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三秦儒士古风存

    本文是写给大学同学周鹏飞的。

    早在零九年他曾写过一篇文章来怀念我，看了之后我就说，在活着的时候能被人用文字来追忆乃人生一大幸事。当时就想哪天也写点东西还他，没想到一拖拖到了今天。

    刚开始的时候不是这个题目，最初我想的题目是《和周鹏飞在一起的日子》

    我和他分别已经九年了，和班里的其他人一样，我们都各自为着生计奔波劳碌，常常无暇关注远方同学的讯息，因此回忆的本身往往更让人留恋。今天写这篇东西为他，也是为我自己。

    说是回忆，从何处说起呢？想到哪说到哪吧。在当时大多数人的眼中，周鹏飞是这样的一个人：性格温和内敛，喜静不喜动，低调不张扬。这些特质决定了他的爱好肯定不是体育类，而是文学艺术类的。

    先说文艺吧，在班里刚入学的第一次联欢会上，他先是用笛子吹奏了一曲，确切的说是半曲，因为可能不太熟练或者是有点紧张的缘故，未到结尾的时候卡住了，随后班里的带班员名唤高福贞者也拿出了笛子，也吹奏了一曲，高是流畅的一气呵成吹完的，这让大家都忽视了周同学。而在我看来，周的笛子是吹的不错的，虽然貌似欠点火候，其实有一定功底。当时我们班的同学对乐器类的东西都不是很在行，相对而言，周算是基础不错的了。

    笛子未完成，过后他又来了一个独唱，是张信哲的《别怕我伤心》，没想到刚唱两句又发生了点插曲，只听一个小女生名唤郭蓓蓓者发出了一声尖叫。不要误会，她不是给周同学喝彩，而是要举报，她举报说坐在她身旁的一个名叫司安超的女生也会唱这首歌，因为司同学正在底下跟着哼哼呢。于是，在女主持人覃春菲同学和其他一些活跃女生的蹿动下，司同学也上台了。于是，周的节目戛然而止，华丽转身为周和司两个人的表演。也就是说，虽然我们见识了别开生面的男女声小合唱，但周的独唱却未完成。不知道他作何感想，我是为他有点小小的遗憾的，呵呵。后来很多同学都去学习吉他，不过大都半途而废了，但周坚持了下来。我认为原因有三：一是周本人的音乐基础，二是同宿舍的阿进同学弹的好，周可以近水楼台先得月；三、周的毅力是不错的。

    尽管爱好文艺，但周的表现欲给我感觉不是很强，在我看来，他是一个无欲无求的人，甚至可以说是一个甘于寂寞的人。而我恰恰就是和这样的一个人，表演了我在校三年仅有的两个小品。第一个是在大一上学期的元旦联欢会，我琢磨了一个哑剧，需要一个人配合演歹徒，我也不知怎么想的，想到了他。这么个平日里最老实巴交的人演歹徒，大家都是很新奇的。尤其是最后，他被我用蛋糕砸晕在地，全班哄堂大笑。另一个是在大三上学期期末的文艺综合测评的时候，周娜同学想演一段小品，她演喜儿，让我演黄世仁，让周鹏飞演杨白劳。节目最后，周饰演的那个杨白劳被我这黄世仁一脚踹翻在地，又引起了大家的爆笑。节目本身的质量还有演员的表演倒还抛开在外，那时的快乐成了如今美好的回忆。

    再说说文学吧，周是陕西人，陕西人在文学上是最有骄傲的资本的，有句话不是说陕西人可以说全中国的人没有文化嘛。三秦大地自古文人辈出，古人不说，当今又有贾平凹陈忠实等巨匠。周常为此津津乐道，并且跃跃欲试之。大一上学期的某天，周接到了一封信，是某个文学团体寄来的，大意是邀请其入会并出版其作品，我们都羡慕而且赞叹。不过信后有个补充条件，要缴纳人民币若干。那时候大家对这些信息还不太熟悉，所以也不太敏感。后来大家对此事也没过问，周同学可能也是淡然处之了吧。

    当年没看过周写的东西，不过在我心目中，他确实是个文学青年。有一次他和我还谈起了余秋雨，我对余某人有所耳闻但是不太关注的，因此当周同学提到《霜冷长河》的时候，我还很小吃了一惊，因为我以前扫过一眼这本书的封面，封面是用行草写的，我把“霜”看成了“霸王别姬”的“霸”，一直都以为是《霸冷长河》呢。

    大学的那些男生里边，看武侠的比较多，看纯文学类书籍的还真的不多，周算是一个。喜欢文学的人通常是感情细腻而且丰富的，而在感情方面，我没见到也没听到他有过任何的尝试。相信当年定有让他心动的女子，但他确实没行动，我们可以说他传统保守，也可以说他内向羞涩，也可以说他，是一个理智而且冷静的人，是一个善于隐藏自己感情的人。

    由于性格爱好等方面的偏差，我和他之间并没有过多的私下交流。临近毕业的时候，倒是差点有了半个老乡之缘。大三下学期开始的时候，陕西邮电技工学校来了个主任，他们学校要招毕业生过去，不限本省外省，很多人都有机会。周鹏飞是陕西洛南县人，听说这个学校是在XA市南郊不远，所以想去。我们辽宁的签约形势不太乐观，而我对南方也不怎么感兴趣，所以也想看看。后来我真的去实地考察一番，回来之后，在我们宿舍里，围了一群人，周鹏飞也在其中，听我介绍那个学校的情况。我绝对谈得上是绘声绘色，用了排比等修辞手法，不光表达了我自己肯定不选择那个学校的想法，还把那个学校描绘得一文不值。

    我大致是这样说的：乘坐T41到达终点站，下了火车一出检票口，一眼就看到了西安古城，这时候你会如在梦中，只有四个字能形容你的感受——梦回唐朝；然后坐公交往南走，从古城穿过去，进入新城区，置身于高楼大厦之中，你会恍然大悟，原来西安是个国际化大都市啊；到了南门车站下车，转乘去长安县郭杜镇的汽车，坐了三十分钟，到了终点站郭杜镇，一路上你渐渐会发现高楼大厦不见了，映入眼帘的是低矮的建筑，而且大都很陈旧，感觉改革开放在这里刚开始，仿佛回到了八十年代初期；学校在哪儿？还没到呢，下一步，还要换乘三轮车，而且是柴油的大三轮，从郭杜镇出发继续南行，越走越荒凉，越走越人烟稀少，十五分钟后，当你还没醒过神来呢，到了，这就是传说中的学校，往四周一看，也不是没有建筑，不是没有人家，但只是些稀稀落落的农户，而且房屋破旧不堪，你又会有种错觉，原来这里还停留在土地改革时期啊！…………

    众人都被我夸张的语言逗笑了，后来我有些担忧，不知我的话对周鹏飞的择业选择会不会有误导，使其对该校产生阴影或抵触情绪什么的。

    无独有偶的是，几天后另一个同学王海涛也去了，回来之后他碰到了我，我问怎么样，王海涛答曰：我都失望死了。过后周鹏飞向王那里去咨询，回来之后告诉我，王海涛同学对这个学校的评价是和你一样的。

    后来周虽然回了陕西省，却没去那个学校，不知是不是由于相信了我和王海涛的话还是别的什么原因，我还是宁愿相信他有自己的想法。

    我至今还记得他毕业离校时候的场景，他走得不算晚，所以很多人都送他了。当火车即将开动的时候，他在窗前一下子无力的坐了下去，有些麻木的挥别。我知道他是不舍的，大家都一样。

    毕业后，没有了什么消息，只听说他辞职了，然后说是开了药店。后来在校友录上他得知了他的生活经历，他的原话是“从普通邮政员工到艰辛打工仔到小商贩甚至有段时间为了生活在陌生城市街头摆地摊再到现在的基层人民法院法官的多种生活状态，其中的酸甜苦辣，一言难以敝之!”。

    如路遥所说，每一个人的生活都是一个世界，而周鹏飞，正在为他的那个世界的存在而战斗着，我也是，每个人又何尝不是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