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迷 » 女频频道 » 天欲明 » 六十九:理条缕

六十九:理条缕

    花开两支,各表一端,在苏瑞和折知琅谈心的时候,虞素已经乘着那昆仑奴所抬的轿子再次来到了海上楼。

    天光已明,海上楼熄灭了夜晚那些璀璨的灯火,在东方的一片云海里若隐若现,有几分海上仙山的模样。

    虞素刚走下轿子,便有那机灵的侍女前来引路,想来是谢衡提前招呼过了,她的手腕上系着铃铛,很方便虞素这样看不见的人辨认方向。

    楼里那些低垂的帘幕都已然卷起,有三三两两的侍者在低头擦洗地面,打理那些摆件。

    便是如此,楼中也没有听到什么议论的声音,甚至连一声咳嗽都听不见。

    只有寂寞的海浪不断拍打着海边的栏杆,早起的海鸟,高声鸣叫。

    走到一处四处透风之处,虞素不由得驻足而叹:“这便是海风么?”

    她是长在大陆的孩子,她甚至接触过沙漠的雷雨,高山的落雪,但海风,这样吹拂而来的咸涩气息,是她所很少接触的。

    她既然开了口,那侍女自然不敢不答:“是,君上。”

    “中原……果然和安西都护府,大不相同。”她轻轻感叹道,那侍女没有听清,回头问道:“您说什么?君上?”

    “没什么。”为了安抚她,虞素露出一个寡淡的微笑,倒让她看起来有人情味儿了许多。

    那侍女放下心来,继续带领她向前走动,只让那句话化在风里。

    上到了最高一层,走到谢衡处理事务的书房前,那侍女不敢再上前,只为她推开了房门:“君上请,公子他,在里面等你。”

    虞素颔首:“多谢姑娘。”便走进了那房间——那房间似乎本来也是海上楼原来的主人处理公务的地方,一面墙前摆满了书柜,一张书桌正放在屋子中间,两面都是窗,晦暗的天光和海风正不断地自窗中泻下。

    谢衡起来迎接她,亲自把她迎接到一处窗边的软榻上:“学生无能,还是打扰了君上的休息。”

    虞素笑道:“阿衡,你我之间,不必如此客气。再说,你这无能二字,从何说起,我看你,已经把这海上楼打点好了嘛。”

    谢衡不太习惯别人这样夸奖:“君上太过奖了,海上楼参与泉州的税银案,又在账目上有重大的纰漏,都被我查了出来,昨夜那场拍卖会,就是那原来的楼主想着化公为私的洗钱方式。”

    虞素点点头:“你做得很好。”

    谢衡勉强一笑,似乎不太赞同她的称赞:

    “君上,我还没说完呢,这件事情一出,那账目亏空太大,我就把原来的楼主关到了暗牢之中。有人不服,也被我处置了。君上……我现在才觉得,我是不是,太过严厉了,会不会,有损你的仁慈。”

    虞素意识到他在忧心什么,拍了拍他的肩道:

    “阿衡,既然如今你拿着这把扇子,你就是昙华的主人,对于昙华的人,你可以任意处置,不必过问我。”

    她温言道,“至于太过严厉,我看也未必,我们久不到中原,中原的这些事,难免有顾及不到之处,你杀鸡儆猴,也是一桩好手段。”

    谢衡得到她这样的评价,心才定了下来,又问道:“君上是不是已经看了那情报,知道了明州税银失窃的事情。”

    虞素点点头:“这件事情,只怕大有文章。我甚至在想,这个税银失窃的时间,是不是和泉州的税银失窃同一时间——只是,我们最近才收到风声?”

    谢衡道:“君上果然是君上,正如您所料……我收到消息之后,又仔细查验了海上楼的账目,的确已经有一些本应该是明州税银的东西,在这里被卖出,根据账目上的时间推断,只怕和泉州税银失窃,出自同时。”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虞素感叹,她似乎想起了什么,又开口问道:“阿衡,这账目上是不是,只有税银案中的一部分东西?很小的一部分?”

    谢衡又点点头:“是,所以我已经在派人两地追查,既然这里只有一小部分,至少可以说明两点,第一,原来的海上楼楼主,参与了税银盗窃案,这不是销赃,而是分赃。第二,插手税银失窃案的,必然有当地的势力。”

    “阿衡聪慧。”虞素笑道,有这样的学生,的确是一个老师的荣幸:“既然如此,那阿衡必然已经派人去查问两地的守库官员了?”

    “我果然瞒不过君上,”谢衡道,“是,我邀请你来,就是想让君上和我一起去审问那原来的海上楼楼主,看看从他的嘴巴里,到底能撬出些什么。”

    虞素却不动声色:“唔……审问犯人,的确是最直接的办法。”她似乎有所顾虑,又似乎在一瞬间想通,便起身道:“那,我们走吧,阿衡?去看看?”

    谢衡也随即起身,他对这个原海上楼楼主的口供极为看重,否则也不会连一个好觉都没有让虞素睡,就急匆匆地让折知琅把她请了过来。

    暗牢虽然名为“暗”,其实就在这海上楼的最高一层,海上楼楼主的书房之后,那里上方是纯净的琉璃,罪人的刑架就摆在琉璃下,可以让他直射到海上令人头晕目眩的日光,这自然是刑罚的一种。

    看到昙华的主人驾临,在场的看守人都低身行了个礼。

    谢衡命他们不必多礼,他其实很清楚地知道,自己的属下们这副诚惶诚恐的模样到底是从何而来。

    他们都为他前一晚的杀伐决断所震慑,不敢得罪这位年轻的主人。

    好在虞素并未在意,她径自走到被五花大绑在刑架上的原楼主,一个四十岁左右,颇为富态的中年人:“你参与了税银案,是吗?”

    那中年人还不曾受刑罚,甚至连灼热的天光都不曾领教,还有力气吼道:“不,我没有,公子!公子!您误会了,您冤枉了!我,我,那天甚至都不在明州,我如何能参与盗税银的案子?”

    谢衡扫了一眼看守人,有个看守人忙跪下身道:“是,公子,楼中人都可以作证。”

    虞素并没有因为这个原楼主轻视自己而不高兴,她只是漫不经心地一笑,凑近他道:

    “你这拙劣的伎俩我不过几句话就能揭破,只是上天有好生之德,如果你自己说出来,我就劝公子饶过你的性命,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