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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八十三章 梦

    “嘉嘉……哦,不,不,不,不……”

    邹飞大喊着,冲到了假人边上,血红的眼睛瞪得很大,显然他入戏了。

    这时候的邹飞时而站起,时而坐下,时而大哭,时而傻笑,嘴里喃喃地嘟囔着:“是,是你们,我……我要你们偿命。”

    这时候的张小斯在远处看着,还不敢上前,他清楚邹飞已经濒临崩溃,这时候贸然靠近他很危险,但这也是让邹飞重复犯罪过程找出遇害儿童尸首最好机会。

    至于有几成把握,让他主动暴露埋尸地,谁也说不好,只能听天由命,我们所有人都很紧张,但什么也做不了。

    因为,我们是局外人,只有当事人自己重复一次曾经做过的事我们才能才去下一步行动,现在我们要做的就是等待,耐心等待。

    一个多小时后,邹飞起身了,眼神变得凶狠恶毒,抽动着嘴角说:“你们都得给我儿子偿命!”说完,他就朝外边走去了。

    我们全程跟踪,生怕这个杀人狂魔丢了,不一会儿他又半途折返,扛着我们事先准备好的四个麻袋,这四个麻袋里面全都放着六七十斤重的假人,是模拟受害人用的。

    邹飞首先来到了一个偏僻的电机房,贼眉鼠眼地四下观望了一下,这是在检查四周有没有人,我想这里应该就是他一开始绑架孩童的场所。

    接着,他就又对着四个麻袋又是骂又是踢,嘴里的话就是,我儿子怎么着惹你们了;为什么要这么残忍……这一类的话。

    极度沮丧之下,他扛起来了一个麻袋朝西南方走去,走到了游乐园的一处角落的公厕处,使劲地刨坑,挖了一会儿,把麻袋扔了进去,填了几锹土,又折返了回去。

    张小斯似乎明白了,让人在这里做了标记,又远远地跟上了邹飞。

    邹飞又扛着一个麻袋来到了一处凹地处,这里有好几棵粗大的柏树,十分适合藏尸,同样的操作,邹飞抡起铁锹使劲地抛了一会儿,把第二个麻袋扔下,填了几铁锹的土,再一次折返回电机房。

    第三次邹飞扛着一个麻袋,往游乐园的马场走去,悄悄地来到了草料场的后面,再次挥起铁锹刨坑,刨了一会,第三个麻袋也扔下去,填土,离开,回电机房。

    最后一次,邹飞扛着麻袋,来到了游乐场人工湖的中心亭子处,在麻袋上绑上了一块大石头,把麻袋扔了下去。

    邹飞坐在了地上,原地大哭,“嘉嘉,爸爸给你报仇了。”

    说完,纵身一跃,跳进了湖中。

    “糟了。”张小斯一声大吼,带着人冲到了前面。

    我看着还在四散的水波纹,弄不明白了,叹息道:“这就奇怪了,讯问邹飞的笔录,没有记述他跳湖啊?”

    “先别管这些了,人不能死在这里,不然会有***烦的。快救人!”

    张小斯喊了一声后,好几个警务人员跳入湖内,开始找寻投湖自尽的邹飞。

    几分钟后,邹飞被他们找到了,套上绳子往岸上拉的时候,突然,邹飞睁眼了,还邪魅地对着我笑,他的眼睛迸出一道红光,向我刺来,就在那一刹,我被这道红光击中了,我只觉得两腿一软,双眼一黑,晕了。

    我做了一个梦,一个很漫长又很真实还很融入的梦……

    “爸爸,爸爸,我要吃冰激凌,我要吃冰激凌。”

    一个小男孩正在叫我爸爸,我无意间扭头看了一眼旁边的玻璃墙,我的面孔……邹飞。

    天啊,我不可思议地看了看我的双手,我的手变得满是老茧,这不是我的手,我的手没有这么苍老。

    我又双手托起了自己的脸颊对着玻璃照了又照,我已经成了邹飞……

    “爸爸,你在干嘛啊?今天是我的生日啊,你带我来新欢游乐场玩的,你还说今天我是老大都听我的呢!我要吃冰激凌。”

    邹嘉嘉使劲摇晃着我的胳膊哀求道。

    “好,爸爸带你去买冰激凌。”

    我,也就是邹飞,带着邹嘉嘉去甜品屋了。

    “你好,我要一支牛奶冰激凌,再要一瓶矿泉水。”我很礼貌地对售货员老大妈说道。

    “一共十五,先扫码付款,再给做冰激凌。”

    这个售货老大妈眼神怪怪的,等我扫码付款后,才不屑地把冰激凌递给了孩子,还把矿泉水放到了台面上说,“自己拿。”

    我没有当回事,一只手拿上矿泉水另外一只手拉着邹嘉嘉离开了,背后听到了老大妈的嘲讽,“切,一个臭农民工,还带孩子来这玩,没钱还这么装!”

    我当时感觉自己要气炸了,真想走过去扇那个狗眼看人低的老娘们儿几巴掌,顺便撂句狠话。

    原本今天是邹嘉嘉的生日,才带孩子来这里玩的,好好的心情却被这个势利眼给搅合坏了。本来我的脾气是很好的,但我却想爆发,因为我现在是邹飞,邹飞这种社会底层的人,内心脆弱且敏感,所以,动不动就爱发脾气。

    走了一会儿,来到了儿童游乐区,这里有过山车,大摇摆,极限漂流,碰碰车,缆车等等多种游乐设施,邹嘉嘉拿着冰激凌却不怎么吃,一副心酸无奈的表情挂在了脸上。

    我看邹嘉嘉手里的冰激凌快化掉了,赶忙催他,“嘉嘉你不是要我给你买冰激凌吗?买了你怎么不吃呢?快吃吧,要化了。”

    “爸爸,刚才那个奶奶好凶啊,你在看那些小朋友手里的冰激凌。”邹嘉嘉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就哭了起来,哭得很难过。

    再看游乐场里的大人和小孩,哪个都穿着光鲜艳丽,唯独自己穿了一身脏兮兮的黄色工装,而自己的孩子手里拿着的只是一个最便宜的脆皮甜筒,别的孩子手里拿着的全是清一色的哈根达斯。

    我虽然不是邹飞,但此刻的我感同身受,多少能理解一些邹飞的心情和感受了,如果邹嘉嘉是我的孩子,我肯定心里也不愉快。毕竟,嘲笑自己是小事,孩子还小,被嘲笑了会在心里留下巨大的创伤,难以抹去。

    但我还是强忍着自卑,哄着邹嘉嘉道:“孩子,今天你生日呢,别为那些个坏人影响了咱们的心情啊。你先吃冰激凌,咱们再去玩。”

    在我的催促下,邹嘉嘉才停止了哭泣,一口接一口地吃起了快要融化的冰激凌。

    这时候,一个身穿游乐场工作服的青年男子向我们走了过来,“你好,我是游乐场的引导员,我叫张伟。您带儿子来想玩什么?”

    “嘿嘿,等我问问我儿子啊!嘉嘉,你想玩什么项目?让这个叔叔领咱们过去。”

    “我要玩过山车,好不好吗?”一听说要玩了,邹嘉嘉立刻转悲为喜,开心地说着。

    “过山车啊?”

    我略有为难,心里一直很怕,尤其怕高。

    “嘉嘉,你听爸爸的话,过山车这个项目太危险了,不适合你去玩,咱们玩别的。”

    “爸爸,那我要玩海盗船!”

    我稍微犹豫了一下,这才勉强点头答应,道:“好吧,但是,你只能自己玩啊,爸爸怕高,不能陪你。”

    游乐场的引导员张伟,引导着我们走到了海盗船这里,排起了长队,过了十几分钟,邹嘉嘉上了海盗船。

    不知道为什么,上海盗船的大人和小孩都好像很讨厌邹嘉嘉,谁也不愿意跟他坐在一排,最后只能自己坐在一排,他对面做了四个跟他长得有几分相像,年龄相仿的男孩。

    不一样的是,邹嘉嘉身上穿的全是便宜货,还有一点脏,而对面的四个男孩,全是名牌衣服,还很干净利索,他们看邹嘉嘉的眼神也是十分的鄙视不友好。

    这时,海盗船这个游乐项目的广播开始播音了,“各位玩海盗船的大朋友还有小朋友,我们的船马上就要启航了,请检查你们的安全带是否系好。本项目晃动剧烈,升点很高,请不要自行解开安全带,祝您游玩愉快。”

    海盗船启动了,船体一点点摇晃升高,又落下,再升高,再落下。

    按常理来说,我是听不到,海盗船上人的对话的,但,出乎意料的是,我听得很清楚。

    “看对面那个脏兮兮的臭小子,也配来玩游乐场。”

    “搞不好,是哪家乞丐的孩子,脏兮兮的。”

    “就是,下等人的孩子也配跟我一起玩,要不没人愿意跟他一排呢!”

    “切,看见他这样子,我就想吐。”

    一句句嘲讽的话就像一把把尖刀插入了我的心。

    邹嘉嘉着急了,对着他们大吼:“你们凭什么这么说我,游乐场又不是给你们家开的,你们能玩,我也能玩!哼。”

    “呦呵,这小***还着急了!”

    “什么叫你也能玩,你知道这个游乐场的通票多少钱一张吗?八百块呢,我们兄弟四个就是三千二百块钱。我爸爸一个业务单就能挣出来。”

    “就是,我们爸爸能着呢,八百块,你爸爸不知道得捡多少件垃圾才能挣出来。”

    “他知道什么?穷人根本不知道与富人的差距是什么!”

    看着四个富人家的孩子对自己冷嘲热讽,邹嘉嘉不干了,哭着喊着跟他们回怼,“有钱怎么了?有钱就了不起吗?我胆子比你们大,我一会还要玩极限漂流和过山车,还要进鬼屋呢!至少我,胆子比你们都大。”

    “呦呵,小***说,胆子比我们大!”

    “是不是真的啊?吹牛吧。”

    “我看啊,他是吹大牛,就是在嘴上争一点便宜。”

    “越是胆小的家伙,越是吹嘘自己的胆子大。呸,胆小鬼。”

    邹嘉嘉哪受得了他们的嘲笑,更生气了,大声喊:“我不是胆小鬼,我就是胆子大,胆子大!”

    “行,行,你胆子大,胆子大行了吧!”

    “别听打瞎吹,什么胆子大,最多就是嗓门大。”

    “你要真是胆子大,那等到海盗船升到最高了你敢不敢把安全带解开啊?”

    “就是,你要是真的胆子大,就在最高处把安全带解开,我们就服你,信你胆子大。”

    邹嘉嘉上头了,红着眼睛,盯着他面前的四个孩子看,“好,我就解开安全带给你们看。”

    海盗船缓缓升高,一点点地拉开了与地面的距离,船体跟地面都成了将近九十度角的时候,已经是最高点了。

    对面一个孩子起哄道:“胆子大的,你是怕了吗?怎么不解开安全带啊。”

    邹嘉嘉哼了一声,还真就把安全带解开了,刚解开他就后悔了,自己从海盗船上直直地摔了下来,做了一个自由落体运动。

    邹嘉嘉喊了一声“爸爸”,就摔在了地上,当场死去,我立马跑了过去,撕心裂肺地喊了一声“嘉嘉”。

    时候,我也就是邹飞,找到了涉事孩子的家长,但家长非但不赔钱道歉,还嘲讽说穷人孩子的命就是贱,不值钱……

    接着,又走访了多家法律援助机构,找了多个律师可是谁也不愿意帮穷人的忙,就这样,我也就是邹飞被逼疯了,想要走上绝路。

    突然,一个红着眼睛的邹飞出现在了我的面前,他的眼睛是不是地迸射红光,这……分明就是敌魔。

    “你是谁?”我问。

    “我?我是邹飞,也就是你自己。”

    “我自己?”

    “对,就是你自己。你一定非常的恨,恨那些唯利是图的人,恨那些仗着有点臭钱就趾高气扬的人。你想杀了他们,想杀了那些害死你儿子的人。”

    我沉默了一会,突然开口道:“对,我恨,我恨他们,我要杀了他们,杀了他们。”

    接下来,就是邹飞背着四个麻袋,悄摸地溜进了四个男孩所在读的学校里,用乙醚迷晕了四个男孩,再装入麻袋。偷摸地把他们四个人转移到了新欢游乐场的配电室内,对他们一顿打骂,四个孩子怕极了,连连求饶,但是已经丧心病狂的我却没有理会。

    把他们四个中的三个分别埋在了公厕,凹地,草料场,最后一个投入了湖中。

    这时候,那个眼睛迸射红光的邹飞出现了,笑着说了一句话,“我帮你报仇了,把你的恶念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