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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零二:回旧地

    辞别紫陌宫,又在海上漂泊了不过一夜时光,众人就又回到了熟悉的海上楼中。新任命的楼主兢兢业业,眼见着那船只靠岸,便带着人出来迎接。

    一入楼中,更是铺排开了一桌精致席面,各地的小点摆出花团锦簇的别致,粥是现捕的海鲜熬制的,讲求的就是一个鲜字,非要把你的舌头鲜掉才算数。

    谢衡心知是自己余威犹在,但他也不会在荀墨面前托大,就替他老师做了个东的角色,招呼众人入座。

    赵瑗自然是当仁不让的主宾位置,荀懿有意谦上一谦,让荀墨坐在主人位置上,可这位安西都护不知是懒得应付,还是有心推让,开口道:“在安西我是都护,你谦让我。在这里,阿衡是主人,自然没有你下座的道理。”

    他说话总是这般直来直去的,不太留人余地。荀懿便一笑,只得那样坐下来了。

    苏瑞看他们这一番推让只觉得牙疼,又一看,却见折知琅已经乖乖地走到桌尾的位置,准备敬陪末座,便笑道:“我以为那是谢衡的位置?”

    折知琅撇撇嘴,极为小声地道:“等他们谦让完坐下来,阿衡就吃不上热饭了,倒不如我先抢坐了,也免得那些推让的功夫。”

    苏瑞哈哈一笑,道:“人道是张飞拿绣花针,原来折小将军也这么为他人着想,倒也有理。”她说罢,也坐了末尾的位置,逼得谢衡不得不坐在一陪的位置上。

    苏瑞还笑着解释一句:“我们江湖中人,不太守这些规矩的,哟,我瞧那小饺子挺可爱,那是什么馅的呀?”

    旁边的侍女忙开口道:“这是蟹馅的。”

    苏瑞倒没吃过这蟹馅的饺子,一吃却觉得肉质紧实,味道鲜美,一问才知道,这是那蟹肉挑出来,一一研磨了,且是不许过日的,才有这小饺子。

    荀懿听了这来源,皱皱眉,开口叮嘱一句:“一顿早饭,日后不必奢靡如此。”

    苏瑞觉得她有些小题大做,这靠海的地方,多的就是这些海鲜水产,这饺子也不过人工精细了些,哪够的上“奢靡”二字,她走南闯北的,见过不少阔气的富人排场,那才叫一个奢靡呢。

    折知琅倒是难得有所共鸣,道:“前两年京城有个笑话,说是有个士人,买了个蔡京府上的婢女回去侍候,那婢女自称是在厨房里做包子的,结果让她做包子,她却做不成。那士人发了火,那婢女委屈,说她只会给包子里的菜雕花。”他笑一阵,便道:“权宦之奢靡,可见一斑了。”

    “这可是新鲜事,咱们知琅也会讲古啦!”苏瑞瞪了折知琅一眼,感觉简直有些不认识眼前这位小将军了。

    谢衡特地开口解折知琅的围:“也是,纣王用象牙做了双筷子,有心人就开始大哭。”

    他这话有些重了,唬得那楼主慌忙跪下来请罪:“小人不过想着公子和诸位贵客到访,特地吩咐做的,没有其他的意思。若是公子不喜欢,那就不必如此铺张了。”

    谢衡对他的紧张有些无奈。可他到底是昙华主人,是之前一根萝卜一根大棒地立过威的,这时候亲和,难免显得前后不一致起来。

    荀懿笑了笑,道:“得了,你这份心意,我们都知道了。这儿没你的事儿,且下去吧。”

    那楼主仍不敢退,依旧把目光投向了谢衡:“那,公子,小人告退了。”

    “去吧。记着就行了。”谢衡只好端出架子来,命令道。他轻轻的一声叹气被折知琅捕捉到,笑着道了句:“阿衡好威风啊。”

    谢衡瞥他一眼,见他笑得眉目皆弯,也不理他,就一笑而过。

    荀懿忽而又像想起什么似的:“不过……蔡京家的侍女,真的能被这士人买着么?”

    折知琅有些不解她这问话的意思:“那蔡京早已败亡,他家鸟兽散,侍女流落民间,不也是有的么?”

    荀懿勉强一笑:“我说的不是这个。许是我在安西,听的消息以讹传讹了。我听闻靖康耻时,金人索要美人以抵充赎城之费,第一个被送出去的,便是蔡京的女眷,包括天子的女儿,茂徳帝姬?”

    她虽是铺垫了又铺垫,可这一席话说出来,在场的赵宋人士未免人人脸色涨红,静默不语。

    赵瑗到底是皇子,她所说的茂徳帝姬还算是他的姑母,更是相当于有辱家门的大事,他重重的一拳砸到了桌子上:“靖康耻!靖康耻!”

    在那个屈辱的日子里,大宋的首都被攻破,元首和整个政府被整体俘虏,最光荣的象征皇帝和皇后被人掳到蛮夷之地为奴为婢。无数清白女子被她们都父兄,丈夫卑躬屈膝地送给金人,成为敌人肆意玩弄的对象。

    而这一切,其实发生在帝国尚未衰落之时。

    赵瑗曾经无数次梦想过如果当时,如果当时徽宗不曾投降,如果当时不曾搞什么六甲神兵的玄虚而是老老实实地守卫城池,如果之后能组织起有规模,有效率的巷战……

    可没有如果,这屈辱的历史就这样发生了。并且,时至今日,大宋依旧没有洗清这一切。

    他名义上的父亲,赵构,日日向金国俯首称臣,卑躬屈膝,以求得一夕的安宁。

    他父亲的臣子们,几乎在秦桧的操控下失去了对抗金国的动力,仗义执言者如胡铨、赵鼎等,都被流放至了偏远之地。

    耻辱还不曾忘怀,就沉迷于醇酒美人,仿佛天下太平了。

    偏偏问出这话的,看似柔弱的荀懿,又开口问道:“殿下觉不觉得,若是当年岳飞不死,如今是不是已能得复中原?”

    “阿素!”苏瑞慌忙叫她,她想要干什么?彻底地激怒赵瑗?在一位皇子面前说他的父亲的不是?

    “荀懿!你这话是什么意思?”赵瑗如苏瑞所预想的那样勃然大怒,他有时候也会觉得赵构不是一个那么称职的君主,可不代表所有人都能在他面前提起赵构的亏心事,提起赵构的错误决断

    ——这与质疑皇家的威严还有什么区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