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临莫城

    “临莫城――”

    苍茫大漠之中，忽然闪出一个精壮少年。他极速攀登，转瞬便到了高处，一脚踩在凸起的岩石上，双臂一振，便将一身灰屑尽数抖落。缓缓摘下了帽子，露出一对深邃的眼眸，他远远望见前方石拱门正中央那三个大字后，不由自主地念了出来。

    临莫城，来源已久，是丹青技艺的发源地，城中之人无论老幼只要能够提起那不足一两重的狼毫笔，便能露上几手，舞上几笔。但凡事都有个高低好坏，这丹青技艺更是如此，全由画师的作品来评比。只要有新作出炉，无不走家窜巷比拼比拼，让大师点评点评，以求臻美。而要问城中哪位丹青技艺最高，当属于陵山庄心画世家中人，心画世家世代以丹青技艺为业，丹青之术举世无双，乃城中之最。

    临莫城的居民都知道，于陵山庄有一件家传至宝――丹青引，它原本是开创丹青技艺先河的于奇写的一篇关于“丹青”的文章，一日于奇突然逝世，他的毕生知己徐陵整理“丹青引”，并将文章篆刻在一块奇特的玄石之内，后经过神匠盖玄打造成为画笔，自此取名“丹青引”，于是丹青引变成为了于陵山庄的传家之物。

    丹青技艺，源远流长。

    更有坊间传言丹青引有着“化虚为实、凭空造物”的玄妙能力，也不知是真是假。但不管是真是假，再过几个时辰便是那丹青引交接大会，只要到那儿参加大会，便有机会一辨传言虚实。

    能够参悟《丹青引》，并且可以驾驭丹青引的人，世人称之为“引主”。而丹青交接大会，便是上一任引主亲手将丹青引传给下一任引主的一个交接仪式。该仪式差不多每六十年一次，在临莫城的丹青会坛举行，届时于陵山庄心画世家的除了一些腿脚不便之人都会去参加大会，而城中之人亦有机会一观盛况，适时万人空巷，好不隆重！好不热闹！

    这一任的老引主，年过八旬，丹青技艺早已达到“天人合一”的境界――手中的，已然不是一支笔；纸上的，已然不是一幅画――年高德劭，妙手丹青更是让人景仰不已。

    即将继任新引主之位的，是于陵山庄庄主之女，听说她两岁便能用手指作画，技艺堪比一般大师。现如今听说她是千古第一人，有超越先祖之资，丹青技艺全然不在老引主之下。不过，这都不是关键，城中之人更关心的是她的相貌。自八岁便没有出过闺房，城中没有几人知晓她的容貌，传言她长相惊人、举世无双，想来应该是不假的，否则也不会有如此传闻。

    少年径直入城，映入眼帘的都是各式各样的画作……他看了起来，也是走马观花，并不细看，大致了解一下是什么画风就行了。

    “玉藕新裁，白雪凝脂；粉嫩多汁，擢然蓼蕭……”直入中街，有个疯子叫嚷起来，跌跌撞撞，全然不符合这里的氛围。

    远远望去，衣衫褴褛，鹅步鸭行，蓬松着长发，敞开着胸脯，纽扣早就不知哪里去了。这样的一个不修边幅的人，竟然可以在这书香之地自由地高声胡语，拖曳着草鞋行走，真是奇怪！

    雍基厝第一次来到这儿，看到那疯癫狂人，只觉奇怪，立马勾住从旁走过的小伙询问一下。他举止有理，小伙看他装束便知雍基厝是外地人，便将事情细细地讲给他听。

    原来，那疯人有名有姓，叫作嵇中散，以前是一名江湖郎中，曾救人无数。他专给人治脑部的疾病，且从来不收诊金，是一个十足的好人。他时常上山采药，一是用来换取生活资金，二是用来救济那些贫困人家，城中之人无不受其恩惠。有一日，他给一户人家治病，依旧是脑袋方面的问题，施了几针，又开了一副药，临走时叮嘱其家人按时给患者服药，随后便一声不吭的离开了。本来也没有什么事情的，谁知第二天一大早就有一老渔夫赶到他家给他报信，说是那患者服药后当场暴毙身亡，一命呜呼了，要嵇中散避一避。他一向爱人如己、视患者如父母，听到这样的消息如何不震惊，也不顾老渔夫的劝阻，执意前往，才到半路便让那患者家里的仆人给打了。后经仵作验尸，方知那患者死于心脏病，是死前受了某些刺激导致此病突然发作一命归西的。

    而此事嵇中散确诊时也诊断了出来，再三提醒过，不想患者还是受了刺激。那患者家属没有做到这一点，才间接导致患者死亡。最后这户人家被赶了出去，受到了该有处罚，可也无济于事了。嵇中散伤及大脑无药可治，无术可医，自己一生治脑，却也医不好自己的脑袋，最终变成这疯癫样了。

    “药圣啊药圣，我寻了你这么多年，没想到今日在这里相遇，你却是如此模样。真是天意弄人！”雍基厝早已跑到嵇中散的身边，看着他，叹息道。

    雍基厝尚有艰巨任务在身，也不便久留，于是离开了嵇中散。嵇中散似乎注意到了些什么，斜着脑袋看着渐行渐远、雍基厝的背影，浑浊的眼睛忽变的澄清了，睁着豆大的眼珠子，嘴角嘀咕着“见过见过――”，险些要大声嚷嚷出来，直到背影消失在人群中了，他才又拄着竹竿，胡言乱语，朝着城市中心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