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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她住贫民窟

    “王爷。”忽然一道声音拉回了徐延亭的思绪,接着一道身影就到了他身边,他拱手行礼,“贵妃娘娘。”

    “还是从前你唤我姐姐时要更亲切些,如今我才入宫半年,我们倒是生分了。”钟以萱轻轻笑了一下。

    她其实大不了徐延亭多少,两个年岁罢了,但好像真的跟长辈似的,温温柔柔的关切,倒跟幼时一样:“怎么这个时辰入宫来了?”

    “没事。”徐延亭跟她算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加上有亲缘,所以也是一直把他当长辈,如今她成了后妃他更多了份尊敬,但今日的事他不想同旁人说。

    然而钟以萱却好像早就知道一样,却并不在意一笑,温柔问:“是因为成亲的事情吗,皇上给你指婚了?”

    徐延亭看了她一眼,还是没说话,钟以萱便问:“所以王爷要成亲了?”

    “我一年前便已成亲。”

    “我知道。”她又摇摇头,无奈似的笑了,劝道,“但是你已经等了一年了,一个女人如果真的决定要走,决定不回来,你便等不到的,她的心不在你这里。”

    心不在他这里,所以不肯回来?徐延亭从未认真想过这一点,听人说出又好像是必然真相……不对,下一刻他又动摇了。

    她对他笑过那么多次,跟他说过很多次喜欢,也主动吻过他……她自己是不是也在当时不知不觉间动心,像当初的自己一样,迷失在那场似是而非的交易中?

    只有找到她才能知道答案。

    如果她和自己一样,哪怕曾心动一刻,那她就是宁王妃,但如果她真的那么无情……

    他还是不会放手,也要把留在王府里,不许她离开第二次。她骗走了他的心,就该为此负责。

    心在不在他这里暂且不论,人必须在他这里。

    “怎么了?”见徐延亭一直出神不语,钟以萱唤了一声“王爷”,而后去拉徐延亭的手腕,“时辰还早,不如去我宫里坐坐吧,新来的厨子做的两样糕点还不错,是你的口味。”

    “下次吧。”徐延亭现在一心都是江熹微,没心思在皇宫多待,“我还有些事,与娘娘改日再叙。”

    “那好,反正厨子始终都在,你什么时候来都可以。”她倒也不强求,依旧是温柔地笑,手顺势替他理了理袖口的褶皱,细细叮嘱,“回去吧,公务再忙也别忘了照顾好身体。”

    “还有,李伯年纪大了,我这边给他准备了些补品,王府定也不缺这些,但好歹也是一点心意,下回你来了带回去吧。”

    徐延亭应下而后离开,钟以萱仍站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等他走出了一段距离之后,她仍旧没有收回视线,只是动了动唇似乎要说什么,但最后只喊出:“王爷。“

    闻声的徐延亭驻足回首,钟以萱微微笑着,遥遥望着他:“下次可别忘了。”

    *

    江熹微找到了住处把自己安顿好,再也不用担心自己被住伯阳侯府对门的徐延亭给让人乱刀砍死了,生命得到了保障,整个人都松了一口气。

    用了一上午江熹微才把屋子里收拾干净,就自己一个人她也没有带多的人来,再说这么点儿地方连个转屁股的位置都没有,实在是再塞不下旁人。

    收拾完的江熹微去把窗子推开支好了,外头日头正是好的时候,斜斜照进来屋内情况一览无余。

    一张桌子一个柜子,两把椅子一张床,连一根多的蜡烛都没有,除此之外真的是家徒四壁了,且这四壁还都是那种篱笆夹泥筑的,实在是有些简陋。

    说起来这大概算是繁华京城最破败寒酸的坊屋街道了,在到这里之前,江熹微都不敢想象宫阙巍峨朱墙紫陌的京城,竟然还有这等破败凌乱之地。

    初初她都惊叹此处偏僻而诡谲的位置,活像是到了哪座偏远小城的破烂贫民窟。

    事实证明这里就是贫民窟,京城的贫民窟——西坊,四面八方住的都是底层无居所的穷人,甚至还有不少乞丐夜宿破房里,她这房子在这里已经算是不错了。

    江熹微十分满意这个地方,教养很好地轻轻掸了掸衣裳上的浮尘,也不在意身上穿的是千金难求一尺的流光锦,过去侧身坐在一把老旧的木椅上。

    一面环视四周检查是否还有遗漏不妥,一面点头,她不相信自己藏到这地方,徐延亭的人还能找得到。

    而谁又能想到堂堂大晋首富嫡女,竟然一个人住在这样寒碜破败的泥屋里?没人能想到,江熹微更满意了,走在路上都能抬头挺胸了。

    侯府那边暂时没什么事,据说皇上最近忙着接待刚从燕国来的使臣一行人,所以还没空召见他们,得过几天伯阳侯才会带她如果面圣,其实也就是到皇上面前去走个过场,告诉他“我回来了”就行。

    这事江熹微不大在意,就在京城最西边的简陋贫民窟里住着,住了两天也算是了解了周围的情况,发现这边地方还挺大的,而且比她想象的还要脏乱,看来京城穷人也是真的不少,而且也是真的穷。

    “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古人诚不欺我。”

    这地方的路都没修好,坑坑洼洼的积着污水,路边还扔着不少杂物,身穿纱裙缓缓摇扇的江熹微走在路上,跟这里格格不入。

    她本是一朵金贵的娇花,白玉栏杆里精心养了十多年,如今误入了这片湿烂的泥淖。

    前面的巷子里忽然窜出一个瘦小的男孩,七八岁的样子,手里拿着比自己还高的竹竿,身上穿着破破烂烂的粗衣,脸上也脏兮兮的同路上的乞丐一样。

    他抬头也看到了江熹微,站在路中央愣住了,似乎没想到这里也会出现她这般金贵的人,就这样仰头望着她,眼中倒映她娉婷高贵的身影,明明几步,但他们却似云泥一般的距离。

    一直等到江熹微走近了,他才惊醒一样,赶紧将竹竿横着拦在身前,也拦住了江熹微的路。

    江熹微看着男孩,他也不说话,就把一只破碗伸到她面前,像是乞讨。

    这样的行径其实有些像是拦路抢劫一样,不讲道理,路就这么窄,好像不给钱就不让她走一样,何况他横眉冷对故意做出凶恶模样,给人感觉很不好。

    即便是脾气好些的人,见了这架势估计也会反感,但江熹微却仍旧是很好脾气,也没有鄙夷,微微笑着从发髻上抽了一只玉簪下来放在破碗里。

    男孩却没有满足,始终盯着她手腕的碧玺珠,江熹微了然,却摇摇头:“这个可不行的。”

    说着又取下两枚耳珰放进去,在男孩诧异的眼神半里蹲下身,与他平视,耐心问:“你不是乞丐,家里一定还有亲人吧?”

    男孩抱着碗,像是生怕她后悔一样,但是脸上却已经收起了凶相,一双眼睛盯着她像是在问“你怎么知道”。

    “呐,你的鞋是新的,是你娘亲帮你做的吗?”江熹微指了指他脚上的那双粗布鞋。

    于是男孩垂下眼,脏兮兮的手指扣着破碗的豁口,终于用很小的声音开口了:“娘亲病了,病了好久……要很多钱。”

    小孩子哪里懂得更多,只知道病重了就需要很多钱治病,江熹微也没问他今日行径是否是为了看病钱,只是温声同他说:“你就拿着这支玉簪去宣和街江字号药房取药,不要钱的。”

    从西坊昏暗脏乱的街道到最繁华的正街,江熹微徒步走了一个时辰,四周渐渐热闹最后变为繁华,熙攘行人来往如织,她这才算是融入了京城里。

    但是她还是不敢随便在大街上多停留,谁让这一年里徐延亭让人在京城到处发她的画像通缉她,现在江熹微走在街上也只能用团扇挡着半张脸,免得被人认出来捆到宁王府去领赏。

    便是如此还是有不少人对她侧目,因为即便是挡了半张脸,她依旧是引人注目那种美人,区区一柄素团扇完全遮不住美人光辉,在眉眼,在身段,在气韵,在骨子里,如霞光映月,如春花扶风。

    江熹微不敢在街上多待,何况她这次出来就是想要打听打听徐延亭到底恨自己到了何种地步,于是很快闪身进了一家茶楼。

    这茶楼当道,就开在闹市里,自然不是想取什么幽静之意,这里完全就是京城百姓八卦闲聊的地方。

    江熹微一进去见里面的人三五成群的各种分享八卦,台下各个讲得眉飞色舞,台上还有一张台子,现在是空着的,待那说书的先生来执醒木开讲。

    为了听八卦方便,江熹微就在二楼找了一个临窗的位置坐下,正好也能听到楼下的人交谈说话。

    而关于宁王和他那逃妃的事情,虽然已经过去一年了,但是宁王府那边不歇,这边京城百姓也就依旧是津津乐道,风月情事最是符合坊间口味,一流传而去便经久不衰。

    而这正是江熹微想听的。

    只见楼下几人围坐一桌,也不避讳的就把宁王府的事情谈论了一遭,江熹微听得认真。

    “……就在那宁王府大门前,宁王一掀盖头,新娘竟然变成了白尚书家那心心念念宁王的大小姐,

    王爷气得当场就直接把人赶走了,门都没让进呢!这样两家没结成亲,反倒是结了怨,白大小姐现在都还在被人笑话倒贴没人要呢!”

    下面说得绘声绘色如火如荼,楼上的江熹微一脸的不忍直视,这才想起自己在京城不仅得罪了徐延亭,还坑过白尚书。

    那现在白尚书岂不是恨死她了?

    而就在江熹微分神这会儿,楼下那几人交谈声已经淡了,原来是说书先生登台了,正晃着一把折扇,接着把醒木一拍,满座寂然,唯听他一人之声。

    前两天江熹微刚回京城的时候,也打听过京城里有关自己的事情,听说徐延亭现在就是个钟情痴汉的人设。

    外人看来他确实是那种外冷内热才貌双全的好男人,他的故事感动了不少京城百姓,然后他们就把宁王和王妃的事改编成了话本,各种版本都有流传,今天这说书先生说的恰巧就是其中一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