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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四十八:觐上皇(上)

    早朝结束,赵构又翻了翻陈诚之递上来的折子,看到安西都护府已有使节到访京都,心下也觉得好奇,恰巧此刻赵瑗赵琢都来了宫中做每日晨昏定省,少不得要叫他们一道见见,两位皇子都来了,少不得韦太后和吴皇后也一起请了,地点便定在了凤凰山冷泉边。

    召见没有官职的少年英才,本在大宋历史上就并不罕见,昔年在东京,登第举子与官家后宫人等,还有诸位百姓在金明池宴饮玩乐,已经成为一个定例。自从南迁到临安府后,虽然再无如此盛大的活动,每年的琼林宴也少不得与民同乐。赵构这般作为,倒不能不说是受了当年金明池乐事的影响。

    不过要让谢衡或是荀懿这样的人来说,他们一多半会把原因归咎于赵构并不想兴师动众,惊动秦桧,召见一个平民百姓,自然比“召见安西都护府使者”这样的名头要轻的多,这是他们设计之下的赵构必然思维。

    总之,在诸多的复杂原因之下,这一件事情看上去无比轻易而又随性。官家派了个小黄门悄悄到谢衡入住的客栈之中,把他领了出来,就连礼部侍郎陈诚之都没有惊动。谢衡也就没有多做准备,依旧是一身白色锦袍,以玉冠半束了发——他本就不到弱冠之年,这冠发上的文章就可以少做些。

    谢衡是个稳妥之人,知道这小黄门受命要把事情做得隐秘些,干脆让他把自己准备的几样重要献礼拿了,依旧悄悄地坐那青盖小马车回去。他自己则将那黑色斗篷一披,翻身上马,一路打马,装作是个来赏风景的少年学生,往着那凤凰山冷泉去了。

    赵构携着吴皇后,奉着韦太后,赵瑗和赵琢也跟着,一路往西湖边去了。赵瑗听是要见安西都护府的使者,不得不暗自沉了几番气,一路上也就没说几个字。倒是赵琢提议道:“若是来自安西都护府偏僻之地,必然不曾领略过江南风景,不妨就让他在御舟上见驾,让他领略领略大宋风情。”

    赵瑗一听便皱了眉,他知道自己这个名义上的弟弟打的是什么主意,他想借那御舟显示大宋的威仪,若是安西都护府的使节因为不熟悉水性而露怯,那就更显得大宋物华天宝,更有上国风度了。他哪里知道,这安西都护府中人别说是小小一个西湖,便是大海,也见了不止一回了!

    但他总不能开口揭穿他与安西都护府中人早已见过的事情,只得依旧闭口不言,暗自揣测,这来的是谁,荀懿?荀墨?谢衡?

    人还未到,倒是那小黄门先回来复命了,赵琢见他没把那使节带回来,却是捧了一匣子东西,便问:“这是什么东西?那使节人呢?”

    小黄门规规矩矩地给他们道礼,才回答道:“奴婢见了那安西都护府使节,是个翩翩少年郎,他听奴婢说要隐秘行事,就让奴婢先带着安西献给几位贵人的宝物回来,他装个少年举子游荡而来。”

    赵构笑道:“翩翩少年郎?哦?看来很年轻了?这是个什么身份人啊?能受的来觐见的重责?”

    那小黄门一时没问过那么详细,只得回忆了一下道:“奴婢见他一身白衣,想来未必是有个官职的。奴婢也没细问,说不定是安西都护的亲族什么的呢。”

    吴皇后倒是忽而想起一事,向赵构道:“臣妾有一言,不知能否说得。”

    赵构近来遇到的都是喜事儿,对她这副谨慎态度也看得分外顺眼:“这咱们家人见个少年,不是什么重要事情,你是主母,自然是什么话都说得的,说罢。”

    吴皇后便凝起柳眉来,问那小黄门道:“你这奴婢怎么先回来了,也不曾给他派个船去?你叫人家怎么上岸?可见是欠了思虑,该打!”

    赵构经她这样一提,才想起来了,皇家游园,这半边西湖都是清了场的,那安西使节哪里能找得到可渡之船呢?当下不悦起来,发作道:“你这没眼力的奴才!还不快去找只筏子迎人家?”

    那小黄门被他骂了,当下再不敢拖延,就出去寻船往岸边去接谢衡。可那筏子离了御舟没多久,众人耳边忽而听得远远一阵马蹄声,贵人们纷纷向外看去,岸边已经来了个披着黑色斗篷的白衣少年。

    隔得遥远,实在看不出那少年模样,只看得到他虽然一路快马而来,但依旧昂首挺胸,器宇轩昂,一派蓬勃气象,直到岸边勒马,那马儿嘶鸣一声,高昂起前蹄来,他却纹丝不乱,只等那畜生自己平息下去,才跳下马来,抚它两下鬃毛,把它安抚得顺顺从从的。

    这么一串动作下来,韦太后先起了心思夸赞:“唔,真是个清风朗月一般的少年人物,把咱们家的孩子都比下去了。”

    被比下去的自然是赵瑗和赵琢,他们并非是赵构生子,赵构也就不在意这话。赵瑗早与谢衡有所接触,心里拿他当个晚辈,听了这话,不禁莞尔一笑,只觉得谢衡也是很当得起清风朗月四个字的。

    只有赵琢听了心里不爽,脸上不免露出些神色,口中还要焦急一句:“哎呀,我也很想看看皇祖母口中清风朗月之人是何模样,只恨那黄门划船慢了些,离岸边还有好大一截呢。”

    他自幼长在宫中,便是如今,也没有出阁读书。韦太后素来喜欢他,听了这话,只把他点了点,笑道:“瞧你心急的。”倒是一派祖母孙子的和气了。

    赵瑗和吴皇后倒是难得心有灵犀地一起皱了眉,他这话哪里是急着要看这少年使节的模样,是急着要看这少年人出洋相呢!这么大段的空闲时间,这少年使节在岸边既不能什么事儿都不做,这也未免呆愣。可他若是动了,做了什么事儿,难免又会被扣上不知礼仪的帽子。不过是一句随意夸奖罢了,也能引起他这么大的嫉妒!

    吴皇后是个宽厚之人,便要出口叫个什么宫人表演节目,好叫他们不要把目光钉在这少年人身上,却看那少年人似乎看到了那迎接他的筏子:

    他身形忽而一动,自水上一点,便落在那小筏子上,负手而立,身形翩若惊鸿,行云流水,真真让人惊艳。