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迷 » 女频频道 » 天欲明 » 七十:一波

七十:一波

    舒亮自然并未开口说话。

    他心中对于虞素这个看似美貌,双目失明的女子并未有多少敬畏。他甚至以为虞素不过是谢衡的姬妾或是姊妹。

    他傲慢地以为:这样的女子说话,即使能在情感上迷惑于人,也不会有什么让他大吃一惊的词句。

    可下一秒,他就后悔了,他看到那个美丽的道姑转身走了几步,似乎是没有等到他的回话:“这个很简单,既然明州和泉州的税银同时失窃,必然是有人同时作乱,而你说你不在明州……那公子,问一问泉州的暗哨,他有没有,去泉州呢?”

    谢衡自然对虞素十分信任,回头向自己的属下下达了命令。昙华之网罗,遍布天下,这是众人都知道的事实。

    舒亮自己也清楚,但他还是没有开口,因为他还怀有侥幸——只要谢衡不找到他的同党,就无法直接定他的罪,也就是说,他一时半会儿,还死不了。

    他既然没有说话,那虞素就自然继续说了下去:“至于你的同党嘛,也很好找,只要公子请求‘代天巡狩’的折知琅将军查问近几日的守卫,有无江湖客人出没,再逐一排查,便很容易了。”

    舒亮发出一声不屑的冷哼,他就知道,这个道姑,也不过是一时聪明而已。

    可他立刻听到了虞素也轻轻一笑,那无悲无喜的美人画因为此笑而灵活了不少,可他完全没有欣赏的心思,他满心的疑惑与害怕。

    虞素问道:“楼主啊,你这不屑,是因为觉得江湖人士太多,犹如海中捞针呢?还是因为,你的同党,根本就不是江湖客人呢?”

    “君上?”谢衡察觉到舒亮脸色刹那惨白,必然是虞素说中了他的心事,“您的意思是……”他似乎察觉到什么,就像灵光一现,但他一时也说不出口。

    “客从海上来。”虞素从容道,“真真是一句好词,不是么?”

    谢衡了然地一击掌:“我这就命令属下查问那几日盘桓在城内的东瀛以及高丽武士。”若是城门的守卫查不到的江湖客人,那自然是从海上而来,而明州这个海上港口,来的最多的,可能携带武器的,自然是东瀛以及高丽的武士们。

    而且,这群武士们,也有作案的理由。本来东瀛此时处于天皇统治之下,正是崇尚风雅的公族占据统治,武士沦为下品,而高丽国内在“妙清之乱”后,也对于武人有颇多压迫,逼得他们来这里谋生。

    而宋代对于海外贸易的税负不轻,若是中原人不与他们买卖,或是中原的情景不利于他们进行贸易,他们此行就很有可能血本无归,还白白地担上沉重的税负。

    这个时候,抢劫,自然已经成为了唯一活下去的办法。

    他们若是一起来找这个舒亮,舒亮让他们陪自己演几场买卖的戏,把海上楼的资产归入自己的腰包,就可以收回成本。

    而又有这个所谓的“异地作案”的方法,若是谢衡与虞素不在此刻到中原来,这可就是个无本的好生意,便是日后他们来了,也不容易再查问清楚了。

    想明白这些原委,就很容易想清楚为什么舒亮会参与税银案了,他根本,就没有把这些银子放在眼中,也不准备为此付出代价。

    虞素点了点头,还是转身面向舒亮:“你还有最后一个机会,告诉我们,那些银子去往了大海的哪个地方了?”

    舒亮猖狂地大笑起来:“哈哈哈哈,若是一切都如你所料,美丽的仙姑啊,这银子的下落是我最后的价值了,我怎能轻易张口?”

    “你笑不了多久了。”虞素恢复了那副无悲无喜的模样,朱唇轻张,为他定了最后的结局。

    仿佛咒语一般,她话音未落,舒亮就不停地大口大口地吐出黑色的血,几乎要玷污她青色的裙边,谢衡上前扶着她向后退了退,害怕那血有毒会伤及自己的老师。

    他们就在十步之外,看着这个舒亮在毒物的痛苦之中挣扎,很快地,在阳光遍布这暗牢之时,结束了生命。

    谢衡环视了一下四周,才仿佛询问一般地道:“君上……是他头上的琉璃出了问题?”

    虞素轻轻颔首:“若我猜得不错,他头上的琉璃有一个小孔被替换成了冰,只要他还在海上楼主事,这冰自然可以日日替换。若是有朝一日,他被人替换,阳光照射之下,冰化为水,落到他头上,他就必死无疑。”

    谢衡也认同这说法,这手法并不难推出,只是下一刻,虞素就问了一个他无法回答的问题:“只是,他这样的死法,究竟是身不由己呢?还是有意为之呢?”

    谢衡想了想,并未想出此人到底是棋子,还是棋手,但另外一个疑问随即浮现:“他一死,那银子的下落,我们要到何处去寻呢?”

    他顿了顿,还是想起了虞素自昨晚到现在都是陪着他不眠不休。

    谢衡的武功高强,自然不畏惧一夜不眠的困倦,可虞素既不会武功,又身体孱弱,为了老师的身体着想,他躬身道礼道:“那,不如君上先在海上楼休息,我去找知琅商议这东瀛、高丽武士之事?”

    虞素知道他有心体贴,也就领受他的一片好心,只道:“我看,你也最好休息一会儿吧,此事尚未终结,不知之后,还有多少劳累要你去忙。”

    “为人弟子者,怎么敢在老师面前称累。”谢衡道,“君上放心,我将此地此事安排之后,也会去休息的。”

    于是,虞素便在侍女的照料之下,前去沐浴了。她是真的累了,不过一进那间帘幕低垂的屋子,她便笑了起来,与侍女们道:“这里的香,必然是谢衡亲自点的。”

    他二人毕竟是多年的师生,谢衡对于虞素的教导自然感怀在心,这师生之间的情谊自然非比寻常。

    如今谢衡有了权力,自然不敢怠慢老师,虽说他手头还有不少事情,也还是在虞素去沐浴的时候,特地安排了一处床榻柔软,帘幕低垂,而阳光不能直入的屋子,又亲自督促侍女们将此地扫洒干净,最后亲自点上安神的香,才算安排妥当。

    侍女们惊讶于她感知敏锐,问道:“您是怎么知道的?”

    “阿衡是棋士,平日经手的黑白纹秤,自有阴阳,所以啊,此香因为沾染了他的手,而有了淡泊之气,更容易让人安眠。”虞素说完,也让那些侍女们也在屋内随意休息,便安眠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