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十三：珍珑局
她再醒过来时，那燃着熊熊大火的融鼎移动了地方，露出了它三足之下的十九路棋盘，野利荣的两个弟子正押着谢衡，让他看那棋局，折知琅的脖子上被人架着剑，满脸都是血，显然已然受了一番折磨了。
她听到野利荣高声道：“数十年以前，关化来西夏寻药，一路击败无数西夏江湖好手，我也在其列。我受此奇耻大辱，闭关修炼了整整数十年，前些日子才出关，我才知道，安西都护府那个可恨的小子灭了我的国家，杀了我的国君，还杀了我的师弟们！这笔账，都要和关化和他的紫陌宫算！”
折知琅虽然受人控制，还高声笑道：“安西都护府远比西夏近得多了，你这老儿不去找荀墨都护报仇，却要利用‘赤霞’来弱化紫陌宫和关化君卿，才敢对我们这起子人出手，可见你自己，也，咳，信不过你自己的武功！”
他说到一半，身边看守的野利荣的弟子就往他肚子上重重砸了一拳，要制止他的话语，可他不过咳了一口血，还是把这话说完了。
野利荣得意之下，话也多了些：“放赤霞的，可不是我，按我的主意，就要血洗紫陌宫，杀了关化才叫快意。可你们中原人，这个叫什么重台的小子，非要稳重起见。看他们师徒相残，也是快事一桩，我不过顺手而已。”
苏瑞不敢置信地看向重台，不能想象是这个紫陌宫的大弟子亲手杀了自己的师尊，可眼前的一切又在提醒她面对这个残酷的现实：以关化的武功、能力，若不是亲近之人趁他闭关运功之时偷袭，他是绝无可能……
一时之间，愤怒和悲痛一起冲向她的头脑，可她却无能为力，受此重伤，她的手甚至拿不起那月华宝剑！
“重台……你当真做了此事么？”谢衡也颇有些不可置信，他到底是个追求棋道的君子，是个赤子心性的少年，虽然能理解天下人为了利益相互争斗，就像重台排斥虞素一般。
可他却无法理解，一个前途一片大好的大弟子，为何要跪在别人膝下残害自己的师尊。
重台被他逼问的脸色通红，双眸已经不自觉地流下泪水，口中却不依不饶：“是他逼我的！如果，如果师尊知道了，他，他肯定要杀了我，我是为了自保，你，你们不会明白的……”他的模样已然近乎癫狂，说出来的话也语无伦次，在场的没有人能够理解。
“知琅出身的府州折家，本身也是西夏的贵族。”被他拿捏着性命的虞素忽而开口道，“而我的母亲是回鹘人，曾是安西都护府最大的敌人，还有高昌人、突厥人、吐蕃人……他们现在都是安西都护的子弟，都是安西人。我不明白——”她的声音忽然弱了下去，因为重台手上用力，让她说不出一个字来。
他一边发力，一边似哭似笑地道：“你不明白……你不明白……”
“别杀了她！”野利荣喝道，他这话如通过惊雷一样炸醒了半癫狂一样的重台，他手上一松，虞素大力地咳嗽起来，脸色也和缓起来，她似乎没有对死亡表现出半分恐惧——或者，苏瑞心想：就像她说的那样，她早就知道野利荣不会杀她。
野利荣走到了高台上的融鼎之前：“好了，谢衡，不要多说废话，我的耐心是有限的，我只给你一炷香的时间，若是在一炷香之内，你还解不开这个通往白玉京的珍珑棋局，我就要把你的老师，扔到这融鼎里做美人羹了。”
谢衡的面色仓皇起来：“不，不行，这棋谱是紫陌宫创宫的高人留下的，与我所熟悉的珍珑棋局有所不同！你得多给我点时间！而且，就算是我，也不能确定，自己一定能解开这棋局，你不能，不能拿君上来威胁我，这样的压力之下，我必然会解错的！”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力图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镇静而威严：“若是我解错了这棋局，我可以自己跳入融鼎之中，请你放过我的老师，她与此事无关，她甚至不会武功！”
野利荣哈哈一笑：“小子，我不是在和你谈条件，我说的是命令，若是你解错，我就杀了这里的所有人，自己去那个白玉京——我就不信，这天下有武功硬闯不开的阵法！”
旁边的铁钩何也来凑热闹：“谢棋士，你何必故作可怜，你这位老师的手段，连我们秦相爷听闻了都大为惊叹，我们若是放了她，可就不知道她那里又有什么阴谋诡计，要等着我们了！”
野利荣得意地瞥一眼毫无反抗之力的虞素，他不是个善于什么阴谋诡计的人，更享受如现在这般，用武力去压制一切的感觉，这让他觉得他无所不能。
他看了一眼谢衡：“小子，快点吧，一炷香的时间可是很快的。”在他的手边，那一炷细细的香已然焚到了一半的位置。
苏瑞自然知道谢衡早早就解出了这盘珍珑棋局，他只是正在犹豫：
以谢衡的聪明，肯定不难猜出，哪怕是他解开了这盘珍珑棋局，只要野利荣在白玉京上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他依旧会血洗整个紫陌宫，这恐怕不仅仅是他自己的愿望，也是秦桧的命令。
所以，即使野利荣大发慈悲，那史家主和铁钩何，也是不会放过的。
那样一来，就相当于他们这边赔的什么都不剩，白白让野利荣得到了白玉京。
若是让野利荣硬闯白玉京结界，他们还能寄希望于阵法的阻拦和攻击，这样至少能保下白玉京，保下紫陌宫的大部分弟子——可相对应的，就是他必须眼睁睁地看着，自己本可以拯救的老师虞素，在自己的面前被杀死。
他对虞素的敬爱，和虞素对他的信任和关怀，这一路以来，苏瑞都看得明明白白。这样的结局，对于谢衡而言，就是他亲手杀了自己的老师——这让这个霁风朗月一样的少年人如何能承担得起？这一定会毁了他的！
她第一次对自己产生质疑，深恨自己的无力。
就在这一片僵持，寂静得只能听见海浪声和融鼎的大火燃烧的声音的时刻，响起了虞素似乎带着笑意的声音：
“我总觉得，事情一和中原扯上关系，我就特别容易，被劫持？”
她听到野利荣高声道：“数十年以前，关化来西夏寻药，一路击败无数西夏江湖好手，我也在其列。我受此奇耻大辱，闭关修炼了整整数十年，前些日子才出关，我才知道，安西都护府那个可恨的小子灭了我的国家，杀了我的国君，还杀了我的师弟们！这笔账，都要和关化和他的紫陌宫算！”
折知琅虽然受人控制，还高声笑道：“安西都护府远比西夏近得多了，你这老儿不去找荀墨都护报仇，却要利用‘赤霞’来弱化紫陌宫和关化君卿，才敢对我们这起子人出手，可见你自己，也，咳，信不过你自己的武功！”
他说到一半，身边看守的野利荣的弟子就往他肚子上重重砸了一拳，要制止他的话语，可他不过咳了一口血，还是把这话说完了。
野利荣得意之下，话也多了些：“放赤霞的，可不是我，按我的主意，就要血洗紫陌宫，杀了关化才叫快意。可你们中原人，这个叫什么重台的小子，非要稳重起见。看他们师徒相残，也是快事一桩，我不过顺手而已。”
苏瑞不敢置信地看向重台，不能想象是这个紫陌宫的大弟子亲手杀了自己的师尊，可眼前的一切又在提醒她面对这个残酷的现实：以关化的武功、能力，若不是亲近之人趁他闭关运功之时偷袭，他是绝无可能……
一时之间，愤怒和悲痛一起冲向她的头脑，可她却无能为力，受此重伤，她的手甚至拿不起那月华宝剑！
“重台……你当真做了此事么？”谢衡也颇有些不可置信，他到底是个追求棋道的君子，是个赤子心性的少年，虽然能理解天下人为了利益相互争斗，就像重台排斥虞素一般。
可他却无法理解，一个前途一片大好的大弟子，为何要跪在别人膝下残害自己的师尊。
重台被他逼问的脸色通红，双眸已经不自觉地流下泪水，口中却不依不饶：“是他逼我的！如果，如果师尊知道了，他，他肯定要杀了我，我是为了自保，你，你们不会明白的……”他的模样已然近乎癫狂，说出来的话也语无伦次，在场的没有人能够理解。
“知琅出身的府州折家，本身也是西夏的贵族。”被他拿捏着性命的虞素忽而开口道，“而我的母亲是回鹘人，曾是安西都护府最大的敌人，还有高昌人、突厥人、吐蕃人……他们现在都是安西都护的子弟，都是安西人。我不明白——”她的声音忽然弱了下去，因为重台手上用力，让她说不出一个字来。
他一边发力，一边似哭似笑地道：“你不明白……你不明白……”
“别杀了她！”野利荣喝道，他这话如通过惊雷一样炸醒了半癫狂一样的重台，他手上一松，虞素大力地咳嗽起来，脸色也和缓起来，她似乎没有对死亡表现出半分恐惧——或者，苏瑞心想：就像她说的那样，她早就知道野利荣不会杀她。
野利荣走到了高台上的融鼎之前：“好了，谢衡，不要多说废话，我的耐心是有限的，我只给你一炷香的时间，若是在一炷香之内，你还解不开这个通往白玉京的珍珑棋局，我就要把你的老师，扔到这融鼎里做美人羹了。”
谢衡的面色仓皇起来：“不，不行，这棋谱是紫陌宫创宫的高人留下的，与我所熟悉的珍珑棋局有所不同！你得多给我点时间！而且，就算是我，也不能确定，自己一定能解开这棋局，你不能，不能拿君上来威胁我，这样的压力之下，我必然会解错的！”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力图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镇静而威严：“若是我解错了这棋局，我可以自己跳入融鼎之中，请你放过我的老师，她与此事无关，她甚至不会武功！”
野利荣哈哈一笑：“小子，我不是在和你谈条件，我说的是命令，若是你解错，我就杀了这里的所有人，自己去那个白玉京——我就不信，这天下有武功硬闯不开的阵法！”
旁边的铁钩何也来凑热闹：“谢棋士，你何必故作可怜，你这位老师的手段，连我们秦相爷听闻了都大为惊叹，我们若是放了她，可就不知道她那里又有什么阴谋诡计，要等着我们了！”
野利荣得意地瞥一眼毫无反抗之力的虞素，他不是个善于什么阴谋诡计的人，更享受如现在这般，用武力去压制一切的感觉，这让他觉得他无所不能。
他看了一眼谢衡：“小子，快点吧，一炷香的时间可是很快的。”在他的手边，那一炷细细的香已然焚到了一半的位置。
苏瑞自然知道谢衡早早就解出了这盘珍珑棋局，他只是正在犹豫：
以谢衡的聪明，肯定不难猜出，哪怕是他解开了这盘珍珑棋局，只要野利荣在白玉京上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他依旧会血洗整个紫陌宫，这恐怕不仅仅是他自己的愿望，也是秦桧的命令。
所以，即使野利荣大发慈悲，那史家主和铁钩何，也是不会放过的。
那样一来，就相当于他们这边赔的什么都不剩，白白让野利荣得到了白玉京。
若是让野利荣硬闯白玉京结界，他们还能寄希望于阵法的阻拦和攻击，这样至少能保下白玉京，保下紫陌宫的大部分弟子——可相对应的，就是他必须眼睁睁地看着，自己本可以拯救的老师虞素，在自己的面前被杀死。
他对虞素的敬爱，和虞素对他的信任和关怀，这一路以来，苏瑞都看得明明白白。这样的结局，对于谢衡而言，就是他亲手杀了自己的老师——这让这个霁风朗月一样的少年人如何能承担得起？这一定会毁了他的！
她第一次对自己产生质疑，深恨自己的无力。
就在这一片僵持，寂静得只能听见海浪声和融鼎的大火燃烧的声音的时刻，响起了虞素似乎带着笑意的声音：
“我总觉得，事情一和中原扯上关系，我就特别容易，被劫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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