

    星光驱散了房间里的阴霾,却没有赶走这位伯爵大人脸上的愁容。

    布里埃纳军校现任校长正疲惫不堪地倚在自己的办公桌上,一只手拄着脑袋,另一只手则在漫不经心地摆弄着面前一套古老的玩具。

    不得不承认,相比于管理自己的伯爵领,当布里埃纳军校的校长是一件很容易变得枯燥无味的苦差事。斯普雷特伯爵不是忠于理想、敢于变革的昆廷·萨拜因——在他待在军校的日子里,除了完成女王交给他的任务之外,便是一周又一周地撕去那挂在墙上的千篇一律的日历。

    如果不是为了在女王的眼里留下个好印象,我才不会费这么大力气来争取这把并不好坐的交椅呢!他不止一次暗暗心想。

    但枯燥绝不是斯普雷特伯爵不喜欢这份工作的最重要的理由。

    别人或许会羡慕他坐在这间诺亚一世曾经待过的办公室里,风光无限地指挥着女王陛下借给他的莱庇提亚守备队,他却清楚地意识到,如今的自己不过是在悬崖峭壁之上孤零零地走钢丝罢了。

    没有人像他这样,坐在风口浪尖,忍受着昆廷·萨拜因崇拜者们投来的白眼,肩负着女王施加在他身上的压力。各方各面的矛盾汇聚在这里,仿佛被几把尖刀逼到墙角一般,使他忐忑不安、进退不得。

    然而最令他捉摸不清的,却是梅瑞狄斯家族的那位四少爷对此的态度。

    维伦·梅瑞狄斯自两人见面的第一天起,就在他面前展示出了一副三大家族教养良好的嫡系子嗣该有的模样——彬彬有礼、自信亲和,却又有着四芒星家族骨子里的傲气与淡漠,再加上学生会会长的领袖气质,令斯普雷特伯爵印象深刻。

    他想,星辰的后裔就是与众不同,就算是刚刚被捡回来的这个,也是一个毋庸置疑的梅瑞狄斯。

    于是他便试探性地与之结盟——当时他这么想:就算对方不愿意与我合作,我也要努力让他保持中立。

    但维伦的反应却远远超出他的预期:不仅仅答应了与他合作,更给他出谋划策,乃至于提供情报方面的支持。

    这让斯普雷特伯爵在庆幸的同时又感到有些不安:他不知道维伦帮助自己是在图谋些什么——难不成,他真想趁这个机会,在家族的继承权上跟他的哥哥姐姐们一争高下?

    一边这么想着,斯普雷特伯爵一边把最后一个玩具部件小心翼翼地放到了书桌上。

    这款玩具叫做多米诺骨牌,传说中是从旧时代就传承下来的,其规则非常简单:将骨牌按一定的间距排列成单行,推到第一张骨牌,其余的就会发生连锁反应依次倒下。

    但斯普雷特伯爵知道,这规则听上去容易,做起来可不轻松——骨牌的摆放是一个非常艰辛的过程,每一张小小的骨牌都需要准确无误地摆在对应的位置,只要稍有偏差,便满盘皆输。

    于是他提起精神,轻轻触了一下最末端的那张骨牌;随后刹那间,一张张骨牌依次倒下,伴随着清脆悦耳的响声,恍若一条摆尾的长龙。

    正当他很满意地观看着这壮观的场景时,意外却发生了:办公室的地板上,紫色的星图熠熠生辉,伴随着窗外的喧哗声与星火的热浪,办公桌也开始微微颤动。

    斯普雷特伯爵注意到,尚未依次倒下的多米诺骨牌摆放的方向发生了微小的变化,壮观的连锁反应因此停滞了下来,随后哗啦一声,后边的骨牌全部七零八落地倒在了桌子上。

    他感到有些失落,好像一个积木刚刚搭好就被人拆掉的小孩子。不过他马上就回过了神,自嘲地笑了笑,紧接着便意识到了不对劲的地方。

    他迟钝地朝窗外看去,只见约克大礼堂的穹顶已经在不知不觉间星辉璨璨,众多师生踏着星图所造就的热浪,尽管考试尚未结束,就已从其中鱼贯而出。

    又来了!

    炽热的风从办公室窗户的缝隙中涌了进来,让斯普雷特伯爵的背上不自觉地渗透出汗珠。他真的不明白,为什么在他当上军校校长之后,各种各样的怪事儿就层出不穷。难不成自己得罪了十二星辰,以至于遭天谴了?

    看来等军校放寒假之后,我还真得找个机会去趟星辰圣殿啊!

    斯普雷特伯爵拾起一支笔,把身旁的日历往后翻了几页,然后在一个日期旁边做了个标记。

    就在这时,他看到一张不起眼的纸条从日历中飘了出来,好像一只折翼的蝴蝶,伴着从窗口涌进来的热风,翩翩飞起,又晃晃悠悠地落在地上。

    怀着好奇心,斯普雷特伯爵弯下腰把这张纸条捡了起来,认认真真地把它展开,发现上面的字迹还很熟悉。

    纸条的落款是维伦·梅瑞狄斯。

    但斯普雷特伯爵真的不记得维伦是什么时候碰过这本日历,并把纸条塞进去的。

    带着这样的困惑,他开始一个字一个字地阅读纸条上的内容,只见其上很简明扼要地写着:

    “尊敬的校长先生:您是否愿意与我共赴诺亚广场,一起看一场精彩的大戏?”

    虽然星光的热度依旧在炙烤着他的身躯,但是他却感觉自己的灵魂落入了极寒的冰窟。

    他不断尝试着说服自己:维伦估计是想像往常那样,给我一个惊喜呢!

    然而一旦把维伦、十二星辰以及最近军校的种种异状联系起来,他却隐隐有了一种不祥的预感。

    他总觉得维伦所说的精彩大戏,结局不一定如他所愿——他本来应该是这场戏的导演,却于不知不觉间,被排除在了剧本之外。

    这让他甚感惶恐。

    他深深吸了一口房间里的热气。

    该来的总要来的,他告诉自己。随后,他踏着支离破碎的星光,离开了这间古老的办公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